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蚊子雖小也是rou呀,于是杠子街生意又一枝獨秀了。 八角街掌柜說哎這可不地道啊,這可是不正當競爭啊。他也跟著漲。 于是生意再平分秋色。 杠子街這邊說切,你干嘛呢,老跟著學有意思嘛,咱再漲十文。 八角街掌柜也惱了,漲價是吧,就你會是吧,他還漲十文哪。 兩家就這么杠上了,你來我往的,漲價不停歇啊。今天你十文,明天我漲十文。乖乖的,沒多久,這米價已經從高出一成兩成,直奔三成去了。 燕南越小興奮,“當初你就說兩家店要一明一暗,方便抬價或壓價時互為援手,原來你早就備著現在這情形了?” 武梁好想翻眼啊。有明有暗那只是她的習慣,做生意她不喜歡被人看透。再說抬價壓價是商場上慣有的事,她只是有備無患罷了。哪里是當初就備好了現在用的,她有那么神么? 再說咱一家漲價有什么意思,咱得把別人拉下水來一起漲啊,然后咱才能借機上岸啊。 ··· 京城,定北侯府。 程向騰坐在案前,一封封看著手里的信箋,一封封的做著回復。只是看到手上這封時,眉頭打成了結。 每每蜀地傳來的消息,總是讓他皺眉。 不讓程烈帶那么多人,他偏不聽,非偷摸的帶了那么多人去,好像別人都是瞎子,他只需讓兵丁們換了衣裳人家就看不出來似的。 關于這件事,程向騰想來想去不好隱瞞,便先行稟了太后,求太后周全。太后也是大怒,罵程烈大膽,罵程向騰管束不力,罵他們不知為百官表率。 不過罵過之后也替他開脫,對圣上說是她怕程烈有個閃失,囑他暗中多帶些人去的。算是將他這件事兒過了明路。 但是,帶的人多就是個大隱患。 他自己有人手,就不愿跟當地官吏好好合作,倘若有事兒,人家也不會盡心幫他。 他自己有了強勁戰斗力,便會得隴望蜀想立軍功。 這事兒程向騰早有猜測,從知道他帶那么多人去后,從他不肯去產糧的錦城而駐扎在最方便出蜀的茂陽,從他不好好收糧卻在那里鼓搗價格磨蹭時間,程向騰就知道,他在等機會,等能上戰場去插一腳的機會。 他是西北軍人,去往西南本來不妥,還想往西南軍中去插一腳立戰功,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如果籌謀得當,既征糧順利又“順便”立些戰功,也不是不可為的。比如假裝運糧途中被搶,于是追著匪蹤而去最后追回糧草拿下一股匪賊什么的,多么順理成章。 但程烈卻沒有用什么法子,倒也日日著人去查探,好像等著天上真掉下一隊匪兵給他滅似的。 而收糧,他又是怎么收的? 就算要壓糧價,要么就該想法讓商人們自己去壓,他背后使勁兒就好。要么就理直氣壯標出價碼去,他是堂堂欽差,代表的是朝廷,誰有意見都得保留。 ——可他哪樣都不做,不但有權不用,還大刀金馬地親自去折騰價格。辦公差結私怨,也不怕背負上蜀地百姓的罵名,不是傻么?并且,跟生意人斗心眼有用么?生意人會缺心眼子嗎? 看看他跟人玩心眼兒的結果,信上說:已征糧,零。 這些還是前些天的消息。 而最近的一封,更是讓程向騰想嘆息。 這個程烈,怎能如此輕率,不知道太容易得來的線報不可輕信嗎?竟然就那么急吼吼地往榆城去了。 領了圣命去征糧的,真的要把本份的職責拋一邊兒嗎?他可知道,京里不久前又收到了鄧隱宸的催糧折子? 隨著催糧折子一起的,還有一封發現逆王混跡某城池內的表奏,因而求旨討要該城池的兵權。榆城?離榆城且遠著呢。 這一趟,本就是讓程烈去鍛煉的。雖然程向騰給他安排了不少人在身邊,但程烈帶了那么多自己人,顯然也不會聽他這邊人的??蔁o論如何,該提醒還是要提醒的。 