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賈赦想著去欠別人的人情,卻想不到自家侄子,實在是太不把自個侄子放在心上了。 賈敬被賈代化這一番話弄得哭笑不得,他是真沒想到這個上頭,在他看來,十多歲的賈珍還是個孩子呢,后世的時候,二十出頭的大學生去學校報道,都得父母家人護送呢,賈敬怎么會想到,賈珍會自個回金陵去參加考試呢?以賈家的權勢,讓賈珍在順天府報名考個秀才,也不是什么麻煩的事情,因此,壓根沒想到這一茬好不好。 不過賈代化都這么說了,賈赦也只得連聲賠罪,硬是被賈代化又敲詐了走了十壇子果酒,不過賈赦自個也不是什么貪杯之人,平常若是家中沒有客人,差不多是滴酒不沾的,他釀了那么多的酒,一般也就是用來走禮,還有逢年過節喝上幾杯而已,就當是提前孝敬了賈代化了。 “伯父,珍哥兒才多大啊,就叫他去考試!”賈赦賠了罪,又低頭服小,哄得賈代化眉開眼笑地,然后才問道。 賈代化撇撇嘴,說道:“珍哥兒不小啦,這次不管他考不考得上,回來就要準備給他娶妻了!” “哦?那伯父相中了誰家的女孩子???”賈赦來了興趣,不由湊過去打聽道。 賈代化摸了摸胡子,說道:“已經看中了幾個人家的閨女,不過珍哥兒如今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直接跑到人家那里去提親,人家也得看上珍哥兒才行??!所以啊,這次珍哥兒回去,我都跟他說了,要是連個童生都考不上,那就不要回來了,我這個祖父可丟不起那個人!” 賈代化看著是在放狠話,實際上對賈珍還是挺有信心的,賈珍這些年也沒有虛度,賈敬對這個兒子管教也比較嚴厲,賈珍本來也不是什么蠢人,而且童生試并不需要糊名,但凡賈珍的卷子過得去,沒什么紕漏,金陵本來也是賈家起家的地方,當地的官員總得看賈家一點面子,因此,一個童生總歸是沒什么問題的。 由此,也可以知道賈政的水平了,他當初南下考了足有兩三次,結果愣是每次都是空手回來的,還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也是因為這樣,賈代善當初才算是對賈政的科舉之路再也不報什么希望了!畢竟,人家哪怕是看在賈家的面子上,都不能硬著頭皮點了賈政,要不然的話,只怕就要背一個徇私媚上的罪名了! 賈代化這邊直接打了包票,賈赦回頭就傳信給了賈敏,直接就說賈珍也要南下準備來年的科考,就由賈珍護送賈敏他們一行人回江南。 賈敏心里頭不由松了口氣,賈敏雖說感念賈赦的好意,但是心中也是有些擔憂的,畢竟,林家如今還在守孝,人家雖說看在賈赦的份上,嘴上不會說什么,心里頭卻難免有些忌諱的地方,到時候有什么想法,那就不美了。 如今既然是賈珍,那是娘家的侄子,雖說算不上親的,也是堂侄,這就沒有太多需要避諱的地方了。 老實說,賈敏既然要走,說不定之后幾年都未必能夠回京了,臨走也去了一趟榮府,怎么著也得跟史氏還有賈政小王氏他們道個別,不過,除了史氏還流了幾滴眼淚,說著一些舍不得的話之外,賈政小王氏的反應都非常冷淡,史氏也就是哭了兩聲,也沒有說什么派人護送的話,人最怕的是對比,一個光是嘴上說兩句好聽的,抱著你說什么心肝rou啊,實際上卻是沒有半點實際行動的人,跟一個平常沒什么甜言蜜語,但是到了要緊的關頭,比誰都靠得住的人,兩邊一對比,感情上更傾向于誰,那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了。 如今再看寧國府,賈敏跟寧國府也算不上親近,但是如今賈代化卻是愿意讓自家孫子護送自個回去,雖說也打著請教自家丈夫學問的旗號,但是畢竟讓人覺得心中妥帖。 賈珍也是個穩妥的孩子,他之前跟著賈敬顧氏在外頭,也幫著處理過一些外務,回到京城之后,賈敬天天在衙門里頭忙活,賈代化對家里的事情早就放了手,賈珍是寧國府的承重孫,賈代化自然是著力培養他,平常有什么事情,都會帶上賈珍,叫他在旁邊看著,一些事情也會直接交到他的手上。 