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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朵 梁昭歌輕聲喚他。 祝久辭豎起耳朵跳起身,隨手拍拍土,伸爪子打開木窗,貓著身子往里面探。 怎么啦? 梁昭歌背對著他,墨色長發蓋住肩膀,什么也瞧不見。 勞煩小公爺再喚人來加些燙水。 好說好說。 仆從們很快來了,進屋倒了燙水利索地出來,祝久辭一直在窗邊候著。 夕陽幾乎要落盡,院中殘留著最后一點火紅的光亮,再過不多時,侍女們就要提著燭火來點燈了。 祝久辭的小院分東西兩苑,并未有主客之分。以建筑風格來講,東苑規矩大方,極盡規整,小到亭下石墩,大到房梁結構,全部都按照禮儀規矩鑲制,一條一框都能在禮書上找到依據。想來也是國公爺的吩咐,希望能以此收收小公爺的性子。 西苑倒是完全不同,一花一草極盡風流寫意,不束縛于禮儀規格,但也不過分逾矩。 既有傳統的貔貅照壁、青花水缸、仙鶴落燈、三檐水亭,亦有京中現下流行的琉璃風尚,庭院中四處有落地琉璃燈,流線優美,破格傳統。 小公爺? 祝久辭自遠處的琉璃燈上收回視線,靠著墻仰腦袋問:昭歌何事? 燙水 祝久辭咦一聲從地上跳起來,剛要推門進去卻被梁昭歌止住,三兩句言語后,祝久辭只得喚仆從來加熱水。 祝久辭支著下巴在雕花木窗外坐下,院中已全然黑了,琉璃燈一個個亮起來,仆從們扛著燙水已來了三趟,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水溫一次比一次guntang。 二十三座。祝久辭默默數著。 窗子里梁昭歌的聲音順著熱氣一同飄出來,小公爺在數什么? 琉璃燈。座式有二十三,掛式有四十八。 梁昭歌的笑聲飄至耳邊,小公爺別數了,昭歌好了。 祝久辭推門進去,濃重的熱氣瞬間擁滿全身,他甚至懷疑梁昭歌是給自己造了一桑拿房。 梁昭歌倚在檀木桶壁,身上披著新綢,墨發浸透了水,半散在衣服上。 祝久辭撥開濃霧走過去,氤氳水霧下梁昭歌白皙的面容染著淺粉,鳳眸被清水映得水亮,眼尾隱約透著淺淡的紅意,似是輕點粉黛。 美人出浴,點睛之筆在唇。紅如點絳,幾乎讓人離不開眼睛。 祝久辭暗戳戳收回迷亂的目光,伸手扶住梁昭歌兩側手臂,盡量把所有力量壓到自己身上。 梁昭歌輕輕抬腿,纖細的小腿出落水面,清澈的流水瞬間從腿側滑落,淺白褻褲攀在小腿上,近乎透明,流暢的腿型一覽無余。 看著足尖踩到錦布,祝久辭總算幫著梁昭歌安全無虞邁出來。落在后面的衣擺濺起水花,三兩滴打在祝久辭手背上,他不禁被燙得暗呼出聲。 祝久辭抬起頭復雜地看梁昭歌一眼,這水溫怕是要燙熟了吧。 梁昭歌面上無異,似乎對這水溫習以為常。 祝久辭扶著濕噠噠的美人到榻前坐下,剛松手,梁昭歌抬起頭,一雙鳳眸直勾勾盯著他。 昭歌謝過小公爺。 琴先生何須言謝。祝久辭在旁邊坐下,自己昨夜未讀完的書卷仍放在榻案上。 小公爺回去吧。梁昭歌說。 回哪?祝久辭抬起頭。 梁昭歌垂下眼眸,白皙的面容仍帶著熱氣氤氳的粉色,小公爺不在的時候,我已與國公爺國公夫人說過,此番受傷與小公爺無關,小公爺可回東苑了。 祝久辭把書卷放下,不用。我回去了誰照顧你呀? 梁昭歌低著頭沒看他,已安排了侍從和府醫,小公爺不必擔心了。 這 祝久辭止了話語,梁昭歌看起來異常堅定。不過此番也好,他若是留在西苑,還得麻煩梁昭歌照顧他,確實不利于療傷。 祝久辭又在西苑待了半個時辰,一邊收拾行囊,一邊陪著梁昭歌說話。不過那人只是淺淡聽著,沒搭幾句話,似乎累了。 祝久辭抱著小行囊離開,推開門回頭望一眼,榻上那人靜靜坐著,鳳眸只盯著榻案上的書卷。 關門離開。 晚間,祝久辭在東苑歇下,許是習慣了與梁昭歌分享床鋪,現下他覺得自己的小床格外寬闊,翻身幾圈都摸不到邊際。 有點不習慣。 祝久辭又翻個身,整個人趴在柔軟的綢緞上,臉埋進衾被里,雙手往枕下一伸,突然摸到一冰涼的物什。 他摸索著拿出來,是一枚玉髓。 玉髓溫潤清透,隱隱散著清涼,形狀似方似圓,讓人說不準是否有斧鑿痕跡。 祝久辭細細回憶起來,似乎是梁昭歌初入府那天夜里給他的。第二天早晨因為祠堂的事情他來不及收,隨手放到了床上,應該是仆從收拾榻鋪的時候放到了枕下,沒想到竟一直放到了今天。 祝久辭攥著玉髓爬到榻鋪邊緣仰面躺下,目光從屏風上面躍過去,遠遠瞥見紅木書架頂著兩個碩大的花瓶,格外突兀。 夜已深,祝久辭懶得下床去放玉髓,順手又塞到枕下,自己團起綢被淺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