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而唐氏,是緊著給唐夫人送了信兒去。 唐夫人很快遣了府里魏嬤嬤過來見唐氏。 唐氏一見來人就吃了一驚:“魏嬤嬤怎么是你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這位魏嬤嬤是唐夫人的奶娘,于唐氏來說幾乎算是奶奶級的人物了,現在早已不當差了,尋常也是不出門的。 魏嬤嬤道:“當然要緊,為了小姐將來的好日子呢,你說要緊不要緊?” 然后魏嬤嬤將唐夫人的連囑咐帶訓示的話,一句句講給唐氏聽。 重點其實只是兩個字:一定要忍耐。 唐夫人說,寺廟的事兒還沒落定,唐家也不好攔著人家抬姨娘。雖然姑爺這般行事很欠禮數,但顯然他如今峰芒正盛著,這時候招他很容易將關系弄僵不好緩和。 為了女兒以后的夫妻相處少生罅隙,這時候這事兒上咱們說不得話。 何況她是岳母,身份擺在那兒,就是得罪了女婿也無妨,要說話也得她出面。而唐氏為人妻者,卻不可以不賢不淑跟男人對著干,尤其不能在這種風頭浪尖上跟男人卯上。 并且畢竟假孕的事兒近在眼前,現在提起來就讓人一陣氣短,你再有性格有脾氣有委屈也得等那事兒淡去了后再說。 還教導唐氏說,女人么,到底有了兒子才有了腰氣。你膝下空虛,最該在兩件事兒上致力:攏男人,爭兒子。自己生不了,就不能放松爭兒子大計呀,這后者可比前者更重要多了。 然后又現身說法,自己今生只得了她一個女兒,但現在她不一樣有兒子孝順,得男人敬重?全乃她能隱忍不發,只找合適的時機做想做的事。 至于那個丫頭,披上龍袍也做不了太子,是最不足為慮的。想想你爹,當年愛重的人又在何方? 唐夫人說多大點兒事兒啊,如果程府有意大辦,或者姑爺給她透信兒,她就開開心心來討杯酒喝。 總之讓唐氏必須端住了,多立個姨娘死不了人的。這時候哪怕稱病也不妥,只會白白讓人笑話她心窄,為立個姨娘氣病了。 唐夫人甚至說,如果唐氏表現不佳,她改日親自來給姑爺認錯道歉。她彎不下的腰,她來彎…… 最后魏嬤嬤傳完了話,又以過來人身份這樣那樣好一通的勸解,最后表示今兒不走了,唐夫人要她在府里住下來,親眼看看小姐表現如何。若有不合適要及時提點,若很不妥當她就真來認錯。 …… 唐氏沒找到半點兒支持,倒得一堆教訓,和一個監管人員,只能心里反復回想著母親的話,想著以前,想想以后?;杌璩脸了艘徽?,消眼止腫養精神,到晚上倒也掛著兩分淡笑,去酒席上晃了晃。 席面是程向騰親自安排人去酒樓訂的,而安排場地,安置來客等布置張羅的,卻是程老夫人。 在抬姨娘這件事兒上,程老夫人顯然是贊同的。 小程熙養在老夫人身邊,如今已經八個多月了,會小狗腿的把點心攥得摻了手汗一把碎渣的往老夫人嘴里塞了,會不顧老夫人吆喝把她身邊的佛珠放嘴里啃了…… 老夫人天天圍著孫子打轉,喜歡得什么似的,自然事事都替孫子考慮。 其中頂要緊的,就是不能一直讓他掛著個婢生子的名聲。 當初若是武梁當初人沒了也就罷了,既然她一直在,老夫覺得早該給個名份,這樣提起來也好聽些。 只是之前唐氏他們鬧得這樣那樣的就沒個消停時候,老夫人也不好提起,免得太給唐氏沒臉。 如今兒子要擺酒,唐氏那邊又不情不愿的讓人懶得指望,老太太自然就出面幫著打點了,也是全了兒子的興頭。 于是對唐氏來說,心里更添一份堵。親娘對二哥挨打的事兒說得輕描淡寫,只一味強調讓她順著男人,而這邊老太太又這樣給那賤人長行市。唐氏看著那代表老夫人出來周全照應的金mama,從身體到心里都覺得難受氣恨,卻也莫可奈何。 不過,她到底端住了,象她娘說的那樣,連唇角那份淺笑,也維持了她在的整場。