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做完最后一遍的檢查,確認沒有任何細節有遺漏之后,他反手再次握住連溪的手,將她拉進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古德拉坐在椅子上,異常的狼狽,最起碼看起來是這樣。 油膩的頭發,臟兮兮的臉,干裂的嘴唇,布滿血漬和口子的衣服,臉色發青的坐在原地……他自己對自己下的手,沒有任何折扣。 看見姚守和連溪進來,古德拉站了起來,有些搖晃,但是最終還是站穩了。 “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币κ貨_古德拉點頭示意,“我跟你去,連溪在這等我們?!?/br> 古德拉也沒有覺得連溪不去有什么不對,別說視伴侶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索蘭人,就是普通的夫妻,也會對妻子格外的照顧,即使連溪已經強大到并不需要照顧了。 古德拉看向連溪:“妹子你放心,你男人毫發無損的去,我也會讓他毫發無傷的回來?!?/br> 連溪點點頭,看著姚守走到大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什么,追了上前:“姚守?!?/br> 姚守停下腳步,看著連溪,只見她從手腕上解下了那個鈴鐺,系在了他的腰上。 ——鈴鐺內的銅舌已經被卸掉了,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 *** 夜里,護衛的警戒性都被拉到了最高。 和往常無數個夜一樣,路燈昏黃的光線在漆黑的夜里泅開,有限的視野里,他們必須打起更多的精神。 “老大,今天的宵夜加餐,有一份水果?!鳖I宵夜的青年兩手提著東西,還是忍不住吹了個口哨,“聽說博士研究有進展了?!?/br> 繃緊了大半夜的護衛,這才像是終于活了過來,紛紛舒了一口氣,圍了上來。 “今天有什么好東西?烤rou不錯” “我不吃辣的,這份給誰?” “我用半份飯換水果,誰要換?” “……” 這么你拿一份我拿一份,幾分鐘之后就被瓜分的差不多了,青年拎著袋子,護著里面最后的三份:“一人一份哈,別想渾水摸魚,我和老大還沒吃呢,爪子都拿開,拿開?!?/br> 大家嬉笑著走開了,青年抬頭掃了一眼沒有看到要找的人,出聲問道:“老大呢?” 旁邊吃飯的兄弟抬頭,提了一句:“今天是實驗結束的日子,老大去處理試驗品……” 想到大家都在吃飯,說話的人停止了話題。 青年當然知道處理試驗品是什么意思,他剛來的時候,還被帶去處理過。 實驗的具體過程他這樣的級別是看不到的,他人到的時候,只看見血rou模糊尸體……其實這么說也不全對,所謂的尸體是他自己從血rou模糊和一些人類特征判斷出來的。 其實真正看到的時候,有的是植物從尸體終長了出來,而有的,尸體幾乎和植物糾纏在了一起,慘不忍睹。 老大說,那是人控制不住異體,才被植物耗盡了生命力。 能流放到星際荒原人,本就沒有幾個心善的,他自認為心性應該算不錯,即使如此,他也生生打了個寒顫。 他其實不想去追究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自家老大參與的又是什么角色,他只想在梅林有立足之地,然后趁自己還年輕,能多掙一口吃的。 “給我留飯了么?”青年正思考著,自家老大已經從暗處走了出來,他甚至連衣服還是那件衣服,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臉上帶著十厘米長的刀疤,一指寬,沒有刀疤的半張臉倒是非常白靜,如果只看半張臉的話,更像是以前星球的白領階層。 青年拿出自己的一份,然后拎著了拎袋子遞過去,笑著有些得意:“今天我趁廚師不注意,多拿了一份,老大你帶回去給嫂子吃?!?/br> 刀疤男人接過袋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謝謝?!?/br> 他接過袋子,卻沒有吃,而是一點點包好然后放進了自己的包中。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圍墻上,緩緩的吐了一口氣,這是他這個月最后一次輪班,只要安全度過今天,他就能獲得一個月的假期調整自己的狀態。 