第47節
蕭清淮點點頭,與南姍相談甚歡:“女孩兒家學的東西,總是和我們不一樣的,我除了念書識字外,也要學騎馬射箭?!?/br> 南姍眼睫輕眨,笑語嫣嫣:“小五哥哥會騎馬?” 蕭清淮一陣神采飛揚:“今年春天才開始學,現還不能熟練策馬,需要勤加練習,才能掌握馬術要領?!?/br> 只要蕭清淮不神來一句rou麻話,南姍應對起來就完全無壓力,素日的讀書習字,倆人可以討論哪種字體最有風骨,面對著滿塘蓮花聘婷,倆人可以吟誦幾句贊美蓮花的詩詞,蕭清淮時而講講御馬感受,南姍也會說說和繡花針做斗爭的斗后感,蕭清淮又講閑暇之時,會學著勾勒幾筆水墨畫,不過,常以畫成一堆黑墨疙瘩而告終,南姍便也提及自己的娛樂功課,還有撥拉古琴這一門,她一撥動琴弦,就把養的兩只黃鸝鳥荼毒的跳腳,互爆糗事的兩人,笑語聲聲,相處甚歡…… 不遠處的涼亭中,蕭元德拉著南瑾對弈,給兒子和他看上的小媳婦留足空間敘舊,派了蘇有亮在旁邊照應,耳中聽到時不時的歡悅笑聲,蕭元德從亭中望出,瞅了瞅坐在荷塘邊的兩個小孩兒,煙水青碧色和藕荷嫣粉色的兩個小背影,在蓮葉無窮碧 荷花別樣紅的景致中,宛若一頂尚未舒展圓闊的新生葉和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嗯,挺般配。 六月的天氣,就像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南姍瞅著亭外忽如而至的漂泊大雨,默默感慨:真是天有不測風云啊。 用腦略過度稍感疲乏的蕭元德,笑吟吟道:“小五,父皇累了,你來替父皇和南大人下一局?!?/br> 蕭清淮看看神色很嚴肅的南瑾,提議道:“父皇,南大人已和您下了許久的棋,想來也有些困乏了,不如兒臣替父皇下,姍meimei替南大人下,您看可好?” 蕭元德略抽嘴角,應道:“……好?!鳖┝艘谎畚⒋怪^的南姍,笑問:“姍姍會下棋么?” 南姍抬起眼睛,凝聲回答:“回皇上,臣女學過幾日,只會一小些?!?/br> 蕭元德捻須而笑:“甚好?!痹倏聪蛞琅f繃著臉的南瑾:“既如此,南卿,咱們就在一旁喝杯茶,歇歇神罷?!?/br> 南瑾心臟抽搐著道:“……是?!币差┮谎塾洲抢X袋的南姍,起身讓座。 被各自老爹騰出座位的蕭清淮和南姍,你一子我一子的開始對弈,俗話說的好,觀棋不語真君子,皇帝和南瑾將棋道的君子風度,發揮到了極致的地步,倆家長既不品評倆小娃的棋路,連一句無聊的廢話都沒說,手上端著茶碗品茗,眼睛卻盯著棋盤觀戰。 觀棋的不語,正在棋之戰的蕭清淮,卻時常嘀咕發言,每當南姍抓耳撓腮,一幅不知落子何處的模樣時,蕭清淮會很親切地伸手指著某個交叉點,大大方方地明言指點道:“姍meimei,你下這里?!?/br> 蕭元德默默拿茶杯遮住臉,南姍只能干笑,蘇有亮無語望天。 又每當南姍下錯了子,露出一臉小小的后悔模樣時,蕭清淮更是無比寬容,將南姍落錯位置的黑棋子撿起,十分厚道地還給南姍,允許她悔棋:“姍meimei,你再落一次子?!?/br> 南瑾也默默拿茶杯擋臉,南姍繼續干笑,蘇有亮仍無語望天。 蕭清淮和南姍第一次較量棋藝,在蕭清淮指點南姍八次,允許南姍悔棋六次的情況下,倆人打成了平手,至于觀戰的兩位老爹,早跑去……觀賞雨打荷花了,棋場如戰場,你倆是在過家家么——幼稚。 