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我昨兒才聽說,朱鏞這一路勢如破竹,竟然直逼京城來了?!毙煜媸潜怀庐敵鮾豪山甜B的,身邊的人都不弱,這方面的消息畢竟更靈通些。她對朱家的了解不多,最深的接觸還只是那次跟朱成鈺在射獵場外偶遇后兩人賽馬,如今朱家謀反,徐湘自然是沒什么好感的。 琳瑯便道:“朱鏞率兵直奔京城,就不怕后院起火?” “我聽到的消息也不全,說是南邊的很多州郡已經歸降于他了,皇上下了討賊令,但是很多人非但不抵抗,反而往朱家投誠去了,他的后方可安穩得很?!毙煜鎽崙?,“一群怕死的軟骨頭,等皇上下令讓徐家討賊,我第一個殺過去!” 琳瑯在心里默默的擦了把汗。朱鏞要謀反,兵力固然重要,聲望和人心也不可或缺。他能這樣肆無忌憚的率兵直奔京城,恐怕南邊的官場政務上,是秦家在幫他打理吧?那么秦家也應歸于“軟骨頭”之列,只是不知這次秦家是真心投靠,還是虛與委蛇? 心里實在有太多疑惑,琳瑯和徐湘暫且往胡氏那里去了。 因聽得丫鬟回報說夫君歸來,胡氏的精神頭好了許多,哪怕明知戰事一起后夫君必然沒法留在身邊照顧,她的臉上也罕見的露了點笑意。琳瑯和徐湘在這里坐了許久,等徐朔回來后各自見過,便留他夫妻倆說話,她倆往清心堂去了。 清心堂里的氛圍比平時緊張沉肅了許多,因這里最靠近外院,這等情形下也允許男子出入稟事。 徐朔這回也帶了幾個人過來,途中得知朱鏞謀反之事,這些人在京城倒是可以幫忙了。他們幾個人如今就在廳中,楚寒衣坐在上首,同他們商議事情。徐湘不敢打攪,等到這些人離開時才敢進去。 楚寒衣雖然一直忙著,精神頭還不錯,見著她倆,沉肅的容態未變,只是問道:“胡氏那里怎樣了?” “聽說大哥回來,她的精神好了許多?!毙煜骈_門見山,“母親,外面的事情怎么樣了?” “朱家已經打到了徽州,這一路所向披靡?!背码y掩的焦灼。 徐湘又問道:“那朝廷這邊呢?” “哼,派出去的戰將都只會紙上談兵,連山匪都鎮壓不住,還能抵抗朱家?看這勢頭,朱家這支軍隊可是cao練得很好!”楚寒衣這一天里說得口都干了,瞧一眼琳瑯,叮囑道:“這段時間你們哪里都別去,我瞧著情形……怕是不出一個月,朱家就該兵臨京城了?!?/br> “這么嚴重?”徐湘忽然起身。 楚寒衣道:“朱鏞攻克南邊五州只用了半個月時間,徽州距京城不過五六百里,這一路又沒有得力的戰將,如何能守得???現在派出去的那個許敬宗,哼?!崩湫α艘宦?,其意自明。 徐湘急道:“為何不從北邊調兵?漠北軍、還有西邊的楚淮安,誰不能抵擋朱家?”楚寒衣道:“誰知道呢?!憋@然是氣話,大抵對如今皇帝的應對策略十分不滿。 然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徐奉先和楚淮安都是猛將,兩支軍隊又都以悍勇聞名,把他們扔到遠處鎮守邊疆可以,但讓那兩支虎狼一樣的軍隊來到京城……現在這位木匠皇帝還真沒有這樣的魄力和雅量,恐怕還指望著許敬宗能攔住朱家,至不濟,在皇帝跟前,還有個禁軍呢??峙虏坏饺f不得已,他是不會調這兩支軍隊的。 琳瑯瞧一眼楚寒衣的神色,曉得她的避忌。畢竟徐湘是徐家軍的人,而琳瑯則只是個年少的、還不懂事的兒媳婦,關于軍務政事,楚寒衣是不可能當著她直言不諱的。略略覺得有些尷尬,琳瑯道:“母親,我想這兩天回娘家一趟,可以嗎?” “回家做什么?”楚寒衣抬眼看過來。 琳瑯便道:“南邊出事,我舅舅和外祖母都在那里,我實在擔心……想回家看看有沒有消息?!?/br> 這也是人之常情,且朱鏞雖然謀反,到底還沒打到京城腳下,雖然攪得人心惶惶,倒也不用太風聲鶴唳。楚寒衣便點頭道:“那便小心些,讓七鳳和九鷂跟著,你也知道朱家的事朝野震驚,徐家和賀家都是被人盯著的,行事要注意分寸?!?/br> 琳瑯起身恭敬道:“我記著了?!?/br> 回到雙泉館,瞧著空蕩蕩的床榻和書案,琳瑯忽然很想念徐朗。如果他在這里,京城的這些事情徐朗往來慣熟,比徐朔要得力許多。