賈代化年紀是真的不小了,他年輕的時候,身上的傷不比賈代善少多少,只不過賈代化看得開,他兩個兒子,哪怕是早死的賈敷,其實本質上也是個比較省心的,因此,賈代化還真沒有太cao過什么心,他也不像賈代善當年簡在帝心,老大一把年紀了,還要管著京都大營,賈代化之前其實就是在兵部掛個閑職,如此并不勞心勞力,賈代化自然也就活得比較長久了。 只是賈代化這兩年也已經覺得力不從心了,只不過,如今賈敬正是關鍵的時候,賈代化若是一死,賈敬只怕就要前功盡棄,因此,賈代化在問過了賈赦之后,這些日子一方面著力保養身體,另一方面也開始逐漸安排起自個的后事來了。 兒子倒也算了,若是賈敬能夠在天津織造府立足穩當,那么日后,天津織造府即便是做出了什么成績,也是繞不開賈敬過去。賈代化最cao心的還是自個孫子賈珍,他若是死了,賈珍作為承重孫,那也是得守足三年的孝的,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實在是太耽誤自家寶貝孫子了。 因此,賈代化必須趕在這之前,給賈珍訂親,還得趕緊把人娶回來,最好在閉眼之前,能看到自個的重孫子,那樣,賈代化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因此,哪怕賈敬說賈珍的學問,如今還有些缺了點火候,考個童生不成問題,考秀才就有些懸,畢竟,江南那邊文風極盛,書院私塾林立,哪怕是普通的百姓,也能認識幾個字,那邊出頭本來就不容易,自然得好好磨礪一番,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說。 按照賈敬的說法,賈珍最好再學習兩年,回頭一舉考上秀才,接下來再一鼓作氣,直接去參加當年的鄉試,說不定會有很大的可能一舉得中,哪怕名次差一些,但是舉人的身份總是不同的,到時候,可以選擇的余地也就會更大一些了。 但是問題是,賈代化壓根沒這個時間了,男孩子雖說晚婚一點沒什么,但是,到時候,好姑娘都要被人家挑光了。反正賈珍日后還能再繼承一代爵位,有了這一重身份,再加上一個秀才,哪怕是童生的功名,其實也差不多了。這年頭結親固然看本人,但更多的還是拼爹拼家世,賈珍的家世在這里,婚事也差不了。 而且雖說賈代化是要給賈珍娶未來的宗婦,但是他并不打算在什么高門大戶里頭選,高門嫁女,低門娶婦,有個差不多的也就行了,弄個出身太高的,到時候仗著娘家在賈家指手畫腳的,那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賈代化算是在史氏還有王氏身上得到了這么個教訓,因此,寧可家世差一點,也不要那種自恃出身,自以為是的蠢貨。 有賈代化這樣的老狐貍手把手的教,賈珍本來也不是什么糊不上墻的爛泥,如今看著也是翩翩少年,一派濁世佳公子的風范,叫賈敏看著就心中喜愛,然后又是不由自主地嘆息。 寧榮二府本就是同源,寧國公賈演與榮國公賈源原本是嫡親的兄弟,前朝末年,天下大亂,兄弟二人一起揭竿而起,后來投奔本朝太祖,屢立功勛,最終得封國公,到后來賈代善賈代化一輩,賈代善原本遠比賈代化風光,代化伯父四十多歲就不再領軍,不過是在兵部掛了個虛職,而自家父親,直到最后,還是圣上的肱骨重臣。 可是寧國府卻是后繼有人,敬大伯得中進士,如今已經進入了朝廷重臣的行列,賈珍看著也是出眾的少年,寧國府起碼三代之內不用擔心什么了。 而榮國府呢,大哥賈赦因為父母偏心,還有賈瑚的死直接破門而出,跟榮府再沒有多余的往來,賈政倒是如愿以償,得以成了世子,繼承了爵位,偏偏因為他自個作孽,一個國公的爵位,到了賈政手里,竟然只剩下了一個三等將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倒是聽說自個的侄子賈珠是個會念書的,但是,等到賈珠出頭,起碼也得是二十年后的事情,而且就算是二十多歲就考上了進士,賈珠還得在七品甚至更低的位置上熬上幾年,真要等到賈珠支撐起榮國府的門戶來,只怕起碼得三四十年的時間。 