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他一抹面上雨水,看向身后隨行的幾位府兵:“這是要緊急件,煩請軍爺去知會一聲?!?/br> 平日里只有過境文件才派兵護衛,此次為安全送達,卻也一路破格動用軍隊力量。領頭府兵跳下馬來大步往城門口走去,一邊嘀咕“怎這樣怪,門外邊竟連個人也沒有”,一邊拍門喚人來。 風大雨急,敲門聲也淹沒其中,城門后仍毫無動靜。那府兵有些不耐煩,扭頭同后邊人嚷道:“多來幾個人一起哪!”其余幾人聞聲便紛紛跳下馬,聚到門前抓著鋪首吊環一通猛拍。 那驛丁聽這聲音心中徒生焦躁,下意識又抬頭看看闕樓,隱約瞧見有人探頭觀望,正要朝他喊,卻見那人頭迅速縮了回去。驛丁心中覺著詭怪,但還未及細想,門后已有了動靜。 里邊士兵小心翼翼開門,隔著門縫盤問來者身份,聞得是長安送急信來,便將半扇門徹底打開予以放行。 府兵又倦又躁,極不耐煩地牽了馬喊驛丁一道進城。一行人甫進門,幾個守城士兵卻迅疾將城門關上,驛丁聞聲立刻扭頭看,卻見跟在自己身后的府兵猝然倒地! “小心!”驛丁驚叫出聲,其余人還未及反應,便又有數十支利箭俯沖而下,矛頭正是對準了隨行府兵與懷揣著重要信件的驛丁。 馬在晦暗晨風里嘶鳴,但也很快被利刃斃命。尸體悄無聲息被拖走,血液被驟雨迅速沖散,黎明將至的肅州城仍在沉睡,只半炷香的工夫,一切痕跡就被抹滅。城門銅鋪首瞪著眼,它知曉一切,但什么也說不了。 只有一封標記了“馬上飛遞”的宮中急信被輾轉送到了某個參軍手里,上面所書內容正是叫武園不要妄動,安靜等待關中軍的到來。 當然這封急信還未送抵武園手中就已經化成了灰,倒是“關中大軍逼近隴西”的消息在軍中不脛而走,連伙房的兵丁都知道李淳一征發府兵出關往西北來了。 肅州的雨不停,軍中甚囂塵上,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 “宗相公先前回長安,不就是求個都督的任命嗎?怎到現在還不回來?”、“哪里還回得來!先帝一走,太女一死,可不就是老幺上位?依某看,她才是深藏不露的厲害角色,將相公騙得團團轉,又不放他回來,不就是想要將隴西牢牢抓在手里!”、“不太可能吧……”、“不信你瞧瞧山東的下場!她不過就跑去賑個災,將山東攪得什么樣,殺得那叫一個狠!改日輪到我們,又有幾個人逃得過?” 這議論當然也傳到了武園耳中,他原本就等宗亭等得不耐煩,這會兒火氣更旺,在屋子里坐立難安,恨不得立刻奔去長安找李淳一討說法。一旁伏案練字的阿璃見表兄這般焦躁,小聲道:“不要急不要急……宗哥哥總說凡事要沉得住氣,要等他回來?!?/br> 武園扭頭反駁小娃:“小孩子懂個球,那借勢的惡女人一貫心狠手辣,你宗哥哥落到她手里,自身都難保!不行不行,我要入關瞧瞧去!”他說到做到,搬過盔甲就往頭上戴。阿璃立刻沖上去阻攔,死死抱住他大腿:“哥哥不要去,不要去!” 這時忽有一僚佐驚慌失措沖進來道:“不得了了!方才關中眼線傳消息來,說相公被吳王給扣押了!吳王這是要拿相公當人質逼關隴就范哪!” “什么?!”武園瞪大眼,“啊那可惡的女人,心腸真是歹毒透了!我要去殺了她!”他說著就要揮開纏住自己的阿璃,阿璃這時卻大聲嚎哭起來。 “哭什么哭!大不了魚死網破!這里不安全,哥哥叫人將你先送到西州去避避!” “我不去西州!西州也在打仗!”小娃掛著鼻涕眼淚嚴厲拒絕,轉向那報信的僚佐道:“我不信!是哪個說的,叫他、叫他親口來講!”小娃抽噎著迅速抹完臉,又立刻抱緊了武園大腿。 武園畢竟疼表弟,遂叫那僚佐先出去,想著將小娃安頓好了再走??赡橇抛艮D身出去,小娃就手忙腳亂從懷里摸出個布袋來,仍是抽噎著:“宗哥哥、宗哥哥叫我藏著的,給、給——” 居然還留了個錦囊給阿璃!在宗亭眼里他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娃靠得住嗎?!武園忿忿想著,將布袋撕開瞅了一眼,眉頭登時緊鎖,隨后將布袋塞進懷里,只同阿璃說了句“你馬上去密室里待著,我會叫姚司馬給你送吃的,千萬別出來”便出了門。 外面雨停了,武園一路走一路想,腦子里全是宗亭留的錦囊。一方面他信任宗亭,另一方面他又忠于自己的喜惡,因此這決斷也變得困難起來。直到他遇見方才報信那僚佐,對方問他是否要戒嚴時,他才回過神來道:“我已叫人送阿璃去西州了,你速去集結人馬,我有要事宣布!” 那僚佐見他這態度,便認定他是要同李淳一決一死戰了,于是立刻前去集結軍隊。同時,一輛假裝是載著阿璃的馬車,也由幾個親兵護衛著往西州去了。 肅州城內動作不斷,可這會兒,元信車隊才抵賀蘭山。一邊是滾滾黃河,一邊是浩瀚沙漠,西北壯景一覽無余,但此刻無人欣賞無人深探。 宗亭安排的暗線始終尾隨元信車隊,一路上負責將行蹤報給后面的關中軍。李淳一親率精銳騎兵自關中出發,到隴州時卻兵分兩路,一路往賀蘭山,一路直奔肅州城。 肅州城做好了迎戰準備,軍旗被風刮得烈烈響,仿佛就等著李淳一的關中軍打上門。這一日半夜,姚司馬匆忙趕到都督府找武園:“最新線報,關中軍還有三十里到,我們的人都已在校場集合了?!?/br> “李淳一也來了嗎?”武園毫不忌諱地直呼其名。姚司馬回道:“沒有?!?/br> “她人呢?”、“屬下不知道?!?/br> 武園心里登時冒了一撮火,又壓下去問:“叫你辦的事呢?” 姚司馬簡略回道:“妥了?!?/br> 鑒于宗亭在錦囊里懷疑關隴僚佐及兵丁中存有內jian,因此武園誰都不敢信,只好將事情全交給這個宗亭一手提拔上來的親信姚司馬。 “阿璃在密室里沒哭沒鬧吧?”、“小郎君一切都好?!?/br> 武園這時沒了后顧之憂,心頭松一口氣,跳起來大步往外去:“走,點兵去!” 姚司馬緊隨其后,兩人一路到了校場?;鸢褜①即髨龅赜车猛?,一眼看去烏壓壓一陣人頭,鎧甲粼光閃動,陣仗十分唬人。武園領著姚司馬登臺高聲道:“吳王以相公性命要挾關隴,馬上就要帶著關中軍殺來了!山東前車之鑒在那,我等不能坐以待斃,要怎樣做?!” “逼她交出相公!”、“交出相公!” 底下應和聲此起彼伏,一把火仿佛熊熊燃了起來,只姚司馬在一旁冷眼看。 這時武園道:“好!既然爾等這樣積極,可有自請命當先鋒的?!” 原本叫得最起勁的一撥人這時動靜瞬時小了,武園“呸”了一聲:“真要上就成縮頭烏龜了?剛才叫個什么勁!”說著就扭頭同姚司馬道:“誰這幾天上躥下跳得最厲害就讓誰上!一個個點!” 