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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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小院的布局,我懷疑從來沒變過。從來都是鋪天蓋地的舊書,里三層,外三層,花壇上,平板車里,窗臺邊,鋪天蓋地全是書,也不知道如果下起雨來,他怎么搬到屋里去。我來過好幾次,對這番奇景早看習慣了。木戶加奈沒料到小院里別有洞天,有這許多書,不由得雙目放光,想俯身去翻看。 圖書館瞥了她一眼:“閱覽也是要收費的?!蹦緫艏幽螄樀冒咽挚s了回去。我拍拍她肩膀,示意甭跟這家伙一般見識。圖書館拎起一摞用麻線捆著的書,丟到我面前:“這是鄭教授訂的書?!?/br> 我嚇了一跳:“你給我干嗎,我也不知道他失蹤去哪兒了??!”圖書館一瞪眼:“反正你錢給了,書就得給你。至于你怎么給他,我不管。一直在我這兒擱著,也得收保管費?!?/br> “好吧好吧?!蔽覠o奈地把書接過去,讓木戶加奈拿好。圖書館交割清楚了,這才看向我:“這回你想怎么照顧我生意?” “我想找一句話?!?/br> 圖書館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原先你就找幾本書,現在更出息了啊,找話?我怎么給你找,一本本翻嗎?”我生怕他開出個天價,連忙解釋說,是憑著一句話找相關的書。不一定嚴格按照那句話,只要是類似的感覺就好。 圖書館對這個要求迷惑不解,要求先看看是什么話。我給了他一句:“雞籠開洋用甲卯針六更”。圖書館看著這十個字,直嘬牙花子??磥磉@玩意兒把他也給難住了,真是夠冷僻的。 圖書館悶著頭琢磨了一陣,然后抬頭問:“你的意思是,不一定一樣,只要感覺接近就成,對吧?”我一點頭。圖書館說這個不太好找,得多點錢才成。我說不是剛剛給你錢了嗎,圖書館說那是鄭教授的書錢,跟這個不是一碼事。面對這個鉆錢眼兒里的家伙,我只能無奈地苦笑說好吧。 圖書館倒是個有信譽的人,談好了協議,立刻說你們等會兒,然后回身進屋。屋子里傳來翻箱倒柜的聲音,可真是下了力氣。 木戶加奈好奇地左顧右盼:“這都是他的藏書嗎?為什么不好好地保存起來?”我搖搖頭:“他可不藏書,他是個二手書販子,到處收書來賣。書籍對他來說,就是商品?!?/br> “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蹦緫艏幽纬錾韺W術世家,書籍對她來說無比神圣,無法想象還有這種做法。我感嘆道:“其實不只是書籍,古董也一樣。有人深愛至極,為之發癡發狂;有人卻純當成買賣,皆以價格論斷。前者是收藏家,后者是古董販子。最諷刺的是,后者靠著前者才有生財之道,前者靠后者才能起流轉之功?!?/br> 然后我給她講了鄭教授一家的遭遇。鄭安國就是一個典型的愛物之人,為了古玩,連全家老小性命都不要了。相比之下,藥來更像是一個生意人。木戶加奈聽完這個故事,感慨萬分。她說日本有個差不多的故事:江戶時代有一位畫師,為了描繪出真正恐怖的地獄圖景,不惜把自己最心愛的女兒燒死。 畫師和鄭安國都是一類人,為了自己心中的美學和癡迷,世間的親情根本不重要。這種到了極致的愛,到底是好是壞,已經沒法用常理去評判。古董也罷,繪畫也罷,它們就像是一面誠實的鏡子,照出每個人心中最真實的貪婪和瘋狂。 人鑒古物,古物亦可鑒人。 “那么鄭教授和他父親一樣嗎?”木戶加奈問。 如果是原來,我會立刻回答說不一樣??墒亲詮脑谔镣鯊R看見他的精神狀態后,我還真有點拿不準了。鄭家那種對一件東西癡迷到極致的基因,說不定一直潛伏在他體內,當碰到特定情況時,就會爆發出來。至少在塘王廟時的鄭教授,行為舉止簡直就和邪教徒差不多了,連藥不然都有點受不了。 