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任由他這么叫喚那還成?雖然他自己也知道分寸,挑了個酒樓沒什么人的大清早,但如果他老這么叫,那可真的不好了。 程向騰于是讓人放他進了院子,但是仍然沒讓人進武梁那屋,他將人叫到另一房間里,兩個人開了個小范圍的座談會。 陶遠逸表示武梁傷著了,他很心焦,想去探看,想照顧她。問程侯爺這么橫加阻攔是什么意思?!八攘四?,是恩人不是犯人,程侯爺這樣子限制她跟人來往的自由,跟軟禁犯人有什么區別?” 程向騰說跟武梁有正常關系的人來探問,都讓進門了呀,但他陶遠逸和武梁算個什么關系?男女有別呀,心意收到了你人就不方便常來常往了。 陶遠逸就說那他程侯爺和武梁這又算個什么正常關系嗎?何況他已經跟武梁求親了,武梁已經同意考慮,如果她答復了他,他們就是最親的人了。 “求親?”程向騰倒確實第一次聽說,愣了愣就呵呵了,“她不會答應的?!?/br> 她不會答應的,這么個王老五都跟她求過親了,她還關心他拼了命地救他,她會答應他? 她的心在他這兒,經過了這件事兒,程向騰看得再清楚不過。別看她什么決絕的話都對他說過,但他會信么?他再也不會放了她的。 “侯爺怎么知道她不會答應?就算她不同意,我也想聽她親口說。再說了,我求親的時候她沒有一口回絕,就至少說明這事兒值得考慮或者說她有過動心不是么?” 程向騰臉色難看。 “倒是侯爺,試圖阻斷跟你已無名份無關系的女人的姻緣,這非大丈夫所為吧?姜姑娘知道了,沒準會氣得傷口崩裂也說不定。再說侯爺憑什么阻攔她,侯爺又能給她什么?侯爺能娶她嗎?侯爺只會勉強她?!?/br> “你能娶她?婚姻大事當真你說了算?”程向騰冷笑,“我就算不能娶她,我至少不會騙她,不會拿這不切實際的事兒去假意唬弄她?!?/br> “我沒騙她,我也沒勉強她,我停留在京中,就是為著等她的答復。她若同意,我就帶她回東南去見父母高堂,去求他們同意,我們先就說好我的婚事我自己作主,我完全有把握能說服家里長輩?!?/br> 也就是說要先私定終身先斬后奏然后才求父母高堂?哼,你父母不會同意的,因為爺不同意!程向騰心里有些惱火,但他心里其實明白,私定終身先斬后奏這種事兒,武梁如果心里情愿,她就真的作得出來。 現在他和嫵兒是什么關系,這姓陶的是眼瞎了看不出來嗎?不錯他們是沒有名份,但他們有事實!這姓陶的當真就不介意? 他很快就想到別的,心中一動,“你停留在京當真是為了她,不是為著生意?” 陶遠逸一臉誠摯,順便抱拳作了個揖,“是為茶引,并且我也誠摯地想懇求侯爺幫手?!彼逖诺匦?,“不過一碼歸一碼,這求親卻與茶引無關,侯爺不用想多了。我向姜姑娘求親已久,侯爺可曾聽姜姑娘提起過半句茶引的事?” 她是沒提,但你這不是提了嗎?程向騰若有所思瞧著陶遠逸,挑了挑眉沒有多說。 當然最終陶遠逸也沒能見著武梁,所以他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站在廊下隔門對屋里的武梁說了幾句關切問侯的話,然后才走了。 武梁不知道這兩個男人聊了什么,不過那其實并不重要。他說了讓她安心的養傷,暫時不用考慮太多,他會等她好起來,等她的答復。 這是他的態度,他在表明經過她和程向騰這樣那樣這一陣后,他的求親仍然作數。那就行了。 武梁很高興。 既然如此,讓她好好想想。她這一場傷,能值一個茶引是吧?那這一個茶引,值八家店面對吧? ☆、第151章 .避 程向騰一直在成兮這邊“養傷”,雖然也有外出,但辦完事兒也都回來這邊,沒事就圍著武梁轉。出來進去的腳步輕了,聲音緩了,眼神關切,問醫嘗藥……各種的溫存體貼。 