何況徐朗知道她的心思,這些事情上總還能露些口風,比如今從楚寒衣這里挖消息可輕松多了。 這種蒙在鼓里萬事不知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琳瑯暗暗下決心,往后哪怕可能惹楚寒衣忌憚,但還是得培植自己的心腹耳目,關鍵時候,求人不如求己。 次日帶著錦繡、楊mama等人往賀府去,賀府里也是一團緊肅的氛圍。 賀文瀚如今任右相之職,雖說軍務上是主要還是靠樞密使,他的分量卻也不輕。自打朱鏞謀反的消息傳來后賀文瀚便進了宮,經常是到深夜才疲倦歸來,甚至整夜不歸,大夫人和老太爺這里也都是緊繃著精神呢。 琳瑯歸來在這時候不過是個再小不過的插曲,雖然徐家鎮守著漠北,但其中事務都是徐奉先和楚寒衣打理,琳瑯這里是探不到消息的。賀老太爺也沒打算把琳瑯推進尷尬的境地里,在琳瑯問安過后,就讓他去慶遠堂賀老夫人那里了。 老夫人那里自然無多余的話可說,琳瑯轉了一圈兒便趕緊去蘭陵院。 秦氏早就在門口等著了,等琳瑯進門,便讓mama們帶著賀衛琛在外面玩,她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問道:“你那里怎樣?聽說徐朗前些天去漠北了,你那兒一切都好?” “母親放心,我這兒沒什么事?!绷宅樔缃褡铌P心的是秦家,當即道:“舅舅家那邊有信兒嗎?” 秦氏搖了搖頭,臉上的愁容根本無從掩藏,“聽說朱鏞能順利出兵,你舅舅的功勞不小……前兒你父親還被圣上責備,你舅舅那里又沒有半點信兒,唉?!鼻厥蠈χ旒也]太多的惡感,不過畢竟是亂臣賊子,秦家一介地方大員與叛賊為伍,皇帝處罰不到南邊的人,拿賀文湛說幾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更讓秦氏難堪的是,賀老太爺是當今皇上的太師,賀文瀚是太子太師,父子倆忠心事主,絕對是要旗幟鮮明的征討逆賊,半點都不含糊的。而與賀老太爺交情不錯的秦家卻是叛賊的得力助手,哪怕賀老太爺沒說什么,秦氏這里也難堪得很。 戰事已經起了好多天,如今看來朱家勢如破竹,誰都不知道京城能不能守得住。若是朱家贏了,賀家站在風口浪尖,絕對落不到好下場,若是朱家輸了,秦家必然也逃不脫責罰……兩頭都是至親之人,秦氏想起來就覺得心里焦躁,整宿整宿的睡不著。 琳瑯當然也憂心。秦家的打算她無從知曉,秦紫陽身居高位,行事前不可能不思慮周全,前世他義無反顧的跟隨朱家,一則是形勢所迫,再則是秦氏已然亡故,他們并無忌憚。但是此生秦氏健在,秦家的動靜必然會牽連到她,難道秦紫陽就沒有預先想過? 雖然曉得政客的權衡中感情實在不算重要,秦氏多少也覺得失望,琳瑯只得勸道:“先前我和舅母、表姐被朱家的人攔路,兩家早就交過手,大舅舅那里究竟是個什么打算,我們不得而知,母親還是不要胡亂揣測了?!?/br> “他還能有什么打算?反賊的身份已經是定下了,兄長他,他就不怕事情敗露株連九族嗎!”秦氏關心情切,已然亂了陣腳。 琳瑯只能勸道:“咱們可以往好了想,舅舅雖是個文官,卻也不是能輕易拿捏的。朱家能順順利利的的一路進京,跟后方的安穩密不可分,而后方是誰管著的?朱家大軍已經到了前線,江南那一片就數舅舅的影響力最大了,若是來個后禍起蕭墻,朱家豈不是就進退維谷了?” “說得輕巧,朱鏞敢放心出兵,必然是有了安排。何況,若你舅舅是真心投靠朱家呢?”秦氏的聲音變低。 這當然是最壞的情況,朱家如果順利入主京師,賀家擺著一位太師和一位太子太師,能討到好處就怪了。至于秦家的助力,到時候朱鏞再來個過河拆橋,秦家一樣倒霉,自身都是難保,哪里還能護著賀家?所以哪怕現在秦紫陽是真心投靠了朱家,最好也能策反了他,否則大家都得完蛋。 琳瑯緊盯著秦氏,“那么母親,你希望朱家贏嗎?” “當然不希望!”秦氏斷然道:“亂臣賊子本就當誅,若是朱家贏了,咱們賀家能有活路?