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我小時候在西域住過,這曲子所有西域人都知道?!?/br> “武兄弟為何一人在沙漠中?我看你沒帶水和干糧,這樣子進沙漠可是很危險?!?/br> 月桐無奈一笑:“出來時太匆忙就忘了。時候也不早,我也該回去了?!闭f完把青玉簫遞還。 將臣深深地凝視她,悠悠道:“兄弟是知音人,這青玉簫就送給兄弟吧!” 月桐唬?。骸斑@青玉簫太名貴了。你我萍水相逢,我實在不能收下?!?/br> 將臣道:“那兄弟可否多留片刻,多吹一首曲子,算是回禮?” 月桐默想片刻,點點頭:“那我就再吹一首漢國的曲子,希望漢國與匈奴可以和平以待?!?/br> 將臣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淡淡卻深遠一笑。 簫聲裊裊而起,是一首丈夫出征,妻子在家思念夫君的曲子。委婉的簫音綿綿地傾訴出分別在即的不舍之情,緊接而來簫音漸急,彷如將士出征時的激昂。簫音越吹越急,就如沙場上無情的廝殺,將士的怒吼,簫音在一陣狂浪中驟然轉為悲凄無比,好似失去丈夫的妻子斷腸地悲泣。地上的沙子隨簫音的輾轉起伏,響起或纏綿,或高亢,或悲涼的和鳴。 將臣沉醉地聆聽著,目光卻沒有一刻離開月桐。 月桐吹奏完后,放下青玉簫,深深一嘆:“如果沒有戰亂,世上就會少許多傷心的斷腸人?!彼亚嘤窈嵾f給將臣:“大哥還是把青玉簫拿回去吧!” 將臣淡淡一笑:“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拿回!” 月桐一怔,想來他出身高貴,這青玉簫雖價值不菲,對他來說可能不算什么,也就不再推托。 月桐站起,把青玉簫別在腰間:“那我就謝過大哥了。時候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大哥,有緣再會?!?/br> 將臣凝視著她,悠悠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br> 月桐看他目光柔和卻堅定無比,心頭莫名地輕顫。她跨上疾風時,將臣猛地拉住她韁繩,臉色凝重道:“等一下,天色有變?!?/br> 前方的云漸漸變得如血般紅,沉重得好似要掉入沙漠一般。 將臣臉色驟變:“是沙塵暴,快,跟我來?!?/br> 將臣轉身,跨上馬,他的一行人馬駱駝立即起動,向后方奔去。月桐急忙緊跟而上。 跑了不到半個時辰,摻雜沙子的狂風已凜冽地吹來,打在身上,臉上,令人刺痛。前方有一個半月形的峭壁,一行人急忙跑到峭壁后方,讓駱駝和馬跪在左右兩方,人就窩在中間。從峭壁兩旁吹過的風沙越來越大,呼嘯聲也越來越攝人心魂。 月桐第一次遇上如此巨大的風沙,禁不住有些慌了神,她緊緊地抱住疾風的馬首,身子不由然微微顫抖。將臣向她靠近,柔聲道:“別怕,有我在,你會沒事的?!?/br> 月桐點點頭,怯怯道:“幸好遇上大哥,不然我真的就葬身沙漠了?!?/br> “上天讓我們相遇一定有他的安排?!睂⒊家馕渡铋L地道。 忽然,月桐仿佛聽到峭壁外傳來呼叫聲。她微微探頭一看,一陣暴風吹過,月桐感覺腦門被什么重重一擊,驟然昏厥倒地。 月桐悠悠轉醒時,迷糊間看見將臣坐在她身旁。她掙扎地坐起來,將臣聽到聲音,回首看她,目光柔和得如此刻的微風。將臣扶著她坐起,柔聲問:“頭痛嗎?” 月桐捂著頭,她的腦門圍上一層布。 將臣道:“昨晚的沙塵暴中吹來了一塊石頭,打中了你的腦門。幸好石頭不大,你的傷口也不深?!?/br> 他拿過水袋喂她喝下一口。烈日刺眼,月桐忍不住皺了皺眉。