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第128章 蕭襲月見江氏臉色一白,便知道她心頭怕的是什么。她手里可捏著她夫君鄭建寬的把柄呢! 鄭建寬干了那等事,在國公府里定然也是受了不少責難。而江氏作為當年的受害者一方,竟然為兇手生兒育女,其心理的壓力和負罪不論多少,定然有之。再者,對于國公府而言,江氏就是個扎眼的存在!江氏能以正室之身份安然活到現在,恐怕也是因著鄭家二爺是個厲害的人物,對她也是真的寵愛。 蕭襲月暗自分析完,回頭便見姚氏瞥了一眼江氏,雖然含著微笑,但臉色并不覺著好。 “二弟妹,今晨我派了人去請你賞梅,你說身子不適、不能來。怎地此番又來了?可是臨時改主意了?” 姚氏言外之意模棱兩可,普通人怕是難以體會個中的諷刺逼問,只當是妯娌間的戲言。 作為當事人的江氏當然能明白,這個大嫂向來對她不滿意,只是因為鄭建寬的面子,沒有撕破臉。姚氏是當家的,她也性子弱,打心底里有些怕她。 “晨間吹了冷風著了涼,榻上捂了一個時辰,好多了?!闭f著,姚氏將鄭旭升又往懷里緊了緊,像是怕被人搶走了似的,寶貝的緊。蕭襲月不禁微微攏了攏眉頭……她這反應,是不是強烈了些? 其實江氏這反應,與姚氏沒有兒子有關系。姚氏就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都沒有。一直想過繼一個兒子到她膝下,府上年紀小的、合適的,她挑剔的性子有看得慣的,仿佛就鄭旭升最合適。 蕭襲月并沒有與江氏打招呼說話,上兩次一見是秘密進行的,江氏不愿提起、巴不得當沒發生過,她也沒有那個必要去要求個一二三。 國公府賞梅會散了,各自出門乘上各家馬車回家去。 登上馬車沿,蕭襲月回看了一眼國公府高懸的金字大匾額,威武、精致、闊氣。這是鄭氏長大的娘家,蕭長文、蕭華嫣的親外祖父家,且不算姚氏母女要與她找麻煩,光是從前發生過的事,以及她知道楊花村一案、捏著鄭建寬的把柄,就是個隱藏的禍患!想來秦譽有他自己的安排,國公府是鄭舒窈的家。蕭襲月想著,就算要出手,也當與秦譽說清楚了來。 放下車簾,蕭襲月在荷旭的攙扶下進馬車去。香魚先一步上去鋪好了絨毯。絨毯在小炭爐上烤過,坐上去很是暖和。這方法是秦譽臨走留下的一卷冊子里寫的。冊子專門找醫婆為蕭襲月編的。 “娘娘,殿下對您可真是極好。衣食住行都考慮得甚是周全,出門坐馬車鋪墊子這等事都想得這般周到。哪個男子能這樣體貼?體貼的大多沒有出息、沒有作為,有宏圖偉業的,幾個不是妻妾成群、回家就等著妻妾伺候,像殿下這樣的男子恐怕把天地翻個底兒朝天,都難湊出一雙來?!焙尚竦?。 香魚也深覺有理?!翱刹皇?,小姐真是好福氣。殿下可是平京城中多少閨閣女子夢寐以求的佳婿???,這不連國公府的人都巴不得貼上來,但殿下卻獨獨對娘娘情有獨鐘。旁人真是羨慕紅了眼睛?!?/br> 荷旭又說:“依荷旭看啊,娘娘該對殿下更上心些,殿下在的時候多打扮打扮,也像別的女子那樣給殿下彈彈琴什么的。男子的心思,不都是喜歡這些的?雖然殿下不是那些老端著一副清高樣子的王孫公子,但到底還是男子,哪個不喜歡自己的妃子溫柔粘人一些?!?/br> 敢情,這倆丫鬟一唱一和的是委婉提醒她要粘人一點,守住好郎君?虧這兩個機靈貨噼里啪啦說那么大堆…… 蕭襲月攏了攏蓋腿的毯子?!八麑櫜粚櫴撬氖?,我才不稀罕。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他是什么樣的人,本宮還是知道,若他被一時美色所迷,我就算日夜打扮博取他放心,也總有一日他因我姿色衰弛而拋棄。與其等到那會兒自己一無所有,不若早些坦誠了,合則合、散則散,至少我還年輕?!?