怕她床上躺著鎮日無聊,沒事兒還給她叨叨,回憶往昔美好歲月,展望未來幸福生活…… 這種氛圍之下,武梁也不好沒緣沒故忽然翻著眼說“你誰啊在我這兒晃?快起開滾粗!” 她沒有精力,也沒有契機去和程向騰冷臉掰扯兩個人關系的問題。 何況她一個病人,很務實的保命治病要緊,和男人保持距離斗嘴置氣什么的,都不是當務之急,她也不會這時候費這個勁兒去。于是從前刻意想保持的兩人間互不相干的狀態,越發的跑偏走歪不復存在了。 直到月底,程向騰見武梁情況穩定,慢慢將養即可,這才起了回府的心思。 不過還沒待他收拾收拾走人,那邊他家大侄子程烈,就是前侯爺程向驥的大兒子,就急急過來接了。 程烈相貌和程向騰有二分相像,也長得高大威猛,見面一番寒暄,然后便拉著程向騰去一邊兒說話。 “二叔,你不回府,又不讓人來看你,我這實在是坐不住了。侄兒眼看就要走了,求二叔再幫我好生安排安排?!背塘业?。 “不是都安排好了嗎?”程向騰問。 “不是,侄兒的意思,想多帶些自己人去?!闭f著想起隔壁還有個挺尸的,于是特意湊近些壓低了嗓門兒,“咱們程家軍里好手多的是,錢糧方面的行家也不少,處理這樣的大宗糧草經驗老道。所以我想自己帶一隊人馬去,到時候咱們辦什么都便利,沒必要還要去到處燒香,受地方上那些小官的鳥氣?!?/br> “你準備帶多少人?” “我想怎么著,也得帶個千來人吧?!?/br> 程向騰皺眉,“程烈,朝廷有規定……”不同品階的官員出行,家丁護衛等隨行人員數量上是有限制的,要不然軍隊里當官的到哪兒都帶著隊伍那還了得?千來人,是去辦差啊還是打劫啊甚至是要搞造反啊。 “我知道我知道,”程烈道,“可是二叔你也知道,這糧草的征集和運送,實際上是需要這么多人手的嘛。我不帶這么多人,到時候就得求助于那些地方官吏,咱何必呢?再說朝廷的規定是死的,咱人是活的是不是,咱也不招搖,讓這些人分批悄悄過去不就是了。主要是怕有什么紕漏,想讓二叔幫我再合計合計,萬一將來真有個什么,二叔可得幫我兜罩著點兒……” 程向騰搖頭,這事兒朝廷難道不知道么,上意沒準你帶兵過去,自然是讓你依重地方上的?!斑@事兒不行,程烈。這事萬一傳出去,后果可大可小。你去蜀地辦糧,有朝廷欽命,有我的手信,下面人也不會為難你,何必帶這么多人去,白白落人口實?!?/br> “二叔,我這不是第一次辦這種差使,心里沒底兒嗎,多帶點兒人手壯壯膽,也免得給二叔給咱侯府丟人不是。再者說,若是讓我去帶兵殺敵,那我翻身上馬就是了,偏是這種斯文差使,我這不得從頭學嗎。再說以后這類差使只怕還會遇到,想做甩手掌柜都不成,手頭沒有可用的人使喚也不成,我就想正好借此機會練練人手嘛。二叔你說,都說咱侯府位高,二叔你權重,這權利不給自己人行點兒便利,要放著到什么時候才用?那不是白擔了那么個名聲了嗎?” “程烈,”程向騰很嚴肅,“以后你再辦差,需要的相關人手我會給你安排妥當,就象這次一樣。預備給你帶去的人都是行家。并且這是你第一次辦差,便是出點兒差錯,圣上也不會多責怪你。但二叔提醒你,你不要想著出去耀武揚威,要懂得低下頭辦事兒。蜀地就在西南,叛軍也在那一塊山窩里翻騰,他們翻幾座山就能過去蜀地,為什么他們只在這邊山頭禍害不去那邊搶去?因為那里民風彪悍又抱團排外,對入侵打劫之類事端都是玩命反抗的,你要嚴格按規矩行事,更要多依重下面官吏去辦差,自己別出頭惹事端才好?!?/br> “不惹事不惹事,我不是已經答應二叔了嗎。這多帶點兒人不是為著惹事的,也是為著防范那些刁民的。二叔也說了,那里民風彪悍,可萬一他們彪悍起來不講理呢?咱也不能瞪著眼干吃虧不是?咱不欺負人,但防身總得要吧?” “你的身份,下面的人不敢殆慢。就算起什么沖突,也有地方上官衙處理。