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他好似就這么不知何時地走出了她的生命… “再見了,阿拙…” 衛瑜垂眸,看見石案圖譜邊,擺著的一支長木盒。 拿起來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支玉蕭。 是蕭澹從不離身之物。 握在手中,觸感溫潤,思緒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她和蕭澹一同跟隨大儒衛治學吹簫,蕭澹進步很快,她卻總是氣息跟不上,成績寥寥。 祖父笑話她不用心,她還理直氣壯地反駁道,這都是因為她又不姓“蕭”??! 當時祖父揶揄地開玩笑道,今后再姓后面再掛一個“蕭”也不錯???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但蕭澹臉上的紅色一直蔓延到脖頸的模樣,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衛瑜小心翼翼地將玉簫重新放回盒子里,在他回來之前,就由她先保存好吧。 晚上衛瑜睡的并不踏實,天還未亮便被百合叫了起來沐浴裝扮。 沐浴一新后,衛瑜坐在鏡前,任由百合為她絞干長發。銀杏將量身做好的鳳冠霞帔取了出來,伺候她換上。 錦妝暗紋金絲廣綾大袖衫,周圍繡著百鳥繁花圖案,纖腰收腹,襯的胸前愈發豐盈。外罩一件象征著身份尊貴的金纓絡霞帔,尾裙長擺搖曳及地三尺許,上面鑲的五色琉珠瑩瑩閃爍,行走時簌簌有聲,光幻溢彩。發髻束起,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正中佩戴著暗紅琉璃螢石,以金飾串起,兩側鬢角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兩股珊瑚流蘇和碧璽墜角,映在白皙的臉頰上泛著透明的色澤。 朝容長公主來到女兒身后,看著鏡中那傾城絕瀲的模樣,心中又是高興又是不舍。拿起梳子,從發頂開始一梳而下,嘴里喃喃道:“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br> 又梳了一遍:“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br> 衛瑜感受著母親手中的輕柔,好似在撫摸珍貴的寶貝一般,心里酸酸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br> 最后一遍,輕聲道:“有頭有尾,富富貴貴?!?/br> “娘親……”衛瑜轉過身去,把頭埋在了朝容長公主懷里。 “傻孩子,在這大喜的日子里哭什么?” “女兒舍不得離開您…” “只要你過得幸福,為娘就放心了?!?/br> “會的,我會的…” 這一次出嫁,她不會再選錯人。一定會好好珍惜現在,不再讓家人擔心。 杜氏也在一邊悄悄抹了眼淚,看了下時辰差不多到了,上前提醒道:“新郎官快到了,阿瑜該準備出去了?!?/br> 朝容長公主愛憐地看了看女兒,吩咐喜娘為她戴上了紅蓋頭。 到了前院,鑼鼓聲響翻天,四處都是喜慶的氛圍,與后院判若兩個世界。 衛瑜看不到路,只能由著喜娘攙扶,一步步按照她的話來做。她能感覺到有許多人在注視著她,每完成一項步驟后,都能聽到周圍有叫好聲。 鎮國公府門口,東陵殊一身紅色的新郎裝束,身姿挺直,喜慶的顏色硬是被他穿出了幾分爽利。 他看著衛瑜被衛瑢背了出來,紅蓋頭一晃一晃的,隱約露出白皙的脖頸,溫順纖弱的像一只小貓。清冷的目光中泛出了柔和,這只小貓就要被他娶回家了。 