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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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卿晚一家雖然曾經輝煌,但如今都成過眼煙云,他們一家到來洛京,自然不可能驚動到崔知府的。 便那紫夜樓,也只知顧家是落難的罪宦家眷,卻并不知竟是曾經的太子太師家。 孫知府不由狠狠一拍桌子,怒容道:“這個王翠翠,愚蠢!隨便找個替死鬼何等容易,怎偏就引來這樁官司。這顧家是落魄了,可曾經卻是一等一的權貴之家,俗話說破船還有三斤釘,這顧家小姑曾和七爺或九爺有過交情,如今流落民間,得七爺或九爺贈玉佩相護也是有的?!?/br> 崔師爺也點頭,認可孫知府的話,忙道:“如今可如何是好?也不知九爺或七爺對這顧家小姑是個什么態度,大人這案子斷到這里,可就差收網了?!?/br> 孫知府有些煩躁,聞言一個茶盞砸在了地上,道:“收網?如今這般還如何收網?好端端一樁美事都讓這對姑嫂給攪合了。你也是糊涂,這玉佩何等珍貴,若非看重,又怎會相贈???那明月樓便是日進斗金,也沒本老爺的身家性命重要!” “老爺說的是?!贝迬煚敼響?。 孫知府揉捏著額頭,有些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道:“你去安排吧?!?/br> 一炷香之后,公堂上再度肅穆起來,孫知府邁著官步上了堂,坐下后一拍驚堂木,卻道:“方才本官得到了新的線索,崔師爺,帶人證上堂?!?/br> 崔師爺應諾,眨眼便有一個束著丫髻,穿水紅色襦裙的丫頭進了公堂,跪在地上,磕頭道:“大人,賤婢是紫夜樓的粗使丫鬟秋兒,奴婢前日夜里倒餿水時,曾碰見紫海棠的丫鬟小紅鬼鬼祟祟的出了樓,因是當時已是四更天,奴婢心生懷疑,便尾隨其后,親眼瞧見小紅和明月樓的翠兒在漏巷里拉拉扯扯的說話,后來翠兒還塞給小紅一包東西?!?/br> 她言罷,一邊兒跪著的小紅,目瞪口呆,正欲說話,卻被鶯娘子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小紅是青樓里的丫鬟,鶯娘子的手段連樓里的姑娘都怕,更何況是她? 鶯娘子常年積威,小紅頓時沒了聲兒。 就聽那秋兒繼續道:“明月樓和紫夜樓歷來不和,小紅身為紫夜樓的丫鬟,卻偷偷見容娘子身邊的丫鬟,奴婢覺得不對勁,可人微言輕,便誰也沒告訴,自己暗暗地留意小紅。昨兒莊娘子給紫海棠上妝時,奴婢借故送水,在門外聽了會兒壁角,不想奴婢看到,看到小紅趁人不注意,將不知什么東西滴進了胭脂膏子里?!?/br> 孫大人聞言沉聲道:“哦?那如何先前不說?” 秋兒磕頭,道:“大人明鑒,奴婢作為粗使丫鬟,不敢得罪當紅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鬟小紅,故而一開始并不敢告發小紅,可奴婢心中實在不安,紫海棠是極和善的,先前奴婢做了錯事兒,還曾替奴婢說過情,奴婢思來想去,覺得不能讓紫海棠姑娘蒙冤而死,故而才上堂作證?!?/br> 孫知府點頭,當即吩咐衙役,道:“去搜查紫夜樓婢女小紅的住所?!?/br> 小紅眼見衙役出去,便再蠢也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再顧不上鶯娘子的阻攔,砰砰的磕頭,道:“冤枉,奴婢沒有……奴婢沒有謀殺姑娘??!” 孫知府根本不聽,一拍驚堂木,道:“堵住她的嘴,以免她畏罪咬舌!” 很快衙役便回來,果然從小紅的住處搜到了一包碎銀子和裝過毒物的瓷瓶,孫知府當場便令人對小紅用刑。 那小紅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膽小體弱,幾板子下去便受不住了,讓招供什么就招供什么。