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秦譽笑,也不戳破,將劍放在桌上,摟過蕭襲月在長腿上坐下。 “突然瘦了,抱著還有些不習慣了?!?/br> “我記得我大肚子的時候,你也說過抱著不習慣……”怎地這般難伺候。 好吧,其實她是想表達,不許對她身材說三道四! 吃吃吃、睡睡睡的過了好幾個月,蕭襲月也是慵懶得緊,掛在男人臂彎里,不一會兒便睡著了。反正是知道他照顧她照顧得順手,會把她抱上床放下蓋好被子。 秦譽虛歲已二十有三,少年之氣早脫了干凈,身材結實精壯。小女人在他懷抱里跟團小貓兒似的,抱起來軟綿綿的,毫不費力。一撈,一放,蓋好了被子。 雖然得了一雙兒女甚是歡喜,但他心頭一直有一團陰云籠著、驅散不去!秦譽在桌邊坐下,獨自喝了幾杯辣人的酒,面色沉沉。 派去找秦壑尸身的三百高手,竟一個都沒回來! 他,難道沒死? 眼下,朝中勢力漸漸分作兩派,一派歸屬陳太后,一派暗地了歸屬他。而歸屬陳太后的勢力中,又有幾個擁護皇帝秦琰的聲音,盡管還比較弱勢。兩方敵對的格局很容易打破,只要一方發展成熟,立刻就會行動。但,真的只是兩方嗎? 秦越此人至今還為表態,模棱兩可,他屬于哪一派?若說他獨善其身,他秦譽可是不信的! 他為何這般了解? 單從膽敢肖想他的女人這一點,便足夠說明,他絕不是懦弱淡薄之輩! 秦譽捏著玉杯,再將酒一飲而盡,要再倒,卻發現酒壺空了。秦譽吐了口氣,沒想到喝一滿壺還一點都沒醉。好久沒體驗過醉的感覺。 記得醉得最厲害的一次還是上輩子…… 秦譽回頭看了眼床上那不規矩地伸出來的藕臂。 醉得最厲害的那次,是上輩子被這混賬女人給無情唾棄得時候。 她上一世竟那般沒眼光,想想真是可惡透了。秦譽無奈地笑。統共沒醉幾回,卻好似回回都跟她脫不開干系。 秦譽拿了劍,大跨步去了庭中,練起劍來。 月上柳梢,疏影橫斜。舞動的劍刃折射了月華,襯托著男人矯健敏捷的招式、身影,俊得非常。 三箭上弦,射殺猛虎救美人。這件事平京城中幾乎無人不曉,鄭舒窈自然也是知道。鄭舒窈躲在月門外的暗處,看著那月光下練劍的男子,心頭五味陳雜。 曾經,她可以得到他的重視,可是她卻親手將所有扼殺了。 鄭舒窈看紅了眼睛,專注得沒注意到身后的人! “鄭妃娘娘看得這般癡迷,是后悔當初的不珍惜了嗎?” 低低的聲音忽然在身后咫尺的地方想起,鄭舒窈嚇了一大跳,也瞬間認出了這聲音來…… “周側妃?!?/br> 周搖光笑了笑,月光將她的五官勾勒得明明暗暗,有些詭異的味道。 若知道自己被窺視,秦譽定然不會高興。兩個女人都是輕手輕腳的一把好手,碎步走遠了些。 “周側妃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br> 鄭舒窈只覺周搖光說這話與平日對她的態度有些不同。 周搖光輕笑了聲,道:“我的意思是,鄭妃娘娘空有滿腹的經綸和紙上計策,做事卻總看不清楚時局?!?/br> 鄭舒窈一怒,壓低了聲音。 “你就不怕我治你不敬之罪么?蕭襲月我治不了,你,本宮還是治得了的?!?/br> 周搖光卻并不怕。 “鄭妃娘娘當然敢治我,太后對娘娘那是寄予了厚望的。只是,鄭妃娘娘若是治了我,我便永遠不會告訴你救你們國公府的法子?!?/br> 周搖光如期的在鄭舒窈臉上看到了松動,接著道:“娘娘不會不知道,平津王以國公府九成的家產作為交換,才放棄追究你們的欺騙的吧。