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如今太后將臨昭明寺的事兒,終于下了明詔定了論,禮部開始安排起來。時間緊促,雪綾不足,內務負責的太監抓瞎,正在想法從市面上倒騰呢。 但市面上淞江雪綾的價格,已經居高不下了。 就有那么一撮人,反復提到淞江雪綾的事兒,反復把武梁放在始作俑者的位置上,甚至“故意為難辦差公公”這樣的措辭都放出來了。 因著淞江雪綾,又提到了蜀中收糧,并為程烈這個征糧官叫屈?!塘液喂??遇上這么犴滑無恥之人算計禍害,難為這個年紀輕輕的籌糧官了。 不管淞江雪陵也好,蜀中糧價也好,都是由武梁炒作而起,怪不得聽說她腰包鼓得很呢。但這兩項最終虧空的,都是國庫的銀子呀。 因此有人提議,既然這女人資產來路不正,何不查抄沒收,充歸國庫。既填補國庫所損,又可扼止此女所行的浪蕩不良風氣,以儆效尤。 對于真正閑嚼舌的人來說,他們喜歡嚼的都是緋聞本身,這種算計國庫什么的,真的歸于國事范疇了,一般人沒興趣提,也不太敢說三道四。并且,商人不是用貪污的方式,用正當的生意手法,就能把皇帝手里的銀子變成自己的銀子,好高大上的感覺呢。 所以這種給人安謀罪名的說法范圍很小,影響不大,并不成什么氣候。 但武梁卻聽說,有人曾拉著出來辦差的太監攀關系,然后義憤填膺地同那公公叨叨這件事兒。 雖然那公公并沒有翻云覆雨手決定什么,但對于關注的人來說,也已經足夠引起警醒了。 ——試圖算計她的銀子!賤踏她的兒子!這兩刀,才是真真正正戳中了武梁的要害。 孫子,特么這么想玩? ··· 武梁捎信兒過去,程熙帶著季光,來得很快。 想必孩子也聽到這種種的流言,所以當武梁說“對不起,我帶累你了”的時候,程熙表現得很鎮定,很沉穩。 他說:“這一切不是因為娘,是因為我。他們說,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我是爹爹長子。污蔑我的生母,往我身上抹黑,凡此種種,都不過為著打壓我,防我去爭那個爵位罷了?!?/br> 程熙大了,身邊又跟著不少人教著,什么都懂了,說話直擊重心。 “那你是怎么想的?”武梁問。 “還能怎么想?”程熙氣吭吭的,“誰都別想欺負我!”很快又加上武梁,“也別想欺負娘?!?/br> “那你準備怎么做?” “我準備干點兒壞事兒!”程熙答得很干脆,顯然已經想好了。 充州是別人的地盤,那京城就是他的大本營。爹爹太正直,教訓個人還一定要當面來。程烈是被爹爹下了面兒,但爹爹卻被人背地里那么編派。 程熙就想簡單直接上。 他爹爹明面上打過人了,所以程烈反而有恃無恐。一般人都是這樣,明著處理過了,便不會再下暗手。所以程烈的意識中,肯定覺得程向騰知道了也不過如此嘛,又沒能把他怎么樣,他就敢越發的放肆。 人還臥床養傷呢,手下爪牙活動得倒越發猖獗。 他要給他補上暗招。 程烈身上都是皮rou傷,好藥用著,好起來很快的。程熙準備等他能出去走動了,他就再罩麻袋痛扁他一回。 二十軍棍既然打不醒他,那就繼續打倒他。 打了再打,打到他不敢出門亂晃為止。讓他不停臥床歇菜去,看他安生不安生。 還有程烈派出來散布消息的那些個人,他準備見一個逮一個,象他們對蘆花那樣,小黑屋里一扔,連打帶審。審出口供來最好,審不出來,痛扁一頓也解氣。就算打死了,他也能同五城兵馬司或京兆尹他們,弄成混混斗毆致死事件。 他不信程烈在五城兵馬司或京兆尹那些地方,認識的人有他多,交情有他深。 這些人讓他們受輿論包抄,他就讓他們受亂棍夾擊。 程烈就算手下眾多,逮不了全部,但逮他十個二十個之后,不信他們還敢那么不知忌憚。 然后他再適時地,把程烈指使人散布謠言的事兒抖給祖母知道,抖給太后知道。爹爹剛剛答應了他們爵位,他們反過來就這么對他們母子,不會令人寒心么,配當那個爵位么? 外面的謠言搭理不得,他就想法讓內部的人消化掉這些謠言。 反正除了祖母他們,外間旁人怎么說,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娘也不用在乎。 