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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蚌珠兒在線閱讀 - 第106節

第106節

    孫希這里走得急,他前面喊去的小太監,一不留神在拐彎處卻跟一個外花園剪花枝的老太監撞在了一起。

    那老太監許是耳背沒聽到,被人一撞,在地上滾了兩下之后,一抬頭看到是大總管的衣衫,嚇得就五體投地的開始發抖,花白的頭發上下索索的顛簸著,一身太監襖子,卻是春日規范的舊衣,已經洗的看不出原本的青藍色兒,幾塊遮蓋不住的補丁挨個兒疊加著,看上去恓惶的很。

    孫希身上有急事,便急喘喘站住怒罵:“好大的膽子!不是吩咐了清人嗎,這老貨從那里蹦出來的?如何滿地亂跑?竟沒回避?沖撞了可怎么好?”

    外花園的主官太監,路太監忙跑過來噗通一聲跪在青石板子上,那青石板是實心的,依舊能感覺到地上震了一下。這便是老太監跟小太監的區分了,老太監們最是會跪,無論何種地板,他們都能跪出恭敬來。

    路太監正要解釋,孫希也顧不得聽他解釋,便擺擺手:“今日不得空,顧不得搭理你們這些賊骨頭,懶殺才!趕快!趕緊閃了路,別誤了咱家的事情!這老貨年紀大了,打他五板子長長記性!”說罷,他轉身又開跑,身后呼啦啦跟著一群小太監揚起一宮墻的人氣。

    被牽連的路太監,氣的渾身發抖,他看大總管跑的不見影兒了,這才站起來,指著地上這老太監罵道:“呸!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遇到你這喪門的老東西,這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來人來人!拖下去,拖下去……狠狠的收拾,個沒眼色的老東西!”

    他正怒著,卻不想身邊有太監悄悄提醒:“爺爺打不得!這老東西是千歲爺安排在這里的?!?/br>
    路太監一聽,納悶的瞧瞧這眼神閃爍的小太監問:“那位???內里的,外里的……千歲可好幾個呢!”

    這總管說的是,宗室內的直系可以稱為千歲的的確有幾位,不過,那些人都不算什么,這可都三朝了。

    這小太監指指皇后寢宮的方向,又比了個一之后道:“爺爺,也不是故意瞞您,這老東西……”他用下巴點點那邊依舊在發抖的老太監道:“他也不是什么掛了號兒的人物,咱們這邊不是不如意過嗎,這老東西那會子在舊府侍奉過舊主子,有些舊情。如今他老了,外面家里的人也死光了,丟不出去了。這不是……當初這老東西沒個算計,如意的時候也沒養個祭祀香火的,哎……那不是就上面一句話的事兒嗎,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就饒他這一遭吧!若是計較,萬一那日那位想起來,問一問,這上下想踩著人上去的還少嗎?”

    “呦!”總管太監吸了一口氣,氣的笑了:“那是打不得了?”他說完,依著一邊的假山,坐在矮矮的假山石頭,才將他跪的狠了,這會才覺著疼,他嘴上嘆息:“哎,越大越混回去了,自己管著什么人,都不知道來路!老了,老了……”

    那小太監臉色一白,忙過去跪著,一伸手要給這總管揉膝蓋。路太監一揚手打開這小太監,冷笑道:“甭跟我來這一套,怎么?嫌棄咱們這小園子沒個油水,有想頭了?”

    那小太監慌忙解釋了一通,路太監就是個嘴上厲害的,若他有個本事,也不能來這里看外花園,因此也就是嘴上抱怨罷了。不過,這老太監該挨的五板子,他卻令人恨恨的打,就是打死了,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那老太監被人拖出去的時候,依舊是發著抖,嘴巴里嗚嗚咽咽哀求,嚇得都尿了褲子,那尿水沖的本就sao臭的褲襠更是臭不可聞。旁人只覺好笑,卻看不到低垂的頭顱下,卻是半點都不畏懼,甚至發著寒光。若是這時有宮中實權舊人仔細看,怕是還是能在層層寒酸的偽裝下看出,這老太監不是旁人,卻是當初天授帝的心腹昀光太監。只可惜,當初宮中舊人,趙淳潤竟是一個沒留通通打發了,有知道機密的也都滅了口,怕再也尋不到熟人能認出這個昀光了。

    急急出宮門上轎之后,孫希摸著佛珠,腦袋里恍惚了一下,撞他的那個老太監,能有六十多歲了吧?如今宮里打發了不少人出去,怎么還有這般大年級的太監在用著?