程向騰略略凝眉,提筆,將西南催糧的事寫上,告誡程烈要以完成圣命為先。另外,告訴他逆王根本不在榆城,讓他別白費功夫了。 折好,收進信封,再處理下一封。 竟然還是來自蜀地的,還挺厚的樣子。 程向騰疑惑地打開,從頭到尾看完,不由氣得笑了。 好嘛,剛一個貪功的,這又一個貪財的。他家的小財迷竟然跑蜀地做糧販子去了。 嘿喲,原來程烈是被她忽悠跑的。 然后她趁著欽差不在,在那兒歡騰地鼓搗著糧價。 種種言行,信上寫得算是詳細。 程向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隨著那文字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失笑。 忽然又有些同情程烈。遇上的是她,他小子能討到什么便宜? 這種信心程向騰足夠多,話說放她跟陶遠逸那種老道jian商同去,他也相信她不會吃虧呢,何況程烈這小子。 擋她財路,這不就被撥弄得團團直轉了嗎? 將信反復看了幾遍,信上只是記錄實情,也并沒能說明武梁那般抬價是何用意。 所以,需不需要幫她呢? 程向騰思忖了一會兒,既然她費心將程烈弄出去,那就讓他在外多呆些天吧。至于軍糧,當他不知道那邊又占了匪軍一個山頭端了人家一處糧倉嗎? 程向騰將剛剛寫好的書信拆開毀去,重新寫了一封。 言簡意賅一句話:得報,逆王藏匿彭州。 讓那小子往東邊再跑跑吧,彭州好歹比榆城更偏遠也更安全些,沒有流寇出沒。反正也不好好收糧,就當他去游玩一趟了。 又看了一遍關于小財迷的信,程向騰提筆回復,一樣的廖廖數字:密切觀注,確保安全。 想了想仍不放心,蜀地人還是兇悍的,別惹上什么暴力分子才好。還有程烈,這小子萬一回頭發現上當,別惱羞成怒胡來起來。 想了想叫程行,“去查一下,看看錦城的郡守是誰?!?/br> ··· 錦城。 糧價一天一變漲得歡實,兩家糧鋪收糧收得熱火朝天,糧商們看得目瞪口呆。 京城來的幾位,難得不同行怨家了,幾番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也沒弄明白武梁他們這番,算咋回事兒啊。 噢,這兩家店都屬武梁名下這事兒,在業內還真不是秘密,至少京城來的這幾位掌柜的是都知道了。 他們有跟燕南越當初一樣的疑惑,“你這想糊弄誰呢,你自己把價抬那么高,然后自己用高價真金白銀的收糧食進來,圖啥呢?” 圖啥呢?快來讓咱告訴你唄。 武梁當然很想跟人說道說道為啥抬價,當然她不好自己去找這些人,一來上門做說客反而容易引人警惕,再者萬一到時人家覺出上當,憤而追殺她呢。 她得等著他們自己打聽自己悟去,或者自己上門來找她。 果然,這天王丁衛三位老板就一起來了,對武梁是各種諂媚拍馬,然后才入正題。 “旁的不說,就看來咱都京城來的份上,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哪,您給透露一點兒唄,這般抬價怎么個說法?”三位老板神態殷切。 武梁也挺客氣,“不瞞三位老板說,我也尋思著該打聲招呼的,可又怕事有萬一,到時再落老板們埋怨,所以不敢開口啊?!?/br> 三位老板一看武梁這么好說話,笑得越發如親人般的了,“姜老板盡管說盡管說,我等自然只有感激,哪有埋怨的道理?!?/br> 既然如此,那便說了啊。 很簡單嘛,這價格,是很應該抬的,因為市價越高,就賺的越多嘛。咱手里那么多糧食,咱不抬價還等什么呢? 這很好理解,舉個例子,如果一石大米價格一兩銀子的話,給你提三成,則一石大米能賺三百文。