這么想著,賈敏心中只覺得悵然,哪怕不好直指長輩的是非,她也不得不承認,如今這番狀況,只怕起碼有一半的錯處要歸咎到自個的母親史氏身上,賈敏對于史氏的很多想法做法實在是不能理解,就像是她不能理解,自個嫁了良人,為何史氏對林家卻一直不怎么看得上一樣,而且總是話里話外說著一些意味不明的話,想要她與夫家離心,好一心依靠榮國府。 這樣想著,賈敏低頭看著自個還在睡覺的孩子,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自己是絕對不會重蹈母親的覆轍的。 ☆、第73章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又是六年過去了。 這些年發生了不少事情,賈珍考中秀才之后不久就訂了親,訂的是禮部員外郎家孫家的女兒,在賈代化的催促下,第二年就成了親。賈代化沒能看到重孫子的出生,終于油盡燈枯,含笑而逝。 賈敬已經做完了一任天津織造,卻是政績卓異,很是給朝廷增加了不少進項,韃靼那邊如今開始大量養羊,每年出售許多的羊毛入關,賺了不少錢的同時,也大量購置來自中原的諸多商品,對于韃靼上層的王公貴族來說,中原的各種奢侈品成了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他們如今有錢了,互相之間便開始斗富,讓中原的商隊賺得眉開眼笑。 而天津織造紡織出來的毛呢衣料也被許多人追捧,皮裘固然暖和,但是好一點的皮裘價格也是比較昂貴的,甚至有價無市,而毛呢的布料一方面暖和,另一方面也比較輕便,做出來的長衫不需要漿洗就非常挺括,天津織造招攬的能工巧匠又很是弄出了不少新鮮的衣服式樣,再將毛呢染上了不同的顏色和花樣,很快就風靡一時。 賣得最好的還是各種毛線,這年頭的手工業遠比后世發達多了,你這邊稍微有個引子,那邊各種各樣的針法都出來了,便是南方那邊,大家也更樂意在長衫里面加上一件貼身的毛衣,暖和不臃腫,而且柔軟舒適。 賈敬那三年里頭,做得是風生水起,只是不等他連任,賈代化便過世了,賈敬上書丁憂,順理成章地將天津織造的位置跟圣人派出來的心腹交接,心里卻是松了口氣。 這些年天津織造愈發炙手可熱,眼熱的人很是不少,賈敬一開始還能推脫,越往后就越是吃力,他實在是不想攪進奪嫡的漩渦中,這純粹是找死呢,因此,在聽到賈代化過世之后,一方面賈敬是真傷心,另一方面也是覺得有些慶幸,他半點也沒有希望奪情的意思,直接就干脆利落將事情交接了,便飛快地回京奔喪。 而賈赦的安樂侯府這些年也是再次添丁進口,次子阿寧也已經進學,大名喚作賈瑯,阿寧的性格不像是阿壽,倒是如同他的小民一般,是個比較安靜的小家伙,有的時候甚至顯得有些靦腆。 阿寧抓周的時候竟是直接抓了本本草,后來對醫術也一直很感興趣,雖說張氏覺得次子學醫什么的有些不夠體面,但是賈赦對此卻是非常支持的,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嘛,學醫也沒什么不好。見阿寧在這上頭的確有心,賈赦干脆就決定將自個所得的萬花杏林一脈的傳承交到自個這個次子身上。 阿寧也的確是個靜得下心來的性子,阿壽跟他一樣大的時候恨不得天天上房揭瓦,阿寧已經能夠背下一整本的湯頭歌了,賈赦專門給他弄了個與人登高的銅人,讓他在銅人上辨識xue道經脈,阿寧在這上面別有天賦,很容易就上了手,萬花心法修煉起來,也很是順利。 阿壽九歲那年就跟著張家的兩個表哥進了考場,竟是考出了個秀才來,雖說賈赦走了點路子,將阿壽的戶籍掛在了京城,在順天府考的,順天府這邊難度自然比金陵那邊低一些,但是阿壽這么大點人,能有這樣的能耐,已經是很不錯了。 阿壽其實對于讀書興趣并不大,他明確跟賈赦說了,自個最多考到舉人,以后就不會往下考了,他更感興趣的其實是跟著賈赦玩格物。賈赦也沒有強求,他身上兩個爵位呢,兩個兒子一人能混一個,將來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何況,如今也到了工業革命的時候了,阿壽喜歡搞發明創造,那就讓他隨便折騰吧!中原要是不行,海外不講究這個。 