至于你個人安危,隨行護衛安排的都是好手,如果覺得不夠,可以再多帶一些也無妨,但你要上千之數,那不可以?!?/br> 程烈塌著臉,他就知道二叔會不贊同的。 “二叔你就幫幫侄兒吧?!背塘仪蟮?,開始緩兵,“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咱們回去再議?!?/br> “這事兒不用考慮!程烈,別的官員出去辦差,就沒有這么個搞法的。下面官衙若有處理不好的,還上有朝廷呢,你只需上傳下達就是了。這事兒最終辦好了就是有功,辦不好還能有個地方官吏辦事不力的由頭,左右于你無礙。難道能仗著帶的人多,遇到不合意的就收拾么?這又不是去打群架。你也不用再多想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br> 程烈的臉就真的塌了。 這兩叔侄私聊的內容,武梁不得而知。她若知道這次是程烈去做蜀地的征糧官,沒準會想著好生巴結著人家,至少是不會這時候急著同程向騰鬧翻臉。 但可惜她不知道,所以當兩個男人聊完來看她,當程烈叫她姨娘的時候,她相當不爽。 當初程向騰帶著武梁去充州那時候,對武梁愛護有加,走到哪兒都帶著她,吃飯都和程家老大家人一桌子上,和程烈一家也都算是熟人。并且這次武梁護駕有功,程烈既然來了,怎么也要問候一聲的,于是便聊了那么幾句。 “聽說熙弟一向親近姨娘,這次姨娘受傷,怎么這小子竟然沒過來看望?回頭我就問他去?!背塘业?。 “不用問他,最好不要告訴他我受傷的事,他還小呢,別嚇著他?!蔽淞旱?。程家除了程向騰外,包括老夫人在內,當然都不喜歡程熙往她這兒跑,沒想到這位程烈,倒不在乎的樣子。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堂兄弟隔了一層,程熙的出身才不關他的事。 “還有,姨娘什么的實在不敢當,大少爺若不嫌棄,可以稱呼我一聲姜掌柜?!蔽淞旱?。 “咦?”程烈愣了愣,將疑惑的目光投在自家二叔身上,“怎么?” 都“同居”這么些天了,堂堂侯爺還假自己重傷之名,行護衛照料之實呢,這份心意,人家竟還不承認這姨娘身份? 程向騰無奈地聳聳肩,對自家侄兒笑了笑道:“沒辦法,你家二叔被嫌棄了?!?/br> 說得好像武梁的不承認,只是矯情,只是兩人間在?;屗频?。 程烈眼珠在兩人間轉來轉去,明目張膽地偷笑。 ——是啊,兩個人經過了這樣的親密相處,再怎么口說也只會讓人覺得矯情,武梁也很無奈。 好在,他這終于要走了。 這次好走不送,等下次再來,對不起,她也不會有好臉相迎了。 這歪掉的關系,總得再想法慢慢正回來才好。 武梁作的這般主意,那旁人當然另有想法。 在程府里,就不只程烈一個覺得她未來又是個姨娘,程府的女人們,大約都是這般想法。 程向騰被行刺受傷一事,本來是瞞著程府眾人的,只是臨了到底沒瞞住,府里一干女人們全都知道了,一府子緊張得什么似的。 可這已經是程向騰準備回府后的事了,其實也沒什么好緊張的。程向騰回去后少不得安撫家人,細述事由。 他的敘述中,武梁當然是超級大的功臣。說是沒有她擋刀,他早就橫尸撲街鳥…… 真相后,程老夫人即刻派了身邊mama過來,給武梁送了不少貴重補品。還告訴武梁,說當初酒樓叫成兮其實就很不妥當,還有開業時候,讓程向騰和程熙來給她撐場面,都是她沒有端正自己的身份,仍在利用程家撐腰的表現…… 先這么敲打了一番,然后說好在她開業這么久,倒沒聽說有做下什么有污程府名節的事,所以前情便不再追究了。 如今她救下程向騰,于程家有恩,老夫人的意思,如果她肯安于室,歡迎她再進程家門。老夫人說會給她準備全套的禮儀,讓她正正式式的入門,但是,從前那種自求離府的行為有一不可有二……給武梁留下一道思考題,讓武梁想明白了回復她。 