八抬大轎已停好,轎身紅幔翠蓋,上面插著龍鳳呈祥,四角掛著絲穗。衛瑜被喜娘送了進去,轎簾放下,阻擋了外面的視線。 “容廷哥哥,阿瑜…阿瑜就交給你了!”一向嬉皮笑臉的男兒汗紅著眼睛囑托道。 “我會的?!睎|陵殊認真的承諾。 告別鎮國公與朝容長公主,新郎官翻身上馬,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 轎夫抬的很穩,衛瑜坐在轎中并不覺得顛簸,想到即將面臨的新的生活,心中不由既忐忑又期盼。 ☆、第八十七章 你偷看過我 “請新郎官射箭——”喜娘的聲音從轎外傳來。 東陵殊取下長弓,對著轎門準準的射出三支紅箭,寓意驅除了新娘一路可能沾到的邪氣。 接著,轎簾被掀開,一只大手遞到了她的面前,指節修長好看。衛瑜抿嘴一笑,將手遞了過去,立馬被一把被握在手心里,溫熱而使人安心。 在東陵殊的帶領下,衛瑜跨過了火盆,又跨過馬鞍,終是在起哄聲中步入了廳堂。 安平公與安平公夫人坐在前面,看著般配的二人走到面前。安平公夫人忍不住側頭對東陵尚小聲道:“兒子能這么快地娶上媳婦,當娘的可是功不可沒啊…” 東陵尚坐的依舊端正,眼睛微瞇地笑了笑:“當爹的也不容易?!?/br> 見新人已準備好,喜娘高聲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衛瑜被送進房中后,端莊地坐在床邊,姿態嫻雅。然而那對握的指尖透露了她心里的緊張。 東陵家族在盛京的親眷不多,在場的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貴夫人們,起哄讓新郎官趕緊掀蓋頭。 東陵殊拿起托盤中用紅布包裹住的稱桿,緩緩挑起,蓋頭下露出了一張如三月春水的芙蓉面,水眸快速地掃了他一眼,羞澀地垂了下去。單被這么一瞟,心里就不禁跟著一顫。 “新娘子真是好樣貌,都叫新郎官看直了眼!”一位夫人偷笑道。 東陵殊收起驚艷的目光,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耳邊還在微微泛紅。衛瑜最愛看他這幅強作鎮定的模樣,失掉了平日的清冷,讓人忍不住繼續逗一逗。 “好了,你就別開玩笑了,沒看新郎官眼都不知道往哪里瞧好了!”另一位夫人掩嘴道。她們平日里與安平公府走的近,也是看著東陵殊從小長大的,此時好不容易見他另一副模樣,紛紛覺得驚奇,但礙于他的氣勢也不好玩笑開的太過。 喜娘夾起盤子中的餃子,喂到衛瑜嘴里,笑著問到:“生不生?” “生…”衛瑜明知是話中有話,還是羞澀地低頭答到,又叫眾人笑鬧了一陣。 前面有人來叫,東陵殊只得到前面去應酬。夫人們在這里陪著衛瑜說了會兒話,也不便多待,留她一人梳洗準備。 待人都走后,衛瑜終于松了口氣,讓百合替她卸下沉重的頭飾,感覺終于活過來了一些。 “銀杏,給我打盆水來,我想洗一洗?!?/br> “好叻!”銀杏很快打了回來,伺候她將臉上的新娘妝洗掉。 門外傳來敲門聲,銀杏過去打開一看,是兩個身著體面的婢女笑著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兩個食籠。 “奴婢們是夫人身邊的婢女,少夫人可喚奴婢辭安,這是meimei辭憑?!泵追忠屡痈6Y道,“世子爺方才吩咐奴婢們給您送些吃食來,不知少夫人喜愛什么,請千萬擔待?!?/br> 衛瑜笑著讓她們起身,眼神示意百合有賞。 “二位辛苦了,這是我的兩個大婢女百合、銀杏,以后還望多多指點著她們?!?/br> 銀杏嘴巧,立馬上前挽著辭安道:“以后就麻煩jiejie了!” 辭安、辭憑收下了賞錢,本分有禮道:“少夫人折煞奴婢們了,這都是奴婢們該做的。