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給本宮重重的打!” 陳皇后說完,對上蕭襲月看她的目光,充滿侵略性而毫不屈服,看得她渾身不舒服!此女不可留! “誰敢打哀家義女!” 太后威嚴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滿殿人具是一震!陳皇后心頭咯噔一聲,倒是文帝略一喜。 立刻殿外走進宮女太監十數人,簇擁著為首的鳳服朝珠的高太后,威嚴不茍言笑,看盡北齊爭斗而異常鋒利的眼睛,目光落在被壓制在地的蕭襲月身上,略軟了一分語氣,彎腰伸手去扶: “襲月,可傷著了?” 蕭云開目瞪口呆,蕭華嫣如遭驚雷轟頂!義女?太后何時收了那賤婢當義女?! 陳皇后也被這突如起來的變故驚愣了片刻,太后到底盤踞后宮幾十載,親歷三朝,雖然薄暮,但表面上她也不能忤逆,立刻恭敬了幾分。文帝連忙命人擺椅伺候。 高太后不悅的哼了一聲,其威嚴可怖,立刻滿殿鴉雀無聲,只聽見蕭襲月站起來,跟隨太后身側走近的腳步聲,一下,一下。 “皇后,天子面前,豈容得你發號施令!皇室宮規,哀家看你是白讀了!” 陳皇后眼中有恨色,卻不敢頂嘴。 “太后教訓得是,臣妾知錯,回去自當將宮規再熟讀百遍、絕不再犯?!?/br> 文帝總算不被壓制,高興的迎了太后上座?!澳负蠛螘r收了那蕭府四女為義女?朕怎么沒聽說?!?/br> “就前些日,哀家瞧著這女娃娃忠孝可心,懂事乖巧,哀家也老了,深居后宮寂寞得緊,便收了個義女?!?/br> “忠孝可心”,太后一言,一下子變把之前那扣在蕭襲月頭上“不忠不孝”的名頭給否了去!誰還敢罵她不忠不孝?豈不是明擺著打太后的嘴巴! 殿中,蕭府、宣平侯府一眾人背心已被冷汗濕透,施景蟠直感大難臨頭、離死不遠!先前的得意,早化為烏有! 太后坐定,道:“繼續審,哀家也聽聽……” 接下來,姜三怕罪及家人,當場咬舌,死無對證。 蕭襲月拿出一紙血書,言,正是從趙月柔身上搜出來的,叫了趙侍郎來看。趙侍郎失聲痛哭,篤定就是趙月柔的筆跡!上面記載著她的死因和遺囑。施景蟠將她強暴,后含恨自殺而死。施景蟠百口莫辯,秦譽憤起責罵,文帝將施景蟠除去侯位世襲資格,杖責二十,以還趙月柔公道、慰三皇子痛失愛妃之情。 而篤定姜三是兇手的蕭華嫣,在蕭云開求情之下得已免罪。 “小女自小生在閨閣中,雖然讀書萬卷卻只是紙上談兵,判案難免有差錯,還請太后娘娘、圣上看在小女年幼、看在老臣半身為北齊出生入死的份上,饒了小女的無知吧!” 蕭云開卑躬屈膝跪地求饒,蕭華嫣含淚跪在老父身邊,“求圣上、太后娘娘饒了華嫣吧,華嫣只是為側妃娘娘不平,但沒想到幫了倒忙,求皇上、太后恕罪!” 說得輕巧,往大了說是欺君,往小了說便是年幼說錯。 太后重哼了一聲。 “讀書是好事,但是學問不是拿來賣弄的??!有才無德,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天真爛漫的好!”太后說完,語氣稍緩,對蕭襲月道,“襲月啊,你說了半晌話,嗓子想必干得緊,譚嬤嬤,賜茶?!碧笄昂笳Z氣對比,喜惡已顯而易見! “謝太后恩賜!”蕭襲月跪地磕頭,頸后烏發散開,露出后頸三道猙獰血痕! 太后眉頭一皺:“你這鞭傷從何而來?可是誰虐待了你?!” “……”蕭襲月咬唇,猶豫著不敢開口。 太后面色一凜:“你只管大膽的說,有哀家給你撐腰!” ☆、第29章 不能省心 蕭云開聞言心頭更是一緊,剛剛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抬了眸子悄悄瞄了一眼蕭襲月,卻正見她斜眼涼涼瞥著他,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稟太后義母,是前些日子,襲月因側妃娘娘一案被疑為兇手,而挨的家法?!?/br> “蕭將軍,可有此事?” 高太后,放下茶盞,瓷器碰桌的響聲在肅靜的大殿上上格外清晰,顯得高太后的話越發嚴厲。 蕭云開輕擦了擦額頭的汗。 “正是。無論如何,側妃娘娘都是與我幾個女兒同行而遭的不測,老臣心頭萬分過意不去?!?