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那小廝說:“有些我們王殿下在平京的舊識。王殿下冬狩獵了山珍無數,尤有一頭野豬rou質格外鮮美,是以殿下才請朋友親屬過府小聚一番,品嘗山珍?!?/br> 蕭襲月點頭表示明了。 好吃好喝,既然不能不去,那便高高興興的去!何樂而不為,她還怕他不成。 “荷旭,張羅備車馬。香魚,扶我去換衣梳洗?!?/br> 兩丫頭各自答應了聲兒。冬萱怯怯道:“娘娘,那奴婢呢……” 蕭襲月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她前些日子燙傷了的手指上?!凹热荒闶种敢呀浐昧?,就把我前些日子吩咐你做的衣裳做了吧?!?/br> “是……娘娘……” “冬萱”看著蕭襲月主仆離開,心底思慮重重!難道,她的身份被識破了?不過,若她被識破了,應該早就死了,也不會留著她在屋里伺候了。不,應該沒有被發現…… · 且說蕭襲月出了府,乘著馬車轱轆轱轆的就去了漠北王府。府門前停了幾輛馬車,正有人下來,看樣子非富即貴,不過,觀那些人的穿衣打扮,應當大多是民間之人,不是皇廷的。 這般也對秦越的處事風格,他向來低調,不籌措軍事,表明自己無無心皇位,才得以在高太后的大屠殺中保命安然這些年。若在府中云集皇室子孫若干,那豈不是容易被人捏了把柄說是意圖謀反? 秦越這老狐貍何其老辣,當然不會干蠢事。 “娘娘小心?!焙尚裣纫徊较埋R車,扶蕭襲月下來。 嘎吱一聲,蕭襲月一腳踩在薄薄的雪地里,一下便覺周身被一道犀利的目光包圍了!有幾分熟悉——有些秦譽的味道。 仰起頭,蕭襲月一眼就看見了那站在府門外、斑駁雪地中的高大男人。他穿著威嚴的王袍,頭頂玉冠高束,樣子也和秦譽有些相似。是了,他們是親兄弟。 “蕭娘娘可算來了?!?/br> 蕭襲月見秦越腳下的雪都被站化了一片兒,當是等了許久了。他又沒說會在門口等她,如何能怪她來遲? “讓殿下久等,本宮實在抱歉?!?/br> 對著蕭襲月言不由衷的道歉,秦越嘴角輕輕花開一絲笑,清,且淺。讓蕭襲月晃眼間還以為看見了秦譽,心說自己是思念心切,難道是多日不見想他了…… “不過,佳人遠道而來,孤王等這么一會兒倒是值得。娘娘,里頭請?!?/br> 秦越一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蕭襲月隨著他入府。 王府的格局布置極為的簡單、古樸,或者說是,有些古舊?漠北王常年在漠北之地,這次還是他多年來第一回在平京住這般久。但古舊,也不并不是破敗,透著一股子的滄桑勁兒,就跟他人一樣。 漠北王一路無話,氣氛頗有些尷尬。蕭襲月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原因,是阿卓依要嚷著給她介紹良人,將他們二人生拉活扯的套去了花朝樓,“處對象”!這一年多來也沒聽說他娶妻,難道……這男人是個斷袖?或者,天生就討厭女色?三十而立,他今年可就要三十一了!還是條光棍兒。 蕭襲月一路腹誹著。雖然秦譽防他跟防采花賊一樣,但她還是難以理解。這眼高于頂的老狐貍會喜歡她?呵,呵呵,別逗了…… 蕭襲月想著都覺得這想法好笑,一不留神一絲笑意流露道唇邊,被秦越捕捉了個正著。 “娘娘莫要過于妄自菲薄,平津王與本王一根同生,長得像,性格也相近,喜歡同一個女人沒有什么不可能的?!?/br> 秦越突然來了這么一句,讓蕭襲月目瞪口呆,無言以對!只能打哈哈,應將他這一言當做玩笑來對待。 “漠北王殿下真會開玩笑?!?/br> 秦越卻是正色?!肮峦貂r少開玩笑,娘娘聰慧,應當知道孤王的性格老成,不會亂開玩笑?!?/br> 他一本正經,弄得蕭襲月那剛扯開的糊弄笑意僵在嘴邊兒,被北風一吹都要成干兒了,“呵呵”的硬生生結了尾,沒有答話。當然得當做沒聽見!不然,怎么整?兒子孩子肚子里聽著呢! 不過,秦越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是見一直忌憚著的弟弟喜歡她,所以也想來爭一爭么? 想不透。秦譽,秦越,以及秦壑,并稱蕭襲月猜不透、摸不著邊兒的三大怪男人。 想不透便不想,左右,他又不是什么要緊之人,只是暫時的看護,有恩報恩就是了,斷然扯不到以身相許的份上。 此時。 庭中已有不少人聚著了,大家言笑晏晏,因著大多數來自民間,皇親國戚少,笑談中少了些陰謀算計,氛圍也輕松一些。 蕭襲月不想,此庭中也有綠萼梅以及紅梅數支,雖數量不多,卻十分精神! 眼下只怕國公府的梅花都快凋謝了,不想這隱蔽的漠北王府深處還有這幾枝梅花兒!蕭襲月仔細看了一看,其根部有稀薄的泥土,斑駁的露著底下的冰雪,若不注意、或是不識貨,根本不會知道這底下幾尺都藏著加了珍貴養料的冰雪。梅花兒數量不多,看起來并不張揚,可見秦越是用來自己欣賞的。 秦越將蕭襲月引到園子南邊兒,一處夫人小姐坐談的偏殿,而后就自己忙去了。這屋子里幾乎都是生臉兒,蕭襲月不認識,方才秦越沒有介紹,這些人應當也不認識她。 不過都不是傻子,這些婦人小姐見門口款款走進來的少婦,肌膚若雪、眉若芳黛,靈巧的瓜子臉映襯著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身上穿的衣裙,繡著皇室家眷常穿的繁復花紋,外頭披著及踝的狐裘披風,行走間珠釵輕顫,耳際挑下的發絲隨風搖曳,風姿堪稱絕代……絕對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但看她那走路的姿勢、步履的大小,儼然是極為懂禮儀的! 本來一屋子來自民間的女人都大聲兒、小聲兒,歪歪咧咧地談天說笑,這一眼見了蕭襲月之后,都情不自禁坐正了身子。有的扯了扯衣裳上褶子、捋了捋發梢兒,做出副也很知禮的樣子。 蕭襲月禮貌的笑了笑打招呼。屋里的女人也對她笑。 蕭襲月看得出,這些人身上都有股淳樸之風,沒有那高家夫人那種剽悍橫行。想來秦越將她領來此小坐,也是有這原因在。難怪秦譽那般防備漠北王,臨走還是將她托付給秦越照看。 這男人確然是個和秦譽一般心細的。 屋里的婦人姑娘都很好奇蕭襲月,她才一坐下,就開始嘰嘰喳喳的圍攏來,年輕的姑娘瞧著她滿眼睛珠子都是羨慕、崇拜。 “姑娘,你這手兒怎地這般滑?用的什么膏兒抹的?” “蕭jiejie,你怎么生得這么白???臉上還沒有被北風吹紅的血絲,跟玉似的,好漂亮……” “去去去,蕭姑娘是金玉雕的,你們這些糙手別給捏傷了、捏壞了……” 雖然這群女人又露出了“本來面目”,不過倒是沒有惡意,也沒有多嘴多舌追問她身份,她說起話來也沒有什么好顧忌的,比對著國公府、將軍府以及皇宮一干人等輕松多了。 