若少夫人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們就先告退了,不打擾您休息?!?/br> “你們去忙吧?!?/br> 銀杏將二人送了出去。 衛瑜是真的餓了,一大早起來就隨便用了點東西,一直空腹到現在,若非心里緊張,怕是早就咕咕叫了出來。簡單地塞了幾塊糕點,腹中終于感到滿足了許多,也有了心情來打量現在所處的房間。 東陵殊的寢室跟禺郊大營的主帳篷一樣東西不多,但樣樣都是貴重之物,擺放的井井有條。床架旁邊有一個規格不大的小書架,上面放著幾本最近看的書,除了兵法類的,還有兩本衛治所著之書,衛瑜想著若要讓祖父知道了不知該有多得意? 前院喧鬧了許久,當東陵殊終于脫逃,推開房門走進來時,正看到衛瑜身著緋色單衣,斜倚在床上看著書。燭光下未施米分黛的面容細若凝脂,但是這么看著,內心就感到了安寧。 聽到動靜,衛瑜抬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迎了過去:“你回來啦?” “嗯?!睎|陵殊忍不住抱了抱她,然后道,“我先去洗漱?!?/br> 衛瑜覺得自己是不是該跟過去服侍,但又邁不開腿,想了想還是紅著臉坐了回去。 沒過多久,東陵殊一身清爽地走了回來,因今天日子特殊,他的單衣也如新郎服一般是紅色的,襯著如玉的膚色愈發魅惑。 衛瑜暗暗咽了口口水,慶幸他平日里不穿這種顏色,不然不知又要勾走多少小姑娘的心。 “夫人,在發什么呆呢?來喝交杯酒了?!钡偷偷穆曇魪膶γ鎮鱽?,帶著絲挑逗。未全干的長發勾在臉頰上,黑眸幽深,唇角彎彎。 衛瑜嗔瞪了他一眼,心里因這個新稱呼而砰砰直跳:“你在前面沒有喝醉?” 東陵殊挑眉:“你看為夫的模樣像是喝醉了嗎?” 想到出嫁前二哥信誓旦旦地保證到一定要將新郎官灌醉,以懲他相瞞的罪過,不由噗嗤一笑:“看來你是又裝醉了!” 東陵殊不置可否地晃晃手中酒杯,將另一杯遞到了衛瑜手中。 “還有正事沒有做,如何能叫他們得逞?!?/br> 衛瑜在他的注視下,羞澀的有些抬不起頭,伸手繞過他的手臂,探頭引下了杯中酒。 見他還在看著自己,衛瑜臉發燙的緊,不由轉移話題道:“你餓不餓?” “有一些?!?/br> “這里還有些糕點,你吃著墊一墊?!?/br> “太甜了,不要?!睎|陵殊拒絕道,話音又一轉,“如果是你喂的,我就吃?!?/br> 衛瑜看著他耍賴的模樣,心里又好氣又好笑。成親前也沒這么多事兒啊,怎么一成親小毛病就都出來了?這可絕不能慣著他! “哦,你不要,那就我吃了?!闭f著拿起一塊栗子糕,塞進嘴里咬了一口。 “…方才被灌了好些酒,胃里難受?!彼读艘幌?,又開始裝起了可憐。 原本清冷的人物,轉變畫風皺眉撅起了嘴,聲音低低弱弱的殺傷力還真是不一般,衛瑜看著心就軟了一大片,猶猶豫豫地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那人一個傾身,對著她手中的栗子糕就是一口,瞬間下去了半個。 衛瑜一驚,連忙縮回來,差點就被咬到了手! 對面那人滿足地咽下后,笑的一臉璀璨道:“果然味道好多了?!?/br> 衛瑜被這一鬧也整的沒了脾氣,干脆順了他的意,一邊窩在他的懷里一邊喂他吃點心。但總覺得那人嘴里雖吃著東西,眼神卻從沒離開過她,被看的久了,不禁有些羞惱,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道:“你總看著我做什么!” “都說女大十八變,我家夫人真是越變越好看?!睎|陵殊接的面不改色。 “瞎說。你從前又沒見過我,怎么會知道我小時候的模樣?”衛瑜不服。 “你沒見過我,又不等于我沒見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