虧空這么大筆錢,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發,到時候的后果,只怕你的父母姐妹都會眾叛親離,娘娘也會變作過街老鼠,呵呵……” 鄭舒窈當然知道這事。 “有話直接說,不必拐彎抹角!你拿著我的把柄,要威脅我什么?” “痛快!所以我才來找鄭jiejie共謀事?!敝軗u光直道出了來意?!拔沂莵斫榻B個人給jiejie認識。這普天之下,能夠解救鄭jiejie于水火之中、能與平津王這等英雄相較一二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誰?” ☆、第154章 這夜,鄭舒窈拿著周搖光給她的繡字手絹兒,輾轉反側。手絹上繡著一首詩,意指相見時間和地點。 三日后未時,花朝樓。 這神秘人,究竟是誰呢? 抱著這個疑問,鄭舒窈翻來覆去難成眠。 左右府上的妃子美人中,除了蕭襲月,旁的也和透明人差不多了,也不會有人來找她。她也沒有機會梳洗打扮給誰看……明日遲些起,也沒有人會理會。 秦譽從沒來看過她。 那一點出嫁前想著秦譽能回心轉意的期望,越來越冷。 鄭舒窈從沒有想過,秦譽會對她如此冷漠。 把手絹兒收好,鄭舒窈躺了大半個時辰,想著自己的處境、國公府的父母姐妹對她的嫌隙,淚紅了眼睛,迷迷糊糊間,突然聽見門有一聲輕輕的響動。 “誰……” 話在喉間變得格外酥軟無力,竟如中了迷藥般,清醒不過來…… 門似開了,又關上。紗帳外,陡然出現個男人的黑影,隱約可辨側臉的輪廓——很是好看。 是上次的男人。 鄭舒窈使勁的想要看清楚,可是就是看不清。他的手從紗帳的縫隙中伸進來,準確無誤的落在她胸前的峰巒上,力度很重,毫不溫柔地一捏將她推到,罵了一聲——“蕩婦!” 他的聲音有些不正常的粗啞,動作粗暴,咬牙罵著她。鄭舒窈無力地反抗著,可身體深處卻又有一種渴望,無法拒絕身上男人如火的溫暖,無法拒絕他并不溫柔的擁抱。 被人背地里罵了多年的老姑娘、指手畫腳,甚至被國公府的親人指指點點,過往的苦楚在這看不清的黑夜里似乎都放大了,讓她迫切的需要一個男人的肩膀倚靠,需要一個如火的男人將她空洞寂寞的心和身子填滿……這個人,好似就如溺水時伸來的那根救命稻草…… 床幃搖晃,一只玉手“啪”地抓住床頭雕花、似穩住自己的平衡。 “早就知道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蕩婦……”男人又用沙啞的聲音罵了一句。 鄭舒窈斷斷續續的虛弱聲音問。 “你,你是誰……” 床幃上男人的影子乍然一頓,怒氣將他的聲音壓得更低更沙啞,沙啞得有些刺耳。 “是誰?呵……”他笑得很難聽,鄭舒窈只看見他下巴模糊的輪廓,很好看?!敖裢砦冶阕屇阒牢沂钦l……” 突然,他似瘋了一般,像恨不得將她撕碎,力道大得讓她發疼。 這一夜,是個可怕而放縱的噩夢。 第二日一早,鄭舒窈醒來時第一反應是屋子里會同上次一樣混亂,是以滿心慌張——上回是洞房,還可說,這回,秦譽一直在蕭襲月那里,她又如何解釋? 可鄭舒窈一掀床幃,卻發現屋子里整整齊齊,比昨天睡覺前還要整齊!簡直……無法相信! 鄭舒窈忙起身,雙腿酸軟,差點站不??!一摸身子,竟然衣裳也穿得整整齊齊! 難道,昨晚真是她睡糊涂了,做的一場夢? “不可能……” 鄭舒窈突然發現書案上的書卷、狼毫擺放得規規矩矩的,和平日里丫鬟擺放的方法有些不同。 