而小唐氏則簡單多了,遣去成兮的人也意思意思送了點兒禮,但話就極盡冷嘲熱諷,說你鬧了這么一大圈,把自己端得高高的,還不就是想再回程家嗎? 再者這次侯爺受傷,雖然說是你救的,但也是因為你傷的。你若不在人眼皮子底下開酒樓,加上沒準私下里也跟侯爺勾勾搭搭的,侯爺會來你酒樓里飲酒嗎?侯爺若不是喝醉了,會讓那些三腳貓近得了身嗎?別人若不是知道你和侯爺有些不干不凈的關系,會盯著酒樓尋機行刺嗎? 所以說,別以恩人自居,你本就是罪魁禍首。噢還有,誰知道那刺客什么來路呢,聽說一直就住在你店里,沒準你們合謀起來行的苦rou計,為著讓侯爺感恩呢…… 也留給武梁一道思考題:想回府來就回吧,咱們以前又不是沒相處過。你再回來,夫人我一定會加倍加倍對你好的。噢對了,還記得咱們以前怎么相處來著的嗎? 不過是來了個仆婦,已經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好像只要她回頭,迎頭就給一刀似的。 武梁能說什么?雖然和男人“同居”是事實,但她那時候受傷快死了也是事實,沒法兒狐媚妖道纏著男人留下來吧,更沒法和男人滾床單吧?但他們相處過,那就是錯,女人們一樣會浮想聯翩然后遷怒,解釋何用。何況這種事兒,真心的越抹越黑。 男人女人,不管是誰,都把她算在了盤里。好像她所圖者,就是回程府里,繼續給男人做暖床小妾,給夫人們作捧腳丫頭似的。 武梁:……啊啊啊啊呸。 小唐氏雖然示威強勁,但現在她除了挺著肚子玩玩嘴仗也做不了什么,就象武梁除了挺尸靜養加吐糟也做不了別的什么一樣。 然后很快的,程府里大喜。 二月二龍抬頭,是大富大貴的好日子。那天天氣晴朗,日暖風和,小唐氏從容生下一個女兒。順產,母女平安,程二小姐取名程婉。 本來小唐氏月份大些,結果燕姨娘早產,反過來倒是小唐氏生的晚些。人家燕姨娘都要滿月了,她才這么不緊不慢的生了。 武梁聽說后,真心恭喜小唐氏喜得貴女。 真心的,尼媽就慢慢拼吧,等把兒子拼出來,怎么著又得一年兩年功夫。甚好甚好。 不過也有點兒小失望,尤其想起小唐氏遣人過來那一番逼逼,就壞心眼地覺得燕姨娘窩囊廢,她對小唐氏現在,恨得骨子里都能瀝出毒來了吧,竟然沒趁她生孩子最虛弱的時候玩點兒什么花樣?她人不都能算是滿月了嗎,還要安靜裝乖到底? 就算不能下狠手,裝個瘋賣個傻叫罵叫罵嚇唬嚇唬呢,就這么叫她順溜溜地生產了? 卻不知道因著燕姨娘剛出過事兒,到小唐氏這兒,那更加慎之又慎了,燕姨娘除了在程向騰面前哭哭鬧鬧,想讓程向騰覺得虧欠了她之外,想找小唐氏的晦氣,且沒有機會下手呢。 實際上武梁對她們的關心還真十分有限,她身子略好些,想的自然還是自己的生意。 程向騰走了,成兮酒樓的戒嚴也隨之解除。關于刺客,審詢加京里嚴密排查了這么些天,基本確認尼泊單身作戰沒有同黨,也沒有再嚴密防范的必要。 陶遠逸再來看武梁,武梁當然想見,她已經能下床略作走動,自然也可以見人了。 天要暖起來了,該換春裝了。成衣店的生意,也該要進入旺季了。 當然作為成衣店,不賣布料簡直是不可能的,反正未加工成成衣前,那些布料放著也是放著,有人要當然開賣了。就象陶家的千織坊,從來不會單賣料子一樣,從補子到成衣,說是做出樣板展示,還不是一樣的出售。 只是大家生意的側重點不同罷了。 原本武梁還怕陶家的合作會敷衍了事,現在看來千織紡供應的料子質量價格都沒得說,陶家在生意上,果然還是靠譜的。 陶遠逸做為合伙人,說實話在梁記成衣店投資也不少,并且實打實的是他全額投資的,當然也是關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