何況君家的江山傳了幾百年,滿朝文武人心所向,朱鏞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一介叛賊而已,江山豈能容他篡奪!” 若放在前世,琳瑯必然也會說出一模一樣的話來。不過親眼見證過江山的更替,現在想來,所謂江山正統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君家坐擁江山幾百年,出過明君也出過暴君,而今皇帝不思政務,卻為了木材折騰得民不聊生山匪橫行,大概也是氣數已盡。 但是再怎么樣,這皇位決不能落在朱家手里!如果非要更替,也許……徐家也很好?琳瑯被這莫名其妙跑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將它趕出腦海,向秦氏道:“既然不想朱家贏,那母親給舅舅寫封信吧?” 秦氏陡然精神一震,琳瑯道:“盡人事聽天命,雖然舅舅自有決斷,母親寫封家書勸一勸又有何妨?”雖然未必能勸得秦紫陽改了心意,但事先鋪墊過了,后面若是需要他做什么,會順利許多。 最重要的是,旁征博引述古論今將那些“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故事一說,狠狠勸上一番,秦紫陽那里至少能早早用些自保的手段。 ☆、78|78 秦氏的信是寄出去了,江南那里卻沒有任何回音。期待中的禍起蕭墻并沒有發生,朱鏞的腳步卻是越來越近,皇帝派了一*的戰將出去,卻沒人令他滿意——最得力的一位將軍死守城關十五天,最終死在了叛軍手中,其余的或是三五天,或是一天都守不住,或死或降,盡如泥牛入海。 一個月出頭的時間里,眼瞧著朱家的大軍越逼越近,皇帝終于坐不住了,下詔令漠北的徐奉先火速帶兵來增援。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君家的江山傳到如今,雖然西邊和北邊都有鄰國虎視眈眈,但邊關由虎將守衛,這一兩百年里從未有人能叩開鐵關。那里的將士們自然是勇猛無比,但在安享富貴的京城周圍,雖然一樣有戍衛的軍隊,到底沒有經歷過任何戰事,加上朝堂中積弊漸生、江山安穩太平,軍隊早就懈怠了。 君家剛得江山時以京城附近的守衛最為牢固,然而傳到如今,這些軍隊中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旁親,真正能打仗的并沒多少。哪怕是皇帝著重選才,能上戰場的猛將都在邊塞,留在這里的縱然滿腹文韜武略,卻沒任何上戰場的經驗。 相較之下,朱鏞的軍隊雖比不上漠北軍的悍勇,對付這些金玉其外的軍隊時卻很有優勢。 不過十天出頭的時間,朱鏞的軍隊便已兵臨京城,起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太平富貴了幾百年的京城,終于亂作一團。 琳瑯在這個時候已經是十分焦慮了。按說以漠北軍的速度,哪怕大軍行進得慢,徐奉先在這等情形下自然應該先遣精銳南下增援,若是日夜不停趕來,這個時候也該到京城附近了,可是現在,半點都沒有漠北軍的消息。 她曉得上一世的結局,這時候更是害怕噩夢重演,往楚寒衣那里探了幾次消息,楚寒衣雖然表面焦躁慌亂,卻隱隱透著不尋常的鎮定。 京城的可用之人全都被找了出來,徐朔既然恰好回京,皇帝因他在漠北打過不少勝仗,便命協助京城的守衛。 朱家節節逼近,自起兵至今,統共沒吃過幾次敗仗,如今大軍守在京城外,聲勢更是盛隆。雖然“怕死的軟骨頭”占了多數,但滿朝上下,也不全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陸續有人率軍增援,以解圍城之困。朱家腹背受敵,在京城外屯兵三天三夜,依舊沒能打開城門。 而徐家的漠北軍,依舊杳無音信。 據外面傳言,說北邊亦有人與朱家勾結,攔住了南下的徐奉先。如今局勢亂作一團,這消息的真假無法辨別,但漠北軍確確實實是沒能如皇帝所愿。 