    那老貨……他仿若見過?在那里見到的呢?想了半天,孫希實在想不起來,便擺擺腦袋去想旁個的事情,可他在宮里半輩子戰戰兢兢習慣了,卻是怎么也無法忘記那個縮頭縮腦的老太監的樣子。那樣子倒是像個嚇壞了的挫鵪鶉,可是……孫希就是覺著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古怪。

    想到這里,孫希撩開騾車的簾子,叫外面扶著車轅,小跑跟著的干孫子小太監岳全子。

    岳全子小跑著,卻感覺不到喘,聲音很機靈的應了,問何事。

    孫希張張嘴,想了下卻又擺手道:“算了,過幾日再說吧?!?/br>
    第一百二十五回

    卻說,顧昭與自己哥哥一起出得上京,轉眼走了半月,他們這是先要去北面,他二哥顧山守得北關,珅義關。然后是他五哥顧榮的西關,接著是他三哥的南陽關,最后是六哥顧瑞鎮守東關申生關。

    這個路線聽上去別扭,卻也可以解釋。只因古時出門,常乘騾馬車,人丁牲口都離不開水源,因此古時道路都是依著河道而走,修筑的道路,也必然跟著大河小溪的水勢蜿蜒盤旋,就水筑路。顧昭他們走的官道自然更是如此,這一路,從那條線走,最后如何回來都是安排好的。

    最初離開阿潤,顧昭想的要死,連續幾天都是胸口悶悶,嘴巴淡淡,渾身抽了骨頭,一癱癱堆在那里,沒半分人氣兒。他哥哥顧巖勸了幾句,開始還急的跺腳捶胸,甚至以為他弟弟得了病,就要抗旨回去。

    后來,隨行的禮部侍郎官許文祿先生勸道,大凡男女到了這個年紀,自有一種幽情,令弟年紀還小,雖開竅晚,想是心里有些惦記,懨懨的也是正常。沒想到,顧巖竟然信以為真,這幾年因為顧昭的婚事,他急得頭發花白,只覺著是家族連累了小七,因此他才想這一輩子孤獨終老,難不成,心里終是有人了?

    想到這里,大喜之后,他竟是從身到心,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敢問不敢問的在阿弟邊上打旋子,一時間竟也跟他弟弟一般,猶如犯了閨情之癥,渾身都席卷著一股子難以捉摸的老年維特之煩惱的癥像,他竟也吃不下睡不香了。

    一時間,隨行的官員們,難免都著急起來,覺著這對兄弟真是奇葩,瘋子癥都是一起犯。

    虧這次跟出來的是許文祿先生,說起許文祿,這人本是這時代的一個老驢友兒。早年他寫過一本驢友心得,名曰:陽明圓心錄。那時候顧巖討好文人,也是打這里下手的。顧巖文人朋友不多,卻偏偏與這許文祿是極好的。因此,這次天承帝派遣禮部的許文祿與其他人一起來,也是這個原因,都是以老爺子高興為主。

    老爺子高興了,顧老七就高興了,顧老七高興了,萬歲爺就高興了。萬歲爺高興了,那么全世界就高興了!大約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那許文祿最是個愛旅游的,因此便日日陪伴在顧巖身邊。他這人通讀各地趣聞野錄,更是對天下地理有那么幾分兒功底,更加上他是寫驢友傳記的,因此對傳說景觀是朗朗上口,說的十分有趣,慢慢的,顧巖的心花便開了。這幾年他被關在上京,十分無趣,卻不想這次出來,滿眼看的舊景新觀,竟有這么多的趣聞,一時間便吩咐人放慢行程,反正今上也說了,愛卿年紀大了,不必著急趕路,只管慢慢去就是。

    這不就是告訴他,你要好好玩,好好旅游,公費報銷呦!

    他再不玩?那就是王八蛋了!

    因此上,顧巖是逢山吃兔子野雞,遇水煮魚烹蝦不在話下。

    就這樣,轉眼半月過去,顧昭從行之寤嘆,幽情不適的情緒里緩和過來,開始習慣于阿潤不在他身邊時候,他哥哥已經叛變了!

    顧昭自然不愿意,因此便顛顛的湊到哥哥身邊,想找回自己的社會地位。怎奈,他那點子現代文采與許文祿,許品廉相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他只要說,??!這山真好看??!

    那許文祿必然說,啊,這山啊,這山原叫某某山,后來出了某某神,便改名某某地兒。此山西起某某處,右山峰有一某某石,石上臥某某鳥,傳說天上的某某婆,如何如何,怎么怎么……

    顧巖在那邊連連點頭,神色變化,恩!恩?啊~~???!哦?哦??!哦??!咿?哎聲~~不斷。就像個老傻子一般。

    顧昭氣憤,走得一段,又道,這水真好??!