所以我只能苦笑回答不知道。木戶加奈垂下頭去,把注意力放在手里那一摞鄭教授的書上:“不知道這樣一個人,喜歡看的是什么書?!?/br> 反正圖書館還在折騰,等著也沒什么事兒。我和木戶加奈湊過去,看鄭教授在發瘋前到底在找什么書。 這一摞大概是十來本書,厚薄不等,大多是古代典籍的影印本。有茅元儀的《武備志》、李淳風的《乙巳占》、王希明的《步天歌》、南懷仁的《靈臺儀象志》,甚至還有一本康有為的《諸天講》,似乎和天文相關的比較多。 我還真不知道,鄭教授對天文學還有這么濃厚的興趣,有三分之二都是古代天文歷法專著。木戶加奈忽然指著其中一本道:“這本書,看起來和其他書有些不協調?!?/br> 我湊近一看,她的手指滑過茅元儀的《武備志》書脊上。這本書我知道,茅元儀是明末一位學者,喜好軍事,對大明日漸廢弛的武備痛心疾首,于是把歷代軍事資料合輯成了一本書,起名《武備志》,希望能為朝廷所用,重振兵威。 當然,我只是知道個書名,沒看過,所以不知道這本書哪里不協調。 木戶加奈盯著書脊的名字,微微有些困惑:“《武備志》在日本的名聲也不小。寬文年間,就已經被一個叫須原屋茂兵衛的人譯成日文,廣為流傳。我曾經看過相關研究論文,所以有印象。我記得《武備志》是一部非常厚的書,一共有兩百多卷,漢字的字數有兩百多萬,且還配了七百多張圖,怎么可能只有這么薄的一本?” 經她這么一提醒,我反應過來了?!段鋫渲尽凡皇且槐驹瓌摃?,而是資料匯編,里面廣泛收錄了古代的許多軍事資料,從兵法、戰例到行軍設營、戰火器裝備、地理形勢、天文狀況,一應俱全,幾乎可以稱為是軍事百科全書。 眼前這一本,可實在是太薄了點。 “也許是其中一個分冊吧?!蔽衣唤浶牡鼗卮?,然后又看向屋子里。圖書館還在折騰,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有結果了。 木戶加奈卻有一股認真勁兒,她蹲下身子,雙手攏住捆書的繩結,問可以拆開嗎。我隨意說拆吧,鄭教授肯定不會追究的。木戶加奈便小心翼翼地把繩子解開,搬開上面的書,把那一冊《武備志》拿出來。 她先看封面,不由得“哦”了一聲。這是商務印書館在五六年出版的,封面非常樸素,只寫著書名和作者,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占度分冊。她翻開序言,朗讀給我聽。原來占是占星,度是度量,《武備志》里專門編了一卷占度部,講天文星辰和山川形勢的。 這就對了。鄭教授訂的這一摞書都是天文學相關的,于是《武備志》里的占度分冊也被單獨抽出來,歸在一堆里。 “古人天文和航海息息相關。鄭教授搜集這些資料,也許和福公船有密切聯系呢?!蹦緫艏幽螌ξ艺f道。然后她捧起書,認真地讀了起來。我想反正也是等著,左右無事,于是也隨手拿起康有為的《諸天講》閑翻。 我們兩個埋頭翻書,圖書館在屋子里繼續翻騰。一時之間,整個小院里特別安靜,只有書頁翻動的嘩嘩聲。我坐在花壇上,背靠大樹,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這感覺就像是回到了當年中學圖書館前的草坪。小風吹過,綠葉沙沙作響,書頁散發著油墨的香味。 “哎?許君,你快來看?!蹦緫艏幽蔚穆曇舸驍嗔宋业腻谙?。我把書合上,趕緊湊過去。她整個人很激動,聲音都在微微發顫,她的手指指向了《武備志》攤開的一頁。 這是一張圖。正中是一條明代福船,船正上方畫著北斗七星。四周都寫滿了字。船右側寫著“東北織女星十一指平水”,下方是“南門雙星平十五指平水”和“燈籠骨星正十四指平水”,左側寫著“西北布司星四指平水”,上方是“北辰星正八指平水”一共五句。在最右側還有一排文字,標題是:《錫蘭山回蘇門答臘過洋牽星圖》。 聽這個標題,似乎說的是從錫蘭山到蘇門答臘的路線,可圖上并沒有路線。