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盡管已經意識到危險,可紫芝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昏昏沉沉地趴在幾案上,不受控制地閉上了眼睛…… 醒來時已不在這間船艙之內,紫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見面前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負手而立,容貌雖平常,但錦衣華服之下通身都透出一種貴氣,顯然出身不凡。紫芝并不認得此人,才一挪動身子,卻發現自己手腳皆已被繩索綁縛,不禁蹙眉問道:“你是什么人,為何要抓我?” 少年微笑著向她拱手一揖:“小侄襄城王李瑒見過嬸母?!?/br> “襄城王?”紫芝露出迷惑之色。李隆基子女眾多,孫輩更是數以百計,除了廣平王李俶以及壽王李瑁家的幾個孩子外,其他王子皇孫她都不怎么認識。眼前這少年雖喚她“嬸母”,可她對此人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李瑒顯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呵呵一笑:“嬸母真是貴人多忘事。家父永王,乃是上皇的第十六子?!?/br> 永王李璘,太上皇李隆基的第十六子,不久前被任命為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鎮守江陵,與盛王李琦同為江淮一帶的封疆大吏。只不過,李璘才一赴任就立刻動用大量府庫錢糧招兵買馬,企圖擁兵自立之心昭然若揭。紫芝對此亦有所耳聞,不禁露出恍然之色——永王想要將這半壁江山收入囊中,必先一統江淮,而同樣手握重兵的盛王此時便成了他最大的阻礙。世人皆知盛王與王妃感情甚篤,對于這樣一個男人來說,深愛的女子就是他最大的軟肋。 無論永王有什么目的,都可以用她做籌碼向盛王要挾。 紫芝暗暗嘆了口氣,只是不知自己是何時被他們盯上的,莫非是丟失的那幾封信暴露了身份,這才引得李瑒對自己下手?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先穩住他們,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她倒要看看,眼前這個毛頭小子到底有什么目的。想到這里,紫芝抬眸沖他微微一笑:“說吧,你們想要我做什么?” “嬸母莫怕?!币娝@樣配合,李瑒頓時松了口氣,臉上愈發堆滿了虛偽的笑容,“家父奉旨征討逆賊,可惜手上兵力有限,不得不向二十一叔借兵,只是二十一叔絲毫不顧念兄弟之情,無論家父如何懇求,都不肯借兵給他。家父無奈,只得請嬸母親自修書一封,好生勸勸二十一叔,讓他以家國為重。只要二十一叔肯交出調動江東、淮南兩路大軍的魚符,小侄定會護送嬸母安然抵達廣陵?!?/br> “借兵?”紫芝秀眉一挑,唇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我雖是女子,卻并非不知天下事。永王身兼四路節度使,手握重兵數萬,為何還要向我家盛王殿下借兵?莫非令尊是想趁此天下大亂之機割據江東、自立謀反么?” “嬸母倒是個爽快人?!崩瞵劰笮ζ饋?,一雙狹長的眼睛里卻滿是冷意,一只手牢牢鉗制住她的肩膀,語帶威脅,“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如今嬸母的性命可是捏在小侄手里,小侄勸您還是識時務一些,免得平白受罪!” 紫芝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淡然點頭:“好,你讓我給盛王殿下寫信,我寫便是?!?/br> 李瑒面露得意之色,對身邊的侍從吩咐道:“拿紙筆來,給盛王妃松綁!” ☆、第251章 城樓 廣陵都督府,議事堂。 李琦拿著一張信箋在燈下看了許久,劍眉微鎖,始終沒有說話。 窗外秋風颯颯,樹葉搖動的聲音襯得夜色愈加寂靜。須臾,坐在下首的一位中年官員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這信當真是王妃的親筆?” 此人名喚李成式,時任廣陵長史一職,盛王到廣陵赴任后又被任命為都副大使,成為輔佐盛王的副手。這些地方官皆是經驗豐富的干吏,對那些久居京師的皇子親王一向沒有什么好感,認為他們都是些驕奢yin逸、華而不實的公子哥兒,來了只會添亂。