蕭襲月難得的開心聊了會兒天,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曾經名噪一時的將軍府四小姐蕭襲月,也沒有人知道,她就是那“寧做王侯寵妾,不做富賈正妻”之言里的女主角。 而蕭襲月也沒想到,一會兒,就遇上了那個她最近一直很好奇、想見見的男人。 ☆、第129章 陳太后從前做皇后時,不許人種楊梅,吃楊梅,連談論梅都是一件忌諱之事,梅花無辜,是唯一稍微得以幸免之物,不過大多數人家也并不敢輕易養之,免得萬一有橫禍砸來。 平京中,除了像國公府那樣的大門第,其它一般的大戶人家的梅都是近一年才從外地移栽而來的。最近一年,尤其是cao控了少帝秦琰之后,卻大肆的讓人種上梅花,似乎要以梅之繁榮來喻她陳氏一派的榮華,梅開遍天下,那這江山就千秋萬世都在她掌心里了。 女人一旦得到凌駕于人之上的權力,就更容易產生些飄忽的臆想來,大約,歸根到底還是女人更偏感性一些……陳太后似乎也不例外。 蕭襲月腦子里胡思亂想著,嘴巴里還和姑娘嬸子們應和著——與她們說話不費腦,一心二用也不礙事。 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叫這一屋子女人,去偏殿用膳的地方。 有吃有喝誰不高興,十好幾個女子嘰嘰喳喳的,像是一群麻雀,歡快地撲騰著往偏殿飛。 蕭襲月被一群嬸子、姑娘簇擁在前頭。她們似乎都挺喜歡她,想來至少有一半兒的原因,是因為是秦越親自將她接送過來,其次才是真喜歡她本人……吧? 方才走到屋外,姑娘小姐們就聞到里頭傳出好幾股香氣!勾引得人口水直冒。不過……對于蕭襲月這個處于嘔吐期間、間歇性嘔吐癥的孕婦,真是好生嘆惋…… “蕭姑娘,你怎么了?” “蕭jiejie,你臉色有些白啊,可是不舒服?” 蕭襲月沒有說自己懷孕了,畢竟人多口雜,十幾個女人七嘴八舌的繞起來應付著也費唇舌。 “不礙事,你們先進去,我在外面院子里站站在進去?!?/br> “jiejie,要不要我陪陪你啊?!币皇欢q的花襖子小姑娘眨巴著眼睛。 拍了拍她染著兩團紅云的小圓臉,蕭襲月笑道:“不用,jiejie有丫鬟jiejie們陪著,不礙事?!?/br> 看她都快饞得流口水了,還“大義凜然”地說要她。 香魚和荷旭也挺喜歡這小姑娘?!澳憧烊コ园?,你的蕭jiejie有我們伺候著?!?/br> 小姑娘一聽“伺候”這兩個字,越發覺得蕭襲月好厲害,帶著崇拜的眼光嗯聲點頭,三兩步就躥進門去了。 荷旭拿了一片兒沾了酸橘汁的手帕給蕭襲月聞聞。 別看只是酸橘,來頭也不小。冬末時節平京哪里有橘子?北地也不產橘子。這酸橘是秦譽臨走時吩咐人南下去平津一處果園里弄的。這時節,就算是平津也是幾乎買不到。必然是如同養梅一般,用了許多費時費力的技術和功夫,才得以種得。橘子也是近些日子,才送到的,存儲在王府冰窖里。 “娘娘可好些了?” 蕭襲月點點頭,不想多說話。 “扶我到梅花樹下走走?!?/br> “唉!” 香魚、冬萱兩丫頭,一左一右的攙扶著蕭襲月走到庭中花枝下,才經蕭襲月吩咐站開了身。她們跟著蕭襲月也不必那般拘束,是以都各自看著梅花兒。蕭襲月也樂得沒人緊跟著。 此時云開了,立刻有幾束稀薄的日光投下。