真正讓我在意的,是這周圍寫的文字。雖然它們和我掌握的三句話文字不一樣,但格式和行文風格非常接近,尤其是結尾,都是xx指平水云云。 “你看的是哪一部分?”我呼吸不由得粗重起來。 木戶加奈朝前翻動幾頁,然后說這是一系列地圖,統稱叫作《自寶船廠開船從龍江關出水直抵外國諸番圖》,據說是鄭和下西洋時留下來的珍貴航海資料。我前后翻了一下,類似這樣的圖還有好幾張,詞語風格如出一轍。 終于找到那幾句怪話的根兒了!什么“平水”啊、“幾指”啊之類的,大概是某種航海術語??捎幸粋€根本問題還沒得到解決——那幾句話如果是指示方位的,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沒有什么路線圖之類的?”我追問。 木戶加奈翻動數頁,里面有一個折疊的長幅,展開來看是一個地圖長卷,從地勢和地名看應該是從南京到東南亞的水路航線圖,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標記,沿途標了十幾條航線和一百個地名,航道走向、水沉、洋流、礁石和天文方位,全都標記得一清二楚,極為詳盡,簡直不敢相信古人的航海技術已經精密到了這程度。 地圖上的文字細如蚊蠅,我沒任何航?;A,看了沒多久便頭暈眼花,趕緊閉上眼睛,放棄了尋找線索的打算。 這事啊,還真得靠專業人士來干才行啊。 過了好一陣,圖書館從屋子里出來,一頭灰塵,氣喘吁吁:“沒找著你們想要的,今天不成了,你們回去吧,趕明兒我慢慢翻?!?/br> “不必了,我們已經找到了?!蔽姨痤^來,把《武備志》遞給他。圖書館愣了一下,接過書快速翻了幾頁,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對呀,我早該想到這本上面有,怎么就給忘了呢?” 他眼神突然一凜,嚴肅地對我說道:“就算是你們自己找的,錢也得付一半,我沒功勞也有苦勞?!?/br> 我“撲哧”一聲樂了,我認識的人里,也只有圖書館能厚顏無恥地說出這樣的話。我笑著說:“好,好,我付給你一半辛苦費,不過你得幫我們認認,這是什么來路?!?/br> 圖書館沒回答,右手拇指和食指飛快搓動。我聞弦歌知雅意,趕緊遞過錢去。他接過錢去,大嘴一咧,拍著《武備志》的書皮兒說:“鄭和七次下西洋的事兒你們知道吧。那是多牛的一次航海壯舉。后來到了成化年間,皇帝希望再搞一次下西洋的壯舉,鄭和不是太監嗎,所以這事又交給太監們去辦了。你們也知道,明朝太監沒幾個好東西,有一位叫劉大夏的官員擔心閹黨因此勢大,畏懼后患,居然將鄭和積攢下來的資料檔案付之一炬。從此之后,七跨重洋的第一手資料,就只剩下《武備志》里殘留的這么幾頁地圖,別的什么都沒剩下。中國打那以后哇,就再沒這么輝煌的航海記錄,技術也從此失傳?!?/br> “那你看看這張圖是什么意思?!蔽曳健跺a蘭山回蘇門答臘過洋牽星圖》那一頁。 圖書館琢磨了一下,難得地表示了一下謙虛:“這事兒我不是特了解,只能簡單說說啊。比如說吧,你現在要去天安門看升旗,不知道怎么走,來問我。我告訴你,什么時候看見一座城門樓子,對面是個紀念碑,紀念碑兩旁是國博和人民大會堂,就到了。城門樓子、紀念碑、國博和大會堂,就是四個定坐標,你只要瞅見這四個,就肯定在天安門廣場?!?/br> 他說得唾沫橫飛:“這個圖啊,他不是航線圖,而是坐標圖。你看到圖邊那五句話沒有?那是五個坐標,代表了五處星辰。古人航海,沒法像現在這樣靠衛星定位,也不具備經緯度的概念。大海茫茫,沒有山川樹木可以定位,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頭頂的星空。古人先在錫蘭和蘇門答臘之間的水域測量這五處星辰的夾角,以后再走這條航線,只要隨時測量這五處星辰夾角,再跟記錄對照,立刻就能判斷出自己和坐標之間到底偏差出去多少。