/br> 高太后輕哼了一聲,目光落在已臉色慘白的蕭華嫣身上,“這么說來,將軍是把船上的幾個女兒都輪個家法了一番?” “這……” 高太后眼睛何等毒辣,豈會看不出事實如何,不過是故意刁難。 “罷了,過往的事哀家也不追究了,只是姑娘家身子金貴,落了疤就不好,哀家深居宮中,往后將軍多照拂著哀家這義女,免得磕著碰著、看著不體面,丟哀家的份兒?!?/br> “謹遵太后娘娘懿旨?!笔捲崎_跪地磕頭,一驚一震的已經全身冷汗、雙腿發麻。 * 趙月柔之事暫告一段落,各回各家門。蕭襲月被太后留了下來,與秦譽一道去了懿寧宮。沒過多久,便出宮來,隨行相送的還有高太后身邊的老人譚嬤嬤,和三皇子秦譽。 秦譽一張臉更是黑如鍋底!一路無話,直到宮門口。只道是這丫頭到底要做什么交易,沒想到,竟然是要當太后的義女!按輩分算來,他還小了她一輩,當喚她做姑姑了…… “我便不送你了,這些宮娥侍衛會送你回府?!鼻刈u臉上皮笑rou不笑。 “侄兒無須多禮,姑姑改日再來看你?!笔捯u月故意氣他。秦譽何許人?有幾個人能讓他吃癟?這番能夠“凌辱”他一番,倒是有趣得緊! 蕭襲月剛一腳踏進轎子,便忽然被人攔腰往后一拽、撞在一個硬邦邦的胸膛上,耳邊噴灑來濃重的男子氣息,以及低沉磁性的聲音:“古來皇家多腌臜事,君王睡兒媳、皇子公主叔嫂luanlun常的不在少數,姑姑可有興趣?” 蕭襲月身子被秦譽牢牢箍在懷里,任她怎么掙扎都沒法從他獸爪中掙脫。 “別動!再亂動……”秦譽的唇似有似無的摩擦著她的耳朵,“侄兒出丑可就不好了……” 蕭襲月全身一個激靈,感受到背后那禽獸的腰下幾寸有個東西硌著她…… “還要臉不?!”蕭襲月憤怒低斥! 秦譽卻道:“人前要,人后不要……” 蕭襲月聞言只差翻白眼,余光卻瞥見譚嬤嬤在和那群宮娥太監吩咐些廢話,像是……故意不讓人發現這邊似的。忒識趣了! 這腌臜人,真是…… 蕭襲月在太后派來的宮娥太監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回了將軍府,到門口,蕭云開、鄭氏以及四夫人、五夫人都在門口候著,連深居佛堂的三夫人母女都被趕了來。蕭華嫣在鄭氏身邊,帶著僵硬的笑,倒是不見蕭玉如,估計是沒臉出來見人了。 太后賜了金銀珠寶若干,衣裳首飾都是極上等的。將軍府雖是平京四貴族之一、東西也是極好,但要比皇家的,還是稍顯遜色。 太后派來的人剛走,又來了一隊太監宮娥,又是珍珠翡翠的一頓賞賜,是文帝派來的,言,送給義妹。整個將軍府連連迎接了兩大波宮里的人,而后又有些不受寵的皇子公主派人送來小禮物,做人情、以備往后不時之需。 一時將軍府里的人都被弄得一愣一愣——這個一直被虐待當做掃把星的四小姐,難道一下子飛上枝頭了?皇后都要讓太后三分,高太后義女,那可不得了……只怕以后,這四小姐要在府里橫著走了! 奴才丫鬟各人,欺侮過蕭襲月的都在提心吊膽,沒有落井下石的,都暗自慶幸。 冬萱、香魚收拾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手臂都收拾軟了,香竹園里柜子不夠用,正在煩惱,突然鄭氏“貼心”的送了三口大木柜子來,紫檀木的,上好的柜子。 “小姐,這回你總算熬出頭了!這么金銀珠寶,咱們一輩子都夠了?!倍婧喼币矘O而泣,香魚搖頭笑她。 “這……才不過開始?!笔捯u月挑了兩串最好的珍珠,遞給香魚,“這個你拿去當了,給家人補貼下家用?!背眠@些東西還在。 香魚略意外。她怎不知,這些東西看起來雖多,但如果往后要長期在宮中、官場子里打點,根本不夠的。香魚接過,心里說不出的感動,也沒多說什么。 冬萱看得眼兒冒綠光,苦巴巴的望著蕭襲月。 蕭襲月一點她額頭,“少不了你,喜歡什么,拿吧?!?/br> “謝小姐謝小姐!”冬萱雖過過窮日子,卻也知道貪婪不好,是以只挑了個釵花兒,興奮道:“我這下總算知道什么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br> 蕭襲月忍俊不禁。 香魚白了冬萱一眼。 “小姐,大夫人又送來了參湯,要不要再端去喂狗?” 蕭襲月輕哼了一聲。 “好好的參湯丟了可惜,不能再便宜了那狗兒,母親把珍藏多年的寶貝都拿出來,我當然要笑納?!?