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書迷正在閱讀:替身一年后,我和白月光互穿了、愿你平安喜樂、寵后養成史、暄和皇貴妃傳、終極教師、重生之浪子回頭、被絕世美顏攻略的日日夜夜、孤懷了權臣的崽(穿書)、魅魔養成記(高H rou文 奇幻 )、蛇女
可能,他另有打算? 禾生轉過頭,跟著莫箏火往樹蔭下走。反正也想不出個名堂,今日既然已經與衛家大姑娘碰著了,躲是沒地方躲了,若有意退避,反而會引人生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參天大樹下,有位美婦人斜坐在貴妃椅上,懷里抱了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莫箏火走過去問候,“王妃好?!眴柾旰?,她笑嘻嘻地蹲下身逗旁邊粉妝玉琢似的女娃娃。 禾生跟著問了聲好,方才隔得遠,沒瞧清楚,掀眼皮一打量,發現這位王妃除了梳了個婦人發髻外,整張臉沒有一處地方顯年紀的,瞅著臉皮,頂多像個二十歲的人。 對面人也覷眼來瞧,兩人視線對上,王妃笑著點點頭,禾生一愣,趕緊移開眼。 方才莫箏火介紹過,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景寧王妃。 景寧王妃她聽說過的,從小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景寧府為奴,旁人都說她是紅顏禍水,竟能讓征戰天下的大將軍王,不惜拋棄王府爵位,只為娶她為妻。 而且,據說賢明沉敏的圣人當年差點因為她,與景寧王兄弟情斷。 這樣傳奇的人物,當年要多看兩眼,只可惜她膽子小,加之衛靈在場,不敢出風頭。 嘆一聲,將八卦的心硬壓回去,專心致志地看場上比賽。 場上莫箏火打得痛快,她與東怡正好敵對隊,雙方氣勢不相上下,踢得熱火朝天。 衛靈沒有上場,她四肢不協調,笨手笨腳的,踢不來這種花樣玩意,即使上場了也是自取其辱。雖然無法以蹴鞠吸引眼球,但她另有巧僻——當場詠詞作詩是她的強項。 既能借以詩詞夸贊東怡,又能從才華上碾壓眾人,簡直兩全其美的好事——要知道,她才女的封號,就是借以這樣一次次見縫插針的機會,積累起來的。 她的提議剛一出口,遵陽世子妃便嗤聲對禾生道,“瞧,又要人前獻才,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多大能耐?!?/br> 禾生回想,這位大姑娘,貌似是挺喜歡詠詩的,唯一一次見她,她也是在園子里對著滿園的牡丹作詩誦朗。 話雖這么說,但該應的場面話還是得說,遵陽自然是挑莫箏火為作詩對象,喚人拿了筆墨,提筆一頓,轉瞬的功夫,便做成一首詩詞。 禾生不知所措,以背做案的仆人弓著腰在跟前等,丫鬟鋪好了宣紙,她卻不知從何下手。 衛靈看向禾生,厚厚的眼皮遮得眸子只有一條縫,挑著細眉問:“你怎么不寫?” 禾生愣住,不敢瞧她的眼睛,伸手去拿筆,卻因為緊張,連提筆的姿勢都錯了。 她不識字,又如何會寫字,更別提吟詩作詞。一口氣憋在嗓子,心里慌得疼,所幸丟了筆,撇過頭去,抿嘴道:“我不會?!?/br> 衛靈嗤之以鼻,故意大聲道:“你是不會作詩,還是不會寫字?” 