再之后,他已經離開了。 實驗已經走向了一個瓶頸,接下去每一步的,都只可能用是用無數人的生命堆出來的。 他的確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沒有到良心泯滅的程度,現在走還來得及。 正在這時候,只聽“碰!”一聲巨響—— 整個金屬大門都被踹開了。 一道人影立在背光處,手拿著激光刀,顯然是用激光刀直接切開了大門的金屬條。 他身上扛著個人,就那么大剌剌站在門口,見子彈飛射過去的時候,連躲都沒有躲,金屬子彈從他身上的防護服上反彈回來,哐當落在了地上。 姚守順手撂倒了幾個人,將扛著的古德拉扔在地上,似乎連一眼都沒有想看:“你們要找的人,我給你們帶過來了,跟你們的羅博士說一聲,說妖獸想見他一面。如果他不知道我是誰,可以加一句,連溪是我的妻子?!?/br> *** 十份鐘后。 “讓連溪親自過來,他才出來跟我談?”姚守就站在大門口,看著似乎是沒有任何的忌憚,他甚至還點燃了一支煙,只是看著它燃著。 他的對面,帶著刀疤的男人沒有出聲,默認了姚守的說法。 姚守嗤笑一聲,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碾了碾,眼中嘲諷神色盡出:“那就不談好了,我妖獸還沒有把自己女人當做籌碼的習慣……” 一句廢話沒說,轉身就走,多走了幾步才發現好像少了什么,轉身往回走了幾步。 旁邊的古德拉縮成一團,衣服被鮮血染紅了,瑟瑟發抖著。 “喂,沒死吧?”姚守用腳尖踢了踢古德拉,面上不顯,眼中有著隱約的擔憂,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澳慵也┦坎灰懔?,你是求我把你留下呢,還是求我現在就給你一個解脫呢?” 古德拉努力仰起下巴,一口血沫就噴在姚守的臉上,他笑得有些瘋狂,聲音嘶啞粗糲:“來啊,你來殺了我??!你們這群惡魔,厲鬼,畜牲!……” 姚守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純白色的手帕,一點點的將臉上的污物擦掉,直到一干二凈的時候,蹲下來,將手帕塞到了古德拉的嘴里。 隨即站起來,突然發作,狠狠一腳就踹了上去! 所用力道之大,幾乎將古德拉踹出去一兩米有余,隨即他立在原地,淡淡的說:“羅教授,戲看夠了么?” 大門的陰影處,一把輪椅被退了出來,隨著輪椅越來越近,光線也越來越清晰。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白發蒼蒼,雙腿已廢,看起來卻精神矍鑠,他穿著一身寬松的外套,文質彬彬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符合高級知識分子這一身份,跟他科學怪人的實質,差了十萬八千里。 輪椅到了門內,就停止了,兩人中間隔了一道電網。 “我可憐的孩子,妖獸先生,看在索蘭的面子上,可否饒了我那可憐的孩子一名?!?/br> 姚守不為所動,視線越過輪椅上的老人,對上他身后推著輪椅的金絲框眼鏡男人,笑了笑:“羅博士,你的意思呢?” ☆、第11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眼力?!绷_博士視線落在了姚守的臉上。 姚守整理著自己的袖口,淡淡的回答:“謬贊了,我當初看過你的檔案?!?/br> 索蘭法律體系下,被流放到星際荒原的人本身就少,尖端人才,一只手都能數得出來,他當初在軍校的時候,這位的事跡可是拿來做過反面教材過。 “妖獸……姚——守,姚羽的兒子么?基因這東西還真是奇怪,你和你父親的外貌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蹦腥送屏送谱约旱溺R框,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白色的醫生長袍穿在他身上相得益彰?!昂芸上г谶@和你見面,大概替我向你父親問聲好的機會都沒有了?!?/br> “家父死了已經有十幾年了?!币κ乜粗鴮γ嬉蝗喝?,神情淡然?!霸谒魈m,估計也沒有那個機會了?!?/br> “真可惜……看來你母親還是沒有挨過去?!