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現在你想離開尼泊爾更難了,”孟良川感慨完,把身上的一個小塑料袋裝著的消炎藥品扔給他,“一個星期前按照原計劃,你應該已經到了印度,現在,你想好怎么過去了嗎?尤其在帶著一個拖油瓶的情況下?” 孟良川一想到自己放棄了重回警隊的機會,再次變為臥底,竟然就被指使著給他弄消炎藥這種普通東西,就覺得有點兒不是滋味,抓到機會,當然還是要享一時口舌之快。 他低聲笑:“這不該你來cao心?!?/br> 孟良川顯然知道,程牧云在想什么是不會告訴自己的,也沒想著能問出來,轉而去問了一個一直好奇的問題:“那天我說我綁了王文浩,你干什么讓周克又去大使館,把小姑娘拐走了?” “那晚在山寨外,沒人知道她和我在一起,所以我送她去大使館。而可你卻安排人去大使館對她問話,她就已經暴露了,王文浩沒這么笨,他一定會把她交出去。在生命面前,我不太信任那個男人還會保有狂熱的愛情,”他挺平靜地解釋了這件事,“雖然她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br> 除了知道他叫程牧云,身邊有個少年叫周克。 他蹙眉,那晚那幾個人太放松警惕了,竟然叫出了周克的名字。 孟良川恍然:“如果我是你,寧可把她交給一個兄弟保護,軟禁,或者隨便什么方式,都比帶在自己身邊要省時省力?!?/br> 他沒接話。 這群人,除了會百分百信任一個叫程牧云的男人,余下的人都在彼此懷疑,彼此監視。包括程牧云自己也在懷疑,幾年自己的好友因為任務死在尼泊爾那個走私基地,是否真的只是意外? 忽然,有金色的光劃過眼前。 他和孟良川停止交談,他們坐得位置是這個廟宇最安全的死角。 光來自幾個西方游客,他們正在熱切地交談著,撫摸著轉經筒,似乎沉浸在這個破舊神廟的氣息里,完全沒有注意角落里盯著他們的兩個男人。 程牧云看著他們,忽然覺得這個瞬間似曾相識。 很快他就找到了記憶的源頭,是溫寒。 就像佛祖為什么會在菩提樹下悟道,而不是在別的什么樹下?只能用命運安排來形容。 那么溫寒遇到他,也只能如此解釋。 如果沒有在雪域高原短短一個合掌禮,他不會在尼泊爾認出她。 懷疑她,試探她,接觸她,甚至最后不得已帶走她。 “東西已經過邊境了。十天后,希望你和你的小女人也能到~” 孟良川笑著,扔下最后一句話。 程牧云隨手將那袋藥品裝到褲子口袋里,將登山服的帽子戴上,像是為了遮陽一般,離開了那里,而他身后已經沒有了任何人。 *********************** 日光透過空氣中漂浮的灰塵,照到她的側臉。 整夜被淚水浸濕的臉,有些疼,她醒過來,動了動手指,看到已經涼透的早餐放在門口的地板上,一如過去的六天。 還要在這里住多久? 她腦海里已經只剩下這個疑問。 他只給她簡單的內衣穿,每日三餐都是他親自拿來,或者在他離開的時候由這家的女主人送到門口。她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他的一個禁臠,只能等他慢慢厭棄,還自己自由。 “shit!” 門外傳來一聲咒罵。 溫寒肩膀抖了下,不敢置信地強迫自己清醒,豎著耳朵繼續聽著。 是英文。 她從床上下來,胸口仍舊隱隱作痛,走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果然是英文。幾個男女的交談,語速極快,她不是全都能聽懂,但真的是她能溝通的語言! 一剎那,無數的念頭在她腦海里穿過。 突然而來的機會,讓她激動得有些發抖。 如果向這幾個游客求助,趁著每天他離開房間的幾個小時逃離這里,只要回到加德滿都,找到俄羅斯使領館,她就得救了。 她如此想著,閉上眼睛,想要讓自己找到一些逃走的勇氣。 她穿著自己唯一有的內衣,挪到窗邊,用手推了推,竟然沒有鎖。 隨著木窗被推開,晨風撲面而來。 她瞇起眼睛,有些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光線,怔忪半晌后,抱著雙臂將身子探出去,用英文對著隔壁房間的窗戶,叫了聲help。 沒有任何回應。 她怕極了,怕程牧云忽然歸來。 只能硬著頭皮用盡力氣大聲叫:“help!anybody here?!help!” 幸好隔壁的人很快聽到她的呼喊,有個棕發的女人推開窗,向四周看了看,在看到溫寒的時候,微微一怔。 畢竟她只穿著內衣的模樣,在這個有著宗教信仰的國家顯得太大膽了。 溫寒壓抑住自己心底涌起的狂喜,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告訴這個女人,自己被鎖在了房間里,而同伴又不在,希望她能幫自己去找老板娘解釋情況,要來鑰匙。 她不知道附近有沒有那個男人的人,不敢大張旗鼓地說出自己的困境,只能找了一個蹩腳的借口,試圖得到幫助。 棕發女人完全沒有疑慮,讓她等待后,關上了隔壁的窗戶。 很快,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溫寒也迅速關上窗,驚慌失措地從床上扯下床單,草草裹住自己的身子。心砰砰砰砰地跳著,激烈地像要破胸而出。 女主人會不會也是他的幫兇? 不然怎么會任由他如此對待自己? 她后怕著,卻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希望所有人都和那個男人無關,希望佛祖保佑,會好心借她一件衣服,讓她離開這個鬼地方。