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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昭歌揉揉眼睛,似乎想堅持到結局。 祝久辭突然沒了逗趣的心思,不再講下去。 小公爺不講了么? 祝久辭話到嘴邊又咽回去,轉而騙道:故事太長了,山中老和尚的結局得通宵才能講到。 梁昭歌遺憾地點點頭,旋即映上笑臉,那便不聽了,若是講一個通宵,小公爺的嗓子哪里受得住。 祝久辭張張口,沒有說話。 窗外敲梆子的聲音由遠及近傳進來,是京城鼓樓下豆腐陳胡同里挑擔的大爺又出來賣豆腐了,從西邊鼓樓一直走到東邊的寶鈔胡同算是結束。 京城這幾條胡同的人都是聽著豆腐陳的梆子聲起鍋開爐做飯。 梁昭歌坐起來,朝榻下探著身子找鞋。 又要哪兒去?祝久辭把人拉住。 小公爺沒用晚膳吧?昭歌去吩咐后廚做來。 不用,祝久辭拉住他,往身旁看過去,來的時候我讓阿念準備了幾樣護國寺小吃,阿人呢?祝久辭這才發現他的小侍從一直沒跟在身邊。 罪魁禍首梁昭歌拿指尖勾著頭發,好心分析道:許是貪玩跑出去了吧。小公爺不記得吃飯,總不能讓阿念也餓著。 祝久辭點點頭,眉間染上歉疚。 梁昭歌笑著坐起身,拽拽祝久辭的衣袖,紅坊近日招來一名大廚,手藝極好,拿手的是牛乳糕,給小公爺嘗嘗? 祝久辭來了興趣,能得梁昭歌的夸贊,那必定是相當絕倫的手藝。 梁昭歌微一頷首,邁腿下榻,祝久辭再次把人攔住。 小公爺不是要吃牛乳糕?梁昭歌撇著嘴埋怨地看著他。 祝久辭徑自跳下榻,蹬上鞋襪往外走,吃是要吃,但總不能虐待傷員替我跑一趟。 祝久辭下到一樓,本想直接拐到后廚去,但是他又不曉得哪個是新來的大廚,想想還是拐到大堂交代給柳娘。 今日紅坊分外熱鬧,大堂的水榭中央、游廊、客席和樂池各處零零散散站著坐著懷抱琵琶的少年。 樓邀月仍穿著一身惹眼的鵝黃站在紅坊巨幅的紅綢下領奏。 琵琶聲響,錚錚入耳。 清亮的琵琶聲順著回廊一圈圈環繞在紅坊里,若是抬頭看去,紅坊的圓環穹頂好似在一聲一聲重復著琵琶的音節。 琵琶少年們十分活躍,各自站在自己的小領地中抱著琵琶踏舞。 祝久辭給柳娘交代完,忍不住問:紅坊有多少奏琵琶的? 柳娘小心翼翼把銀票收起來,堆起諂媚的笑容道:全在這兒啦,小公爺若是看上哪個直接說一聲就行,一會兒把花兒盤給您送過去。 全部祝久辭轉過頭去,盯著那些少年上下踢踏的雙腳,他回過身來問柳娘,參加上巳節的也都在這兒了? 柳娘點點頭,這不都是嗎? 琵琶聲轉而高亢急切,樂池中的少年們反抱琵琶,旋身跳起來,雙腳踩在木板地上,發出齊齊的踏聲。 他們的腳沒事? 柳娘捂著嘴嘿喲一聲笑起來,要么說京城小公爺招人喜歡,全城的人都要往小公爺身上貼,旁人哪有小公爺這般細心體貼人。您是說上巳節踩水吧? 柳娘轉頭瞥一眼少年們,對著祝久辭道:那河灘里邊雖然碎石子多,但咱紅坊也不能虐待人家不是?我們備了厚底的木屐,跳一晚上都沒事兒。 祝久辭還要開口,柳娘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接著道,小公爺可不敢告訴別人啊,既是祈水,必須要赤腳才靈驗,這要讓全京城百姓知道我們紅坊偷摸地給孩子們穿鞋,別說上天降下責罰來,全京城百姓的口水都能把我淹死! 樓邀月抱著琵琶過來,環住祝久辭,柳娘別嚇唬小公爺,上巳節祈水本就是百姓們圖一樂,誰還真指望這個能祈福降瘟呀。 柳娘掏出紅綢在面前甩甩,嘿呀,我這不是看小公爺關心咱的少年,我這兒捧場嘛。 沒您這樣捧哏的。樓邀月翻個白眼,懷中一空,就看見祝久辭一人默默離開上樓去。 怎么了這是?柳娘皺著眉,順著樓邀月目光看過去,害怕道,該不是惹到小公爺了吧? 樓邀月給予一個同情的眼神,抱著琵琶走了。 祝久辭回到房中,悶聲坐下來,看著美人榻上裹著層層紗布的雙腳出神。 怎么小公爺出去一趟人都蔫了?梁昭歌伸手去拿茶盞,摸到茶涼了又把杯子放回去。 祝久辭搖搖頭。 腳還疼嗎? 梁昭歌聞言,伸手拉過祝久辭,正面對著他,仔細瞧了半晌。他嘆口氣,俯身拉來軟毯,將小腿和雙腳蓋上。 昭歌是故意露著雙腳討小公爺同情的,不成想讓小公爺這么在意。 祝久辭仍低著腦袋,雙手揪著衣袖揉來揉去。 梁昭歌踢開軟毯赤腳下地,站到祝久辭面前。 小公爺抬眼看看,我這不是好了? 祝久辭貓一樣紅著眼抬起頭,你怎么起來了,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