/br> 兩丫頭一聽,深深覺著有理,雖然聽來與平常夫人小姐們的思想很是不同,但……真是這個理兒! 蕭襲月嘴里雖這么說,但心里卻猶豫思量開:難道,她對秦譽真的不夠溫柔、不夠用心么…… 他是愛她的,可她對他……愛定然是有的,但是有多深呢?有他的深么?比感激多么,比感動多么,比歉疚多么…… 蕭襲月第一次想起這個問題。他對她愛了那么久,而她似乎遠遠沒有他對她的愛那么久、那么偏執。蕭襲月心里有些疙瘩,她希望愛是對等的,被人寵愛固然溫暖,但老是像欠著他情。罷了,等他回來,她再好好彌補他吧。若相守已是,一輩子的時間還長著。她慢慢都彌補上。 荷旭想起那胖婦高夫人,還氣不打一處來?!澳锬?,那么好的一對耳環,真是可惜了。就算給乞丐也比給那壞心腸的潑婦好啊?!?/br> 荷旭一言,終于打斷了蕭襲月的思量。 蕭襲月想起那悍婦,高深莫測的一笑?!罢l說要給她,楊護衛已經跟在那胖婦的馬車后頭了……”想坑了人還占她蕭襲月的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 “咦,小姐,這是什么?”香魚瞧著蕭襲月隨意扔在一旁的一串珠子,一看便不是凡品?!把?!難道是……” 荷旭一見,乍然明了!是一串東珠! “原來那胖婦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應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香魚有順東西的本事,蕭襲月從前跟著她學了學。在高夫人把手包塞給尿急的譚夫人時,她便看見原本高夫人戴在脖子里半隱半現的東珠串子不見了,就猜到了她要干什么,也就將計就計。 在掉落的瞬間,她將那東珠藏在了袖子下。待手包“啪”一聲落在地上,引來了那四個夫人小姐來拾撿,地上早就沒了東珠。她們自然看不見了。高夫人穿著華貴的滾獸毛衣裳,恰好把脖子上的東珠給遮了去,是以,早前并沒有人發現她其實戴著東珠。蕭襲月也是因為恰好日光反射了一束光進她眼底,仔細看,才發現的, 兩個丫鬟驚大了眼睛,翻看著高夫人那串東珠?!半m然比起小姐那對東珠耳環差一些,但也還是個寶貝!看來那胖豬頭的娘家干了不少勾當、賺了不少黑心錢呢?!?/br> “哈哈,叫她坑人,活該栽了!娘娘真是好聰明!” 蕭襲月瞟了兩個得意的丫頭一眼?!昂脩蜻€在后頭。咱們繞道,從高家那條路回去?!?/br> 馬車轱轆轱轆,蕭襲月的馬車繞去了另一條路,這路上已有了一道寬寬的大馬車轍子。沒錯,便是高夫人家馬車留下的。 就在這條路的前頭。 高夫人坐在馬車里,心情經梅園子里幾起幾落!她帶著那一串東珠本是打算在眾婦之間顯擺顯擺,臨時想了那注意,卻不想真的丟了!想來想去,也只有蕭襲月有可能,或者,譚夫人?譚夫人看那樣子也不像是會拿東珠的…… 好在,蕭襲月那個傻子,打腫臉充胖子送來她這對寶貝,她也不算吃虧!高夫人涂了紅胭脂的肥厚嘴唇,在耳環上親了一口。好寶貝! 高夫人正在高興,忽感馬車一震——似有什么重物哐啷一聲砸在了馬車頂上,一陣晃蕩!“咔”一聲!明晃晃的大刀從頭頂直插到高夫人面前,鼻尖被刀刃兒劃出了條細細的血線! 接著,便聽見一聲粗里粗氣的莽漢聲——“打劫!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交出來?。?!”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給,我都給……別殺我、別殺我呀……” …… 蕭襲月的馬車轱轆轱轆慢搖搖地趕上去。不過,此時楊霸山早已得手,走人了。 兩輛馬車并排擦肩,蕭襲月撩開馬車窗簾,透過高夫人那破了個大窟窿的車窗看進去。 “呀,高夫人這是怎的了?