她端坐在那里,依然是人人矮她一頭的八面威風的正頭太太,依然讓大家說笑都壓低了嗓門兒。 她略坐坐就起身走人,身后一迭聲的恭送聲,然后才遠遠聽到有人開始大聲說笑起來。 唐氏冷哼一聲,果然不過一個卑賤小妾! 而一直跟在身邊的魏嬤嬤卻輕輕搖頭,是沒出什么錯,但這還不夠。 現在是什么情況?她不是要維持現狀,而是得反轉局面。所以這樣的表現還不夠,還差得遠呢。 ··· 酒席這種事兒,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或許唐氏是最不爽的那位,但武梁,卻也不是最歡喜得意的那個。 說實話她其實是有些蒙頭。 一大早程向騰便指揮著丫頭給她這樣那樣的拾掇起來,又要領著她去正房,她自然明白是有什么事兒的。 可她真是到了正房才知道,這是要給她抬姨娘的。 這時候抬姨娘,明顯會讓唐家不爽,甚至激怒唐氏,讓她越發為人所不容。但那都是以后,以后會怎么死,到時再說。 只是程向騰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這次表現得這么男人,居然不懼得罪唐家這么挺她,她也不能給他掉鏈子去。 所以他說現在端茶就端茶,他說晚上擺酒就晚上擺酒。她就高高興興的,做根盡職的刺。 其他的,她并沒有太多想法,屬于硬著頭皮上的那種。但等到真讓人穿戴起來,弄的象模象樣的接受著恭喜打趣時,她竟也隱約生出了點兒扭捏的意思了。 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了,但那種感覺依然還是怪怪的。 酒席不需要她這種偽“新娘”參與太多,她只需要全程拗出羞達達模樣,在任何場合,然后就是坐屋里床上等著程向騰。 程向騰外間也來了一幫好友道賀,都是溜熟的人,一伙子呼呼喝喝的,鬧得程向騰最后趴桌了才算完,被人扶著回房,走路都是歪的。 等架著他進來的婆子撒手退下了,這貨也不趔趄了,站得穩穩的,只瞧著武梁傻樂起來。 原來酒不醉人人裝醉啊。 武梁坐在床上,也有些傻傻的,看他樂她也樂,只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好。 說實在的一大早才從一個被窩里滾出來的,就算現在剝光了要再進個新被窩,那新鮮感害羞感什么的也實在欠缺。 只是,反正多少還是有點兒怪怪的,似乎是有些什么不一樣了。 對傻了一會兒,最后還是程向騰坐過來,問得挺家常:“為什么不先漱洗?” 她頭上還是插著這樣那樣式的首飾,一身水紅衣裝也沒換下,傻坐了這不老短時間了吧。 “在等你?!彼?,然后比畫著自己的衣著打扮,然后又指指程向騰的,“好比比看咱倆一起穿得人模狗樣傻不了唧的湊一塊,到底誰更二些?!?/br> 程向騰看看武梁那涂抹得猴兒屁股一般的紅臉,又是一陣傻笑,道:“一起二?!?/br> 端了桌上酒杯過來喝交杯酒,結果自己喝著了,卻偏抬著胳膊不讓人家喝著,就著嘴過來要用喂的。 武梁忽然有點兒明白過來哪兒不一樣了。她一直是合法被調戲的地位,那以后是不是說,如果她要調戲這個男人,就算被人瞧見,也不能算違規了? 兩人你來我往哺來哺去的,不知不覺喝了大半壺酒去。武梁那臉更是紅極了,由內到外的紅,熟透的蘋果似的。不知哪口喂大發了,后頭還打起嗝來。 男人忙給她撫背,問她:“你怎么樣?” 女人斜著眼睛媚眼如絲,拉著他的手往身前移:“我很好啊,不信你摸摸?!?/br> 這哪是醉了,這分明是赤果果的勾引。 男人覺得自己大約是真醉了,手下軟軟的心里麻麻的,只知道笑,只知道把人一推,跟她一起翻滾到了床中央。 她臉上的妝真濃,皮膚上涂著厚厚的一層,看不出原來的本色,親一口也如吃脂膏似的。 