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大家各種尋思,都有些蠢蠢欲動。 這次壽宴唐氏的行為太過火,竟把小程熙生母送出去宴客,老太太也十分的不快。 她覺得唐氏行事太low,你一個主母,哪怕讓人迅速病死呢,也好過這般下作行事惡心人。 作賤她不就是作賤小程熙嗎?自己不會生不會養的,還不知道替小程熙的將來好好考慮,怎么為人婦為人母的? 加上壽宴上還鬧得什么失火落湖之類的事情,也讓老太太覺得晦氣。 于是唐氏當了那么久的賢媳婦,本來就還沒能徹底軟化婆婆呢,如今對她的態度更是越發不如從前了。 而唐氏,因為這次壽宴上的事兒沒辦好,親娘也罵她,長兄也罵她,婆婆不待見,男人不待見,讓她面子里子都快丟光了。 唐氏一氣之下,她不過去老太太身邊侍侯了,她“病”了。 唐氏呆在自己院子里發脾氣。 這次沒有徐mama從旁勸著,她脾氣發得更暢快,想怎么罵怎么罵。 從一大早就開始,挨上就倒霉。 吳新有家的,就是品繡,好好的進院來回事兒,莫名就惹了唐氏的眼。 唐氏好像逮著了宿主似的,叫進她來便是一通罵。 “……從前看你辦事挺穩妥,現在竟是越來越回去了!洛音苑那個,若你在產房里就收拾干凈了,還用現在這么惹人厭煩?”產床都叫她下不來,就算下來了,也是個爛身子,還能讓爺們兒宿到她床上去? 吳新有家的很委屈。話說她已經當媽了,那種陰損的事情偏找她做,她也心里虛著。再說當時產房那么多人,自己若惡人作到底會不會被記仇啊。她還指望著兒子將來給小少爺做個長隨伴讀啥的呢。 并且還得罪了老太太那邊的人,為此婆婆已經很不滿意了。婆婆一家子是府里的老人,盤根錯節的親戚在府里,她這邊出這種風頭,一圈子人說話刺掛婆婆,能不讓人氣惱么。 婆婆說老夫人回頭不提起便罷了,若怪罪,她自然就是當頭第一個。 這叫個什么事兒啊。 吳新有家的喏喏的應著,不敢多言。反正她以后有事回事兒,沒事少往奶奶面前湊吧。 屋里正訓著人,沒想到程向騰進了院子了。 程向騰這人,遇事兒不愛窩在心里,總是忍過一時氣后就要想法說開了,讓事情有個結論。誰對誰錯,錯哪兒了,以后應該怎么做,分說完了,好繼續過日子。 他在外面歇了這段時間,覺得把唐氏也晾得差不多了,所以聽說她病了,便回來瞧一瞧。 因為今兒個是十五,不管是按大規矩還是按排班制,怎么著他也該歇在正院的,也不好給唐氏太沒臉了。程向騰想,武梁的姨娘還沒抬呢,就趁著今兒一起辦了。 然后,武梁定了名分,他晚上也回歸致莊院全了唐氏面子,和唐氏分說清楚那日的事。以后就按規矩正?;?。 沒想到唐氏竟然大呼小叫在訓斥人。怪不得閑雜人等都退得遠遠的躲在院門兩側,一個個屏氣禁聲的。 做了這院里的下人,只怕也是難受無比的。 大清早的,程向騰忽然沒了和唐氏好好說話的興致,并且,一股怨怒之氣升起。 唐氏那個女人,搞出這樣的事兒來,竟然毫無悔意,不認錯,不道歉,一句相關的話都沒提。 之前還象個兒媳婦的樣子去母親身邊請安問侯,如今好了,又裝起病來。 虧他還想著,以前唐氏老三天兩頭病病唧唧的,這一次倒過了這么長時間呢。她是不是小病小痛都忍著,到如今病狠了才撐不住倒下的? 沒想到她罵下人倒是中氣十足嘛。 并且他聽見了,什么叫在產房里就收拾干凈?現在她還在想著要收拾干凈? 她是有多足的底氣呀?別人都讓她厭煩是吧,別人都不用活了,就讓她一人活著吧! 這一次,她不認真的,主動的,深刻地反省自己,他就不回這院兒了。 程向騰轉身就要走,誰知在門外侯著的錦繡已迎了上去,還大聲招呼道:“二爺回來了!