只說自己平日里就嫉妒紫海棠美貌,又不甘受其奴役,紫海棠心情不好時對她也曾有過打罵,便記恨在心,受了明月樓的指使,在胭脂中下了毒藥,又打算讓莊氏做替死鬼。 一時間,案情終于在孫知府的鐵腕下偵破,看眾們竟然還覺得有理有據,確實小紅對紫海棠下手,要比莊氏來的順理成章。 孫知府咳嗽兩聲,先宣布道:“既然莊氏于此案無關,乃是蒙冤,便當堂釋放,自可離去吧?!?/br> 這一出好戲演變的太快,莊悅嫻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被顧卿晚拉著,方才默默福了福身,被顧卿晚攙扶著往大堂外走。 不想兩人剛走了一步,那跪著的明月樓老鴇容娘子竟然跪行上前,抱住了顧卿晚的腿,哭著道:“顧姑娘,先前都是奴壞了心眼,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姑娘,姑娘能否看在相識一場,同被冤枉的份兒上,救救奴家啊?!?/br> 容娘子雖然不知顧卿晚有什么來歷,可她沒有害人,孫知府如今和紫夜樓沆瀣一氣要侵吞明月樓,她身份卑賤,無能為人,卻也看得出,孫知府就是被顧卿晚呈上的東西左右了,這才忙忙將顧卿晚姑嫂二人給摘干凈了。 她此刻走投無路,自然就求上了顧卿晚。 顧卿晚從來驕縱,何時愿意吃虧的,不睚眥必報就算好的了,卻絕不是個以德報怨的圣母,哪里肯搭理這容娘子? 她可沒忘,若非容娘子相逼,本主就不會劃壞了臉,本主不劃爛臉,也就不會高燒離世,更就不會有自己的到來。 這樣算來,容娘子就是她的頭號敵人,如今明月樓和紫夜樓狗咬狗,顧卿晚可沒興趣阻攔,她從容的將裙角從容娘子的手中抽了出來,扶著莊悅嫻出了衙門大堂。 ------題外話------ 謝謝文晴mayday、18691828644、壽司晴投滴評價票,謝謝文晴mayday10鉆鉆、夢夢140鮮花6朵,240672778鮮花1朵、請叫我已逆1朵花、階上新雪2朵花 ☆、027 燕廣王到了 知府衙門對面不遠處卻是矗立著一間茶樓。 每每衙門有熱鬧可看時,一些富貴閑人,不愿去衙門口和尋常百姓擠,便愛在這茶樓中點上一壺茶,要上些糕點之物,一面閑談,一面看熱鬧。 雖然這里是聽不到衙門里的聲音的,可讓小廝來回傳個話,卻是便利的很,故此茶樓的生意倒也不錯。 此刻二樓的雅間,窗戶洞開著,遠目望去,正可看到斜對面衙門口的熱鬧情況。窗邊擺著紅木雕花高腳花架,其上放著一盆開的正雅致的蘭花。 一只玉白修長的手,漫不經心的撥弄著蘭花纖柔細長的葉子,挺拔的身姿微顯慵懶的半靠著窗欞,一襲月白銀線祥云紋的長衫,鑲銀藍的緞帶鑲邊上繡著的精美竹葉紋,于那蘭草相映,倒顯別樣雅致。 如此距離,對于常人,自然難以聽清衙門中的動靜,可秦御自幼習武,耳力目力皆是過人,卻將衙門中顧卿晚的一舉一動盡數看在眼中。 此刻他及目望去,見衙門里顧卿晚攙扶著莊悅嫻出來,秦御手上撥弄的動作頓了下,隨手扯下一朵蘭來,揉捻了兩下,丟在地上,這才豁然轉身,推門而出。 “客官,您這便要走了?需不需要小的給您叫車來?這是您方才另要的糕點,已經給您包好了,您看小的給您送到哪里去?” 見秦御出來,守著的小二忙忙迎了上來,熱情萬分的招呼著。 秦御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只將手抬起,那小二一愣,反應了半天,才恍然,忙忙將手中包好的糕點遞了過去。 見秦御邁步往樓下走,小二也不敢多言,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頭,心里卻直泛嘀咕。 這位客人當真古怪,瞧這樣子,可不是尋常人,可出門吃茶,怎么獨來獨往,連個下人都沒帶。這尋常富貴人,哪里會自己拎東西,沒得掉了身價,偏這客人就自己拿著糕點。 