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賀啟華對外放出的風聲,都是打算跟鞠和光合作,起初賀槐生也是這么認為的,直到上回夏蟬告訴他,賀啟華把子公司投標的底牌告訴給了別的公司,他順著往下查,才發現他是另有所圖。 “那他打算跟誰合作拿這塊地?” “這也是幌子,他并不準備涉足地產?!?/br> 夏蟬聽得有些糊涂,自己將前前后后的事想了一遍,恍然大悟:“他還是打算做軟件?” 當時賀啟華投資數億做軟件工程,賠得血本無歸,以他的性格,必然是打算哪兒摔倒就在哪兒爬起來,聯系昨晚宴會上,那么多銀通電子的高層,他這一步勢在必行。 賀槐生點頭。 “那他……知道我的事嗎?” 賀槐生沉吟,“多半是知道了?!?/br> 夏蟬便明白過來,賀啟華讓她去打高爾夫,其實沒有任何安排,為的就是轉移她的視線,讓她以為這事兒能夠細挖,把大量無謂的時間都浪費在了這上面,最后還差點被賀啟華騙去給高建業……賀啟華這人,當真心思深沉。 夏蟬便有些懊惱,除了上回子公司投標那事兒他給賀槐生透了底,幫他看清了賀啟華真正的意圖,她忙活這么大半年,豈不是沒起到任何作用。 “有用,”賀槐生目光微沉,“你抄的車牌號,能幫上大忙?!?/br> “什么忙?” 賀槐生卻不打算細說,“以后你就知道?!?/br> 夏蟬也不追問,“那賀啟華那兒……我怎么辦?” “保持原樣?!?/br> 夏蟬一點就透,“好?!?/br> 兩人把這事兒暫時合計一番,眼看時間不早了,夏蟬便催促著賀槐生趕緊睡午覺。 賀槐生應下,順勢將夏蟬一攬,跟著他躺了下去。 夏蟬撲騰著掙扎,“我不睡,你自己睡?!?/br> “陪我睡?!?/br> “睡不著!” “一小時一千?!?/br> 夏蟬不動了。 賀槐生忍不住笑了一聲。 “笑什么!君子愛財取之有道?!?/br> 一米五的床,躺兩個人,并不大寬敞。夏蟬躺在賀槐生手臂上,轉頭看著他。 賀槐生伸出手掌往她臉上一罩,“別看了,睡覺?!?/br> 倦怠的午后,小巷里靜悄悄的,從窗簾的縫隙里,偷偷躡進來幾縷陽光。 · 第二天,夏蟬正常去上班。 賀啟華見了她,似有些驚訝她還會回來,面上似笑非笑,說道:“夏秘書昨天怎么無故缺勤?!?/br> “被賀總晾在了島上,總要自己想辦法回來?!?/br> “哦,”賀啟華拿眼看著夏蟬,“我以為火災警報的時候,夏秘書就已經出去避難了?!?/br> “警報解除,一打聽,公司人都已經走了?!?/br> 兩人心知肚明,只管滿天說胡話。 賀啟華一擺手,“夏秘書回去工作吧?!?/br> “請賀總布置任務?!?/br> 賀啟華笑了一聲,“隨意,夏秘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夏蟬回到自己工位上,一檢查,桌上和抽屜里稍有些重要的公文資料都已經讓人清走了。她也無所謂,現在在賀啟華跟前待著,就是一種態度。他若是逮不到證據,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夏蟬朝九晚五,正常打卡上班,沒人給她分配任務,她就上班的時候看看書,刷刷購物網站,樂得清閑。 就這樣過了快一周,賀啟華帶了秘書團隊去東南亞出差,與此同時,崇城鄰市的星暉集團的工廠突然爆發罷工。 幾條生產線的工人,齊聚場外,抗議星暉裁撤家居部門。 消息傳出的時候,賀啟華還在飛越南的飛機上。 十多家媒體圍在工廠外,罷工的領導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職工,面對鏡頭,激動道:“我在工廠干了三十多年,給星暉造了幾十萬把椅子,工資一分沒漲,現在老總竟然要關廠,問沒問過我們幾百個工人的意見!” 便有工人附和:“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工廠關了,我上哪兒吃飯!” “就是!我們都是老工人,建廠時就開始干了,賀啟華憑什么不顧我們的死活!” …… 一時間,鏡頭里群情憤慨。 這罷工發生得猝不及防,公司里頓時亂作一鍋粥。 星暉成立這么多年,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加之賀啟華不在,副經理又在帝都公干,一時群龍無首。 眼看事情漸漸遏制不住,廠長總算站了出來,然而開口便是打官腔,沒一句準話,更由于話里指責員工不識大體,給星暉抹黑,激發了職工的憤怒,有人怒吼,“賀啟華罔顧老員工生死,才是給星暉抹黑!” 一時間,輿論紛紛轉向怒斥賀啟華。 加入報道的媒體越來越多,而星暉派出處理事情的人一個比一個不堪重用,不但沒能平息事端,反而讓事態進一步激化。 經過兩天的發酵,加之對手在背后收買媒體推波助瀾,“星暉罷工潮”已成為全國性的熱點新聞,并已有開始縱深挖掘的跡象。 