奶奶身上不大舒坦,正準備叫大夫呢……” 她是歡喜二爺回院了沒錯,當然也是提醒二奶奶別那么大聲嚷嚷了,收斂一點兒。 程向騰沉著個臉,倒沒對錦繡發火,只道:“那就讓你們二奶奶好生歇息?!闭f完轉身就走。 錦繡忙喚了聲“二爺”,想問句“二爺不進去看看奶奶”,忽然又發現這話不該她說,僭越了。并且奶奶就在屋里,肯定聽著呢,知道是她多嘴求著二爺進去的,沒準她還不稀罕,還會怪她搶話頭獻殷勤什么的。 于是錦繡叫了人,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傻在門口。程向騰見她沒話說,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抬腳又走了。 唐氏在屋里氣恨得咬牙。二爺還沒進屋,你個死丫頭就在那里多嘴說什么不舒坦,不舒坦他不會自己進來看啊。 竟是不擔心有沒有被二爺聽到她的話呢。 于是錦繡還是沒躲過一頓罵。 徐mama走了,錦繡坐穩致莊院奴仆第一把交椅,可誰知,這挨罵還是天天兒現成。 她低頭聽著門口幾個小丫頭的腳步聲漸漸靠近,頓住,然后又慢慢移走。 自己這個大丫頭,還有什么臉啊。昨兒個說了個小丫頭了幾句,還被頂嘴來著。 還有,她要能單獨住一個院子多好啊,象洛音苑那樣。 二爺想過來時就過來,她有話說就自在說,不會象現在這樣連句話都不能好好說吧? 她想起洛音苑來,就越來越覺得應該多去和武梁“姐妹情深”一番啊。你看看人家,前面受了驚嚇,后來二爺親自哄著。這是要連著在那里歇多久呢?嫵娘她月事什么時候來啊…… ··· 而洛音苑里,卻是一派熱鬧景象。 壽宴那日,程向騰本是陪在老夫人身邊的。官身實差的客人們都等下衙后才能趕過來,所以后來反而更忙,聽到報信兒時真是嚇了一大跳。 見到她時,她打扮得丑陋不堪,卻一臉鎮定地站在那里,腰身挺直,大方坦然,任誰也看不出絲毫驚慌。 看到他來,她眼神幽幽地盯著他瞧,從看到他時直到他走到她身旁,她也沒有說一個字。 可他卻看到,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后就蹋下了肩膀放松了身體,象所有的力氣都用完了似的。 很快,有人跟過來找他回事兒,他轉身詢問情況,交待事情。而她,見有人來,象只受驚的小兔子似的躲到他身后去了。 ……然后,她將腦袋輕輕抵在他的后背上,借他的力量支撐著自己。 那是在戲班后臺的一個隔板處,不算眾目睽睽,可有幾位朋友也已經過來了,并且還不斷有下人來回事兒。 不管是丫頭或是姨娘,哪怕唐氏,也是該垂首站在一側的。所以她的行為并不是很合適。 可他卻沒有制止,相反,他覺得很親昵,親昵得讓人很舒服。 她沒有一副驚嚇虛弱的樣子往你懷里倒,也沒有露出幽怨委屈欲泣欲訴的表情求憐惜。她用簡單的自然的動作告訴你,你不在我力撐,你來了我依賴。 那時候他甚至沒有想著這不妥當,他甚至覺得男人和女人,似乎就該是這個樣子的相處。 背上被她貼著的地方熱熱的一片,一直熱到心里去。那時候他本來有惱有怒有著急有驚嚇,臉上挺陰沉,情緒挺復雜,卻都很快被那熱乎熨平了。 她沒事,真是好極了。 他多站了好一會兒等她恢復,然后才打發人將她送回來。 她走后毛六笑說:哥沒來的時候這丫頭可不是那樣的。 然后跟他學著整個的情形。 他笑。說便是我惹她,她也無驚無懼跟我斗到底。 或許是他的口氣太過愉悅,倒把毛六驚得目瞪口呆…… ——當然,這是程向騰的版本。 