一直寡著臉的姚司馬突然拿出名簿念,底下漸漸有人察覺出不對勁來。 先前報信說宗亭被李淳一扣押的那僚佐此時最是不安,因姚司馬所點竟幾乎都是“自己人”!他神色幾變,但不敢妄動,只將視線瞟向隊列中某個參軍。那參軍沉穩得多,一直聽著卻始終面不改色,只眸色愈深。 這時忽有一情報兵跑來:“報——關中軍距此地還有不到十里!” 騎兵飛速,十里也不過轉眼就到!軍列不免起了sao動,姚司馬這時也恰好點完名簿,武園正要開口,邊上卻突然橫過來一柄大刀。他還不及避讓,忽被人壓倒在地!武園下意識奪刀,同時也看清楚突襲之人正是身邊那報信參軍,大罵一聲“你果真jian細”,雙腿將對方一鎖,蠻力扭過他手腕,反將其翻轉在地。 軍列突生sao亂,一僚佐大喊著“與他們拼個魚死網破”,邊領著兵丁與身邊人廝殺起來,更有甚者沖上高臺,直奔姚司馬武園等人而去。 姚司馬乃一介文官,殺不過就飛奔逃命;武園直性子,干掉那參軍,舉起大刀就蠻殺起來;一時間火把亂擲、鮮血飛濺,火舌舔上軍旗甲衣,血腥氣在也夜風里漫涌——黑夜巨大的腔腹中,滿是不明所以的殺戮。 身邊辨不清敵友,不殺人,就要被殺。 姚司馬拼盡了力氣逃進夾城,后肩已被流矢中傷,他顧不得太多,抓住迎面跑來的手下急促吩咐道:“有內亂,快、快開城門,迎關中軍——” “開——城——門——”、“速——開——城——門——”指示口口傳達,愈近城門愈高昂明亮,仿佛撥開混沌云霧迎人來。 姚司馬因虛脫猝然倒地,恍惚間卻聞得排山倒海般迫近的鐵蹄聲。 近了,近了…… 此時另一隊由李淳一率領的關中騎兵已到了賀蘭山,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是綿延山脈,繞過去就是無情大漠,再往北,是突厥地界。 得不到命令,沒有人繼續前進。他們得到的有關元信車隊的最后消息,到此地戛然而止,也就意味著,元信等人是在這里消失的。 夜長得很,長安城也是難眠。無聊的夏蟲總歸是不會困的,舟車勞頓數日抵達京城的賀蘭欽也不睡,連夜奔赴政事堂,與幾位老臣一起坐鎮。 偌大一張地圖鋪在主案上,最新的情報擺在另一邊,賀蘭欽甫入座,宗國公就從案牘中抬起頭來,咳嗽一陣道:“先看,看了再說?!?/br> 賀蘭欽絲毫不意外李淳一這次的動作,她很敢為,她在山東時的作為就已經讓人領教了??吹奖謨陕窌r的情報時,賀蘭欽微斂了斂目,聞得斜對面的宗國公道:“怎么看?” 賀蘭欽手指迅速劃過西北:“定關隴,援安西——”又忽然往東北,劃過賀蘭山:“鎮北關,防突厥趁虛而入?!彼f完抬起頭:“殿下思慮還算周到,但能否將宗相公活著帶回來,也要看運氣?!?/br> 宗國公對上他的視線,賀蘭欽平靜無波道:“元信是奔著魚死網破去的,他也知道關中一定會發兵,這時候他那一小撮人馬再趕去關隴意義不大。若我是他,這最后一搏便是——” 他低頭,指腹仍按在賀蘭山脈上,卻突然往北,深入沙漠腹地:“出其不意往這里去,若能穿過這大漠,能將宗相公交給突厥,那就不僅是送了人情給突厥,更是對殿下莫大威脅?!?/br> 宗國公老濁眸光有些許渙散,聲音倒還是穩的:“穿不過去呢?” “穿不過去,就看是相公命硬,還是元信命硬了?!?/br> ☆、第67章 啟明星 李淳一率領的關中軍才剛剛探觸到大漠邊緣,就發現了散落的貨車與尸體。