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耶律德光放聲大笑,“徐大人,這恐怕不行?!?/br> 他和徐知詢的人馬全數到齊,合在一處,兵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余,就算徐知誥單槍匹馬突出重圍,終究也難逃天羅地網,不想方設法逃命,還來討女人,真是不知死活的作法。 只是徐知誥靜靜的看著他,那模樣鎮定過份了,似乎是胸有成竹,他不禁就犯了些嘀咕,再往山下一瞧,心中格噔一下子,戰場人數好象多了一倍,他心知情勢有變。 他見徐知誥紋絲不動,就掉轉馬頭,催馬欲往北邊,剛一夾馬刺,卻見前方徐知誥又馬轉到了眼前。 他咬了咬牙,他劫持著人質,終不如徐知誥靈活,想了想單手復又扼住任桃華的咽喉。 “讓開?!?/br> “這四面已伏了上百名弓箭手,只要我一聲號令,你立即就會變為刺猬,想試試?” “把她放下,我放你一條生路?!?/br> 耶律德心想中原人詭詐,倒也不是沒可能,心中半信半疑,又瞄了眼山下,更是心驚,他的人馬似乎越來越少了,一方面是有點不舍得弄死這個漢女,另一方面也怕激怒了前面的人,便哼了聲你說話要算數,讓開。 徐知誥把馬側到一邊,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耶律德光催馬路過他時,把任桃華一推,加快馬速,徐知誥伸手接過,把她放到馬前。 任桃華擁住他的腰,鼻端嗅到那股強烈的血腥味,憂心忡忡的道你挨了幾刀??? 徐知誥抱緊了她,嗅了嗅她的秀發,低下頭親她,吮了會她的米分唇,才開口說話,聲音放松含著笑意,“沒挨幾刀,都是皮外傷,血大都是別人的?!?/br> 他不顧一切的突圍,身上自然難免受傷,可是他大開殺戒,殺紅了眼,后來別人懼他兇殘狠辣,皆避其鋒芒,所以他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倒沒有一處是致命的。 任桃華放下心來,沒說一丁點沒受傷,這話應該不是忽弄她,只是看著耶律德光疾馳的背影,她不明白既然勝卷在握,徐知誥為什么真的放過他。 對了,景遷? 她慌忙跟徐知誥說景遷,徐知誥道沒事了,他和莊起在一起。 徐知誥帶著她策馬緩緩的往回走,走到半途,就有一隊人馬迎了上來。 “徐大人?!?/br> 那稱呼的人卻不是一路同行的下屬,不過也有幾分眼熟,那人年紀不大,只在弱冠之外,雖一張娃娃臉,卻挺嚴肅的,看起來成熟穩重得多了,她想了一想,就記起來,這人也是徐知誥的心腹武將之一,馬仁裕,當年朱謹之亂,就是他駐守蒜山渡發現苗頭,徐知誥才得以及時渡江平亂,現為江淮軍的左領軍將軍。 不是沒跟著來,怎么會此刻從天而降呢? “大人,殲敵四百六十四人,俘虜九十三人,余者逃竄,可要追擊?” “窮寇莫追,派出一隊精兵,往北追出五十里,若是追上耶律德光,就地圍殺,無需活捉?!?/br> 任桃華倚在他胸前,聽他描述耶律德光的外貌,恍然大悟,原來弓箭手是子虛烏有,徐大人大概已是強弩之末,無和那耶律德光的一戰之力,才會放過他,可這時一邊說著窮寇莫追,一邊又讓人追殺他,這不矛盾嗎? 馬仁裕應了聲是,把自已身后的騎兵派遣出去,又繼續回稟,原來他早就帶了輕騎來此,本欲提前殲滅徐知詢的伏兵,卻發現徐知詢與耶律德光勾結,兵力大漲,于是便去七盤關求蜀地之兵,只是那蜀兵軍紀渙散行動緩慢,他斬了一人才震懾了蜀兵,堪堪趕到救援。 到了山下,任桃華見到了景遷,不由得沖過去抱住他,景遷任憑她抱了一會兒,才掙開來。 清點輜重車馬,重整隊伍,足足忙碌了半個時辰,才又出發。 到了天黑才到達了七盤關,深厚夜色中,七盤關墻頭挑著大紅燈籠,守將戴達親自率眾迎接。 在馬仁裕搬救兵時,已報了徐知誥的身份,這戴達聽得此次來訪竟是徐知誥親自前來,驚喜交加,一邊快馬通報蜀主,另一方面早早已備下接風宴侯著。 謝綽聽竟是這么個來歷,挺震驚的,以至于在徐知誥稱呼任桃華為夫人時他都淡定的接受了。 正因為如此,任桃華自然得住到給徐知誥安排的住處。 突然暴露真實身份,她猝不及防,等徐知誥飲宴回來,她迫不及待的質問他,徐知誥一句話就把她堵住了。 “入蜀以后,眾目睽睽,你還想一直和我偷偷摸摸的?” 