兩個兒子都是個不務正業的,張氏終究是傳統的書香門第出來的,賈赦自個這般也就罷了,兩個兒子居然也受了賈赦的影響,不明白什么叫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叫張氏氣餒非常,想要教育一下兩個兒子吧,兩個兒子在賈赦的支持下,都是滿嘴的歪理。想要回娘家跟自家父兄說吧,他們在看到賈赦的情況之后,覺得若是兩個外甥能夠堅持下去的話,也不是什么壞事。 張家人畢竟常年在朝中,對于朝中的事情了解比較多,這些年,新鮮的東西越來越多,賈赦折騰出了水力紡織機之后,后來江南那邊就做出了一些類似的大型紡織機出來,雖說沒搞出什么蒸汽機,但是效率也比之前強太多了。 這些年世道變化得太快,張家人也不是因循守舊之輩,因此琢磨著,這等格物之道,雖說聽起來不似什么正道,但是也大有可為之處,因此,也是勸了張氏幾句,畢竟,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能找準自己未來的道路,總比日后走錯了道來得好。 張氏也沒煩心太長時間,阿壽考上秀才那一年,她再次有孕,冬天的時候,生下了一個白凈可愛的小姑娘,賈赦給這個女兒取名為賈瑛,小名貝貝,表明女兒是自家的小寶貝的意思。阿壽跟阿寧也非常稀罕家里的小meimei,賈敬那邊,顧氏之前再次懷孕,生下來的也是個男孩,大名叫做賈理,都是男孩,大家也就沒那么稀罕了,倒是貝貝長得漂亮可愛,香香軟軟的,哭起來就很是秀氣,因此,阿壽阿寧兩人對自家這個meimei都是寶貝非常,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記著meimei。 賈赦一家子將小女兒貝貝當做寶貝疙瘩,也有人家將女兒當做一個上進的工具。 元春如今也十三四歲的人了,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是可以相看人家,好成婚嫁人的時候了,但是,小王氏那邊倒是想要帶著女兒出來交際,雖說榮府如今沒落下去了,賈政的名聲也一直不好聽。 賈政出了孝,一直想要謀個官職,但是卻是沒能如愿,還被人明里暗里奚落了一番,賈政后來對此算是沒了指望,只在家里醉生夢死,不是跟一幫也沒什么骨氣的破落文人在一塊兒吟詩作賦,品鑒書畫古籍,就是跟著家中的一幫小妾廝混。 而小王氏早就對賈政絕望了,她前兩年再次有孕,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叫做賈璞,但是也沒有傳出什么寶玉不寶玉的事情,因此,賈赦真的不確定那是不是原著里的賈寶玉。不過,就算賈璞真的是那個賈寶玉也沒事,反正他禍害誰,也禍害不到賈赦身上。 有了自個的親生兒子,小王氏也沒有忽視了賈珠,畢竟也是自個一手帶大的,賈珠也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這些年一心苦讀,想著給小王氏爭光,給元春撐腰,前兩年也是回到金陵參加考試,考中了秀才,如今入了國子監讀書。 賈政的爵位再往后也就到頭了,自然也沒有什么爵位之爭,沒有爵位,家產什么的,一般也就是平分。賈璞是小王氏親生的,賈珠也是小王氏一手帶大的,有的時候比元春還貼心,因此,在小王氏的想法里,榮國府未來的家產就是賈珠和賈璞兩人的,再給元春一份豐厚的嫁妝,讓元春提體體面面地出嫁,日后有什么事情,賈珠與賈璞也能幫忙撐腰。 至于賈政之前的幾個庶子庶女,已經生下來了,也不能再塞回去,小王氏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反正也不用她費心撫養,平常吃穿嚼用也花不了幾個錢,將來大了,庶子幾千兩銀子打發了就是,庶女結個差不多的人家,畢竟也是公侯家的小姐,以賈政的名頭,嫁不了什么官宦人家,嫁個富商什么的,人家也是樂意給個大筆的聘禮的。因此,雖說小王氏對庶子庶女不上心,但是該有的也都有,并不會如何苛待。 等到后來,賈政顯示出了自個敗家的能耐。