實際上對于武梁來說,她倒不擔心程向騰會因為她去跳個舞就把她送了人什么的。畢竟誰會把長子的娘送人,那也太變態了些。 她比較擔心的是程向騰抹不開面子,因為她娛樂過一幫男人而心里別扭,從此對她冷淡讓她幽居之類的。 她這樣的情形,明顯幽居了就會消失啊。 她一直盯著程向騰看,是想看清他的表情,看他有沒有因此對她厭煩不耐。 而他過來,一臉焦急,語氣關切,拉著她不停地問她怎么樣,有沒有事……然后她就放心了,所以也就輕松了…… 只是后來,因為那天的事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武梁覺得也不好一下子表現得太過歡脫了,所以她稍稍深沉收斂了那么些。 當然,她也想了些法子撒嬌賣乖的磨纏,讓程向騰呆在洛音苑里。 唐氏那女人,找補她的事但尋機會,也不能急在一時?,F在才剛剛出過壽誕上的事兒,男人又日日在她這里,滿府里眼睛盯著她呢。 她要現在就做點兒什么對唐氏不利的事兒,容易引起聯想容易露出馬腳,反而不妙。 不過能把男人留住,就是在她心上插刀了,她很樂意。 因為那天呆的后臺那地方有些暗,所以武梁連“最近莫名怕了黑”這樣的理由都用上了。 于是程向騰覺得武梁還是嚇著了,所以最近他都忙著安撫,也想要搞搞氣氛,以平復和調動她的情緒。 前兒個小蘆花生辰,洛音苑里大家一起吃了長壽面。桐花給蘆花做了雙繡花鞋做賀禮,武梁是最俗氣的碎銀子送上,連朱mama楊mama,也一人奉獻了一個小荷包。 蘆花開心得母雞下蛋似的,一整天都笑得咯咯的。 然后桐花就問起武梁的生辰來。 倒把武梁問愣了,她哪兒知道啊。于是隨口說,被賣的時候還小,早已經不記得了。 然后程向騰知道了,就有些心酸的樣子,嘆息道:“回頭我選個好日子定做你的生辰。今年咱們簡單辦辦,一院人擺個席吃個酒樂呵一下也就罷了。明年嫵兒及笄,爺再好好給你置辦?!?/br> 他是推算,當初領她回來的時候,是有身契的,他記得是剛過十二歲,具體生辰沒記住。不過既然她自己都說不記得生辰,只怕那紙上寫的也是胡亂填上的。 武梁當時就驚呆了。 因為按她的理解,及笄似乎是十五歲。那么她今年還不滿十四歲,所以她懷小孩的時候還不滿十三歲。也就是說,她十二歲多,就被這男人給睡了??。。?! 禽獸?。。?! 武梁悲憤。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因為瘦和皮膚嫩白顯得年紀小,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這般小。啊啊啊這什么世道,沒人管管的么???。。。?! 好吧,從前不是她,武梁安慰自己??墒窃僭趺窗参?,還是覺得怪怪的,十分的怪怪的。 然后這天,程向騰從致莊院含怒而退,就直接來了洛音苑。 他原本想好的要在今天給武梁抬姨娘的,這事兒沒辦成。那么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給她過生辰,今天就是好日子。 所以洛音苑里開始象模象樣的鋪排起來。 桐花把那日的兩根紅綢帶也翻了出來,一根掛在屋檐下,一根掛在院門內。這大白天的,還翻撿來兩個陳年的舊燈籠也挑在了樹枝上,竟有些張燈結彩的意思了。 到晚膳時候,廚房就送來了很多酒菜,擺了滿滿兩桌子。 然后程向騰也來了,他和武梁一桌,也不要人服侍,讓其他人坐另一桌,就那么當院開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