周圍人望過來,認字識墨是京中世家閨秀的基本禮儀,哪怕是個七品芝麻官,家中女兒也是要琴棋書畫樣樣俱全,可以不拔尖,卻不能不會。 禾生埋下頭,淺握拳頭,一張臉漲得通紅。 場上莫箏火看過來,衛靈想著在東怡面前立功,立馬撫掌大笑,試圖吸引莫箏火的目光,讓東怡能夠有機可乘,贏下一球。 “莫皇妃雖是金戈鐵馬的女英雄,但她好歹也是會詩文的,你是莫家的人,難道竟沒人教你識字么?浪費了這上好紙張,磨了半天,就一個黑點畫來畫去,嘖嘖?!?/br> 莫家本家沒有直系嫡親,有的只是旁系親戚,八竿子打不著的那種。她又沒有直接駁莫箏火的面子,得罪的是眼前這個丫頭片子,以衛家的勢力,還不至于怕一個漠北遠親。再說了,還有東怡為她撐腰,根本不用擔心。 長了張漂亮臉皮又能怎樣,還不是照樣被她羞辱,哼! 果不其然,莫箏火被分散了注意力,東怡趁勢將球踢進風流眼,鑼鼓敲響,東怡贏了。 禾生羞得無地自容,張嘴欲辯,搜腸刮肚,卻又揀不出一個字來駁。 若她肚子里有墨,只欠缺點才華,尚能反詰。但她確實大字不識,半點底氣都沒有,如何回話?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她才十六,已經悲憤慚愧不已。 衛靈說的沒錯,她讓莫箏火丟人了。 莫箏火輸了比賽,氣哄哄地解頭發一扔,大步流星朝衛靈走來。 “你嚷嚷什么,沒看到我們在比賽嗎,又不是結社宴游,你吟個詩做個詞,成心掃興???” 眼珠子一轉,瞧見一旁禾生皺著臉,眉間委屈,幾乎快要哭出來。心里一把火蹭蹭撩起,今日禾生是跟她出來的,打得是莫家姑娘名號,理應由她護著,現如今卻被人欺負了,要讓二哥知道,她以后也別想再去平陵王府了。 喚人拿了鞭子就是一笞,發出啪啪地的聲音。上前橫眉瞪眼,問:“你方才跟我表妹說什么了,給她道歉!” 東怡也跑過去,叉腰護著衛靈,“你急什么,方才我在場上都聽到了,你自己家的姑娘不識字,跑來怪旁人作甚?難道衛靈有說錯,你竟要拿鞭子打她不成?” 東怡與莫箏火向來不合,大家心知肚明,估計著,戰火要升級了。有戲不看,是傻子。 禾生臉上火辣辣的,覺得是自己不好,落人話柄,若真打起來了,莫箏火因她而受人非議,她罪孽就大了。 攔了莫箏火,壓下胸腔里的酸澀,輕聲勸,“天氣熱,我受不住,回去吧?!?/br> 莫箏火滿腔怒火,垂眼見禾生可憐兮兮的臉,仿佛一遭拒絕,眼淚便會奪眶而出。 握緊拳頭,狠戾地將鞭子往衛靈那邊扔過去,放話:“衛靈你給我等著?!睌y了禾生往馬車去。 衛靈咽口水,心頭一悸。莫箏火那性子,她還是有幾分怕的,但還有東怡擋著,再說了,她與威震侯府的婚事基本已經定下,縱然是六皇妃又能怎樣,連六皇子都未封王,她用不著怕。 退一萬步,她哥哥,現如今可是三殿下眼前的紅人,有三殿下做靠山,誰敢阻她婚事! ☆、第35章 將禾生送回府,到了門口,莫箏火不進去了,拉了拉禾生的袖子,眸里黏著歉意。滿腔的怒火早在路上消耗殆盡,腦袋清醒了,怕沈灝怪她沒有護好禾生。 本來這事也不打緊,大不了她給衛靈下戰書,約出來打一架,為禾生出氣。怕就怕在沈灝會生氣,畢竟是她莫箏火帶出去蹴鞠的,讓他屋里人受了委屈,一萬個不應該。 沈闊一向特別崇敬他這位二哥,沈灝吐個廢話他都能當圣旨一樣捧著,她緊張沈闊,自然也就緊張沈灝的想法。 上嘴唇碰著下嘴唇,合不攏閉不上,磨蹭了許久,問:“今天的事……能瞞著二哥么……我怕他生氣?!?