隨行的南衙大將探看過后報給李淳一:“此地并沒有相公與元賊的尸身,臣斗膽推測,應當是元賊一眾人在此地與相公的人撞見,雙方廝殺,元賊見無勝算,帶著相公往更北邊去了?!?/br> 往更北邊,只有去突厥才是出路。元信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意味著他仍將宗亭當籌碼。而這籌碼必須活著才有意義,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取宗亭性命。 可茫茫大漠,誰也不知他們都會走到哪個角落,會遭遇怎樣的變故。 帶著擔憂,迎著危險,一行人還是朝北邊出發了。 烈日當空,塵沙翻滾。 已走過的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有連綿不斷的沙丘令人迷失。 倦極了的馬艱難往前挪了兩步,忽然前腿一折,整個兒都倒地,馬背上的人隨之跌了下來。黃沙燙人,但宗亭動彈不得,他一直被捆在馬背上,此時馬倒了,他也無法起來。一同跌下來的還有元信,他下意識要開罵,嗓子卻發聲困難,于是他撐臂坐起,吐掉嘴里的沙子,拔出匕首割開馬頸,猛地湊上去飲起了生血。 元信這舉動無疑于飲鴆止渴,然而如此一番蠻飲并不能解決眼前的燥渴。飲完了,身體反而滲出更多汗液,心跳愈快,連握著匕首的手竟也控制不住地顫抖。 殺了馬,只剩下滿臉血與滿目黃沙,對尋找前路毫無建樹,反是雪上加霜。 元信有些盲目地想起身往前走,卻因站不穩一下跌在了宗亭身邊。風貼著皮膚游走,天地間盈聚不散的熱量將人的意志力逼入絕境,他費力睜開眼,面前只有宗亭毫無波瀾的一張臉。 宗亭連眼皮也懶得抬動,他需要盡可能地節省力氣,因此只無聲地呼吸著,絲毫不搭理對方。但元信卻突然一把揪過他,聲音嘶啞含糊得幾乎聽不清:“給老子起來,接著走!” 宗亭聽不太清楚他說什么,但嗅到了近在咫尺的血腥氣,于是抬起眼皮看向他。元信臉上沾滿黃沙與血液,一雙眼睛也逼得通紅,累日疲憊幾乎將他心智悉數摧毀,現在連“求生”這個最后信念也快要崩塌。一旦他甘心死去,便不會再在意大計的落空與否,最后一定是要拉著宗亭一起死。 宗亭捕捉到了其中的危險,卻一臉無所懼,甚至彎起干裂的唇不急不忙道:“我說了……靠你走不出去,可是你不信我?!?/br> 聲音低啞無力,卻透著挑釁。 元信在大漠中顯然是個生手,在黃沙的狡詐與無情面前無計可施。宗亭卻不同,身在西北多年,少年時期他就曾隨軍數次深入沙漠腹地擊退外敵,對大漠的脾性顯然更為熟悉。 元信面對他的囂張怒氣叢生,陡將他前襟攥得更緊,喉嚨底更是發出一聲憤怒低嚎。 宗亭任他揪著,被捆在身后的手這時卻觸到地上的一灘黏膩,是已經開始凝結的血液。隨之摸到的,是尖利的、被guntang沙子捂熱的匕尖。 “求我帶你出去?!弊谕ら]上眼四平八穩地說道。他從容里透著萬分的狡猾與優越,全然不在意再次激怒對方。 元信瞪著眼用含混不清的聲音道:“出不去老子就拿你陪葬!”說著就要將宗亭從地上拖起來,可宗亭仍與馬捆在一起,他根本沒那力氣拽動,反又重重跌了下去。 空氣里的血腥味更重,馬開始腐爛,數只黑禽在上空盤旋,伺機對獵物下手。