一局之后,蕭清淮揀拾著滿盤的棋子,謙讓南姍似乎讓的十分開心,直笑得色若春曉,明若麗花,好似那一年睿王世子大婚,蕭清淮突然回眸的展眉一笑,南姍看得兩眼冒出錦繡繁花,有點恍惚,想了一想,小聲道:“小五哥哥,下棋講究落子無悔,我錯了便是錯了,你不用一直讓著我的?!?/br> 蕭清淮語氣溫柔:“無礙的,我喜歡讓著你?!?/br> 南姍呃呃呃,小五同志,你怎么又開始講不含蓄的rou麻話了…… 雨過天晴后的天空,有一種被水清洗過的明亮光澤,剔透剔透的,已到離別之際,蕭清淮笑著同南姍告別:“待到明年蓮花盛開時,我們再一起來賞花?!背没实酆湍翔蛔⒁?,蕭清淮偷偷塞給南姍一個小荷包,又小聲囑咐道:“姍姍,你可別再忘了我,再過六年,我們就能天天見面了?!庇治⑽⒁恍ρa充道:“君子一言,八馬難追?!?/br> 南姍捏著綢緞面的小荷包,輕聲糾正道:“是駟馬難追啦?!北涣P抄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千遍的南笙小哥哥,回到家里后,十分認真負責地幫南姍糾錯。 蕭清淮望著南姍粉撲撲的臉頰,笑出兩個漂亮的小酒窩,是未經雕琢修飾的無邪和童真。 也許蕭清淮真的喜歡她,南姍默默地想,可是他們才九歲呀,隨即又失笑。 …… 賞完荷花順便約完會的南姍,跟隨老爹回到府里后,發覺氣氛有點不太對勁,南姍正在狐疑之時,南瑾已招來大管事問話,沉著臉道:“府里又出了什么事?” 南姍偷偷吐舌頭,老爹這個‘又’字用得極妙,如果每日下衙回府后,家里都在雞飛狗跳,就不會奇怪南瑾為何如此問話了,話說,最近南府每日出事的頻率,還真是保持居高不下的記錄。 隨著南毅年齡越來越大,搞怪搗亂的本事也大大的增強,又有南嬈從旁推波助瀾,府里鬧事的一大半概率,都在她們姐弟那里,另有,南斐哥哥的母老虎媳婦兒,每每葉氏三嬸重整旗鼓,想要立一立做婆婆的威風,邢飛艷就怒揮爪子咆哮,順便掰扯立規矩就是作踐兒媳婦的道理,葉氏三嬸回回被氣得半死,她就鬧不明白了,媳婦伺候婆婆,是多么天經地義的事兒,怎么到了她的兒媳婦這里,就能如此顛倒是非!怎么說呢,據南姍觀察,只要不涉及丫鬟勾搭她老公、婆婆讓她立規矩、企圖撬取勒索她的嫁妝,邢飛艷倒也能安靜過日子。 被問話的管事,顫悠悠著臉皮回話:“是大夫人……要生產了?!?/br> 南姍輕輕‘咦’了一聲,貌似還沒到小楊氏的生產日子吧,南瑾依舊板著臉,腳步不停地往里走:“生產便生產,穩婆、熱水好好伺候著便是,你們作甚么大驚小怪?” 那管事咽了咽唾沫,又答:“大夫人本不到生產的日子,是七少爺他……” 南姍不由提緊了嗓子眼,丫的,南毅小盆友,你又干啥了!你的這個小后媽,比軟柿子還軟三分哎……南瑾沉聲道:“繼續說,毅哥兒又怎么了!” 管事拿手背虛抹了兩把汗,一咬牙全說了:“是七少爺追狗玩兒,追到了大夫人院子里去,把大夫人給撞倒了,這才突然要臨盆生產,叫來的穩婆說大夫人難產,搞不好會一尸兩命,大老爺氣昏了頭,要狠狠發作七少爺,老夫人攔著不讓……現正鬧著呢……”管事又抹了兩把汗,補充道:“噢,二夫人正在大夫人那里幫襯著,也請了大夫過府診治,現在還沒消息落地……” 難怪府中氣氛如此詭異呢,南姍偷瞟過去,只見老爹眉心聳動,顯然是煩躁不堪,南姍默默感慨,老爹很想把南家打造成家世門風良好的門戶,奈何頑固份子太頑固,老娘不能強行改造,被頑固老娘罩著的小頑固份子,也不給他機會回爐重造,加之老爹公事繁忙,精力也有限,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總算還太平。 