然而幾個月相處下來,卻發現這位盛王不但為人謙和,而且節儉自律,在軍中一應吃住皆與普通將領無異,愛護士卒,賞罰分明,因而深得人心,李成式對他也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李琦放下信箋抬眼看向他,頷首道:“的確是王妃親筆所書。十六哥怕我不信,還把前些日子我給王妃寫的信也一并寄了回來,證明王妃現在就在他手里。如果十日之內我沒能趕到宣城把調兵的魚符交給他,王妃性命堪憂?!?/br> “永王已經到宣城了么?這么快……”李成式吃了一驚,肅然道,“永王到江陵赴任后便急著招兵買馬,率領舟師沿江而下炫耀軍威,陛下召他還朝他也不應,分明就是想趁亂割據江東,自立為帝。此次永王名為借兵,實則欲將江淮一帶兵權盡收囊中,殿下千萬不能把魚符交給他??!” “那是自然?!崩铉p輕點頭,“但是,我也不能讓王妃出事?!?/br> “殿下……”李成式急急喚他,卻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與咱們手上的十萬大軍相比,一個女子實在太過微不足道,就算犧牲了也沒有什么可惜的,畢竟在戰場上人人都是棋子,重要的唯有全局的勝利,是嗎?”李琦微笑著說出下屬心中所想,話鋒一轉,“但我是一個男人,保護妻子是我的責任,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護她周全。明天一早我就帶一隊人馬前往宣城去救王妃,江南、淮南、河南三路大軍的魚符一半留在我手中,另一半交給你代為保管。我不在廣陵的這段日子,一應事宜就請李長史多多費心了?!?/br> 李成式這才放下心來,又問道:“此行兇險,殿下可有萬全之策?” “萬全之策自然是沒有,到了宣城之后見機行事吧?!崩铉窒蛩傲斯笆?,鄭重托付,“玉郎年紀還小,還請李長史和夫人幫我多多照料?!?/br> “殿下放心,下官和拙荊定當好生照顧小公子?!?/br> 李成式口中答應著,心里卻頗不以為然,心想這盛王什么都好,就是對兒子太過溺愛,不是大丈夫所為。話音剛落,就見玉郎在門外探頭探腦地向屋內張望,李琦走過去摸了摸兒子的頭,和言問:“這么晚了,還不去睡覺嗎?” 玉郎仰起小臉兒看著他,問道:“爹爹,阿娘是不是出事了?” 李琦也不瞞他,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然后又叮囑道:“明天一早爹爹就要走了,你在這兒乖乖待著,不要淘氣?!?/br> 玉郎乖巧地點了點頭,又問:“阿娘會有危險嗎?” 李琦輕描淡寫地說:“在你十六伯父拿到想要的東西之前,暫時不會?!?/br> “爹爹,你也帶我一起去吧!”玉郎忽然一把抓住父親的衣袖,目光稚嫩而堅毅,“不就是做人質嗎?大不了讓我去替阿娘?!?/br> 李琦甚是驚訝:“玉郎,你不怕嗎?” 玉郎毫不畏懼地搖頭,大聲道:“爹爹說過,勇敢有擔當的才是好男兒,貪生怕死之輩,不配做我李家的兒郎!” 李琦笑著拍拍他的肩,贊道:“好,真不愧是本王的兒子!” 茉兒一直默默站在玉郎身后,略一躊躇,終于還是細聲細氣地開口:“殿下,還是讓奴婢去吧。永王對小公子并不熟悉,若奴婢扮成小公子的模樣,應該可以瞞得過他。倘若真能把王妃平安換回來,奴婢萬死不辭!” 李琦猶豫了一下,但想到永王既然能抓到紫芝,就也有可能派人潛入廣陵對玉郎不利,讓茉兒扮作玉郎隨在自己身邊,多多少少能引開永王的視線,于是便同意了。次日一早,李琦便帶著一小支精兵出發前往宣城,茉兒騎著一匹小馬駒緊隨在他身后,身著男裝,稚嫩的小臉上頗有幾分英姿颯爽的氣質。 這幾個月來她剛剛學會騎馬,馬術尚未嫻熟。李琦見她瘦小的身子在馬鞍上顛簸得難受,便關切道:“累了嗎,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 “奴婢不累?!泵髅饕呀浧v至極,茉兒卻還是強撐著繼續趕路,“殿下早趕去一刻,王妃就少一分危險?!?/br> 李琦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回頭深深看了那乖巧懂事的女孩兒一眼,忽然微微一笑:“你現在扮的可是玉郎,稱呼也應該改口,免得被人識破身份?!?/br> “是,爹爹……”茉兒驀地紅了臉頰,聲音細如蚊鳴,“孩兒……孩兒知道了……” 她自幼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從未感受過被爹娘疼愛的滋味,盡管此時只是這樣輕輕喚他一聲,心里也是暖融融的??粗C健挺拔的背影,茉兒忽然覺得全身都充滿力量,一揚馬鞭疾馳向前,駿馬長嘶,追云逐日。 . 紫芝被幾個士兵押上宣城城頭,兩把雪亮的鋼刀抵在脖頸上,稍有異動便會血濺當場。永王李璘與兒子襄城王李瑒并肩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眸中不禁露出一抹陰惻惻的笑。