元信躺在沙地里猛補幾口氣,突然一個翻身,沾滿血的雙手瞬間就掐上了宗亭的脖頸,儼然已是歇斯底里的架勢:“老子要你一道死!” 他整個人都壓在宗亭身上,雙手死死扼住宗亭的咽喉,怒瞪的眼珠仿佛要掉出來。 這時宗亭倏地睜開眼,出聲艱難卻有力:“我不一定能活,可你卻——一定會死?!彼f話時額顳血管簡直要爆開,兩肋下腹亦深深凹陷,手從背后移出,目不轉睛盯住失控的元信,將手中利刃穩穩扎進對方后背,直捅心臟。 血濺了滿手,身上壓著的重量在瞬間變得更沉,喉間緊跟著一松,宗亭緩慢地補了口氣。 霎時間,盤旋在上空的數只烏鴉俯沖而下,爭相啄食新鮮的尸體,唯有一只無心奪食,穩穩落在宗亭臉側,將叼來的馬蓮子送給他。 清苦味道入口,猶如雪中炭一樣及時。 一眾禽鳥爭啄**,血腥氣盤旋不散,宗亭身上仿佛壓著一個屠宰場。他費力推開身上負累,掙脫已被割斷的繩索。鳥兒們受了驚嚇乍然飛起,撲棱棱的一陣,一同往北邊飛去了。 宗亭抬頭查看飛鳥的行跡,直到那一從黑影消失在視界中,才咬牙站了起來。 累日疼痛讓人麻木,關節也難以自如地配合,但此時為求生只能往前走。宗亭解下馬背上的空水囊,割下馬腿帶上烏鴉,隨鳥群也往北邊去。 方才吃到的馬蓮子非常新鮮,意味著在不遠處就有馬蓮草,或許還有沙棗樹,甚至水源。只有找到水源,他才有可能活下來等待營救。畢竟以他目前的體力,想要獨自徒步回賀蘭山,幾無勝算。 日頭漸漸下移,天邊紅得像要燒起來,翻滾的塵沙到了一天中最疲竭的時候,干枯的胡楊怪柳倒臥在沙子里,野羊從沙丘后竄出又消失,宗亭身旁的烏鴉突然興奮起來,在寥闊天地里“呱——呱——”叫喚,忽地展翅騰空,逐日而去,不見蹤影。 宗亭體力幾乎罄盡,全憑意志支撐,他在原地停了一陣,打算繼續前行時,烏鴉卻突然折返,渾身潮濕地帶了未成熟的沙棗回來。 它濕漉漉地棲在宗亭肩上,羽翼親昵蹭擦著他的臉,讓他感受久違的水,迫切想讓他知道求證的結果。 宗亭笑了,這時天邊終于斂起燒紅的臉,掛上了沉沉夜幕。他吃下苦澀青果,抬起頭就直面天河。夜風里繁星閃耀,置身其中,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壯闊與孤獨,也萌生出前所未有的期盼與掛念。 可等待是漫長的,哪怕李淳一特意帶上了熟悉大漠的兵馬前來尋他,效率也十分低下。 經歷幾日的徒勞找尋,人馬皆倦極,帶的食物也用了大半。這一日傍晚,大將斗膽進言:“倘明日還找不到,臣懇請殿下先行離開?!彼膿牟粺o道理,這兒不光環境惡劣,且隨時會招來北邊的敵人,李淳一身為儲君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這一開口,其余人紛紛附議,其中一裨將甚至自請命要護送李淳一回去。 李淳一沉默不言,卻突然抬起頭看呼啦啦的鳥群飛過,一陣又一陣。是斑鳩,它們通常會在日暮時分回到水源地,這意味著繼續前行很可能會遇見大面積的湖泊。她突然偏頭問身邊一個熟悉沙漠的校尉:“如果在大漠中水盡糧絕,你會怎樣做?” 校尉一怔,回道:“自然是先找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