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這個言下之意是將瑾妃方才好不容易對他生起的感激之情也消磨了大半。 想那蘇墨弦話都鋪墊到這個地步了,宮中御醫又全是些見風使舵的主兒,一會兒若是再刻意夸大其詞,武帝還能不心向蘇墨弦?加之今夜武帝原本便對蘇墨景不悅,兩相疊加,那豈不是大大的壞事? 心念一起,瑾妃往床上的蘇墨景望了一眼,驀地驚呼,“皇上,景兒好像要醒了,皇上您快過來看看他??!” 被瑾妃如此一擾,武帝只覺有些心煩,其實瑾妃的心思,武帝焉有不知?然而對她介意之事,只要無傷大雅,武帝也從來都習慣了順著她。 武帝又看了蘇墨弦一眼,但見他一派坦然只等著御醫來瞧的樣子,便也沒再堅持,只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蘇墨弦步出流華宮時,天光已是徹底通透,他此時才算是真正松下一口氣。 …… 蘇墨弦快馬回睿王府,這兩年來,還是第一次他回去那個地方是這么的急切,迫不及待。往日他自己都恨極了那個地方,卻又偏偏舍不得離開那里,如此矛盾之下,每次回到那里心中皆是痛苦不堪。 然而,今日的心境卻已全然不同,不過是因為此時,那里有人在等他。他回去面對的不再是滿室凄冷孤寂的空氣,而是真真實實的她。 哪怕她還昏迷不醒。 蘇墨弦推門而進,憶昔正坐在桌旁遠遠守著,聞聲抬起頭來,只見蘇墨弦臉上難掩疲憊,然而那雙眼睛里卻有無盡的神采,他直直盯著床上的女子,雙目仿若定住一般不能移動分毫。憶昔心中一時感慨,朝蘇墨弦欠了欠身,默默退出。 蘇墨弦一步一步走去,坐到床邊,伸手捋了捋她的長發,修長漂亮的手指在她如凝脂一般的肌膚上細細摩挲,如此良久,他忽地俯身,緊緊將她抱住。 兩年了,無數個痛苦不堪輾轉難眠的夜里,他所想要做的也不過如此,將她緊緊抱緊懷里,感受到她溫熱柔軟的身子,感受她真真實實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傾城睡得很沉,身上還隱隱帶著疼痛,她覺得這疼痛不對勁,卻怎么用力也想不起來是怎么回事,她為什么會這么疼呢? 蘇墨弦,我疼…… 蘇墨弦,你在哪里?我疼??! 傾城用力叫了好幾聲,都沒見蘇墨弦人影,傾城急了,因為找不到人而發起了脾氣,她像是自己跟自己生氣一般跑遍了公主府上上下下,將自己累得滿頭大汗,卻仍舊找不到蘇墨弦。 最后,傾城又累又生氣又傷心,默默回到自己的院落,一抬眼,卻見那個美得如神如仙的男人正站在花藤架下,遙遙對著她笑,笑得無盡溫柔繾綣,笑得她身子里再沒了生氣的力氣。 他朝她招手,嗓音如古琴般動人心弦,又如陳年酒釀般讓人迷醉,“去哪兒了?我一直在等你?!?/br> 傾城就這么直直撲進了他懷里。 她委委屈屈地在他懷中訴說,“蘇墨弦,我疼……” 他將她的手包在掌心里一寸寸摩挲,“哪里疼?” 這個問題將她難住了,她偏頭苦苦思索良久,最后終于放棄,她抬眸,眨了眨眼睛高,委屈地望著他,“我不知道,你幫我想一想?” 他笑,指尖輕點她圓圓的鼻頭,“又在胡說了,你怎么會疼呢?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兒,我將你保護得這樣好,為了你我可以與天下為敵,怎么舍得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她抿著嘴笑,笑得小臉紅撲撲的,“好吧,你這樣一說我好像又不疼了。蘇墨弦,你真的會一輩子愛我保護我嗎?就愛我一個?” 他聞言,臉上卻露出為難的表情。 傾城立刻炸毛了,“蘇墨弦,你為難什么?