論理說皇家的子女相貌應該都不會太差,可這永王李璘偏偏是個例外,不但容貌丑陋,而且還是個斜眼,讓人瞧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瞧第二眼。都說龍生龍、鳳生鳳,想到李隆基垂暮之年依舊風流倜儻,后宮嬪妃也皆是姿容傾城的美人,紫芝打心眼兒里覺得奇怪,這位永王怎么就生了這么一副駭人的尊容呢? 莫不是壞事做多了,這才遭了天譴弄得破相? 想到這里,紫芝不禁暗覺好笑,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凝在嘴角,平添了幾分動人的麗色。 李璘心思敏感,見狀不悅地蹙眉問道:“你笑什么?” 紫芝若無其事地低頭看了看地面,從容道:“我笑這地上的螞蟻呢?!?/br> “螞蟻?”李璘狐疑地低頭,只見地上確有幾只螞蟻爬來爬去,背上背著士兵們剛才吃飯時掉下來的米粒兒,爬得十分費力。 “你看,還真是不自量力呢?!弊现ゴ竭吘`開清淺的笑容,語帶深意,“小小螞蟻,身子尚不及那米粒兒大,卻偏要背著如此沉重的負累,豈不可笑?想要覓食果腹,不妨找一些自己能拿得動、吞得下的,否則若是一不小心累死了、撐死了,丟了性命事小,毀了一世英名可就大大不值了?!?/br> 她明里是說螞蟻,實際上卻是在譏諷永王父子權欲太盛、貪心不足。李璘如何聽不出來,才欲發作,卻見兒子李瑒已經冷笑著開口:“嬸母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什么叫做‘禍從口出’吧?” 紫芝并不理他,只是垂目瞥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鋼刀,對李璘冷冷道:“身為大唐親王,你的刀不應該指向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而是應該用來對付逆賊!” “弱女子?”李璘聞言不禁失笑,走到城墻邊上極目遠眺,只見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從遠處策馬而來,“以王妃的功夫,只怕尋常男人都不是你的對手吧?我可不敢大意。不過,既然你家夫君已經來了,我還是不要激怒他比較好?!闭f罷命令士兵收刀,然后突然往她嘴里塞進一粒藥丸,扼住咽喉迫她吞下。 紫芝驚怒不已:“你……你給我吃了什么?” 她掙扎著試圖將那藥丸咳嗽出來,卻終是徒勞。 李璘笑而不語,轉而向城下策馬奔來的李琦揚聲喊道:“二十一郎,你果然守信!東西可帶來了?咱們一手交貨,一手放人?!?/br> 李琦一勒韁繩停在緊閉的城門之前,仰首道:“十六哥,你可要言而有信,若敢動紫芝一根毫毛,別怪我手下十萬虎狼之師不客氣!” 茉兒也停下來向城墻之上望去,大聲喊道:“阿娘!” 紫芝見她打扮成玉郎的模樣,心中先是疑惑,隨即恍然,故意含淚喚道:“玉郎,你怎么也來了?這里很危險的!” 茉兒用鞭梢指著站在城頭的李璘父子,眼淚汪汪地大喊:“你們這些壞人,趕快放了我娘!有本事你們來抓我啊,我來替阿娘做人質!” 李璘饒有興趣地俯視著底下的小人兒,問道:“你是何人?” 茉兒驕傲地仰起脖子,朗聲回答:“吾乃上皇之孫、盛王之子,武陵郡公李償是也!” 李璘平素與盛王一家并無太多往來,對玉郎這個侄兒并不熟悉,況且這個年齡的孩子說話都脆生生的,男孩女孩都差不多,所以并沒有起疑。李瑒覷了一眼父親的神色,對身邊的士兵吩咐道:“去開城門請盛王進來吧,順便把那孩子也捉上來。哼,到時候妻兒都在咱們手中,料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樣!” 士兵領命跑下城墻,須臾,只見那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一線。 李琦翻身下馬,獨自一人氣定神閑地緩緩向前走去,衣袂飄飄,瀟灑出塵。從廣陵帶來的那一支精兵早已提前埋伏在城外的樹林中,此時忽有一人張弓搭箭,向城墻之上的李璘父子射去。李瑒躲閃不及,被一箭射穿肩胛,痛得哇哇直叫。李璘此時也顧不上查看兒子的傷勢,慌忙執盾抵擋,自己退到安全處。紫芝趁亂掙脫開他們的掌控,輕輕一按腰帶中央的寶石,抽出軟劍,暗運真氣縱身躍下城頭。 在桃花塢隨慕容馨習武數月,紫芝內功修為突飛猛進,盡管那日被李瑒下藥后身子一直綿軟無力,但此時兵刃在手,如魚得水,一邊下落一邊不停地用劍尖抵在城墻磚石的縫隙中,試圖讓自己下墜得慢一些。此舉雖能緩沖落地的速度,但仍然十分危險。勁風拂過面頰,不知怎么,她心中竟陡然一陣恍惚,這半生中的種種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有如夢幻泡影,在眼前逐一閃現,轉瞬即逝。 “紫芝,小心!”李琦在城墻下飛身縱起,把即將墜地的她穩穩接住。 二人相擁著穩穩落在地上,風吹起她美麗的長發,與天上的云影一起倒映在他眼中。 紫芝一顆心急促地跳著,經歷了這么多艱險,若說心里沒有一絲害怕,那是假的。然而,只要一看到他那雙湛然的眸子,心里就真的瞬間涌起無限勇氣。是啊,哪怕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只要還有他在身邊,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二十一郎……”她開口輕喚,不知不覺間竟已熱淚盈眶。 城墻上,李瑒疼得呲牙咧嘴,捂著傷口對身邊的士兵大喊:“放箭!給我射死他們!” 李璘卻揚手制止他們,淡淡笑道:“不急,還有好戲看呢?!?/br> “好戲?”李瑒詫異地看向父親,不明白他話中所指。 李璘伸手一指城墻下那一對劫后余生的夫妻,微笑不語,眉宇間隱有得意之色。 李瑒好奇地向下看去,只見盛王扶著妻子在地上站穩,關切道:“紫芝,你沒事吧?” 紫芝卻不說話,一雙眼睛忽然泛起詭異的幽藍色光暈,銀牙緊咬,皓腕翻轉,手中長劍驀地向摯愛之人的心口刺去。 ☆、第252章 天下 “紫芝,你干什么?”李琦大驚失色,慌忙側身閃避,電光火石之間雖避開了要害,右臂還是被她狠狠刺了一劍,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裳。 紫芝卻恍若未聞,揮劍再刺,幽藍的眸光冰冷而空洞,顯然已經失去了神智。 “紫芝,你怎么了?看清楚我是誰,你不認識我了嗎?”李琦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一時顧不得傷口疼痛,只希望自己能將她喚醒。其實,他現在完全可以拔劍與她對戰,只是他不愿意這樣,哪怕自己受再重的傷,他也不忍心傷她分毫。 對她動手,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紫芝抿著唇不說話,狀似瘋狂,一招一式都透著凌厲的殺氣,仿佛下一刻就會把面前之人當場格殺。茉兒眼見情況不妙,一時間什么都顧不得了,沖上前來拼死為盛王擋住劍鋒,大聲喊道:“阿娘,求你不要殺爹爹!” “玉郎……”紫芝喃喃,看著那酷似兒子的小小身影,腦中竟剎那間清醒過來,劍尖停在茉兒身前半寸處,沒有再刺下去,“我……我這是怎么了?” 茉兒被劍刃上的寒光嚇得直掉眼淚,低聲抽噎:“王妃,殿下是來救你的啊……你怎么可以對他動手?” “我……我……”紫芝眸中的幽藍光芒漸漸褪去,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城墻之上,襄城王李瑒已經由軍醫包扎好傷口,饒有興致地看著城下那一幕,不禁嘖嘖贊嘆:“果然是好戲呢!二十一叔還真是憐香惜玉,都這樣了還不舍得對王妃動手。爹爹,你那‘昆侖攝魂丹’果真厲害!” 李璘難掩得意之色,哈哈笑道:“那是自然,這‘昆侖攝魂丹’可是西域胡商手里的寶貝,我花了大價錢才買來這么一小瓶。你瞧,咱們動手有什么趣兒?讓他們一家人自相殘殺,看著才過癮呢!” “是,還是爹爹高明!”李瑒笑嘻嘻地恭維一句,忽又蹙起眉頭,“咦?怎么停下來了?” “這么快就清醒過來了?不應該啊……”李璘望向城下驟然停手的女子,心中迷惑不解,目光落在擋在盛王身前那小小孩童的身上時,忽又醒悟過來,“難道說……女人作為母親的天性,竟然強大得能勝過藥力么?” 李瑒生怕事情有變,連忙吩咐手下士兵:“快,把盛王一家給我活捉了!” 紫芝手執染血的長劍,含淚立于巍峨的城墻之下,衣帶當風,宛如仙子。 “二十一郎,我……我傷到你了?” 久別重逢,她分明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不想開口時卻只能先問出這一句。 “沒傷到要害,不妨事的?!崩铉銖娨恍?,面色因疼痛而微微泛白,拉著她縱身躍上馬背,“紫芝,咱們快走吧?!?/br> 紫芝漸漸恢復神智,看到自己劍上還沾著他的鮮血,一時心如刀絞。直到此時她才想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永王父子事先布好的局,先逼她吃下攪亂心神的藥物,然后再故意放她從城墻上逃走,只為讓她神智迷亂之時親手殺死夫君和兒子,清醒后痛不欲生……多么陰毒的計策??!想到這里,她脊背上倏地冒出一層冷汗,回頭一看,只見永王麾下數百士兵頂盔披甲從城門內疾步沖出,直奔自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