膠著到第四天的凌晨,守城的主將陸謙偷偷開了城門。朱家數萬精銳少半留在城外呼應,大半一擁而入,朱鏞和次子率人馬直扣皇宮。 是夜,皇帝被殺。 京城中廝殺吶喊聲響徹,天蒙蒙亮的時候,徐府之內,楚寒衣將所有人都召到了眉壽堂。上至徐老夫人,下至仆從丫鬟,所有人戰戰兢兢,就連徐老夫人都罕見的一語不發,目光直往楚寒衣身上飄。 如今徐奉先、徐奉英都不在府中,徐奉良當了一輩子紈绔,這個時候是半點都指望不上的。小一輩里在京的就數徐朔最能干,然而他被派去守城,這個時候主將通敵朱家軍長驅直入,徐朔那里生死未卜,剩下個徐勝,如今早就烏龜般縮到徐奉良后面去了,一聲不吭。 楚寒衣端坐在那里,臉上鎮定無比。 朱鏞既然謀奪皇位,在天下尚未大亂時,自然不敢博惡名。這回攻入京城前,他早已下令三軍不得輕易擾民,是以城里雖然亂了一夜,倒沒出什么火燒民居、賊軍搶掠之類的事情,只有梁軍在街巷中交戰,雖然也毀了不少宅邸商鋪,卻還不至于波及徐府。 到了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在明哲保身。君家江山氣數已盡,皇帝昏聵無能,軍權盛于皇權,而救兵遲遲不到,這一場戰斗的成敗眾人心里有數,這一晚雖然外面喊打喊殺,但除了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和少數皇親外,大多數人選擇關門避難,徐府亦是如此。 昨晚的打殺聲響了一宿,在座的人均是徹夜未眠。楚寒衣雖是女將,到底也只能在漠北的地盤上披甲上陣,這次京城的守城之戰里皇帝雖然也有讓她出戰的意思,卻被她以“年老體弱”為由拒絕,只在府中聽了一夜的戰情。在黎明將至的時候,她自然也聽見了皇帝被殺的消息。 她清了清喉嚨,沉聲道:“皇帝被殺,朱家入主皇宮,諸位有什么想說嗎?” 底下鴉雀無聲。徐老夫人木著張臉,徐奉良的臉幾乎埋進脖子里去,二夫人和徐勝更別說了,低頭盯著腳尖,只豎著耳朵聽動靜。 楚寒衣臉上浮起一絲冷笑,逐個掃了一圈,“漠北軍已經到了京外四十里處,但如今皇帝被殺,是進是退,還需考量,各位,我們該何去何從?”她當然不是向這些人討主意,見無人回答,便直接問徐奉良,“二弟,你看呢?” 徐奉良看了她一眼,七尺男兒,氣勢竟比不上楚寒衣的一半,只是訥訥道:“大哥和三弟雖然英勇,但天下既然落在了朱家手里,不如……”他看了徐老夫人一眼,低聲道:“從了大勢也未嘗不可?!?/br> 楚寒衣不置可否,又問道:“其他人呢,怎樣想?”她的下首坐著徐湘,徐湘臉上頗有憤憤之色,正欲起身說點什么,卻被楚寒衣暗暗的用力按住,眼神掃過去,頗含警示。徐湘張了張口,氣哼哼的坐下了。 琳瑯就在徐湘旁邊,自然是將這情形看在了眼里,卻也未做聲。原本她以為徐家精忠報國,必然會千里馳援,然而這十幾天下來,心里的希望卻一點點泯滅——昨晚楚寒衣已然找她和徐湘囑咐了些話,雖然沒有明說,然而看那意思,漠北軍遲遲不至,并非是在路上遇到了阻礙,而是刻意如此。 明明可以匡扶正統,忠君驅賊,卻為何要故意慢一步呢? 以徐奉先和徐奉英的能力,若能及時趕來,未必就會輸給朱家,卻為何要故意放任朱家進京城、殺皇帝? 無非兩種打算。其一自然是徐家見皇室大勢已去,不欲再做無謂的掙扎,已和朱家串通,然而就琳瑯所知,徐朗和徐奉先父子鏟除魏家、暗查朱家,不太可能與之聯手;其二則頗為誅心,徐家故意慢了半步,放任朱家進京城殺了皇帝,天下易主已成必然,剩下的,就在于皇位到底落在誰手里。 朱家固然是占了先機,但這一路打過來,到底損了元氣,徐家經營了這許久,未必就會落在下風,若真有心角逐皇位,難保不會成功。 這樣的猜測令琳瑯忐忑不安,倒不是覺得徐家這樣做不厚道,畢竟皇室衰微,江山更替是遲早的事情,徐家有這樣的心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前世徐家明明是為?;识鴣?,此生卻是這樣的情形,是她聽到的消息錯了,還是這一世……有人改變了徐家的態度? 