可是誰惹了您生氣,怎地馬車也給踹爛了?!逼鋵嵤菞畎陨奖某鋈ナ菕瓿龅拇罂吡?! 高夫人臟頭亂發,見到蕭襲月如同看見了救星,立馬嚎啕大哭:“蕭娘娘、蕭娘娘!救命啊、有強盜,有強盜要殺我呀!” 荷旭、香魚也伸長了脖子哎呀哎呀的直出聲關切,樣子十分著急。 高夫人衣裳也被劃爛了,耳朵上碩大的金耳環,頭上滿頭的珠釵寶貝,手上幾個金銀玉鐲,全數被“搶”走了!她為了顯擺,今天戴的都是最貴的、平時都舍不得多戴的東西,就怕戴多了磨損了。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全給混賬賊搶空了!”高夫人還在繼續嚎啕,“蕭娘娘,我馬車夫受了傷,娘娘快帶我去報官吧?!?/br> 蕭襲月一聽“搶空了”立刻變關切的臉為嚴肅臉?!案叻蛉耸钦f,本宮送你的那對耳環也弄丟了?” 高夫人這才想起不妥來。好歹是別人送的,未免顯得自己太不上心、輕視。 “哼!本宮來正是想來換回那對耳環的!那對耳環是太皇太后收本宮當義女的時候賜的,本宮懷了孕、方才一時糊涂給記錯了,還請高夫人還來。卻不想高夫人故意搞了這么一出,只怕是演戲、不想拿出來吧!” 高夫人一聽太皇太后,立刻傻了眼兒,百口莫辯?!澳锬?,真是被賊人搶了啊,真是被賊人搶了!我這滿身的上千兩的金釵寶貝都沒了……都沒了??!嗚嗚嗚……” 荷旭掩鼻皺眉,嫌惡的瞟了一眼高夫人?!鞍パ侥锬?,怎么有股子尿sao氣?!?/br> 高夫人先前被一把大刀扎在面前兒,楊霸山提刀那一粗嗓子吼,立馬就尿了褲子,現在氣兒散出來,真是…… 蕭襲月接過香魚遞來的香帕子,捂了捂鼻子?!案叻蛉诉@‘禮教’和‘規矩’真是自成一派、與眾不同。本宮也不追究你是不是騙本宮,本宮只要看到結果,太皇太后賜給本宮的信物,若高夫人不想落個藐視皇家的罪名,三日后就給本宮送到平津王府上!否則……” 否則之后隱藏的話,已經盡數化作蕭襲月臉上的冷冷笑意。 否則有你好看!高夫人哪里會看不明白這意思,跌坐在又濕又臭的那東西里,眼看著蕭襲月的馬車走遠。 東珠折了,身上的值錢東西也全沒了,現在還很可能背上藐視皇家的罪名!高夫人如同掉進了地獄噩夢一般!明明大早上還高高興興的去賞梅吃酒,怎地一下子就成了這樣了,命都有可能被除脫啊…… “我這是撞了什么鬼啊……”高夫人一路嚎啕大哭,哭回府上時聲兒都啞了,府上丫鬟奴才們看見,面兒上著急、心底也是忍不住暗笑。 高夫人這一路,也終于回過味兒來,定然是蕭襲月故意整她的!高夫人與夫委屈哭說了一回,細細致致地都講了,當然沒說自己是故意整蕭襲月反而被整的,只說是蕭襲月看不慣她,整她。 高大人哪里不知道自己這老婆是什么東西,一想便知定然是她先出手整人,卻不想敵不過人家,反被整成了現在這么個慘不忍睹的模樣。 “老爺,你可要為我做主??!不能讓那賤妾踩在咱們頭上,坑害咱們??!” 高夫人話音剛落,啪啪地就挨了幾大耳刮子!劈頭蓋臉挨了頓罵! “不長眼的東西,你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重!連太后都不敢擅動的人,你竟然還敢去造次。你能喘著氣兒活著回來,已經人家蕭娘娘開恩仁慈了!有眼無珠的東西,三日后備上大禮,上門去給我認錯去!” 高夫人本就被自己男人三耳刮子扇得頭暈眼花,一聽還要上門認錯,頓時兩眼一翻、死魚一樣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后三日,高大人親自領了自家悍婦上蕭襲月門前恭敬認錯,態度之誠懇、之恭敬,簡直如同對待祖宗一般。 蕭襲月卻看也不看二人一眼,涼涼的說了一句?!岸襁@天兒也是時而風、時而雨的,高大人究竟是選哪個屋檐遮風避雨,回去好好想想。