對于南玨大伯,南姍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以前林氏在世時,南姍覺得他挺混賬的,后來娶了小楊氏之后,南姍又覺南玨大伯好像又不那么混賬了,南玨大伯盼小楊氏生個兒子,就像盼著萬年才能結出的人參果子似,好家伙,南毅追這一回狗,這落到地里頭的人參果,還不知能不能破土而出。 南琦三叔嘛,一個會搞三飛燕的好色之徒,這才是個真混賬,他的人生宗旨是——我的快樂至上,房里有煩心事和丟臉事了,他大怒著揍人罵人,暴吼得震天響,一個不以身作則的父親,沒有好榜樣樹給兒子,沒有深刻覺悟正確引領的兒子又怎能成才,老幻想著兒子增光長臉,可你有沒有為他們澆過水施過肥呢。 南瑾聽罷管事的回話,擺手讓南姍乖乖回屋里待著去,并囑咐不許亂跑亂跳,自個則去了南老夫人那里。 南姍跟隨老爹外出賞荷,自是抱了一大捧嫩艷的荷花歸來,正是蕭清淮小盆友送的那些,嘖,小盆友,蓮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呀,你的《愛蓮說》白背了么,南姍將帶回的蓮花插瓶后,翻瞧著蕭清淮偷偷塞給她的荷包,藕粉點金的顏色,其上綴珍珠鑲碎鉆,端的是華麗耀眼,荷包很價值不菲,但是吧,里頭是空的,你這荷包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啊。 天色漸黑,南瑾和溫氏都還未回來。 南姍打發人去問的結果,也只是小楊氏還沒生下來,大老爺還在發脾氣,南老夫人那里仍舊鬧哄哄的,身為jiejie,南姍照看著四歲的弟弟南梵吃了晚飯,又陪他念了會書,小南梵本也想跟著jiejie等粑粑麻麻回來,可惜人太小,精神力不濟,很快就上眼皮搭蒙住下眼皮,睡著了。 南梵被照料起居的mama抱回屋睡覺,夜色更濃,南姍托著腮幫子,看燭光熒熒,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后也神思恍惚地睡著了,朦朦朧朧中似乎和老爹對了幾句話,老爹問你怎么不回屋睡覺,南姍好像答了句等爹娘回來啊,后頭又說了啥,已經完全木有印象了。 次日清晨,董mama拾掇南姍起床的過程中,爆料昨日事情的后續結果:“阿彌陀佛,幸好佛主保佑開眼,大夫人……好歹母子平安了?!苯又謬@了口氣,微有憐憫之意:“只是以后再也不能生了……”又忍不住嚼南毅的舌根子:“那位小爺也忒不懂事了,大夫人挺那么大個肚子,頭一胎本就不好生,他追個狗,還不管不顧地亂沖亂撞,受了那么大驚嚇,不難產才奇怪了……” 總而言之呢,南玨大伯新得了個兒子叫南翔,小楊氏以后再也不能生了,那只倒霉的狗被凄慘地剁了,南毅的屁股被南玨大伯踹了好幾下,又追了根溯了源,引領南毅玩狗的南嬈,也被南玨大伯狠罵了一頓。 …… 時光飛逝,轉眼已到夏末。 已十五歲的四皇子蕭清裕娶妃,四皇子妃是蔡國公彭家的女兒,成婚之后,四皇子并未如之前的二王爺和三王爺封王就藩,仍留在了京城。 