可即便手中提著個點心包,人家這背影,也是器宇軒昂,令人不敢直視啊。 小二嘀咕著跟隨下了樓,站在柜臺后的掌柜瞧見,也忙忙走了出來,躬身行禮。 秦御腳步不停,目不斜視,直接往外走。 掌柜的愣了下,嘴巴動了動,愣是沒敢問結賬的事兒,他正想著,這么貴氣的公子爺,當不至于賴賬吧,就聽已邁著大長腿跨出門檻的秦御留下話來。 “茶錢尋對面孫俊偉結?!?/br> 聲音落,人已出門去了。 掌柜這才直起腰來,蹙了蹙眉,有些茫然,道:“對面?孫俊偉?誰???” 小二也愣著,卻道:“掌柜的,咱茶樓的對面是知府衙門??!娘老子的,竟然真是個吃白飯的!小的這就追他去!” 小二說著就要提腳去追,掌柜的卻沉聲道:“慢著!咱們知府大人,可不就是姓孫,這名諱可不就是……” 掌柜哪里敢直呼孫知府的名字,說著臉色微變,小二已是驚呼出聲。 “媽呀,剛那什么人物,吃茶竟然要知府付賬,真是牛氣。掌柜的,這茶錢,咱還要不要???” 掌柜的回過神來,想了想,卻道:“要,怎么不要!咱這可是小本生意!” 衙門口,顧卿晚和莊悅嫻出來后,并沒再關心案情其后的進展,自行往城南走去。而堂上,有了小紅的屈打成招,很快孫知府就又對容娘子用了刑,其結局自然不用多言。 退堂后,孫知府回到內衙,吃了一盞茶這才想起,那塊帝王綠的玉佩竟然忘記還了,忙叫了心腹曾強來,囑咐了一番,才將玉交托給他,令其速去追送。 這廂他剛打發了曾強,便有人來報,道:“大人,外頭知茗茶樓的掌柜來,說是有人在他的茶樓里用了茶點,臨走吩咐來找大人結茶錢?!?/br> 孫知府聞言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想他堂堂知府,地方上也是土皇帝的存在,就這一畝三分地,又有誰能尊的過他去? 吃了茶,拍拍屁股走了,末了讓他結銀子?失心瘋了吧! 孫知府今日諸事不順,險些辦了樁要命的官司,這會子雖然事情圓滿解決了,可心里還是壓著火氣呢,聞言臉色一沉,隨手便將茶盞掃到了地上去,怒道:“那吃茶的失心瘋,掌柜的缺心眼,你也沒腦子嗎?什么事兒都來稟!” “缺銀子尋到了知府府上,這等猖狂之徒,攆了便是,報什么報,趕緊走走?!贝迬煚斆ι锨皼_那稟報的小廝擺手。 小廝戰戰兢兢應了,轉身走了幾步,就聽后頭又響起了孫知府的聲音。 “慢著!去將那茶樓掌柜叫進來!” 今日事多怪,想到方才在堂上,原本以為如同螻蟻般的莊氏姑嫂,卻差點沒捅破了天,這會子孫知府便有些心有余悸,越是看著荒唐的事兒,反而越是放心不下了,遂他又改了主意。 小廝聞言卻愣住,一時有些不知該何去何從,崔師爺見知府大人又要發火,忙催小廝,道:“還不快去!” 小廝反應過來,轉身長袍著去了,片刻那茶樓的掌柜便到了堂中,拜見之后,孫知府令他將那茶客之事細細道來,掌柜不敢怠慢,回道:“那客人是巳時進的店,獨身一人,穿一襲月白繡銀絲祥云長袍,系著同色腰帶,足上蹬方口青緞官靴,瞧著也便不及弱冠年紀,可那氣勢卻頗足,令人不敢直視。長相更是極為俊美……他進了茶樓便獨自要了個正對衙門的雅間,點了兩碟子茶點,并一壺最好的明前茶,也不讓小二伺候,離去時,不曾多說,只道讓小的尋知府大人結了茶錢?!?/br> 孫知府聽的有些摸不著頭腦,蹙眉道:“你說說他的原話,怎么說的!” “小的,小的不敢?!闭乒竦墓淼?。 孫知府有些不耐煩的拍了下扶手,道:“讓你說,你說便是,不管是什么,本官不治罪于你便是?!?/br> 掌柜的這才道:“他說‘茶錢尋對面孫俊偉結’就丟下這么一句,便走了?!?/br> 孫知府聞言,心中微動。從掌柜的描述中,那吃茶的很顯然不是失心瘋,該是也沒人敢閑著沒事兒干來消遣他這知府。既如此,那人敢直呼他的名諱,只能說明是位高之人,位高且年輕,不及弱冠之齡,又俊美非常。 孫知府想到了那枚帝王綠玉佩,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緊,沉聲道:“你再給本官好好想想,那人有沒有什么特別點的相貌體征?” 