光像是褪了色一般,很淡,映在紅梅花瓣兒上,剛剛夠曬化最后一片兒殘留在花瓣上的雪花。雪花化作小小的一滴水珠,黏在花瓣兒上很是晶瑩。 纖長的手指尖梢泛著米分,蕭襲月指尖兒一碰著水珠,那水珠就黏上了她的指甲,像是通人性似的。 蕭襲月正覺著這景象有趣,忽覺一個巨大的影子一下將她罩在其中!嚇了一跳,蕭襲月回身,正好對上漠北王秦越。 秦越身材牛高馬大的,確確實實的嚇了她一大跳! “方才聽下人說你身子不適?” “沒什么大礙,就聞到油膩的東西偶爾會不太舒服,過一會兒就好了?!笔裁础澳恪?,應該稱呼“蕭娘娘”,直接你來你去,聽著未免太親昵。蕭襲月想著有些不高興,并不想答話,想借步邁開,從他充滿侵略性的高大身影和俯視目光中出來。 為了不讓秦越覺得她過于不高興,蕭襲月這步子邁得不大,恰到好處而已。結果,秦越稍稍一轉方向、挪了才那么一小步,那影子又罩了下來,讓她避無可避……長得高大果然有優勢。 “咱們用飯在里屋,外屋這幾桌是給他們的。平津王親自登門求孤王照顧你,孤王既然答應了,就會好好將你照顧得妥妥帖帖,不會少半根毫毛。里屋的飯食都適合你的,你不必疑慮,且孤王可保證,無毒?!?/br> 求?只怕秦譽若聽了他這番話,定不會給好臉色,光一雙似淬了寒毒的眼神就能將他凍成冰凌子了! “……漠北王殿下說的哪里話,本宮能得邀請來此赴宴,已是十分榮幸、高興,若信不過殿下豈不是顯得自己沒有良知了。本宮只是想透透氣,也順便賞賞漠北王精心照顧著的梅花兒。如此好梅,若無人欣賞豈不是可惜了?!?/br> 方才這女子素手沾著水滴,水滴下的指尖兒如同花瓣兒一般,比枝頭的花還要嬌艷上三分,秦越暗自想著。 難怪秦譽如此挑剔、高傲的男人,會獨獨對她情有獨鐘,連對曾經追求多年的鄭舒窈也冷冷淡淡。這女人美在神韻氣質,美在舉手投足。像蕭華嫣那樣的女人適合當仙子供著、任人捧著;鄭舒窈那樣的美人適合擺在外頭亮著、讓你哄著;而蕭襲月這樣的女人……讓男人看了,就有種原始的沖動,就想娶回家里疼著、寵著,那雙手會為你作羹湯,會給你補衣服,會給你生兒育女,會在你累了的時候、靠在你懷里給你安慰。這才是真真實實的女人…… “漠北王殿下……?”秦越似有心事,蕭襲月見他出神,喊了兩聲才將他喊回了神來。 皺了皺眉頭,秦越道:“你要賞梅一人豈不是缺少知己,孤王有一人,定然是你想要的知音?!?/br> 蕭襲月正想問是誰,卻見秦越往旁邊站了一步。立見不遠處一穿著白狐裘的青年男子正在走近。他玉簪束發,雖只是一眼、并未能看清了其容貌,但已然能見起風華!正是如同傲雪梅花一般的風骨! 男子穿著雖文氣溫潤,行走間卻并不扭捏,沒幾步就來到二人身前。 “白靖宇見過漠北王、蕭娘娘?!?/br> 他微微行了個禮、打了個招呼,不卑不亢。 蕭襲月卻是呆了一呆?!安撕??”蕭襲月說完覺著不對,立馬補了一句,“昌宜侯可是你家人? 白靖宇微微含了禮貌的微笑?!熬赣顚Σ撕钤缫延兴?,但一直并未得榮幸相見。家父姓白,昌宜侯姓周,家中親屬稀薄,近親、遠親都無可能?!?/br> 白靖宇一句話解釋得十分清楚,想來是從前也有人這般驚疑過, 像,太像了!蕭襲月雖無證據,但憑直覺就覺,這公子和昌宜侯周宇定然有些聯系。這神態舉止和眉目,真是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