/br> 女孩家偶起爭執,還鬧不到堂前男人那里去,只要禾生不提,沒誰會特意跑去探聽今日蹴鞠發生的事。 禾生應下,笑:“你快回去罷,下次外出,還喊我?!?/br> 不計較就好。莫箏火心里松了口氣,轉而想到禾生識字的問題,猶豫半晌,吞回肚里。 莫箏火走后,禾生回了自己院子。屋里涼快,在軟榻上躺了會,翻來覆去,身上硌得慌。耳畔不?;仨懶l靈說的那些話,以及在場貴女們看向她時的眼神——透著不可置信的驚訝與打探。是啊,世家族的人,還有哪個不識字的呢?說出來都要笑掉大牙。 臉蹭地一下憋紅,轉而想到沈灝,他早就知道她不識字的,怎么就不嫌她呢? 心里無法安生,撲騰一下從榻上坐起,穿了鞋往外走。鞋跟拖了半小截,卻顧不得那么多了。 翠玉才捧了綠豆蓮子冰粥,見她不管不顧地往太陽底下去,一邊跟上去,一邊喊。 禾生不理她。 翠玉一愣,姑娘今日魔怔了不成? 走了大半個園子,地上晃了半粗的影子擋著,停下腳步,抬頭看。 日光下,八角塔威儀而立,飛翼般的塔檐系著金色鈴鐺,雄偉高大中顯出一分輕巧靈動,塔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字,沈灝提過,那字是他寫的,應該就是這塔的名字了。 禾生記得,上次路過這里,他說塔里藏了很多書,集百家之精華,食之有益無害。 翠玉跟在后頭,一眼望見禾生踏進了書仲閣,正要隨之,剛到石階上,塔門砰地一下關上了。 禾生在里面朝她喊:“你先回去,晚上我自己會回屋的?!?/br> 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rou。以前看弟弟學字念書時,咿呀咿呀地念、抄,書上也盡是些他不認識的。眼睛多看看,嘴巴多碰碰,一回生二回熟,也就認識了。 這里都是書,她多揀幾個字看,興許看著看著就會了。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羨慕過,隔壁家的燕九請了女夫子,一家三口的口糧錢砸了三分之一,先頭沒起色,等后來她能賦詩吟詞了,巷子里的人都嘆稀奇,誰家要寫書信了,全找她,她家會算賬,寫一封掙一文,累積得多了,先頭砸進去的本全收回來不說,還盡賺不少。 禾生隨手拿了本書,黃皮蓋上四個字全都不認識,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只識得幾個,勉強讀了這個,再看下一個時,就犯暈了。嘆一口氣,放下書,轉而去尋其他的。 時至今日,才知道讀書寫字這般重要。兒時姚爹也曾提議給她請女夫子,但那時家里日子過得緊巴巴,姚爹做的小本買賣,生意才剛有起色,恨不得一顆米扳成兩半,哪有功夫花這種閑錢。禾生那時才七歲,一口拒絕了。 等到后來家里光景好了,有閑錢做其他事,弟弟上學堂,她已經十三歲,早已沒了心性耐著去念書。 哎。又是一聲嘆,放下書,有點發懵?;钤摫蝗诵?,氣了急了才來臨時抱佛腳,卻連佛腳的邊都沾不到,哪里抱得了! 怨自己無用,胳膊肘上一掐,心想:橫豎得多記幾個字! 不認識,不會念,手指在空氣里比劃,記下了字體結構,卻不理解意思,記了也是白記。 還是得有人教。十六歲的姑娘,現在才來學識字,怕是會被人笑慘。她被人笑不要緊,最怕別人扯到他身上,說他有眼無珠,挑了個睜眼瞎。 