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歐陽傾搖頭:“那就是沒死?!?/br> 諸葛夜濃眉一蹙:“你怎么知道?” 歐陽傾慢悠悠地靠上了墻壁:“我看見他了,在漁村?!?/br> ……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弄醒了昏迷床榻的納蘭嫣。 納蘭嫣一睜眼,就看見一張交錯著疤痕的猙獰的臉,當即嚇得尖叫了起來! 男人勾唇一笑,閃動著精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納蘭嫣的表情:“真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反而怕我?” 救? 納蘭嫣定下神,這才想起自己被一個與歐陽傾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射中大腿的事,當時對方已經拉開了第二次弓,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腳上一股大力,被什么東西給拽下了海。后面,她昏迷了,再醒來就是現在了。 “你……你是誰?”她抓緊被褥,害怕得朝里挪了挪身子。 男人笑意不變:“連我都不認識了嗎?納蘭嫣?!?/br> 這聲音…… 這聲音! 納蘭嫣眉心一跳,險些從床上跌了下來:“年四爺?是你嗎?你……你……你……” 你怎么……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年四爺摸了摸早已不再光潔的手,蝕骨草腐蝕了他的肌膚,卻無法奪走他的性命,因為他早先中的毒正好與蝕骨草相克,他忍住劇痛從蝕骨草里爬上來,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這筆賬,是諸葛夜欠他的,他遲早要向諸葛夜討要回來! 只不過,在療傷期間,他發現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比如,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與斗笠男合作的人,納蘭嫣不過是自己的一顆棋子,可事實上,納蘭嫣才是斗笠男的心腹,自己,被他們兩個給耍了! 什么日食?什么助他稱帝?什么幫他得到歐陽傾!不過是想用他來迷惑諸葛冥父子的視線! 他其實并不討厭諸葛冥父子,雙方是敵對關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什么好猜忌的呢? 可自己的盟友,自己掏心掏肺為之賣命的人,居然在背后,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 這叫他……如何不恨? “納蘭嫣!我很傻嗎?利用起我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嘛?你說,我要怎么折磨你,才能消我心頭只恨?”他一把掐住了納蘭嫣的脖子。 納蘭嫣被他魔鬼一般的樣子駭到了:“四爺……我……我……我沒有想過利用你……都是主上!是他……是他逼我的!我自己也沒討到什么好!你以為我為什么要算計上官若?因為主上把我調到涼州,想借林娘子的手鏟除我!我不得已,才起了挑撥林娘子與諸葛冥的心思!”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的是,橫空殺出了一個跟歐陽傾一模一樣的女子,攪亂了她全盤計劃。 年四爺看著她眼睛,確定她沒撒謊,才松開了手道:“既然你知道在他手里走投無路了,就該明白跟著誰才是最正確的?!?/br> 納蘭嫣點頭:“他卸磨殺驢,我早看清了他的嘴臉!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報仇雪恨!” 年四爺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不過有一點你得給我記住,不許動傾兒?!?/br> 納蘭嫣一怔:“傾兒?楚芊芊?” 年四爺反問:“除了楚芊芊還有誰是傾兒?” 看樣子,年四爺根本沒看到那個活生生的“歐陽傾”,雖然她沒證據表明對方就是歐陽傾,可直覺……給了她答案。 納蘭嫣看向年四爺,眼神微閃了一下之后,垂下了眸子。 …… 月上半空,楚芊芊等來了諸葛夜。 楚芊芊內襯一件白色束腰羅裙,外罩一件半透明藍色紗衣,發髻高高挽起,贊了一對五彩夜明珠金釵。 “諸葛夜?!彼⑿χ窟M了諸葛夜懷里。 諸葛夜摸著她柔嫩的肩膀,吻了吻她額頭,道:“怎么穿這么少?” 楚芊芊笑道:“我現在好像不怕冷了?!?/br> 諸葛夜點頭:“這就好?!?/br> 楚芊芊拉著他在桌邊坐下:“吃飯沒?” 諸葛夜這才記起自己在小別院與歐陽傾談了半個晚上,居然連飯都沒吃,他沒吃就算了,歐陽傾一個傷者,也滴水未進。 他蹙了蹙眉。 楚芊芊詫異地看了看桌上的飯菜:“怎么了?