但如果一石大米的價格是二兩銀子的話,那就是六百文。你想一石賺三百文還是六百文? 可問題是,欽差大人會按市場價格收糧嗎? 這個武梁當然不給打包票,“這就是我說的萬一了。做生意嘛,哪能沒有個萬一的風險在呢?百分百賺錢的買賣,那豈不人人都做得?憑什么是你我賺錢呀?!?/br> 三個老板連說那是那是,一臉贊同。 當然實際上人家也就聽聽,不管她向哪個方向引導,人家都會有自己的判斷。 武梁也不多勸,反而道:“看在都是京城來的份上,幾位老板要想收手走人,手里貨我可以接,不過價格得給我預留些賺頭,還有銀子,得等一個月后,啊不,寬限些兩個月后歸還。說實話,我幾十萬兩銀子都換了糧食,現在手頭現銀不多了?!?/br> 幾個老板互相看看,齊齊點頭微笑,“可以考慮,可以考慮?!?/br> 心里卻記下了重點:這意思,基本上一個月,最多兩個月,就能出貨賺錢? “或者哪位老板準備走人,能將手頭銀子借我些,讓我周轉兩個月。兩個月后,我按每萬兩給付千兩利息償還如何?” 幾位老板還是笑瞇瞇,“可以商量,可以商量?!?/br> 心里再記下一個重點:借銀子給一成的利,也就是說,她以現在的價格,甚至繼續在漲的更高的價格收糧,還能賺上至少一成以上? 丁老板做為腰最粗的老板,干脆直接拉起了關系,“妹子呀,你給咱幾個說句真話吧,是不是京里傳來什么確信兒了?上面真說了會按市價的三成收糧?” 他們也都紛紛往京城去信兒打探啊,可沒聽說圣上會這么打壓糧價,也更沒聽說圣上會那么高價收購啊。 武梁搖頭,表示沒這回事兒。臉上卻笑笑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讓人不知道是真沒這回事兒呢,還是事關上面她不好說或者不愿說呢。 “不過大伙兒想一想,現在是什么時候。朝廷缺糧,匪軍也那么多人馬要養呢,他們就不缺?要知道匪軍可并不只是搶啊,他們也有的是銀子。到時候朝廷價格若低了,匪軍可就有孔子鉆了。反正到時候人家衣服一換,懷揣銀子過來問價,咱們可不認識那是匪軍不匪軍的,誰能不賣呢。落真這樣,朝廷也不想的吧?!?/br> 幾位老板都點頭附和著是啊是啊。 然后心里繼續抓重點:原來還有這么條路,如果朝廷價低,就囤著賣給匪軍去? 他們才不信坐等匪軍變裝上門這樣的事兒,所以尋思的是,怎么和匪軍接上頭呢,匪軍又給價幾何呢?是不是比朝廷給價高出許多? 這么一想就想到了西南那邊征糧來了。朝廷是高出市價三成征的糧,但高出三成還是強制征收的,就是帶兵搶大戶嘛。 為什么高出三成還不麻溜賣掉,還等著朝廷搶呢?莫非就是因為匪軍給出的價更高? 那到底是多少呢? 有人便難免想得有點兒多。 總之最后都表示聽君一席話,真真受益良多啊,咱們要多聚多交流啊……然后就各自回去磨唧去了。 只是時間不等人呀,如今價格已經被抬那么高了,你價格底肯定收不到,只能要么收手走人,要么就得高價跟上啊。 這些大老板們,跑到蜀地來干嘛的,賺錢啊。并且聽到朝廷消息后跑過來的這些個,一個個那都是些投機商! 都擔心程烈會對他們動武力了,都仍然忑忑著觀望著,但就是不肯撤退??梢娡稒C的心理有多盛。 當然,富貴險中求嘛,身為投機分子,膽兒太小可怎么成。 武梁都那般膽大了,何況人家都是大老板,腰更粗。不象武梁這種借雞生蛋沒什么身家資本的。 她敢,他們更敢呢。 只要跟緊了她,她出貨時他們也出,那就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