賈政養著一群清客,有的清客還拖兒帶女的,哪個一個月不得二三十兩銀子的花銷,辦一次詩會文會,又是幾百兩銀子出去,賈政還時不時地要買點擺件,買點古籍書畫,每次都是直接從賬上支錢,簡直是拿錢不當錢的架勢,一年下來,賈政一個人都得花個幾萬兩出去。偏偏賈政眼力不行,買回來的東西往往不值那個價,甚至根本就是贗品,也就是說,賈政掏出去的錢大半都是直接扔水里了。 而且賈政如今沒有差事,他卻是有心情養小妾通房了,反正如今榮國府都是賈政的,他也不愁納了小妾回來沒地方安置,因此,榮國府如今光是賈政的侍妾,零零總總都有十多個,而且還不算那個沒有正式擺酒抬舉了的。 那些小妾總得穿得光鮮一些吧,有點體面的,身邊還得安排一兩個丫鬟婆子服侍,按季得有脂粉首飾,賈政也是個手松的,那些小妾若是哄得他高興了,就能從他那里弄到不少好東西。 小王氏一想到若是這些侍妾都生了孩子出來,家里還得添置不少的下人,每個月的月錢,逢年過節的賞賜,日后嫁娶分家,哪一筆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就覺得心肝都疼起來了。 小王氏本來就不是什么心胸寬大,視金錢為糞土的人,甚至,因為丈夫乃至娘家都靠不住,因此,格外注意錢財。小王氏為了杜絕再冒出一大堆的庶出的子女出來,之后就嚴格把關,反正賈政對那些小妾也算不上非常上心,畢竟,人一多,互相之間也爭得厲害,賈政只怕連哪個小妾具體叫什么名字都未必叫得上來。 何況,小王氏跟賈政如今說是相看兩厭也是差不多了,也懶得給賈政什么面子。因此,直接叫人出去找了那等專門養瘦馬的人家,買了他們的方子,熬了湯藥,當做尋常的避子湯,叫那些通房小妾一個個喝了下去。那等藥物,最是傷身不過,幾次下去,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其實若是有條件好好調理,日后也是有懷孕的可能的。問題是,那些小妾一個月不過是二兩銀子的月錢,賈政也沒有格外偏寵哪一個,好的時候,賞賜一點首飾衣料什么的,若是賈政回頭將人給忘了,連月錢都不能全數到手,她們也沒門路找什么靠譜的大夫,因此,這些年自然也沒人有所出。 史氏倒是對此心中有數,只不過小王氏如今是什么也不怕了,賈政反正也不敢休了她,賈政還指望著小王氏跟史氏打對臺呢,因此,史氏雖說敲打了小王氏幾次,說什么多子多福的話,小王氏直接來了句,賈政如今算起來三子三女了,還不夠多啊,史氏頓時也沒話好說了。小王氏再不好,對賈珠一直盡心盡力,后來又生了一雙兒女,何況,史氏心里頭還有別的打算,因此,盡管對小王氏不滿,最終也只得作罷。 史氏盯上的就是元春的婚事,史氏希望元春進宮選秀。 小王氏聽說了史氏的打算之后,簡直快瘋了,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就元春這么個女兒,說元春是她的心肝也差不多,宮里是什么情況,圣人比自個過世的公公還大幾歲呢,那些皇子,多半也都有了正妻,難不成叫自家女兒去給人做妾嗎。 小王氏自個將賈政的一干侍妾折騰得有苦沒處說,何況還是給皇家人做妾,賈政若是什么重臣也就算了,看在賈政的份上,元春就算是嫁到皇家,也能混個有品級的側妃一流,可問題是,賈政簡直就是一坨糊不上墻的爛泥,元春若是嫁到哪個小官家里,有著豐厚的嫁妝,元春自個又是個有心計有手段的,日子總不會過得差,可是若是入了皇家,元春這樣的出身,又能得了什么好去! 這樣想著,小王氏自然是一力反對,結果呢,賈政那邊卻是同意了,史氏說得好聽啊,史氏跟甄家有舊,甄貴妃那邊,十三皇子雖說已經定下了正妃,就等著過門了,但是,還有兩個側妃的名額,哪怕沒有側妃的名頭也不要緊,元春到宮中選秀走個過場,回頭被甄貴妃留在身邊,直接賜下去,母妃所賜,要體面有體面,要身份有身份,回頭生個一兒半女,甄貴妃做主,也能升為側妃,到時候就是正經的皇家人了。 甄貴妃這些年雖說已經是人老珠黃了,但是圣人這些年也算是清心寡欲,與女色上并無多少興趣,因此,一貫善解人意的甄貴妃那里,圣人倒是去得最多的。