這樣更加整齊順眼,似是有涵養的公子的擺放方法。 難道,是昨夜的男人,把這些收拾好了,才走的嗎? 想到這兒,鄭舒窈心底竟然生出一些……溫暖來。 鄭舒窈一翻枕頭下,赫然躺著一方手帕。還好,手帕還在!三日后,她便去找那個周搖光口中的神秘公子!她才二十歲,不能就此凋零!不能這般早的認輸…… · 接下來一連幾日都是晴好,蕭襲月難得擺脫了錦夕和銀漢兩個小家伙,帶了荷旭、香魚以及顏暮秋、楊霸山、劍風、無命等護衛,出府去蓮溪寺上香。 昨兒個,秦譽得知了她要來上香,便將出行的護衛、衣食都安排妥帖了,蕭襲月想cao心都cao心不上。若是以為秦譽只cao心了她衣食和安危,那便錯了!秦譽昨日連夜派了人,秘密地快馬加鞭先行前往蓮溪寺,叮囑了方丈和搖簽解簽的人,若是讓蕭襲月聽到半句不好的話,那明年的香油錢便自個兒想辦法去! 跟誰過不去都不要跟銀子過不去??!那方丈當即就點了頭…… 身心都考慮好了,秦譽才佯裝并不多管她的樣子,一早穿戴好王服進宮去了運籌帷幄了。近來朝廷局勢越發緊張,變動一觸即發…… 秦譽把這些小心思藏得緊,是以蕭襲月只顧著一路吃吃喝喝,還沒來得及發現! 這一個月里,秦譽搜羅了平京城內外的名大夫,熬了藥膏給她,天天夜里親手給她抹,按。 是以,她的大肚子收得很快,現在幾乎和懷孕前差不多了!皮膚也緊實滑嫩得緊! 有個勤快的男人就是好!蕭襲月愉快地腹誹,省時省力省心,唯一的不好就是秦譽精力實在旺盛了一些……每回按著按著,他就要寬衣解帶,拉著她說:“外頭按完了,該輪到里頭了……” 可惡…… “娘娘,你可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馬車里,荷旭問蕭襲月。 “累倒不累,就是有些悶了?!笔捯u月撩開了馬車窗簾,立刻一副秋日晴朗之景映入眼簾。滿眼都是斑駁的黃綠。有三五個駝背老農婦在田間地頭彎腰勞作著。 風吹來,帶來植物果實的氣味。 “停車吧,咱們歇一會兒?!?/br> 蕭襲月在荷旭丫鬟的攙扶下馬車來。許久沒有出府來看鄉野風景。隔了三十來步的地里,一對補丁農婦母子正挎著籃子,似在拾撿著遺落在地里糧食粒兒。那小兒子約莫六七歲,動作敏捷,看模樣是個機靈孝順的,為了讓母親少彎腰,他撿得很是勤快。 一眾人心情都很好,香魚指著那對母子道:“小姐,你瞧,這鄉間之人就是透著一股子淳樸和樂之風,雖然吃穿不如大府大院兒的好,但也是快樂的?!?/br> 香魚一眼,荷旭幾人都很贊同,唯有蕭襲月沉默了一會兒,也不嫌地里多泥土,朝那對母子走去,從香魚帶著的銀錢袋子里拿了五十兩銀子遞給母子倆。 “去買些糧食吧,這些草籽兒都發了霉,撿回去也不能吃的?!?/br> 母子倆驚看了眼銀子,抬頭一見眼前的女子,黑發如云、肌膚勝雪,衣裳錦繡、釵環琳瑯,美得不知如何形容,驚得張嘴傻在原地,木訥得接過銀子,猶自不敢相信,半晌才回過神來忙拉著兒子要跪地呼謝謝。 蕭襲月一把扶住農婦?!澳袃合ハ掠悬S金,不必跪了。你兒子生得聰明,好好教導,他日定然出人頭地?!?/br> 農婦感激不盡。香魚幾人這才明白了,她們只看見了表象,只看見風景,并沒有看見農婦母子瘦得深深凹陷的臉頰,和雖然小,但穿在身上依然飄飄蕩蕩的補丁衣裳。只怕這對母子是饑腸轆轆,已經窘迫到了生活的絕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