所以這《過洋牽星圖》,不是航線圖,而是坐標圖?!?/br> “那這個多少指,什么平什么水,到底是啥意思?” 圖書館道:“這是中國古代的一種航海導航技術,叫作牽星術?!?/br> 說到這里,他忽然不吭聲了。我等了半天,覺得納悶,催促他快說,圖書館雙手一攤:“說完了?!?/br> “您還沒解釋呢?!?/br> “剩下的我不知道了?!眻D書館坦然回答。 我一口血噴出來:“不知道?不知道您干嗎說那么熱鬧?”圖書館也來氣了,說:“你還真當我是無所不知啊,我就是一個書販子,能學貫中西到這份兒上不容易了。這玩意兒很冷門,理論又很艱深,不是專門研究這個的人,根本搞不明白咋回事?!?/br> “那你知道誰懂嗎?” “不知道!”圖書館氣呼呼地把我們趕出門去,“砰”地把鐵門給關上了。 我和木戶加奈相顧苦笑,只好先離開這里。 不過這趟總算沒白來,既得到了一個好消息,也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終于搞清楚了五罐和福公船之間的聯系,那五句話原來是牽星術的坐標,從此調查有了方向;壞消息是,鄭教授來借這些書,說明老朝奉早就知道五罐是福公船的沉沒坐標。他比我要占得先機。 “這可怎么辦呢?”木戶加奈道。 “我想到一個人,她應該可以幫到我?!蔽夷X海里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 我們脫離了那片混亂的區域,我就近找了個能打長途的公用電話,撥通了上海復旦大學的研究生宿舍樓,要求讓戴海燕聽電話。她生活作息很規律,一般在這個時間,都在宿舍里看書。 戴海燕是我最欽佩的女性之一,她擁有犀利無比的洞察力和縝密的邏輯思維,永遠不會被情緒所左右。天下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庖丁解牛一樣的分剖解析,理得一清二楚。那個理科生的大腦,簡直可以碾壓大部分文科生。 我跟她是在《清明上河圖》事件期間認識的。多虧了她在考據方面的幫忙,我才能最終翻盤。事件結束之后,我還顧不上給她打電話致謝。 像牽星術這種深奧的理科學問,我想不出有誰比她更適合解決。 電話那邊很快傳來戴海燕清冷的聲音:“喂?!?/br> “海燕哪,我是許愿?!肚迕魃虾訄D》的事我一直沒顧上謝……” “說正題?!彼敛豢蜌獾亟財辔业暮?。 于是我在電話里把五罐和福公號的事大概講了一下,略掉了許多部分。不是我故意欺騙她,我知道,她對江湖恩怨、人情世故之類的話題不感興趣,只說技術層面的東西就好。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來搞清楚牽星術的原理,并換算成現代經緯度標記,確定福公號沉船位置?” 我一拍巴掌,她總結得太清楚了,就是這么個需求。 “那么這件事對我來說,有什么好處?” 我呃了一聲,一瞬間以為自己撥錯了電話給圖書館。戴海燕高傲自矜,怎么也開始談起銅臭來了。 “海燕你是要……錢?” “許愿,如果要以金錢價值來換取我的腦力,你根本付不起?!贝骱Q嗬淅涞?,“我的要求是,如果你們要出海的話,我必須隨行?!?/br> 我沒想到她提出這么個要求,頗覺意外:“你干嗎要親自出海,大學沒事了?” “這個與你無關?!?/br> 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時間緊迫,我便隨口先答應下來。戴海燕說她需要去調查,讓我23個小時之后打過來。我問她干嗎不說24個小時,結果她的回答是:“不需要,23個小時足夠了?!?/br> 放下電話,我心里踏實不少。這個技術難題甩給了專業人士,我可以騰出精力做別的事情了。 木戶加奈一直在旁邊耐心地等待,今天多虧了她的敏銳,才能從《武備志》里翻出重要線索。