也因為這個,十三皇子徒明昊雖說才剛成年,領了六部的差事,卻已經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 史氏一貫是喜歡做這種投機行為的,賈政也覺得當初自個在這上頭栽了,以至于受了圣人的厭棄,但是若是自個有了從龍之功,那就不同了,若是自個女兒成了皇妃,自個也勉強算得上是國丈了。因此,史氏那么一說,賈政就心動了。 小王氏那邊不管賈政說什么蠢婦,愚婦,反正就是不同意,結果史氏那邊竟是說動了王子騰還有史家的人。 王子騰那邊出面了,小王氏卻是無可奈何了,小王氏能依靠的就是王家,只是她自個的親生父兄卻是沒什么大出息的,不過是做個小官而已,但是,堂兄王子騰這些年卻是越發出息了。 王子騰如今在京都大營待著,史氏直接以賈代善在京都大營的人脈為條件,換取了王子騰的支持。王子騰本來也有些心思,只是他也是狡詐,自家女兒一方面還沒到年紀,另一方面,他這會兒也還沒有找準了投靠的對象,因此,卻是情愿讓賈家先做這個出頭鳥,回頭贏了,元春出頭之后也得有自個這個堂舅的支持,若是輸了,元春押錯了寶,那么,她也是賈家的女兒,跟王家又有什么干系。 王子騰那邊跟小王氏一說,小王氏只覺得天都塌了,回頭便只能抱著元春淚如雨下,賈珠早就懂事了,他聽說了消息,他一貫心疼元春,之前還去找賈政爭執,說自己會讀書上進,不需要meimei進宮為家族犧牲,卻是直接被賈政扇了個大耳刮子,扇得他眼冒金星,只覺得耳朵都有些嗡嗡作響,好半天才算是緩過神來,回過頭來,就見小王氏與元春坐在一起抱頭痛哭,也是淚流不止。 小王氏看到賈珠臉上的紅腫指印,更是覺得心里頭像是被黃連泡過了一般:“我可憐的珠兒,我可憐的元春??!”她大力捶著自個的胸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元春同樣是個早熟的女孩子,她卻是頭一個鎮定下來的,她有條不紊地叫人打水過來伺候梳洗,又叫人拿了活血化瘀的丸藥化開給賈珠敷上,然后說道:“媽,哥哥,此事已成定局,若是女兒日后有那個造化,到時候,媽和哥哥還有弟弟也能松快一些!” 小王氏看著元春還帶著一些稚嫩的臉,不由心酸不已,她握著元春的手,哽咽道:“元春,媽不要你有什么造化,媽只求你做個堂堂正正的正頭娘子,不用去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元春也是心中難過,不過還是竭力安慰小王氏,說道:“媽,給人家做正頭娘子,不也得看婆母小姑的臉色嗎,既然都是要伺候人,那么,伺候皇家人總是更貴重一些的!”說到這里,她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苦笑來,這也就是說說而已,實際上,哪怕是皇帝的妾,說白了還是妾??! 賈珠只覺自個渾身無力,他看著小王氏與元春,想要發泄卻無處發泄,最終有些無力地說道:“媽,meimei,都是我沒用!” 小王氏臉上露出了一絲恨意:“珠兒,不是你沒用,是賈存周那個混賬,他但凡有一點能耐,一點廉恥之心,如何會到了這般田地!”小王氏都不求賈政如同賈赦那樣,自個掙出個侯爵來,哪怕賈政有賈敬的一半本事呢,就算是元春要選秀,圣上也得考慮到元春的家世,會給元春一個較好的結果??墒侨缃衲?,自家丈夫是個廢物,自個不成器,倒是想要賣了自家女兒,想要靠女兒的裙帶混了。 不管怎么樣,元春參加選秀也是必然的了。 賈政再不行也有個三等將軍的爵位,元春參加的自然是大選,可惜的是,賈政這人是有污點前科的,先是參與到了義忠親王謀逆之事,后來發現不對直接將別人給賣了,氣死了賈代善,賈代善還尸骨未寒呢,就跟外面的粉頭珠胎暗結,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他的女兒又有什么好的,因此,名單剛報上去,就被刷了下來。 小王氏還來不及高興,覺得女兒算是逃脫了虎口,正打算等到風頭過去一點,就帶著女兒出門交際,京中不行,那便嫁到外地去,省得再看史氏還有賈政的臉色。 結果呢,史氏可不是什么容易放棄的人,大選不行,不還有小選嗎?