說來奇怪,在子嗣一途,這兩年來,太子蕭清斌只見辛勤耕耘,卻不見半分收獲,二十四歲的年紀了,除開早些年接連夭亡的四子,再沒有生出一兒半女,錢太后和錢皇后都深深地急壞了,沒有子嗣,實乃大忌啊大忌。 漸入秋季,安文佩懷孕的肚子,有了明顯的凸鼓狀,安大夫人牛氏常帶補品過府看望女兒,當然,安文汀也常當做小尾巴跟過來,鮮少有出門機會的南姍,對有小伙伴登門來玩,表示很熱烈的歡迎。 又過了些天,秋菊開得正好。 南姍被老爹送去陵安侯府小住,溫流慶是個很和善的老人家,微笑起來的模樣像個老神仙,他待南姍特別好,從不拿規矩拘束她,在他跟前,南姍怎么純天然的坦率,溫流慶都是笑瞇瞇的,不愧是行走過江湖的人物,最是瀟灑不羈,若換了她老爹,早一眼橫過來,訓她:“又沒規矩!” 溫流慶已然是八十八歲的高齡,身子骨依舊十分硬朗,這日,南姍跟著溫老祖宗溜了一圈花園,便回到溫流慶的書房看畫,溫流慶年紀一大把,幾十年來收藏的字畫,不是古董中的古董,就是精品中的精品。 南姍隨意挑了一副畫卷,緩緩在桌面攤展開來,這幅畫原本宣白的紙張,已泛出存放久遠的黃意,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東西,這幅畫的內容,與現在的季節十分融洽,正是一幅菊花圖。 畫的是一大簇紫重菊,看著甚是栩栩如生,旁邊還有龍飛鳳舞的題字,南姍低頭看著,順便嘀咕著出聲念道:“寒花盡,蕊盈枝……細葉抽翠,重瓣簇芳,時光荏苒不負,獨垂盈袖在欄……嗯,寧肯抱香枝頭老,不愿舞隨秋風落?!彪S后看了看落款:“明寅三年,喬嫣然、盛懷澤共作……” 托讀過《史傳》的福,南姍想了一想,抬頭問溫流慶:“老祖宗,這幅畫是盛朝時期的呀,喲,從盛朝到夏朝再到咱們蕭朝,這畫可有不少年頭了,這個盛懷澤好像還是個皇帝呢……” 溫流慶含笑的眸子輕揚,先夸贊南姍一句:“小姍姍的史書沒白讀,記性也不差……這個叫盛懷澤的,的確是個皇帝,還是個挺有意思的皇帝?!?/br> 南姍伸手摸了摸畫卷,隨口問道:“他怎么有意思了,噢,對了,這個喬嫣然又是誰呀,居然能和皇帝一塊作畫……” 溫流慶輕拂衣袖,笑著站在南姍身邊,道:“自來帝葬皇陵,都是與后合葬,這個皇帝的陵墓里呢,只躺著他自己,殉葬品中有兩幅畫,其中一幅,就是這卷菊花圖?!?/br> 南姍輕輕‘咦’了一聲,好奇道:“為什么呀,那另一幅畫是什么?” 溫流慶撫摸著胡須,又道:“史書有載,這個明寅帝一輩子沒娶妻,自然就沒有皇后啦……另一幅畫嘛,聽說畫的是一幅美人圖,見過之人無一不說,畫中女子容貌傾城,堪稱絕代佳人,不過,老祖宗到現在也沒搜羅到那幅畫?!?/br> 南姍繼續好奇:“還有不娶妻的皇帝么?”蕭清淮的皇帝粑粑,都有過倆皇后呢,當然,一個是死了之后追封的原配,另一個就是如今的錢皇后了。 溫流慶笑道:“書上就是這么寫的,都數百年前的事了,到底真相如何,誰也不知道,不過也有野史書上寫,那幅美人圖中的女子,便是明寅帝一生摯愛,最后卻嫁給了一位將軍,皇帝癡情獨鐘,也就一輩子未娶妻?!?/br> 沒有娶正經媳婦,也有三宮六院的嬪妃呀……南姍扁了扁嘴,指了指畫中的落款,道:“美人圖里的女子,會是這個喬嫣然么?” 溫流慶輕笑著回答:“興許吧?!?