沒人出頭搭理,那些傳言慢慢也就散了。 其實他心里還有個更壞的主意,那就是以其人之道,還彼人之身。大伯母要么住在充州不肯回京,要么回來了還念念不忘著充州,非得變著法兒的再跑過去,去了就不想回來。 她可是寡婦啊,充州可盡是些營中漢子呀,天高婆家遠,干柴遇烈火……千軍萬馬是吧,所以幾個孩子是誰的種,親媽都辯不清了吧。 她可沒有男人替她說話撐腰表示自己不介意,她想辯解也得去地下跟大伯辯解了,看她在乎不在乎。 不過這事兒有點兒損,大伯母要是個有氣節的,辯無可辯時候沒準就得一死以證清白了。 程熙恨恨地想,你們快把小爺給惹急了。 當然這事兒若做了,一定得背著爹爹,連這想法都不能讓爹爹知道了,否則鐵定會揍他。但卻可以和娘說,對或不對,是利是弊,娘都會細細分析給他聽。 武梁聽了程熙所說的,撓了撓頭。應對還不錯,針尖對麥芒的還回去,挺解氣。 但這并不算上策??此撇怀蕴?,但其實治標不治本,也左不過打人而已,又不能把人弄死。倒從此和大房結實了仇了。 從此大家就這樣防來打去互相傾軋沒完沒了了? 程熙很不服氣,“那又怎么樣,他們先惹我的。就算他們以后繼續出陰招,左不過兵來將擋罷了,我就怕了他們不成?” 不是怕,而是眼前的麻煩會變成長久的麻煩。 再說別說傳鄭氏閑話了,就是揍程烈審馬仔這樣的事兒,程向騰知道了也不會允許他做的。 侄兒也好,兒子也好,誰的錯都是程向騰的錯,他沒教導好嘛。誰的錯也都是定北侯府的丑事,家風敗壞嘛。 程向騰就不會容許程熙去對人家下黑手,做為親爹,他肯定會嚴懲程熙。 武梁也不愿意程熙去犯這樣的事兒。做為親媽,她寧愿自己去下手還好些。 她當然會攔著,“你別胡來。他們心思齷齪,辦事不上道,你別照著他學。這事兒你聽我的,我有辦法平了這事兒?!?/br> 程熙當然還是很聽武梁話的,鼓鼓著臉,卻也沒說什么。還有旁邊站著的季光,聽到武梁有辦法,不由的就寬了心。 他們都相信武梁,知道她既然要出手,結果總會令人期待。 只是季光心里還有些急切,他適時的插話,問道:“夫人,就算這次的事兒能擺平,那以后呢?如今那個位子,不爭也沒太平日子過了。別人這么容不下兄弟,將來主了事,少爺要如何度日?” 程熙叫娘,他就叫夫人,跟都多有信心她能當上這夫人似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么明明白白的提起爵位的事。但季光試探武梁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武梁都不接茬,讓人看不明白她的心思。 所以季光這會兒說完就直直盯著武梁,想看出她心中的想法。 季光深深的覺得,如果武梁也有此心,那事兒就好辦多了,不說出謀劃策出錢出力出人了,既然侯爺這么一心維護夫人,單是武梁出面說服程向騰,那也該是有一定把握的。 是人都有私心,縱使程向騰護自己的侄子,敬自己的嫂子,又怎么可能比得過疼自己的兒子,寵自己的女子?這一次,大房的手段太低劣,也太過了一些,侯爺心里必然是有氣的,正是提爵位的好時機。 武梁這次倒沒有沉默,她看著程熙,仍是問他:“你想爭那個位子嗎?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武梁叫程熙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說實話她自己氣惱的那會兒,是真的想讓程烈吃夠教訓,凈身滾蛋。但這會兒她已經冷靜下來了,心里還是很猶豫的。 爭爵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悄悄在心里想過可行性。只是私心里,她真的對兒子將來做個富貴閑人挺滿意的。不缺銀子,不擔大事,自在過日子也不錯。 但季光說得對,照這么下去,以后日子能不能自在,還真是難說得很。 