掌柜的又想了想,猶豫了下,不大確定的道:“那客官瞧著威儀不凡,小的也沒敢細看,可小的總覺得那客官的一雙眼眸,好似……好似有些個不大一樣般?!?/br> “怎么個不一樣法?可是一雙眼眸色彩不大相同?”孫知府已是直起了腰背來,臉上滲汗。 掌柜經提醒一拍掌,道:“正是,大人這一說,小的也覺得,那客官當真是雙眸色彩不盡相同?!?/br> 孫知府聞言豁然起身,面色有些蒼白,有些六神無主的,崔師爺也曾聽說過,禮親王次子天生異瞳,也已猜到了秦御的身份,忙忙打發了掌柜下去領銀子。 “大人,燕廣王這是到了咱們洛京城了!” “廢話!本官有腦子,猜得出,你說這王爺是何意?今日本官審案,王爺可是在茶樓,知道的清清楚楚,本官曾冤枉那莊氏姑嫂二人,王爺會不會已經震怒?”這會子孫知府已經有些六神無主,搓著手,不停的在堂中走來走去。 師爺倒還算清醒,道:“大人務慌,依小人所見,若王爺已然震怒,早便該發作于大人了,又怎會讓大人付這茶錢?” 孫知府聞言,登時雙眼一亮,點頭道:“你說的是,說的是。能給王爺付著茶錢,那是王爺高看本官一眼呢,這顯然不是惱了的意思??蛇@王爺既不露面,卻又有意讓本官知曉其到了洛京城,這卻又是何意?” 孫知府也有些摸不清頭腦,便道:“貴人的心思,小人實在猜不透?!?/br> 孫知府便揚聲道:“那還不快去給本官查,先從那莊氏姑嫂查起,摸清王爺如今到底在何處落腳!快去!” 不到一炷香時候,那崔知府便面色蒼白,滿臉大汗的跑了回來,神情驚慌,還沒進院子,便大喊著,道:“大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孫知府豁然起身,就見崔師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進了堂,哭喪著臉道:“大人,小人打聽到那莊氏姑嫂二人如今就在煙柳巷后頭的胭脂巷里住著,昨兒快入夜,竟有一隊身穿巡防營服飾的人闖進了胭脂巷,挨家挨戶的說是要搜查朝廷欽犯,直鬧的胭脂巷雞飛狗跳,家家如臨深淵,小人詢問過了,住在街頭的王媒婆說,那些人個個腰挎寶刀,兇神惡煞,渾身煞氣的?!?/br> “什么巡防營搜查朝廷欽犯?這事兒本官怎么就不知道,去叫黃強過來!”孫知府打斷崔師爺的話道。 他是這里的最高官,城中什么事兒他不知道,巡防營出兵,也需先向他打個招呼才對,更何況,那黃強不是旁人,正是孫知府的內弟。 崔師爺卻擺手,道:“大人且聽小人說,方才小人便覺得不對頭,已是詢問過黃大人了,黃大人說,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兒,昨兒夜里巡防營也沒有任何人出過任務!若非小人前去詢問,他根本就還不知道這回事兒!” 孫知府頓時便感覺到這事兒的不同尋常來了,將今日之事兒,細細又回想了一遍,他驀然身子一晃,道:“不好!若本官所料不差,那些什么巡防營的人所要搜的朝廷欽犯定是燕廣王無疑,也就這尊神佛能引來這樣的大動靜來,這么說,很可能如今燕廣王還在那胭脂巷里,在顧家,對,一定在顧家!快,快,召集人馬,速速隨本官前去護駕請罪,再晚,你家老爺的腦袋只怕就搬家了!” 孫知府言罷,急匆匆地便往外跑,崔師爺忙忙拿起桌上的官帽,邊追邊喊,“老爺,您的官帽,官帽??!” ------題外話------ 謝謝1866646379送了99朵鮮花、ofan書童送了9朵鮮花、階上新雪舉人送了2朵鮮花 ☆、028 世態炎涼 顧卿晚臨來時將莊悅嫻藏在床板下的荷包都帶上了,而莊悅嫻受了這一番罪,早便疲累不堪,兩人出了衙門,顧卿晚便雇了一輛板車,將莊悅嫻扶坐在上頭,自己也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