/br> 欣賞完畢,南姍小心地撥動畫軸,將歷史悠久的菊花圖合上,繼續攤開另一幅觀賞。 秋高氣爽之際,難得出門放松的南姍,要求遛個馬,南笙哥哥義不容辭……幫忙牽馬,已然十四歲的南笙哥哥,個子抽筋似的瘋長,如今已是個身姿挺拔的男子漢,小時候嫩嫩甜甜的聲音,到了現在,已變成一把非常有男人味的磁性嗓音:“姍姍,你可乖乖坐好,抓握好韁繩……要是爹爹知道我摔了你,鐵定要抽脫我兩層皮?!?/br> 南姍坐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莞爾一笑:“放心,放心,小哥哥怕挨打,meimei還怕摔著呢,快牽著走唄?!?/br> 在馬上顛簸了好一會兒,南笙催南姍下來時,南姍仍感意猶未盡,于是和南笙哥哥討價還價,這個時候,秦華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指著賴在馬背不下來的南姍笑道:“姍meimei,你怎么這么淘氣呢,就不怕姑父訓你啊?!?/br> 南姍撅嘴反駁:“我爹爹又不在這里,你不說,我小哥哥不說,我爹爹哪里會知道?!?/br> 秦華一臉同情,道:“可是老祖宗已經對姑父說了你在遛馬,這不,我就是來喚你回去見姑父的?!?/br> 南姍聽得很想吐血,抑郁無比道:“我爹爹來啦么?!焙玫姑?。 南笙也膽戰心驚地抖了抖,沖南姍抱怨道:“你個小丫頭,哥哥可被你害苦了……”沒好氣地瞪南姍一眼:“早不騎馬,晚不騎馬,偏偏選今個騎,還不快下來,手遞給我……” ——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老爹今個跑來??! 南姍在南笙哥哥的幫助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馬,一旁上前搭把手的秦華,嘮嘮叨叨道:“姍meimei,你一個小姑娘家,可真是膽子大,這么高的馬背,你也敢爬上去騎,也不怕不小心摔著,我聽父親說,五皇子在學騎馬的時候,就從馬背上摔下來了呢……” ☆、第78章 再逢已陌路 秦岳年紀不大,卻有個比上年紀的老太太說話還要啰嗦的性格,南姍一邊扶著南笙哥哥下馬,一邊聽攥穩住馬頭的秦岳絮叨……哎,你等等,什么叫‘五皇子在學騎馬的時候,就從馬背上摔下來了呢’。 南姍耳朵突然一懵,有片刻的短時性失聰,這消息聽在耳中,仿佛很久以前,久到上輩子,忽聞某好友突然車禍的情景……回神之后,南姍還有點恍惚的茫然,語氣十分匪夷所思,又有點難以置信地問道:“岳哥哥,你說什么,五皇子……從馬上摔下來了?” 秦岳很斬釘截鐵地答道:“是啊,都好幾日之前的事了?!币娔蠆櫤闷姘l問,又嘮嘮叨叨敘述其中詳細情況:“我聽父親說,五皇子傷得很嚴重,到現在還昏迷未醒,圣上大發雷霆,把教導五皇子御馬的師傅、以及隨行保護的一眾人等,全部下了刑部大獄,御醫院的御醫也全被傳了去,日日夜夜地守著……”接著又嘆了口氣,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啊,圣上才新得了一位七皇子,六皇子卻夭亡了,這還沒過幾天,五皇子又摔得不省人事……哎,姍meimei,你發什么愣,姑父正等著你呢,快隨我回去吧?!?