何況誰知道程熙怎么想的呢,也許男兒家自有熱血,覺得建功立業,揚名立萬之類的才帶感? 程熙也不避諱,揚起脖子道:“我覺得品性低劣心胸狹小的人,當不起支撐侯府未來的大任?!?/br> 好光堂正道的說法,武梁笑,“那你覺得誰當得起?你么?” “是,我當得起!”程熙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說得毫不含糊。 這不是自夸,他是真的覺得他可以。 “你也愿意擔當?” “愿意!” 以前,小唐氏還在,爹爹私下跟他說,程熙,你要爭氣,你親娘身份不高,沒有外家給你依靠,將來你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又說,你娘在外面也是靠自己,女人家漂泊著去討生活,不管看起來多光鮮,其實都很不容易。將來你出息了要把她接回來,要好生奉養她。 那時候他自信滿滿,說爹爹,我好好念書好好練武,我將來還要給娘掙鳳冠霞帔呢。又說,我會養我娘,也會養爹爹的,還有祖母,還有這一大家子,我都要養的。你們都放心。 爹爹很高興,后來祖母知道了也很高興,說咱熙哥兒是最有擔當的男子漢,撐立門戶肯定沒有問題。 這個真的沒有問題,他想。他身邊人才齊全,他們教他的,就是如何撐門立戶的具體事節。如何處理庶業內務,保障一家人的生活富足內外平和,如何應對客情往來,禮尚周到不落人垢病等等。 他都有記心里。 他覺得,爹爹事務繁忙,爹爹也會很累。所以才在別的小伙伴人玩耍的年紀,就盡力培養他獨立處理事務的能力。他是爹爹長子,自然不能指望別人為爹爹分憂。他就好好學吧好好干吧,將來爹爹也會老去,那時候府里,就真的指著他了。 爹爹帶他拜訪親朋,會見故交,他都會認真和他們打招呼,記住與這些人的相處之道。爹爹帶他進宮赴宴,他也沒有出錯,皇上也夸過他呢。 他明白身為侯府的少爺,他有那份責任撐起侯府的將來,護住府里的一干人等,讓侯府傲然屹立…… 后來大伯母他們回京了,他也懂了,侯府的門戶不用他撐,那是程烈大哥的責任。在爹爹很早的時候,就說定了的。 這樣也好。大哥他們對他也還好,但多少對他有些戒心,有點兒處處防著他的意思,他能感覺得到。 所以他對爹爹說,那他就早點兒離開侯府吧,然后他想把娘早點兒接過去,他只需要養娘就行了。 爹爹很早就給了他一些銀子田地和鋪子,讓他自己打理。算一算收益,買座宅子安穩度日是足夠的。 但是爹爹聽了卻有一些難過。他說熙哥兒,等你再大些吧。到時候,爹爹也想讓你養著呢。 后來接連發生很多事兒,他多了弟弟meimei,娘受過傷,爹受過傷,小唐氏死了,秦姨娘沒了,他也跌過馬……但于他來說,情況最終是越來越好的。 尤其爹爹和娘訂親了,將來娘名正言順的可以回侯府了,不用等他長大等他開府才能回來了,他也能大大方方喚自己的娘了。他很開心。 但是現在,情況又變成這樣。再這么下去,到時候爹和娘的親事可能就成不了,受傷害的就是他們一家。 他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無論如何,從前他是認真準備過,要將侯府的興旺旺盛衰一肩挑的。 他的祖母,他的爹爹,他的娘,他的弟妹,他都準備好生護著的。他不想這些人,將來歸一個沒品下作的人管顧。 ☆、第187章 .反擊2 既然想染指爵位,方法和任何爭奪都差不多:已方優勢,對方劣勢,找準了這兩點,可勁的造就成了。 程熙說:“上次我摔下馬,祖母怒,對大房那幾個臉色難看,說他們個個比我大,這么些人卻照顧不好一個小兄弟,不是不肯盡心就是能力不足,十分令人失望,連大伯母也被責怪沒把孩子教好?!?/br> 老夫人當時心里肯定對大房也是有懷疑的。后來反而是程向騰反復排查,最后說沒查出什么,寬解了老夫人,她才好些。 這次流言這么盛,老夫人也聽到些風聲。加上程向騰也不會無故胖揍程烈,老夫人心里自然有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