她無言以對,是啊,就算她不愛惜名節什么的,瞅徐大人這副風光霽月晴麗松雪的高姿態,似乎是不愿再茍且了。 ☆、第109章 七盤關 她也沒法答,若是不想了,那以徐知誥的脾氣,那從此以后,她怕是連人家一根小指頭都勾搭不著了,說想繼續,徐知誥擺明了不干,話說回來,能讓徐知誥不清不楚的跟鬼混她那么久,回想她都有點不敢置信。 她無可奈何的默認了。 在高嶺的閣樓里,月臨窗角,天河似乎觸手可及,此情此景,與徐大人光明正大的同床共枕確是一樁極新鮮的妙事,只是她白天折騰得累,上床沒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任桃華起來的時侯,徐知誥已經不在,她勿勿的梳洗,才想到昨晚徐知誥說過今日要整頓一天,她又不急了,走到窗前往外瞧了瞧。 晚上來時天黑,也沒看清,只覺得路遠且繞,這白天往下俯看,才知原來這七盤嶺環環繞繞,上得山頂,總得圍著山嶺盤桓七圈,才至山頂關頭,怪不得會稱作七盤嶺。 她磨磨蹭蹭的吃完飯,才出去透了透氣,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些蜀兵們似乎散漫松懈,不少人都偷瞄著她,她覺得不舒服,況且這嶺上也沒什么好看的,她即透了氣,便決定回去得了。 她一個人在屋里做著景遷的鞋子,就那個拔來的丫頭和她作伴,后來戴達的妾室王婉如跑來,和她東拉西扯了一頓,那些下人都是稱她夫人,可是任桃華就覺著不象,那王婉如比戴達差不多小了二十歲,除非是繼室,后來人走了,她跟丫頭一問,果然只是妾室,不過戴達夫人離得遠,這里的人巴結她,就都稱她一聲夫人,長了那王婉如就也以夫人自居了。 她做了會兒針線,又去睡了會兒,在迷迷糊糊中聽得徐知誥的聲音,心里一喜,睜開眼坐起來,正要出去外間,卻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這是統計好的陣亡兵丁的名單?!?/br> 那聲音很年輕,又很有辨識度,她一下子就聽出了是馬仁裕的聲音。 徐知誥良久才說話,“把其它人都留在七盤關附近,你帶二十人隨我入蜀?!?/br> 馬仁裕應了聲是,疑遲了片刻,才道,“大人,蜀主荒yin,上行下效,這戴達也是無能,軍紀渙散,蜀軍雖恃天下險關,卻是不堪一擊,大人何必千里迢迢,與其結盟?” 徐知誥淡淡道,“誰說我要和他結盟?行了,你先去吧?!?/br> 馬仁裕去后,外間陷入了沉寂,任桃華悄悄走了出去,見徐知誥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有點倦怠,神色莫名自嘲,她沒來由的就心慌起來,一時間也不敢去打擾他。 半晌后,徐知誥抬頭看了眼她,說了句過來,她怯生生的走過去,到了跟前,徐知誥把她攬入懷抱里,頭枕在她的發上,輕聲問道,“怎么了?” “我怕?!?/br> “怕見景遷?” 任桃華愣了一下,雖然她不是那個意思,可是這也是實情,這群隨行的人中,還有不少是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外放回來的江大人,這數年間新晉官員,這也都罷了,關鍵是,她怕面對景遷。 “你怎么跟景遷說的?” 徐知誥正要說話,卻聽到門口峰嵐說戴大人請他一塊去用飯。 “好好休息,多吃點飯,明天以后路就難走了,條件也不會這么好?!?/br> 徐知誥丟下這句話,才隨著峰嵐去了。 中午的時侯,慕姑姑給她送了些湯水,她也習慣了,這幾天,只要有正式廚房的地方,慕姑姑都會給她送一些據說是藥膳的湯水,雖是吃食,卻不算如何的美味,有些還點怪味,問慕姑姑說是添了當歸蟲草什么的,但數量不多,倒也不至于難以下咽。 今天她就隨口問了句,“慕姑姑原先在大明宮也是做膳食的?” 慕姑姑卻回答說不是,遲了一會兒才補了句這些藥膳都是鄭婆婆熬的,她就是跑個腿。 她覺得莫名,感到慕姑姑不太想說,就也沒繼續追問下去。 晚上徐知誥回來,似乎是感應到她的不安,柔情繾綣的親了她許久,只是親著,就她袖里又摸出了一把長約尺余紋飾精美的匕首。 徐知誥低首撥開那只匕首的鞘,雙面刃,寒光耀眼冰涼如霜,顯然鋒利無比,她不禁打了個寒噤,聽他贊了聲好劍,才狀若無事的問道,“這是一對?” 她點點頭,那只捅耶律德光身上也沒機會□□,白瞎了,她今早想起來,便取了另一只隨身攜帶著。 