/br> 南姍腦袋木木地應了一聲‘噢’,蕭清淮墜馬,還摔得不省人事——騙人的吧,可是,秦岳不可能信口雌黃,但是,蕭清淮從馬上摔下來……這怎么可能呢。 …… 回到正堂時,南瑾老爹正坐著與溫流慶敘話,南姍腳步規整走上前,福身行禮:“女兒見過爹爹,給爹爹請安?!?/br> 南瑾靜靜看了閨女一眼,板著臉道:“你一離家,就變脫韁的野馬,這些日子,又玩瘋了罷……” 南姍溫順的低著眉梢,聆聽父親大人的教誨,卻悄悄轉動眼珠子,朝溫流慶老祖宗拋媚眼求助,接收到求助訊號的溫老祖宗,深深瞪一眼嚴肅的孫女婿,冷哼道:“合著按你說的意思,小姍姍是脫韁的野馬,老頭子這里就是專養野馬的荒草嶺了!” 對這位岳祖父,南瑾向來十分敬重,忙拱手賠罪道:“祖父息怒,孫婿絕無此意?!?/br> 見老爹難得一見的吃癟觸霉頭,與meimei一起回來的南笙,忙垂低下腦袋,使勁抿緊兩片嘴唇,生怕一不小心當場噴笑出聲,那老爹鐵定會跟他秋后算賬,讓他爽個夠啊爽個夠,還是在心里頭偷偷樂一下,比較實在。 秦岳明顯功力不足,小挾撲哧’了一下,雖然很快噤了聲,但是,南瑾靈敏的耳朵已經清晰的捕捉到了,被南瑾瞅了一眼的秦岳,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 溫老祖宗得理不饒人,繼續哼哼:“老頭子每回見你,你不是板著臉訓閨女,就是皺著眉頭批兒子……”伸手拉過耷拉著腦袋的南姍,安撫地拍了拍小肩膀,再中氣十足道:“哪家的閨女,有我們小姍姍乖巧聽話,你還不知足,三天兩頭地訓,也不怕把她拘成小呆子!” ——他不常常約束拘謹著,他閨女會變野小子! 早些年賦閑時,因閨女好奇牛是不是吃花,南瑾陪閨女喂大黃牛吃過野花、因閨女好奇毽子里裝的五花雞毛,南瑾領著閨女觀賞過一堆大公雞喔喔叫的場景,因閨女好奇小孩子為什么老吐泡泡,天天纏著他問這到底是為什么,無法給出解答的他,有一段日子一見閨女張嘴就頭疼!有如此與眾不同的好奇心,他閨女怎么可能變小呆子…… 南瑾斟酌著詞句,道:“祖父,姍姍漸漸大了,不能再和小時候一樣野著玩,我和夫人已商量過了,等明年開了春,就讓她有自己的院子獨住了,她該學著管人理事、支配銀錢,不能總當長不大的孩子吶?!?/br> 南姍吐氣微默,為毛一個才要邁上十歲年齡的女娃,就要學管人理事啊,明明連小學畢業的標準年紀都不到,唉,古代的孩子早當家啊。 南瑾親來一趟陵安侯府,自不可能空手而回,在陪溫老祖宗聊天下棋品茶之后,將離家數日外居的南姍,也一并帶了回去,馬車之中,南瑾揉揉閨女的小腦瓜,淡和著語氣問:“姍姍,爹爹不來接你,你自個就不想著回家么?” 南姍抿嘴一笑,大眼睛明亮而有神,兩只小爪子巴住老爹的袖子,眉眼彎彎的嬌俏討喜:“原來爹爹是想女兒啦……可是,爹爹,女兒才離開家不到十日呢?!?/br> 南瑾面容一整,居然白了南姍一眼,輕嗤道:“臭美啥,爹爹幾日沒訓誡你,正全身不痛快,回去給我當心點?!?/br> ——您老拿訓我當吃家常便飯啊……南姍愁眉苦臉建議道:“爹爹,家里不是還有梵弟弟么,您若得了空,多教育教育他嘛?!薄獎e老盯著閨女我啊。 南瑾眸光深沉,嘆氣道:“誰讓你最不讓人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