將臣轉身擋住陽光,他槐梧的身型,把月桐全籠在他的身影下。 月桐道:“原來我睡了一整晚。我要回去了,我家人一定擔心極了?!闭f話中,撐著身子要站起,只覺一陣昏眩,腳發軟。將臣急忙把她摟住。月桐回過神,站直了身子,想離開他的懷抱,將臣卻沒有放手的意思。 “你頭受了傷,別急著走?!?/br> 月桐哂笑一聲,扭了扭身子想掙開他的手臂:“我的頭不痛。這小傷不算什么?!?/br> 將臣不容月桐反對地把她拉下。拿過一個牛皮袋,遞給月桐:“先喝點羊奶?!?/br> 月桐看了看他,接過牛皮袋子,喝了幾口羊奶:“謝謝將大哥?!?/br> “你經常受傷?” 月桐呵呵一笑:“我的運氣不太好?!?/br> “遇到我,你的運氣就會好起來?!睂⒊紲睾偷乜粗?。 月桐愣了愣,旋即笑道:“對啊,將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br> 將臣遞上一塊饟,溫笑道:“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br> 月桐早已是饑腸轆轆,只好說聲謝謝,接過饟大口吃了起來。 月桐想要上馬時,將臣突然把月桐抱起:“你頭受傷,不要騎馬,坐駱駝吧!” 將臣抱著她向駱駝走去,月桐羞紅了臉,急道:“將大哥,我自己可以走,你放下我吧!” 將臣低頭看著她,四目對視,月桐怦然心急跳。這目光很不尋常。 “你身子很輕,以后要多吃點?!睂⒊及阉旁隈橊勆?。 月桐靦腆地輕笑,將臣跨上駱駝:“走吧!去到敦煌,再請你吃佳肴?!?/br> ☆、第59章 后會有期 沙塵暴過后的沙漠,天空異常的清朗明透。月桐展開雙臂,閉上雙眼,盡情地感受著風拂過身上的舒暢。 將臣靜靜地看著月桐的一舉一動。直到月桐滿足地吁了口氣,睜開雙眼時,才帶笑問:“你好似很喜歡沙漠?” 月桐痛快中卻透出絲絲黯然:“對??!這里沒有規矩,沒有束縛,沒有紛爭,沒有殺戮,只有與世無爭的沙子?!?/br> 將臣意味深遠地道:“那你也一定會很喜歡草原。雖然草原沒有沙子,卻有無盡的綠草,更為生氣盈然?!?/br> 月桐堅定地點點頭:“我也愛大江流水,重巒山川。我此生會游遍這大千世界,看盡萬世風景?!?/br> 隱隱約約間,空曠的沙漠上傳來了陣陣叫喚聲。 “月兒!” “小姐!” 月桐笑容綻放,將臣看向她:“他們是在叫你嗎?” 月桐有些窘迫:“對不起將大哥,我其實是個女子?!?/br> 將臣凝視她:“你還有沙坡上睡覺時我就看出來了。我那時在想,是不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塵了?!?/br> 月桐怔住了。 “也好,可以會會你的家人?!?/br> 將臣的眼中有什么在流動,好似輕輕的,淡淡的,卻讓月桐心頭一顫。 “我夫君來找我了?!?/br> 將臣面色大變:“你成親了?” 月桐鄭重地點頭。 將臣雙目緊繃:“他為何讓你一個人來沙漠?他惹你生氣了?” 月桐急道:“是我不好。我總是讓他擔心!他是世上最疼我的人?!?/br> 將臣神情漸漸沉了下去。 月桐深吸一口氣,大叫:“夫君,我在這?!?/br> 馬蹄聲漸行漸近,一臉憔悴的蕭逸之出現在月桐的視線中。 月桐坐在駱駝上向他揮手,眼中淚光閃閃。蕭逸之跳下馬,沖到駱駝前,把月桐抱了下來,緊緊地摟在懷中。 “對不起,我跑到沙漠來,遇到了沙塵暴,才回不去?!痹峦┑驮V。 文叔從后跟來,深吁了口氣,半責半怨道:“小姐,少爺找了你一天一夜。昨夜吹起沙塵暴他也冒險在風暴中找你,差點就被風沙給埋了。小姐,你不要再耍小性子了。少爺被折騰得夠苦了?!?