自打她被那韓寨主搶了,脫險以后,她就悄悄備下了這對匕首,也不只是為了防身,還有另一層打算。 見徐知誥沒再說話,只靜靜審視著刃身流波紋路,她就主動解釋。 “我想,我既生得如花似玉,難免時常遭人凱覦,藏著此物,謹防色狼?!?/br> 徐知誥掩飾的摸了摸鼻梁,這話不錯,也是實情,但從她嘴里一說,怎么就那么違合呢。 “怎么從前沒看到?”他隨口問了一句。 “我來見你自是取了下來,防誰我還能防你嗎?” 這話一出口,她就臉紅了,太不矜持了。 這話卻顯然取悅了徐知誥,他淺笑道,“四姐兒原來只不曾防我?!?/br> 等到徐知誥把匕首收起來,任桃華就急眼了,要了幾回未果,就撲過去就搶奪,徐知誥制住她的雙臂,把她圈住讓她動彈不得,笑道,“你帶著沒用,連家禽都殺不死?!?/br> “就算殺不死別人,我還可以……” 她說到半途,感到空氣驟冷,打了個寒噤,機警的住了口,她吸了吸鼻子,“我不許別人碰我?!?/br> 如果除了他以外的別人玷污了她,她寧愿去死,雖然是她離去,可是對她來說,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一輩子也不會改變,無關貞節cao守三從四德,而是,她的身體只認可他,別人碰她,她只覺得格外的惡心難忍。 徐知誥若有所思,深湛清冷的丹鳳眼凝著她,眸光犀利得似乎要穿透到她的心底,令她無所遁形,半響才輕聲道,“四姐兒難道是在為我守節?這種作法,很教我懷疑你離去的原因。你即心中有我,為何還要離開?” 她心驚了下,卻不知如何應對,支吾半天,只擠出一句,“我對不起你?!薄?/br> 徐知誥默了一刻,緩聲道,“說吧,不管怎樣,我原諒你?!?/br> 她淚意上涌,竟不問原因,就提前說了原諒二字,可是她還是不敢說,她對不起的不是他,是對他恩重如山的養父一家,他曾經為了他們,眼也不眨的殺掉了馬溶月,她從小就目睹著他和馬溶月之間的情意,她就算取代了馬jiejie的地位,可是她敢把他們與自個放在天平上去稱量嗎? 她舍不得他為難,更怕他不為難,不是懼死,只生恐他會恨她,從此和她一刀兩斷,再無瓜葛,那她寧愿灰飛湮滅,不復存在。 徐知誥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答案,才慢慢道,“前塵往事,你即不想說,我不再追究,可是不許再不告而別,否則我再不會原諒你?!?/br> 這話教她心里特別難受,可是聽到不再追究,她就松了口氣,又在腦海里回顧了一番這段日子,若有所悟,便嘴欠的問了一句,你有多喜歡我? 徐知誥良久才回答她,她還以為這個問題他根本不會理她。 “我愿意為你死?!?/br> 徐知誥的聲音深沉,清冷磁性,雖然多了點切齒,但是她也聽得心滿意足,態度不算太好,應該是哄她的,不過能讓徐知誥這樣的男人如此這般敷衍她,她也是飄飄然得如上了云端,暗暗竊喜。 “睡吧?!?/br> “那你親親我?!?/br> 她覺得適才氣氛沉重,就嬌滴滴的撒了個嬌,話音剛落,徐知誥就在她的耳垂那兒咬了口,她呦了聲,正要抗議,卻聽徐知誥在耳邊輕喚了聲寶寶,聲音呢喃,極細極軟,把她的心都融化了成瓊漿,甜蜜甘美,又親了親她的鼻尖,含住了她的唇瓣,溫柔的吮了許久,才攻城掠地,和她熱烈的唇舌交纏。 倆人氣喘吁吁分開后,任桃華依在他懷里,忽然就萬分后悔,她不知天高地厚,這種狀態還撩拔人家,幸好徐知誥自制力強悍,不過她自已就惹火燒身了,只是眼前晃過峰嵐那張黑臉,終究不敢妄動,只把頭枕在了他沒受傷的那只肩上,老實睡覺。 ☆、第110章 變幻多 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啟程了。 應她所求,徐知誥仍是安排了景遷和她同行,她想,丑媳婦終究要見公婆,橫豎是要見面的。 然后,她就發現,景遷的態度沒什么變化,并沒有母子重逢的各種情緒波動,她xiele口氣,也不知是該放松還是失落。 離開了七盤關,大多數就都是走棧道或是碥道了,鑿懸在峭壁之上,有時侯下方還是濤濤洶涌江水,道路十分的狹窄難行,只容得一輛車通行的寬度,隊伍走得異常的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