/br> 冬萱又端回來,暗自腹誹蕭襲月的想法太莫測。 夜里,蕭襲月喝了參湯,擦了藥就睡下了。這些日子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躺在床上,把事情前后又梳理了一回。她在晁慶宮中拿出的血書其實是假的!也就是說,趙侍郎其實是作的偽證!皇后將宣平侯府和趙侍郎做了個掂量,放棄了給趙侍郎一家子公道,而選擇保施景蟠。趙侍郎寶貝女兒,哪里會沒有疙瘩。 她給高太后獻的,便是這離間計!趙侍郎主管吏部,官員各事最是清楚,高太后從皇后手里掰得此人,大有益處!況且還能重創宣平侯府,百利無一害。秦譽說趙月柔不是他所殺,那趙月柔除了是羞愧自殺,便無其他可能。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樁理不清的案子,沒有哪個官兒有那膽子。施景蟠受懲罰,趙月柔也算能瞑目了。 鄭氏破財費力的示好,顯然是已打算持久戰、不急于一時。她要保住自己,必須要一個靠山,否則在這將軍府中,如何能活得下去,太后是最好的選擇,也是這案子中唯一的選擇。 前世她隨了秦壑,歸屬皇后派,太后到底年老、必是要薨逝,在高太后歸西前,她必須漸漸站穩腳跟! 蕭襲月打定主意,讓冬萱熄了油燈,翻個身,沉沉的睡了過去。 蕭襲月睡著了,可將軍府中大有一大把人睡不著。 此刻,暖頤園里。 蕭華嫣一想起殿上之事、太后的訓斥就恨不能鉆到地縫里!氣得雙眼發紅,眼淚花花直打轉。 “娘,太后這下是討厭上女兒了,三皇子與太后走得近,我怕是沒有機會了?!?/br> 鄭氏哪能不心疼自己的寶貝女兒,聽了那殿上的事,氣得兩肋發脹卻也莫可奈何。 陳mama也心疼,勸道:“大小姐,你博學多才,貌美如花,她蕭襲月連你一個指甲都比不上,嫡庶有分,在這將軍府里,她怎么也就是個庶出的賤婢?!?/br> 蕭華嫣不聽還好,一聽見那‘博學多才’就想起太后訓她的話,心里更是又惱又恨又委屈?!皠e說了,什么才不才,讀那么多書,也沒有多大用處!” 鄭氏一聽女兒如此說話,不高興:“華嫣,就這點兒打擊就沉不住氣了?你之前的斗志去哪兒了?” 蕭華嫣這回打擊不是一般,哪里還聽得進去勸,抹了抹眼淚,抓著鄭氏的手,眼中露出一抹狠色,“娘,蕭襲月留不得!女兒有預感,她一定是來向我討債的!一定不能留她!娘,咱們國公府不是有無色無味的毒香么,多少人都死在這香上,明日咱們便命人回府去取,就說她鞭傷高燒不退,死了!” 陳mama略心驚,沒想到大小姐也不是善茬,倒是她眼拙,平日都沒看出來。 “荒謬!”鄭氏呵斥,“這節骨眼兒上,蕭襲月不但不能死,還必須活得好好的!不然,你娘就活不過她頭七了!” 蕭華嫣聞言,眼淚簌簌落,使氣:“殺不得,動不得,那就任由她欺侮女兒嗎……” 鄭氏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封皇家鑲金邊的信來,拍拍蕭華嫣的手: “皇后娘娘派人送來的,邀你下月一道參加皇家在西山的圍獵?!?/br> 蕭華嫣聞言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這,圍獵只有皇族成員和大臣臣子才能參與啊……皇后娘娘的居然邀我……” “所以說,娘讓你沉住氣,蕭襲月有太后撐腰又如何,讓她風光那面子,咱們里子里得了皇后示好,一點不吃虧……”鄭氏安慰的笑,“再說,太后只說收蕭襲月當義女,并沒有任何公主、縣君的封號,她能不能靠上那座山,還不一定。但皇后這座山,咱們想要靠,是靠得到的?!?/br> 蕭華嫣攥著邀請帖,擦干眼淚,嫣然一笑。 下月初七,皇室西山圍獵,到時候皇家各皇子、以及北齊大臣的兒子都會到場,全北齊最優秀的男兒,都會見到她的風采! 蕭華嫣臉上淚還未干,卻已重拾了信心、隱隱興奮!娘說的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時得意又如何?就讓她蕭襲月出那個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