若不是她專程從日本送來這么貴重的情報,我還被蒙在鼓里,怎么感謝人家都不為過。我說要不去我那小店坐一會兒,她挺高興,立刻就答應了。 說起來,我的四悔齋好久沒開張了,也該回去看看了。我一進胡同,街坊王大媽迎面過來,一看是我,趕緊揮手把我叫過去。還沒開口呢,她視線越過我肩膀,看到后面跟著的木戶加奈,眼神立刻變了。大媽一把抓住我胳膊,拽到一旁小聲問:“這姑娘是誰???”我回答說這是我日本來的朋友,過來坐坐。 王大媽一聽是日本人,不由得“哦”了一聲,說你小子一會兒可注意點啊,別惹出國際糾紛來。我有點莫名其妙,這有什么國際糾紛。王大媽卻含含糊糊不明說,一轉身走了。 我和木戶加奈拐過街角,我看到一個高挑倩影,正站在四悔齋的門前。 “煙煙?”我大吃一驚。 一聽到我的呼喚,那倩影轉過臉來,果然是黃煙煙。不過她看上去可比從前憔悴多了,臉色有些蒼白,顴骨凹陷,眼角甚至多了幾道淡淡的皺紋。她前段時間一直在香港照顧黃克武,沒日沒夜,也真是夠辛苦的了。 她居然回北京了? 我驚喜萬分,快走了幾步。煙煙看到是我,也露出笑意,可她的視線掃到木戶加奈,身形卻僵了一僵。 我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這種狀況可真是太尷尬了。如果人生是一部小說的話,那我這個作者最不擅長的,就是言情戲,結果還被我趕上了最頭疼最經典的場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寧可去面對細柳營和鬼谷子的聯手搏殺。 木戶小姐倒是波瀾不驚,起身向她鞠了一躬,說道:“好久不見了,黃小姐?!秉S煙煙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木戶加奈,禮貌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了。 “煙煙,我……”我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想解釋一下。話沒說完,煙煙先沉聲道:“許愿你現在有空嗎?” 她居然沒糾纏這件事,我心中先是一松,可再看煙煙的眼神,卻帶著幾絲焦灼,說明她心里有大事,大到已經顧不得吃飛醋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浮現出來,不會是黃克武出了什么事吧?老爺子心臟一直不算太好,也許聽說劉一鳴去世,受了刺激,所以煙煙才會突然返回北…… 黃煙煙伸出巴掌,猛拍了我后腦勺一下:“你胡思亂想什么呢?”我摸摸腦袋,問那到底是啥事,黃煙煙道:“我爺爺回來了,想見見你?!?/br> 我松了一口氣,總算不是壞消息。五脈的老人凋零得太多,可不能承受再一次打擊了。 “老爺子在哪?” “301醫院?!睙煙熃忉屨f,他雖然身體恢復了,可還是有點隱患,回來以后直接住進醫院觀察一段時間。 站在一旁的木戶加奈說:“既然許君有事的話,那么我就不打擾了。我在北京會待上一段時間,如果有需要我跟日本方面聯絡的話,隨時可以找我?!?/br> 我也鞠躬致謝,黃煙煙雖然想問到底是什么事,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們坐上車,朝醫院趕去。我看著煙煙疲憊的側影,忍不住去撩她的額發:“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彼悬c受驚地躲閃了一下,似乎已經不太習慣這種親熱動作。我只好把手收回來。 “還好,比起你來說還算安逸?!彼卮?,看來我的事她也略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