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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他玉長的五指一轉,手心里變魔法似得,變出一盞夔牛銜杯紋的銀壺。 女帝微微一掃,“寓意深長,正合朕欲要橫掃燁摩羅之意?!?/br> 一股極其濃郁的香味兒,隱然撲在了女帝的鼻孔間。 “這里面是什么,”女帝接過了這尊造藝古樸的銀壺,“美酒,或是香料!” 她竟然失了警惕,對一個粗糙的壺產生了好奇,甚至被誘人的香氣迷惑心智,往自己鼻尖深深聞了幾下。 此一嗅,簡直就是人間至美,仿佛極樂再世。 女帝深深的,不斷地,渴慕又貪婪地聞了許久,始才對上官伊吹重復問道,“伊吹,這壺里究竟是什么!” 上官伊吹抬眼道,“你的原罪?!?/br> “什么!”女帝極度憤怒,猛一拍龍座的扶手,“你竟敢戲弄朕,朕要命人隔了你的舌頭……” 她才說舌頭,就見銀壺的壺口間,緩緩伸出一條發黑的舌頭,那舌頭又細又小,泛著窒息死一般的青紫,緩緩地吐露出來。 女帝儼然驚了一跳,想要扔掉手中的銀壺,反而那壺口間勃然誘發出更香更純的氣息。 伺候女帝的宮娥婢仆,太監衛宮,無不被散漫的甜香所吸引,眾人的眼神里迸射著癡迷又呆滯的光,甚至連表情都似涂了油漆般硬訥。 甘烈的香氣仿佛瓊漿玉液,引得女帝逐漸軟化了警惕,她溫柔地碰觸了一下那條稚嫩的舌頭,舌頭大約受了驚嚇,倏然收縮回壺口。 “放肆,你竟敢躲朕……”女帝的威嚴化作毫無攻擊的沉醉,她情不自禁地嗅探著每一絲甜美,微微側首,鳳眸對準壺口里深深深深一望。 那深深深深處,仿佛深淵一般的地方,正有一雙黑洞洞的嬰兒般的眼睛,也在凝視著她! 那眼睛好陰森,刻滿的幽怨和荼毒,整顆眼球比黑魆魆的銀壺里面更加深邃而幽深。 仿佛把人吞沒殆盡。 女帝的血液瞬時凝固成冰,每一根汗毛像剝皮刮骨的倒刺,狠狠扎入她緊繃的神經,掛著她的全部感知。 女帝有些害怕,甚至恐慌入髓,她想移開自己的視野,反而被香味高高吊著,紋絲不能移動。 她只能隨著那雙黑色眼睛的凝視,沉淪,沉淪…… 她覺得那雙眼睛想要說些什么。 上官伊吹默然靠近她的耳畔,輕而又輕,宛若幽遠地府深處發出的勾魂之音。 他道,“母后,我想長大,你為什么掐死昭兒,我想長大啊~” 昭兒~昭兒~ 許久未曾出現過的惡魘,像勒緊靈魂的網,由夔牛銜杯紋銀壺的壺口黑眼,順勢包裹住了失魂落魄的女帝。 “不……不……不不不!”女帝爆發出了嘶聲力竭的吼叫聲,令風云為之色變。 上官伊吹冷眼瞧著她一副欲生欲死的模樣,扶著女帝冰冷砧骨的手指。 “我的腦子里滿滿裝著阿鳩,沒地方填塞你的罪孽,你的惡,你自己去扛吧,女人?!?/br> 上官伊吹輕輕一推,整個夔牛銜杯紋銀壺,自女帝的額間紅痣,填塞入了她的顱骨。 女帝慘叫,“不不不!昭兒,你死了!朕……你死了!” 夔牛銜杯紋銀壺化作黑滾滾的怨恨惡魔,與她腦子里那些新生的罪惡一并興風作浪。 女帝的眼神開始發暗,發沉,她的額心布滿了暴突的青筋,刻意遺忘的罪孽,猶勝摻了鶴頂紅的鴆毒,灌溉入她的每一條血管,經絡,走向四肢百骸! 上官伊吹深看她一眼,毫無波瀾,縱身躍下了夔牛之巔。 女帝開始發癲,她凄厲地慘叫著,絕望地撕扯著自己的黃冕,甚至連著頭發頭皮一并狠狠扯掉,暴露出血淋淋的頭骨。 一個半身影的嬰孩,揮動著被火焰熏烤的殘破翅膀,緊緊地纏著她的靈魂。 “母后,昭兒想您了……” “母后,昭兒不想死……” “母后,昭兒想長大……” 一群嗅見了極香的人,慢慢地圍了上來,他們如貪食的豺狼虎豹,把女帝緊緊堵在中央,仿佛供奉著神明。 須臾,有個內侍官登上了夔牛之巔,隔著許遠跪地急忙施著遮面禮,他太焦急太興奮太慌張了,以至于沒有看到眼前可怖的一幕,便疾疾稟告道。 “陛下,陛下,咸安圣城八百里加急密?!叩钕?,七殿下他醒了……” 女帝的雙瞳雙瞳剪滿毒怨與極恐,一口血氣噴出口外,六竅出血不止,挺著身姿倒地不起。 她那張威嚇四海的臉,青紫得駭人,淌著血淚的眼珠子,永不瞑目。 …… 與夔牛之巔低下的某處,懸掛著搖搖欲墜的兩個人,一紅一白,宛若兩面旌旗。 謝墩云道,“花鯉魚,老子信了你的邪,在這里掛著當活靶子!”索性是下面的人看不見的角度,但是他的通天眼微微有些滲血,若不是臂力驚人,怎能許久掛得住精健的身軀 上官伊吹冷聲道,“那傘,給我!”語氣強硬到了像是要搶東西,“否則我抱著你,咱們同歸于盡!” 謝墩云本想回之以嘲鄙的眼神,奈何禁不自禁而問,“你想做什么!” 上官伊吹直言不諱,“我要去找阿鳩,你既然是燁摩羅的靈宗大禪,早就該知曉,白式淺正是憑借這柄紙傘,才進入了阿鳩的精神幻彧?!?/br> 他的目光凌然,絕不容許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