你竟然為難!” 蘇墨弦卻是徑自笑得暖如春風,眼睛里甚至還有幾分得意和驕傲,他握住她的手,問:“現在自然是只愛你一個,將來卻不行?!?/br> 他,他竟然可以這么理直氣壯! 卻聽他忽地沉啞了嗓音,在她耳邊低低道:“將來,若是你為我生了孩子,也不許我愛嗎?” 一句話就讓傾城徹底沒了風骨。 臉上的紅暈一路染到了脖子根,傾城抬頭,正對上他流光瀲滟意有所指的眸子,像是能生出灼灼的guntang一般,燙得她又立刻低垂下頭,她羞惱地跺了跺腳,直接撲上去抱住了蘇墨弦的脖子,在他耳邊傲嬌地哼哼,“魂淡啊……誰要給你生孩子?” ☆、第050章 畫面忽轉,原本的清風雅月不見,變幻成了滿室旖.旎。 緋色的紗帳輕薄朦朧,能隱隱看到帳外兩支還未燃盡的紅燭,將一室全映成了繾綣悱惻。 柔軟白皙的身子被男人抱在懷里,仿佛酥.軟得徹底沒了骨頭一般。 男人俯在她耳邊,嗓音低啞動人,笑意輕蕩,“今日再教個新的姿勢,好不好?” 傾城聞言,臉兒紅透,睜著濕漉漉的眼睛橫了他一眼,說不出的嬌媚,“魂淡啊……你最近盡教這些不正經的,成親以前我怎沒發現你這么壞?” 蘇墨弦挑了挑眉,“成親以前我倒是想,只是舍不得?!?/br> “……那現在就舍得了?” “傾城……” 他在她耳邊輕哄著她,哄得她身子酥.麻,她咬著潤澤的唇兒,輕哼,“蘇墨弦,我早就曉得你不懷好意了,你看你教我這些東西,哪樣不是大大愉悅了你自己?對你自己不利的,你半點不肯教我?!?/br> 蘇墨弦聞言,動了動眉頭,“哪樣對我不利?哪樣不肯教你?” 傾城轉了轉眼珠子,“武功啊。你這么高深的修為,誰也不是你的對手,你若肯教我,有你這樣厲害的師父,我至少也能一統帝都了??晌移譄o縛雞之力,白白浪費了大好的師父,蘇墨弦你說,你是不是怕我變得厲害了,你就不能想對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說不定有朝一日還會成為你的敵人?” 低低醇醇的嗓音從他胸腔溢出,他憐愛地將她抱在懷里,手指輕輕撫著她的頭發,“我的確是怕,卻不是怕你成為我的敵人,我是怕你受傷受苦?!?/br> “胡說,若有武功傍身,我怎么會受傷?” “沒有誰是天下無敵的,習武之人誰也逃不過受傷。你什么都不會,有我護著,反倒更安全,誰也傷不了你,你也就不會傷、不會疼?!?/br> 他的嗓音深深沉沉,眼睛里的情意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全湮沒了一般,“傾城,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我不能讓你受一絲一毫的疼痛和傷害,你懂嗎?” 傾城躺在他懷里,像是被他的眼睛徹底懾了魂兒一般,此刻她哪里還有什么思考的本事?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她紅著臉,柔柔地點頭。 蘇墨弦見狀,眼里溢出笑意,俯身,含著她的唇一寸寸地品嘗親吻,纏綿悱惻。 懷中女子卻忽地將他推到,他訝異,已見她撲倒在他身上,緊緊抱著他的脖子,羞羞怯怯地在他耳邊問:“你說的那個新的姿勢,還教不教???” 他的眼睛一瞬就徹底著火了。 …… 夢境亦真亦幻,不停地輾轉更替,傾城這一覺睡得很累。 夢中,她一直不停地低低囈語,“蘇墨弦……” “蘇墨弦,我疼……” “蘇墨弦,你會一輩子愛我一個嗎?” …… 她一聲一聲,真如針刺一般,一針一針全扎在蘇墨弦的心口,扎得血rou模糊,慘不忍睹。 