賈政也不覺得讓自家的女兒跟那些良家子出身的女兒一塊兒進宮當宮女又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因此,史氏那邊信誓旦旦,回頭直接就能將元春送到甄貴妃的宮中,賈政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賈政跟自家的子女壓根沒什么感情,畢竟,他們也不曾朝夕相處,他也沒有親自教導過,在他眼里,自家兒女無非就是工具,只要能帶來好處,自然都得由他做主。 小王氏這邊才急急忙忙叫人給女兒裁了新衣,又拿出了自個的私房,還有自個嫁妝里頭的一些比較粗笨的赤金首飾,打算拿到銀樓去找首飾匠人給熔了,給女兒做上幾套精巧漂亮的首飾,到時候將元春漂漂亮亮地往那些夫人太太面前一擺,告訴人家,自家女兒等著人上門求親呢,結果晴天一個霹靂,史氏來了句,大選不成,還有小選呢! 小王氏差點沒沖上去跟史氏和賈政拼了,在知道史氏已經將名單遞上去,還已經找人打通了關節之后,一下子癱軟在地,整個人都快癡了。 不管小王氏如何傷心難過,恨不得一包砒霜直接下到一家人的飯菜里頭,大家同歸于盡算了,最終,元春還是不得不提著個史氏與小王氏為她準備的小包袱,進宮參加了小選。 ☆、第74章 在知道元春被送進宮做了個宮女的時候,賈赦差點噴了。 好歹原著里頭,元春進宮做的是女官,那會兒賈政甚至都不是襲爵的人呢,還能帶個從小跟著的丫鬟進去伺候,而且女官聽起來好聽一點,畢竟女官有品級,二十五歲左右就會被放出宮,元春那會兒沒出來,卻是因為她有野心,想要繼續往上爬。女官就算是出宮了,身上的品級是不會剝奪的,這也是朝廷對于女官的一個恩典,要不然,好好的官家千金,干什么那么想不開,跑到宮里去做女官??! 作為女官,出宮之后雖說年紀大了點,要么低嫁,要么就是給人做續弦當現成的娘,身上有這么一重身份,不需要丈夫繼子掙什么誥命,自個就有品級,照舊能拿到俸祿,哪怕不多,也是一個體面,日子總不會太難過。 結果如今竟是直接上趕著做了個宮女,這中間的區別可就大了,一個在宮里勉強還能算半個主子,一個就是奴婢!堂堂榮國公的嫡孫女,三等將軍的嫡長女,竟然進宮去給人家做奴婢去了,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賈代善若是在天有靈,只怕在地底下都能被氣得詐尸。 賈赦實在很難理解史氏賈政他們的腦回路,宮女哪是那么好當的,如果說女官還有那么一層保障的話,普通的宮女也就比那些底層的太監地位稍微高一點,說不得還得被那些大太監玩弄,而且對于宮里的那些主子來說,宮女的命那是一點也不值錢的,每年都有不少宮女太監死在皇宮里頭,有的連尸骨都見不到。 而且除非上頭有什么恩典,普通的宮女可能一輩子就得在宮中蹉跎了,即便有什么恩典,尋常宮女出宮的年齡界限是三十歲,三十歲在這個時代,幾乎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紀了,蘇東坡當年寫什么“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時候也就是三十多歲而已。到了這個年紀,還想嫁什么人,只好老老實實自梳,能有什么出路。 賈赦自然知道史氏是將元春送到宮里面攀高枝的,只是,不是賈赦瞧不起元春,準確來說,賈赦是瞧不起史氏跟賈政,宮里那些皇子,宗室那些王爺世子,哪個不是閱盡群芳的角色,元春若是是如同西施貂蟬那樣傾國傾城,能讓君主為此誤國的國色也就罷了,起碼還能在一開始以色侍人,不管是被圣人看中了,還是被哪個皇子看中了,總是一條出路。 問題是,元春的長相真要說起來就是中上,而且是那種端莊類型的,這年頭大家子的主母大半都是這樣的容貌,看著端莊有福氣,但問題是,對于男人來說,這樣的容貌就缺乏真正意義上的吸引力了,審美疲勞??!元春過去是做小妾的,一個小妾也在那里玩什么端莊大度,那算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