只要找到電話,聯系到家里人,她就能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著領事館的工作人員來營救…… 她拼命讓自己樂觀,讓自己往最好的方向去想。 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別長。 她站在緊鎖的木門前,凝神聽著外邊的一舉一動,直到聽到有腳步聲,而且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上來后,眼睛終于亮起來。 不止一個人,一定是女主人來了。 很快,有鑰匙開鎖的聲音,門被打開。 “很抱歉打擾到你們?!?/br> 溫寒幾乎從門邊跳起來,想要逃開,卻被說話的人攥住了手腕。 程牧云的另外一只手上拿了個藍色的袋子,正在對門外的女人表示感謝,甚至還很心痛地告訴對方,自己的“太太”因為一星期前受到野獸攻擊而精神失常,所以自己才不得不將她鎖在屋子里,以免sao擾到這家的主人和臨時住客。 “天啊,這里真的很危險,”金發女人壓低聲音,也在附和,“我聽說這里每家都會因為野獸和鱷魚而受傷,甚至死亡?!?/br> “真的?我還以為我們只是特例?!背棠猎戚p揚眉。 “是啊,我想,如果你太太需要人勸導陪伴,我可以提供幫助?!迸死^續熱情建議。 他意外,甚至表示驚喜:“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等我先去陪陪她,讓她冷靜一下?!?/br> 等到那個話有些過分多的女人離開。 他終于慢悠悠地走進房間,手上的力道卻像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你以為,逃離這里就能安全?”門被從內鎖上,“是不是太天真了?” 她能感覺到他手腕上的脈搏,甚至能清晰聞到他身上濃郁的廟宇中焚香氣味,能感覺到他讓人不寒而栗的怒氣。 不安的恐懼感,讓她有些語無倫次:“你放我走,我發誓,絕對不會說出你的行蹤,也不會告訴他們你身邊有什么人,我——” “噓,不要怕,”他抬高她那只手腕,“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去加滿德都?去尋求俄羅斯領事館的幫助?讓他們送你回國?保你平安?” 她被問住。 她能想到的,都是他早已料到的。 她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沒有了任何祈求,只是越來越紅。 淚水慢慢將視線模糊。 除了哭,她似乎沒有任何能做的事。 程牧云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剛才上樓時的盛怒竟然慢慢地被她的眼淚澆滅,天知道他剛才聽到那個女人和這里女主人的對話,有多想教訓她。這里危機四伏,一天之內出現這么多鬼佬,說明他們即將暴露,或者根本已經暴露了行蹤。 而她竟還無知無覺地向一個外人求助。 想要逃離自己,逃去俄領事館? 她想逃開他?而他甚至不敢信任任何一個自己人,包括多年追隨自己的核心成員,不怕累贅地把她帶在身邊,想要親自把她送到最安全的避難所。 程牧云看著她。 這么多年來,他從來沒有面對過這么麻煩軟弱的女人。 而不幸的是,這就是他的女人。 曾毫無阻礙,彼此用身體感受過對方的人。 “不要這么看著我,”他的聲音輕下來,用俄語告訴她一個殘酷的事實,“我除了要去印度,什么都不能告訴你。你哪怕知道任何一個多余的小信息、人名、地名,甚至是食物的名字都有可能會牽連到相關的人。萬一我和你被人抓住,我可以到死都不說,而你做不到。所以,除了知道我的名字,你問什么,都不會得到任何答案?!?/br> 他說得每個字,一個個撞入她的耳朵。 “而你,因為你的追求者也在找你,已經回不去了。如果你回到莫斯科,他們不會考慮你是不是無辜,是不是被迫,因為你和我有關,你就是他們用來找到我的線索?!?/br> 她努力消化著這些話,胸口隨著情緒的起落,劇烈起伏著。 “把衣服穿上,”程牧云把藍色袋子扔到床上,將她用來裹住身體的床單扯下來,溫寒下意識顫了顫,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讓我們來演一場戲?!?/br> ☆、第二十章 密不透的光(3) 如果她再勇敢些,大聲呼救,那些游客和女主人說不定會報警,救出自己。 可他說的如果是真的…… 她身上只穿著他在來到這家臨時旅店時,請女主人給她買來的內衣,茫然地站在他面前。簡單一層的棉布小背心,露臍,松垮,還有棉布的短褲,將她因為這一個多星期奔波、恐懼和傷痛而消瘦下來的身材,暴露無遺。 肩膀上,腿上還有淤青。 這都不妨礙她的美,程牧云垂眼,看到她松垮的內衣里那一點粉紅色澤,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告訴我,你在想什么?” “我為什么要信你?”因為剛才的哭泣,她的聲音更顯沙啞無力。 “親愛的,你的懷疑很合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手已經將她內衣的肩帶撥下來,感覺這個身體在抗拒著主人的意識,迎合著自己,“我可能是在騙你,讓你像傻子一樣相信綁架自己的人?!?/br> 他低頭看她,幾根手滑向她喉嚨兩側,微微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