近黃昏時,沈灝回府,裴良在屋外候著,趁他換衣裳的間隙,輕聲稟告:“姑娘在書仲閣,待了一下午,現在人還沒出來?!?/br> 沈灝捂平袖角,捻了捻眉心。推門而出,踱著步子往書仲閣走,路上問裴良:“她用過晚膳了么?” 裴良答,“沒。姑娘把塔門關了,說不讓人進去?!?/br> 姑娘的話,不得不聽,連翠玉都恭敬地候在閣外。裴良抬腦袋,猶豫幾下,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沈灝心頭煩躁。 “別藏著掖著,有話就說?!?/br> 裴良將下午蹴鞠場的事說了。也怨不得他嚼舌根偷告狀,姑娘是王爺心尖上的人,自然要格外關注。莫皇妃的囑咐,旁邊伺候的人也學了來,但姑娘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能說。 萬一憋出個好歹,王爺拿他出氣,丟到監欄院,就虧大了! 沈灝點了點頭,沒說其他的。到了書仲閣,將人都調開,抬手準備敲門,手指扣成環,想了想,還是沒能落下。 往里一用勁,門倒沒有關死,吱嘎一聲緩緩開了。沈灝朝里走,一樓沒見著人影,踏上樓梯,拐到二層角落,右邊近窗的書架旁,地上零零散散地堆了書,環成一圈,中間坐了個嬌美娘,半邊身子倚著墻,睡得正香。 沈灝放輕腳步,到她跟前了,目光往下一垂,望見她黑溜溜的頭發頂上有些雜亂,顯然被一遍又一遍地撓過。 想起自己未封王受訓內書閣時,太傅所教史記誡言,偶爾有那么一兩句弄不明白,也會撓頭頂蓋。所幸太傅夸他天資聰穎,倒也沒遇到那么多值得撓頭頂蓋的事,現如今烏發茂密,實為慶幸。反觀三弟,滿腦袋的頭發,都快被撓光了。 俯下身,從她裙子上揀起書隨手一翻,全是晦澀書袋語,她看這個作甚? 墻壁硬,腦殼碰著,全往一點使勁,靠久硌得疼,閉著眼,禾生下意識往旁移,找更好的靠姿。才動作,聽見頭頂上有聲音落下來,聽不出情緒,半點波瀾都沒有。 “睡飽了?” 禾生有些慌張,沒想到他會在這。往外瞅一眼,見紅霞染了大半天,方知時辰已晚。 低著眼不敢看他,心里有愧,明明下了決心要學字,怎么就睡著了呢,該打!攤開手折了書,討好似地遞到他跟前,“我看書呢?!?/br> 沈灝撩袍,挨著席地坐下,接了她手里的書,明知故問:“怎么想起看書了?” 禾生微側過頭,偷著用衣袖擦嘴角的口水印,擦了兩邊以為干凈了,轉過臉對著他:“覺得有趣,想要識字?!?/br> 口水印記不打緊,嘴角邊倒是被她自己蹭紅了。沈灝掃她一眼,從懷里抽出帕子,在她嘴邊擦拭,動作輕柔而緩慢。 “想學識字,派人請個女夫子便是,何必自己悶在這里,一下午不吃不喝,身子熬不住?!?/br> 來的路上,他雖沒說什么,但心里卻是極為惱火的。她在外頭受人欺負,恨不得立即把人揪出來狠鞭一頓,叫她痛快暢心了才好。 他是一府之主,當著下人,不能喜怒顏于色,心里再急,面上也得從容不迫,這樣才能壓住人。從小受皇子訓誡帶出來的習慣,沉穩平靜是為王為臣子的第一要素。 憋了一路的火氣,望到她的那瞬間,先是覺得有溫柔水波襲來,一點點涔入腦子里,待回過神,沒把火澆滅,反倒簇得更多了。 他不嫌她,旁人竟敢以這個由頭揶揄她,不識字怎么了,他就喜歡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