種種猜測只能隱于心間,琳瑯垂眸,聽到楚寒衣朗聲說道:“朱家入主皇宮,我們徐家必須得表明態度,既然諸位沒有異議……”她掃了一圈,全然無視了徐老夫人,“這事就按國公爺的意思,咱們順應大勢,歸降新主?!?/br> 楚寒衣的聲音微微停頓,在座眾人難掩驚詫的抬頭看她,然而迫于起威嚴,還是無人敢說話。只有徐湘臉上有憤憤之色,卻被楚寒衣強壓著不許說話。 “徐府上下同進同退,既然定了此事,各位就不得有異心?!背屡陌宥ㄕ?,“這兩天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府,一切事宜,皆要先告知于我?!?/br> 上首老夫人沒有異議,徐奉良更是不敢亂來,只點頭稱是。 楚寒衣又叫了聲二弟,向徐奉良道:“徐家上下歸降新主,事關重大,二弟還是明確表個態度吧,若還有什么想法,咱們大家共同商議?!彪m然剛才徐奉良說了想投靠朱家,到底態度含糊不清,楚寒衣是半點不容他逃避敷衍了。畢竟前路未卜,為免后面有了變數時徐奉良搪塞推卸,這表態是必不可少。 徐奉良眼瞧著躲不過了,只得道:“皇上不務朝政,沉迷木工,為了修建宮室而大興土木,咱們京城還好,南邊聽說已是民不聊生,賣兒賣女的比比皆是。為君不仁,自該能者居之,朱家一路北上勢如破竹,可見是民心所向,咱們歸順于他,也是順應大勢?!闭f到后來,倒是頗為誠懇了。 當了一輩子紈绔,徐奉良原本是從不在正經事上留心的,這一番話說出來,倒叫不少人心內詫異,沒想到這位二老爺還能有關心國事的時候。至于這番話是不是合道理,各人自有看法,不過在座的除了老夫人、徐奉良外,沒幾個是能在徐府說得上話的,自然不敢妄議。 何況依目下的情形,皇帝已然被殺,順應朱家……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楚寒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無二話,叫各人自回住處,不得亂走動。她也不回清心堂,而是往外院徐奉先的書房里去了。 琳瑯跟著出門。徐府何去何從自有國公爺和楚寒衣商議定奪,琳瑯無從置喙,平白擔憂也是無用,只是徐家固然能安然無事,賀家那里呢?前世朱家入主京城,最先收拾的是皇親國戚,而后便把矛頭對準了賀家和徐家,這一次,賀家能否躲過此劫? “娘,能不能派七鳳和九鷂去賀府一趟?”琳瑯跟在楚寒衣身后,開口問道。 楚寒衣腳步不停,“不用了?!?/br> “我擔心家人?!绷宅樄虉?。 楚寒衣頓住腳步,回身看她,“放心?!焙喓唵螁蔚膬蓚€字,再無多的言語??闪宅樐哪苷娴姆判??楚寒衣殺伐決斷,母家又在邊塞,自然無此擔憂,琳瑯卻截然不同,她重活一次,最想要的就是賀家上下平安無事,若是賀文湛和秦氏、甚至大夫人、賀璇璣出了什么意外,先前她苦心剪除朱家羽翼,豈不是白費了? 琳瑯繼續跟著,不肯罷休,“夫人,我沒法放心。賀家已經開罪了朱鏞,那里又沒什么護衛,只讓七鳳和九鷂和錦繡過去,不驚擾旁人,可以嗎?”就算不能保護整個賀府,保住最重要的幾個人也是好的。 楚寒衣有些無奈,揮揮手叫人推開,讓琳瑯走近跟前,低聲道:“明之已經安排人在那里了?!?/br> “他……”琳瑯大喜過望,甚至有點不可置信,見楚寒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忙斂住歡欣,深深吸了口氣。 徐朗竟然已經派人到賀府去了?那他這會兒在哪里呢?漠北軍已抵京城外,他是在軍中,還是已經潛入了京城? 喜悅鋪天蓋地的卷過來,琳瑯強自按捺,楚寒衣索性多說兩句,“明之說過江南的事情,那位陳皓很得力。賀家那邊不會有事,這兩天你安心留在雙泉館,但是切記,不能對任何人透露,包括湘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