/br> 月桐心痛不已:“我以后再也不鬧了,對不起,把你嚇壞了,對不起!” 蕭逸之捧著她的臉龐,發現她頭上纏著紗布,急問:“你受傷了?” 月桐道:“在風暴中被石頭打到,我沒事。逸……夫君,這次要多謝將臣大哥?!?/br> 將臣的臉色在烈日下如寒霜般冰冷。蕭逸之的目光與他凜冽的眼光交錯時,心頭莫名震顫。 蕭逸之向他重重一揖,用匈奴語道:“多謝將臣公子救了內子。蕭某人感激不盡?!?/br> 將臣冷冷地凝視他:“你任由她一個人流落在沙漠中。此等夫君,無德無能?!?/br> 蕭逸之臉色驟變。月桐急道:“我都說了,是我不好,將大哥請不要這樣責怪逸……我夫君?!?/br> 將臣看向月桐,眼中的冷漠驟然消散。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遞給月桐,滿眸溫情:“你腦門上的傷用這個藥每日涂兩回,三日內就會好。你腦袋受了震擊,這幾日不要再騎馬,好好休息。以后,不要再一個人進沙漠,你可不是每次都會遇上我?!?/br> 月桐接過,輕聲道謝。 蕭逸之的面容漸冷:“內子的傷我會照顧,就不勞將臣公子掛心了。月兒,走吧,你哥哥嫂嫂擔心極了?!?/br> 說完把月桐抱上馬,他再跨上,環抱著,珍而重之,不容侵犯。 將臣看向月桐:“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月桐無奈一嘆,剛想開口,蕭逸之卻斷然道:“內子就是蕭夫人?!?/br> 將臣毫不退卻地凝視月桐,重重地再問一次:“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月桐微微蹙眉:“我叫月桐。將臣大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br> 將臣朗笑道:“月桐!好!我說過,上天讓我們相遇一定有他的安排。我們一定會再見的?!?/br> 蕭逸之與將臣四目對視,四道寒光交匯,撞出灼灼烈日也化不開的寒意。 月桐惴惴不安地拉了拉蕭逸之的手臂:“夫君,我們走吧!”再向將臣一揖:“將臣大哥,告辭了?!?/br> 將臣向她暖暖一笑:“月桐,后會有期?!?/br> 蕭逸之拉馬慢慢走離,卻依舊感覺到兩道深寒的目光停駐在他身后。 漸漸遠離后,月桐禁不住深吁了口氣,她輕輕回首,看見蕭逸之的臉色依舊冷凝。她側了側身子,環抱他的腰肢:“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蕭逸之低頭看了看她,臉上的寒意漸漸化開。他單手把她摟緊,深深地吻下去。過了良久,蕭逸之才抬起頭,凄然道:“月兒,我昨夜在風暴中,不斷地在想,是不是上天真的來搶你了?那一刻,我好心痛,原來老天爺真的來搶時,我什么也做不了?!?/br> 月桐緊靠在他懷中嬌嗲:“老天爺來搶時我自己會跑的。跑走了,繞個圈,又回到你身邊。你可不要小看你的月娘子?!?/br> 蕭逸之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就算是老天爺也不敢小看你?!彼嗣念^“傷口還痛嗎?” 月桐微笑道:“這傷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br> 蕭逸之看見別在月桐腰間的青玉簫,他拿起,臉色遽沉:“你怎會有這支簫?” 月桐猶豫了片刻,扭捏道:“是將臣大哥送給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