賀啟華初始并未引起注意,直到這時候才意識到情況不妙,加緊往回趕。 就在他剛上飛機的時候,星暉的一名董事突然宣布召開新聞發布會。 而發布會的主持人,是賀槐生。 ☆、第39章 槐與蟬聲(03) 消息傳出,四下嘩然,自然有人議論,一個啞巴開什么新聞發布會,莫非還要帶一個手語翻譯全程作陪嗎?有這樣的疑問,發布會當日盛況空前,幾十家媒體,受邀請的沒受邀請的,全都趕去會場。 發布會在附近一家酒店的宴會廳里,上午九點半正式開始,觀眾席上十數架□□短炮翹首以盼。 時間一到,四五人自后臺緩緩步入,為首的便是賀槐生。 關于賀槐生,以前媒體上也不乏報道,但多作諷刺惋惜之語。 今日賀槐生著深色西裝,灰藍相間條紋領帶,身形挺拔步履沉穩,與過去眾人眼中懦弱卑怯的形象全然不同。 立即,媒體注意到了他耳后圓盤形的器械,鏡頭切過去,“咔嚓”聲四起。 五個人在位上坐下,賀槐生微微清了清嗓,看向前方,對準麥克風,朗聲道:“星暉的各位同仁,媒體朋友們,大家上午好?!?/br> 話音剛落,便聽底下竊竊私語。 賀槐生略停了數秒,接著說道:“今天的新聞發布會由我主持召開,以期解決目前星暉所面臨的問題?!?/br> 接下來,他先就近日罷工中星暉高層的處理態度誠懇道歉,表達了星暉歷來對員工的重視,以及開放坦誠的對話態度。短短兩分鐘,語氣懇切,言辭簡潔,沒有半句廢話。 “我希望這次的事件能夠在雙方的交流之中達成共識,因此接下來的時間,交給星暉的同仁和媒體朋友們,我保證有問必答?!?/br> 賀槐生說完,身體退后寸許,看向觀眾席。 立即有媒體發言:“賀先生今天和過去有些不同,請問是否去做了聽力矯正?什么時候做的?” 賀槐生答:“留到最后回答,讓我們先聚焦星暉現在最重要的問題?!?/br> 便又有一家媒體問道:“罷工已經持續了將近七十二小時,為何現在才出面召開新聞發布會?” “我們應對突發事件經驗尚有不足,望各位海涵。賀總的帶領之下,星暉安逸太久,居安容易忘記思危,這次是一個警醒?!?/br> “貴司是否已經想好應對措施?” “今天我坐下與大家開誠布公,就是希望能夠商討出彼此都滿意的應對措施?!?/br> “據傳,星暉十年沒給員工漲過工資,此時是真是假?” 賀槐生頓了頓,“我一直遠離星暉具體事務的運作,這次事件發生以后,我做了調查,很遺憾得知,這是真的。星暉歷來有重視肱骨之臣的傳統,我十分遺憾地看到,近十多年來,這項傳統沒有得到發揚?!?/br> 便立即有敏感的媒體捕捉到了賀槐生話中的新聞點,“賀先生是在指責賀總運營不當?!?/br> “我只是痛心傳統的丟失,同時認為,目前星暉的高層都應當為今天的事情羞恥和反思?!?/br> “那么,是否可以認為,賀先生對貴司高層的統治有所不滿……” 賀槐生沒答,目光轉向觀眾席上屢次舉手,卻未能得到任何機會發言的星暉員工。 “罷工與星暉的同仁息息相關,希望媒體朋友們海涵,給他們一些發聲的機會,”他伸手示意,“請把話筒遞給坐在第三排的老先生?!?/br> 第三排的老職工激動起身,握著話筒大聲道:“我就希望小賀總您能給我們一個準話……”他似乎沒想到經音響擴大以后,聲音竟會這么大,一時竟被自己給嚇蒙了。 賀槐生凝視他,“您說?!?/br> 老職工看了看四周,手指不自在地在褲腿上擦了擦,方說:“我們就想知道,家居部門是不是真的要撤,咱們的廠子,是不是真的要停?” 賀槐生面色凝重,“謝謝您的提問,我得坦誠回答,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發言權。對于賀總貿然提出裁撤家居部門,我同樣感到不解。我祖父賀孟暉篳路藍縷,從賣肥皂起家,經我父親多年經營,才有星暉今日的業績,而這份業績,亦屬于在座各位同仁。目前,我只能盡我所能,勸誡賀總深思熟慮,不要自毀根本。我和各位一樣,對星暉的未來身懷責任?!?/br> 老職工愣了愣,“小賀總,您說了不算?” “很遺憾,我說了不算,但我會跟大家一起,盡我所能保存星暉的產業?!?/br> “您父親在時,我就在星暉干了。星暉是您爺爺和父親的,憑啥您這個當后人的說了不算?!” 賀槐生微微抿著唇,垂下了目光。 媒體立時抓住了他這幅表情。 老職工坐下以后,另一個職工站起來,問道:“小賀總,咱們薪水能不能漲?” 賀槐生抬起目光,“我已經做了一份新的薪酬標準,預備等賀總回來以后,呈交給他。如果他批準以后,各位的薪資水平,能在目前的標準之上,上漲百分之二十甚至更多?!?/br> “也就是……還是要老賀總拍板決定?” 賀槐生頓了頓,坦誠道:“是?!?/br> 賀槐生又答了數個問題,最后呼吁大家停止罷工,先恢復生產,一旦賀啟華回來,一定會給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