他身上酒意也很濃,但抵不過他身上的熱意更濃。 兩人都沒有漱洗。不過,算了,洗漱這種事兒天天有,今天何必一定做呢。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兒要進行。 墻外的都走開,不給聽…… ··· 第二天,兩人睡到近中午才起。所以新姨娘給主母請安什么的,那是過時沒有了。 是程向騰說:“還象以前一樣,你不用過去礙眼。反正你們奶奶不許你近正院,她定的規矩,你守著就是了?!?/br> 唐氏知道后,到底沒忍住又摔了碗。有心即刻將新規矩立起來,又覺得這么巴巴的針對著,反而弱了氣勢,顯得好像多在意她似的。于是仍舊維持原樣,準備先過一陣子再說。 下午晌程向騰帶著武梁出門,說去松快松快。還告訴她唐二的事不用擔心,和咱無關。然后帶了武梁去了酒樓會朋友。 武梁不象唐氏,唐氏是正房奶奶,一幫要好的哥們兒與她是可以在正席上會面的。 她只是妾室,除了偶爾可能立到男人背后見過一面上門作客的這些朋友外,她幾乎沒有與他們說話的機會。 可她這么個可人兒,沒有表現的機會,怎么能羨慕死這幫家伙? 他就得瑟了,看誰還再來打她主意。 還有上次壽宴上,武梁那打扮也實在是不能入眼。這次咱齊齊整整地出去,看看比誰差了去。 包廂里毛六申建他們一幫哥兒們,見了武梁有的一口一個小五嫂子,有的口稱小五弟妹,十分湊趣兒給面兒。 又打趣程向騰滿面春情,這是終于遇到可心人兒了。 程向騰毫不客氣道:“丫的你們才知道啊?!?/br> 于是一幫人又叫嚷著表功,說當初暢韻閣里,可是由他們助著聲勢,才讓程二你抱得美人歸的。 于是程向騰笑著表示感謝,給大伙兒一個一個倒了酒,讓武梁一個個端過去認人。 毛六挺感慨,表姐算是白鬧騰了那么久,這不是該立的姨娘還是立上了嘛。 抽了個空拉住程向騰逼問:“表姐這是沒懷上,若表姐真懷上了,你還會接人家回府嗎?” 他以為人聲燥雜武梁聽不見,偏生武梁就聽見了,一邊跟人敬酒一邊心說,這就是替她問的嘛。 程向騰拍開他的手,道:“什么混話,怎么會不接?何況我早想明白了,女人家不矯情也不會死,都是慣的!再說退讓哪是個頭?!?/br> 毛六聽了,就開始擺自己的諸葛神通,“我就說嘛。當初老夫人壽宴上,我就看出來哥你肯定喜歡這樣的,結果還真是……” 程向騰笑:“你能?!?/br> 然后眼睛就瞅著武梁跟人敬酒,偶爾插句話,“這是彭飛揚,海量著呢,敬他三杯別跟他客氣?!?/br> 結果武梁發現這位一杯下去,就滿臉滴血似的紅……倒不是一杯倒,人就是很會紅。 程向騰就笑,對武梁道:“看到了吧,這是個會變色兒的?!?/br> 其中叫申建的那哥們兒,看起來文弱書生的樣子,偏特別愛逗,到他時不待程向騰介紹便搶著問道:“小五弟妹可記得我么?不會把我給忘光了吧?!?/br> 說著故意曖昧地眨著眼,一副幽怨小模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武梁看,好像他們真有好多前情往事似的。 武梁:“……我該,記得么?” 看程向騰,“要不給點兒提示?” 程向騰就沖著申建笑罵:“滾你的,誰認識你哪位啊??熳晕医榻B,不然沒酒敬?!?/br> 申建還在那兒演:“尤記得那一年,小石橋,楊柳岸,你小小年紀一點點,輕輕那么一開口,旁邊的小人兒便再不肯走……真不記得了嗎?” 大伙兒都笑起來,有人叫道:“申建你這個悶貨,沒想到今天卻話挺多,這是扮兩小無猜是吧?” 有人起哄架秧子,“他一直悶,這是專跟這小弟妹開屏起勁哪,”說著朝程向騰喊話,“老二,還不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