飯菜不合胃口?” 諸葛夜回神,笑了笑,拿起筷子道:“不是??斐园?,菜都涼了。以后我不能及時過來,你記得自己先吃,別等我?!?/br> 楚芊芊給他盛了一碗蓮藕排骨湯,問:“你怎么過來這么晚?朝中有事嗎?” 諸葛夜夾菜的手頓了一下:“嗯?!?/br> 楚芊芊見他不愿多說,便也沒追問,給他夾了一塊紅燒魚:“今晚還回宮嗎?” 諸葛夜抬眸,看見她眼底的繾綣,寵溺地吻了吻她道:“不回?!?/br> 楚芊芊微微地笑了。 夜色如墨,星空沉寂。 歐陽傾手執弓箭,靜靜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她沒戴幕籬。 傷口敷了藥,晚風一吹,微香中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在一處狹窄的巷子前,她停下腳步,望向頭頂只露出一個銀鉤的月。 月光很涼,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一身孤寂,將影子拉得很長。 耳畔傳來呼呼風聲,孩童嬉鬧聲、夫妻夜話聲、老者談笑聲,都與她沒有一點關系。 她在萬家燈火中繼續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一輛馬車停在了她對面。 簾幕掀開,戴斗笠的男子走了下來。 他朝歐陽傾伸出手:“你終于回來了,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br> 歐陽傾停住腳步,死亡般冷寂的眼神射入他面紗:“我等這一天,也等了二十年?!?/br> 男子愉悅的笑聲自斗笠下飄了出來:“你在大街上亂晃,就是為了引我出來找你嗎?真是調皮,半路拋下我的人自己入京,害我差點兒找不到你,要跟我玩游戲,也得顧忌一下自身安危。下次不許這么任性了?!?/br> 語氣里的寵溺,幾乎要蓋過了萬人心頭的孤寂。 歐陽傾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她自身后取出箭矢,搭上了弓箭。 男子的笑聲有了一瞬的凝滯,但很快,再次呵呵地笑了,這是這一次的笑里,帶了一些不以為然:“一回來就要殺我嗎傾兒?你的心……可真是狠啦!不過在你下手之前,還是好好想想這樣做究竟值不值得!” 歐陽傾的箭對準了他心臟:“殺了你,就什么都值得?!?/br> “嘖嘖嘖?!蹦凶訐u了搖頭,輕笑,“你果然還記得我,我可真是欣慰呢,傾兒??丛谀闳绱嗽诤跷业姆輧荷?,我不妨實話實話了。傾兒,我才是最在乎你的人,世宗有楚芊芊了,不會再愛你了,他還想殺你對不對?你何苦為了他,犧牲自己的幸福呢?乖,到我身邊來,我會對你好,比任何人對你都要好?!?/br> 說著,他從寬袖里取出一道明黃色的圣旨,“你看,我連封后的旨意都擬好了,只等我登基拿到玉璽,你就能做大周的皇后。世宗不會娶你的,他要封楚芊芊為后。你已經死了,他不會要你了。不僅如此,他還會殺了你,楚芊芊也會殺了你,他們誰都容不下你!傾兒,別犯傻,你殺了我他也不會領你的情?!?/br> 歐陽傾拉開了滿弓。 ☆、【46】 斗笠男子錯愕地笑了一聲,似乎沒料到自己苦口婆心勸說那么多之后,歐陽傾居然還要對他痛下殺手。 可下一秒,他又釋然了。 若非歐陽傾是這種“執迷不悟”的性子,自己又怎么會喜歡? 不過,他沒有與歐陽傾交戰的打算,不管是他傷了歐陽傾,還是歐陽傾傷害他,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他抽身離開。 可他到底低估了歐陽傾的箭法。 當箭矢刺穿他胳膊,弄得鮮血四濺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女人的心比以前更硬了。 或者,她已經沒有心了。 他握住箭身,啪的一聲折斷,現在他應該慶幸箭上沒有毒! “傾兒,不管你信或不信,你都只能是我的!” 冷冷說完,他飛身離開了原地。 歐陽傾沒第二次拉開弓,不是她想放過他,而是她拉不動了。 傷口裂開,血珠兒順著胸膛流了下來。 她攏了攏衣襟,也轉身離開了原地。 來時的萬家燈火,漸漸滅了,嬉笑歡鬧的聲,慢慢沒了。 更夫瞧著鑼,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不知不覺間,歐陽傾走到了食香居門前。 食香居生意興隆,時常營業到子時。 胡掌柜一邊與碧珠核算著本月的賬冊,一邊望向滿口,容顏憔悴、神色淡漠的女子。 女子長得真好看,神仙似的人兒,抬眸望著食香居的牌匾,不知想些什么,發呆的模樣也叫人轉不開眼睛。 “姑娘,要進來坐坐嗎?”胡掌柜給碧珠使了個眼色后,碧珠笑盈盈地招呼了上去。 歐陽傾看向她:“這里換東家了嗎?” 碧珠愣了愣,道:“啊,是,是啊,現在的東家是太子爺和太子妃。姑娘是找人還是吃飯?” 歐陽傾轉過了身。 碧珠眼尖兒地看見了她胸口的血跡:“姑娘!你受傷了,我給你請個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