依本宮看,北地雖呆慣了,但論生存,還是不如南方好……” 高大人一聽此言,立馬額頭上盡是冷汗。自家婆娘是個無腦的,他可不是蠢的,哪會聽不懂蕭襲月話中的意思。那是讓他考慮清楚究竟投靠太后,還是平津王。北,是太后,南,不就是平津么…… 縱觀歷史,女人統治天下終究難長久、難落得好下場,一干同謀的臣子也大都落個jian臣的下場,他也是該好好考慮考慮…… 蕭襲月見高大人似是開竅,免了高夫人的不敬之罪,讓二人膽戰心驚的喝了一頓茶,送走了。 若高大人投歸秦譽麾下,那他們的力量就又壯大了一分。 * 蕭襲月養胎的日子過得很平順,又平靜的過了十日,終于收到了秦譽東地來的家書。家書字不多,簡潔明了。 秦壑果然在膠東囤積了十五萬兵!秦譽只有五萬,懸殊太大!而且就算是地形熟悉程度上,秦壑也是遠勝之。自家門口,當然自己最了解。 秦譽在信中只字未提鄭舒窈,讓蕭襲月隱隱有些在意。但,若讓他提吧,仿佛也不對?;蛟S是她自己心里有疙瘩,對秦譽來說,或許那真的是過去了。 誰還沒愛上個錯的人呢?幾個沒遇見過人渣呢? 關于秦譽與鄭舒窈的過去,蕭襲月已經讓顏暮秋去調查了個清清楚楚。本是有些介懷、吃醋的,可知道了秦譽口中輕描淡寫的過往時,對他更多的是心疼、是不值! 年少時,鄭舒窈、秦譽以及那姓白的大臣公子,便是青梅竹馬。白公子比鄭舒窈年長六歲,秦譽只比鄭舒窈大兩歲。 少年的男子,那四五歲的年齡差,差別自是大得很!秦譽就算長得再俊秀,那人兒還沒長開,還是個青蔥小少年,如何能敵得過幾近弱冠的男子??膳訁s是十五歲就及笄了,十四歲也不算小了。 鄭舒窈打小就是如同蕭華嫣那般的掌上明珠,聰明貌美又開朗,自是少年公子圈里都暗戀的夢中女子。秦譽受她一救,才展開了這段孽緣…… 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鄭舒窈卻對他說,只將他當做哥哥,并不是愛,一心追逐風流倜儻的白公子??砂坠佑智甯叩镁o、不趨炎附勢,不喜歡鄭舒窈。鄭舒窈一邊眼里望著白公子,每次受了情傷都找秦譽哭訴。秦譽那年少性子,對上心的女子當然是隨傳隨到,呵護備至??蓞s沒想到,他的一番照顧和關心,最后都成了錯!成了鄭舒窈討厭他的理由。 最后還是爆發了一場導致三人情感破裂的沖突—— 鄭舒窈逼問白公子為何不喜歡她,白公子終于說出口:他絕不會染指自己兄弟喜歡的女人,再者,他也不喜歡鄭舒窈這種類型。 鄭舒窈聽了前頭那句,哪里還聽得見旁的,是以當眾給了秦譽難堪、責怪他!讓他不許再圍著她、對她好,她一點都不喜歡他云云…… 或許當年鄭舒窈氣急之下還說了些別的話,太傷面子,顏暮秋沒有稟告上來。 秦譽那樣驕傲的人,這事兒定然在他心頭有個疙瘩!蕭襲月篤定。只不過他胸懷寬廣,平日里處理的大事多、裝的事多,這一件也就漸漸隱在角落了。 但!鄭舒窈這女子竟然應承了太后的賜婚之意,又貼上來當秦譽的正妃是哪般?? 真是不值。蕭襲月替秦譽氣憤,卻又不能動手做什么。搞不好就得惹火燒身,畢竟也曾是秦譽欣賞的女人…… 蕭襲月嘶了一聲,摸了摸下巴。 棘手,棘手。 蕭襲月收好了家書,卻聽看院子的人來報—— “娘娘,漠北王府上來人了。好像是來請娘娘過府嘗鮮果子和佳肴的?!?/br> 請吃? 天下沒有白吃的東西,蕭襲月可不是傻子。漠北王那廝……對了,秦譽臨走前說過,托他照看照看她。陳太后那里恐怕會鉆這個空子來加害,這人利用得上…… 看來她現在是不能得罪。漠北王秦越,定然也是看準了她不能與他撕破臉,是以才有恃無恐的來請她過府吧? “人帶進來?!?/br> 報信兒的人進來,通報了一番。 “同去你們王府的可還有別人?”蕭襲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