彼Z氣和表情卻沒有一絲可惜的樣子,“我記得你父親還帶你母親找過我,如果活到現在再找我,就是另外一翻光景了。不過,以后你伴侶……” 他話說到一半,反應過來姚守的伴侶是連溪,按照索蘭伴侶原則…… 腦子里卡住的瓶頸,突然像是噴了出來,無數思路在腦海里成形,最后隱隱的指向了另一個方向。 “哈哈哈哈?!绷_博士突然笑了起來,他笑的很大聲,毫不掩飾的,有豁然開朗的開心,也有走錯路的自嘲,更多的是突然而至的驚喜,“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我就不應該離開索蘭……” 姚守靜靜的看著對面的人悲喜交加,并不在意他走錯了什么路,又或者現在重新找到了什么路。 他抬起頭看向天色,雖然計劃到現在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可是他心中卻升騰起了不好的預感。 羅博士笑夠了,終于又回到了原有的樣子:“如果你們找到了交通工具,也手收集了足夠的能源,正打算離開……” 姚守臉色微變,又突然釋然開,連河的事情連溪知道,其他人知道,也并不奇怪。 “可星際荒原那么多人掌握著一城的經濟命脈,即使沒有現成的,有那么多工程師,現成造一艘也花不了多長時間,更別說我一個人就能收齊的能源……姚先生,你想過沒有,你有的別人都可以有,可為什么他們還龜縮在這個地方?” “星際荒原之所以被稱為死地,是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夠從這爬出去,聯盟為了控制星際荒原,有十幾顆‘護衛者’衛星圍繞著不同的軌道進行無死角的監督,一旦判定離開星際荒原的飛行器沒有任何身份識別,直接進行毀滅式的轟炸,你們很可能還沒有飛出大氣層,就已經被炸成了碎片。除非,跟我合作——” 姚守挑了挑眉:“跟你合作,然后呢?” “我們可以一起回到索蘭,帶上你的小媳婦?!?/br> 姚守笑了笑:“抱歉,我沒興趣?!?/br> *** 研究所,二號休息室。 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將單子上的幾個人人名劃掉后,順手筆放在口袋中,抬頭問自己身邊的護士:“幾點了?” “一點多了?!弊o士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電子表,“吳醫生,宵夜送過來很長時間了,您是不是吃一點再走?” 吳醫生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打開衣柜,邊掛進去邊說:“不用了,我今天有事要盡早的回去,3號實驗體這兩天有些異樣,你注意下鎮定劑的劑量。五號陷入了沉睡,營養液別忘了換……” 護士今天值夜,也知道吳醫生的性格,拿出小的筆記本記下后,點點頭:“您放心,我會注意的?!?/br> 吳醫生將鑰匙一起掛進了柜子里,然后將柜子鎖了起來,手拿著柜子的鑰匙,拍了拍護士的肩膀:“幸苦了?!?/br> 護士一邊將吳醫生送出去,一邊笑到:“我這點活兒,哪能和您比啊?!?/br> 兩人說著就走到了門口,夜風吹的他的大褂獵獵作響,他無意識的掃了一眼四周,視線落在了窗臺的花盆上,邊走邊說:“看天色,今晚應該有大風,記得把花收回去?!?/br> “好的?!?/br> 送走吳醫生之后,護士走到窗臺前,盯著花盆里的花,自言自語:“后勤換花的速度挺快啊,白天看著還是沙漠刺呢,現在就換成花了……” 邊說著,抱著花往屋內走去,放在了角落的堆放雜物的桌子上,想了想,從桌子上拿出沒喝完的純凈水澆了上去。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換新的花上來,但是這么漂亮的花還是少見,出門前,她還是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門關上幾分鐘后,整個休息室寂靜無聲。 花盆里的花株抖落了身上的水珠,從花盆抽出藤蔓,將屋子里僅有的一個監控攝像頭搗碎了,連小花不緩不慢爬了出來,末了還不忘抖落梗系上的泥土,縱身輕輕一躍,就落在了桌面之上。 她并沒有任何的耽擱,勾起椅背上的白色大褂,拖到了柜子后面。 再出來,已經整整齊齊的穿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