他顫抖著手,將她緊緊抱到懷里,臉輕輕摩挲著她的,眼底通紅,“對不起,傾城,是我讓你疼了……” “傾城,不要怕,我在這里,我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傾城,我發誓,不管你如何恨我,我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再讓你疼?!?/br> 傾城在夢中又往他懷里蹭了蹭,這個無意識的動作真是讓蘇墨弦一瞬從地獄到了天堂,一瞬驚喜莫名,轉瞬卻又五味雜陳。 這么近的距離終究只是在夢中,若是醒來,還能如此嗎? …… 傾城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盡,房間里一豆燭火,影影綽綽。 她睜開眼睛,望著熟悉的帳頂,眼里恍惚。 她怎么會在這里? 好長一個夢,全是她和蘇墨弦。 她無意識地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去,直直對上一雙深暗幽沉的眼睛。 她張了張嘴,莫名就出來三個字,“蘇墨弦……” 這一聲似乎將床邊的男人驚得不輕,只見他俊美的身形微微一僵,眼中情緒一瞬洶涌翻覆。 甚至未及思考,他已脫口應聲,“是我,我在這里……” 說著,有些急切地伸出手去,就要去握她的手。 傾城的眼睛里卻漸漸恢復了清明,上一刻的迷?;秀毕?,眼底升起濃厚的黑色,帶著無盡的仇恨和厭惡。 “啪!” 眼見蘇墨弦就要碰到她的手,她重重揮了一掌,將他的手打開。用了不小的力道,這一聲清脆,無比刺耳。 蘇墨弦的手僵在空氣里,眼中上一刻的驚喜和急切一瞬慘淡黯然。 傾城自己也疼得暗中咬牙,卻是強作無視一般,用力掀開了被子,坐起身來。 卻猛然發現,身上這身衣服竟是…… 她狠狠望向蘇墨弦,咬著牙齒,氣得渾身輕顫,“蘇墨弦,你無恥!” 難怪她會在夢中一直夢到和他恩愛的畫面…… 方才意識回籠那一瞬,她自己還無比羞憤,想到她如今與他深仇大恨,她卻連在夢中也在和他歡.愛! 她真是恨死自己了!難道果然不共戴天的仇恨抵擋不住男□□/惑嗎? 原來,不怪她,竟然真的是他…… 平心而論,傾城這個情況是典型的不能接受自己的錯誤,于是就全推到蘇墨弦那里去。 蘇墨弦望著她的臉因為羞憤一時紅一時白,眼睛里原本的慘淡反倒消散了。 她在他身邊十八年,她與他曾經同床共枕那么多個夜,他最了解她不過。此刻,他低低一笑,只是不輕不重地反問:“你都夢到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與他情意輕蕩的嗓音一起,說著這么意有所指的話,傾城再聯想起夢中畫面,一瞬間幾乎恨不得和他同歸于盡才好。 傾城羞憤之下,就想一掌扇過去,卻忘記了自己右肩的傷,剛剛舉起,便疼得她直吸涼氣。蘇墨弦及時伸手過來將她扶住,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我什么都沒做,你這個樣子我能做什么?不過是你的衣服染血,我怕弄臟了我的床,幫你換了身衣服,僅此而已?!?/br> 僅此而已…… “當然,若你還看到了別的,那便是你自己的夢境了?!?/br> 傾城只覺有什么重重卡在咽喉處,上不來下不去,氣得她硬生生咳嗽了好半晌。 蘇墨弦要來替她順氣,被她咳嗽著用力推開了。 蘇墨弦便也不再自討沒趣,他徐徐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桌上,提筆落下。 傾城望了蘇墨弦一眼,心中又怨又恨又惱,便緊緊抿著唇,忍著身上的疼痛下床,就要離開。 這個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