    許品廉又道,這河全長多少多少,經過什么什么縣,這縣前朝叫什么什么名兒,這縣里有個什么什么人。這些人做了什么什么事兒,當地有什么什么吃喝。

    顧巖聽罷,咬緊牙關,對身后隨行嚴肅認真的吩咐,既然替天子巡邊,必然要體察一下民情,與民同樂才是,告訴前馬,拐彎,我們去體察體察方是正經,若是不小心看到個狗官,再咔嚓幾個,豈不是大善?

    顧昭郁悶,轉身回車,憤然寫了小報告與阿潤道,你找的那是什么東西?一路上只知道游山耍水,根本不著調,他勾搭的阿兄不到半月,胖有八斤。阿兄憨傻,不知好歹,每日稀里糊涂跟在他后面,若跟屁蟲般,許品廉如今就是放個屁!阿兄定然大贊!品廉??!好屁??!

    那兩人如今情深意切,我旁個不怕,就怕一件,一年后,我怕我阿兄給我找個男嫂子回家。若真那般,回去我可怎么跟家里交代?你趕緊下旨,把他召回去吧,如若能把金山那老東西給我送來,就更好了!

    這些日子,阿潤本也不高興。他不高興,大臣們就不高興,大臣們不高興,大臣家闔府都不高興。這些人家不高興了,全上京七腸子八肚子的被連累的不安逸。

    卻不想,這一日,天承帝打朝上下來,招了金山主與莊成秀等親信閑說,說的是前朝先古的政體之事。

    原本天承帝神情是嚴謹的,表情淡淡的。下面人回話自然話出之前,在肚子里盤旋幾回,斟酌一二方敢開口。卻不想,說著說著,大總管孫希,忽端著一個盤子,盤子內放著一個竹筒。今上見了,表情忽一變,竟顧不得回避眾人,只當時便開了封,削了蠟印,抽出一塊寫滿字的白帛,急巴巴的看了起來。

    今上的臉隨著閱讀,越來越開朗,最后竟然百花齊放了嗎,一時間,上京烏云散去,呼吸都順暢起來。

    阿潤讀完顧昭的信箋,心情實在好,他將布帛小心的折好,放進袖口里后,這才笑瞇瞇的繼續剛才的話題,不過,語氣嗎,卻與前些日子,卻是大是不同,溫柔了很多很多。只有一件事兒奇怪,他瞄了金山主好幾眼,神情一點都不善良,搞得老金山有些毛骨悚然的。

    天承帝喜完,忽然想起什么,他便似很隨意道:“諸位愛卿,說起政體,朕卻想起,如今沿用的前朝的官制,如今卻也實在不合時宜了。

    前朝與如今不同,前朝為官者多為世家大族,為官優劣非謂世族高卑者而不得之,如今大梁再用舊例,以憑借世資升遷,怕是遽難委悉,而今國情漸穩,朕想,若是再等幾年,待五郡遷丁事畢,這件事怕是要改改了?!?/br>
    天承帝所言舊制,乃是前朝政體依賴世家門閥,用人才先看世家出身而用之,一些官位,竟然被壟斷成父父子子的樣子。大梁國乃是外八路子起義造反出身,打趙淳潤他老爹開始就對這些士族豪門不屑一顧,只是先前剛剛立國,以穩定為主,這才慢慢圖之?,F如今,國家逐步穩定,自然天承帝也就將這件事放到了臺面上。自然,今日只找莊成秀,許東興說這話,卻沒找定嬰也是這個原因。

    天承帝說罷,莊成秀與許東興相互看了看,他們二人的確出身不高,可家里卻也是有社會地位的富戶家族,不然那里讀得起書本?識得起文字?自然,作為舊府官員,他們也清楚,今上改革官制,也是早晚的事情,可這個時候,他們卻不敢第一個發言,因為,這件事情觸動的是整個的上層階級,今上說這話在他們看來,還是早了。

    想到這里,莊成秀去看金山主,可是金山主卻微微閉起雙目,并不發言。他有他的打算,這個制度若是好,也不會有多少年來,寒門子弟攀金山求學晉級之說,這個制度,是金山十幾代人最最厭惡不屑的事情。只是……他也覺著,這話還是早了??慈缃癯?,除了一起造反的武將頭子們對皇族死心踏地,剩下的這些文官,百分之九十,怕是都不會做這個出頭的櫞子。

    天承帝見他們不說話,心里倒是一陣冷笑,果然,就如阿昭說的一般一樣!這些人都是籠中鳥,每日嘰嘰喳喳,就在籠子里羨慕外面的世界,一個比一個叫得歡!時時覺著沖出牢籠才能高飛翱翔,卻不想他們熟悉了籠子,忽然打開籠門,他們反倒不知所措了,誰也不敢飛出去,生怕出去了會凍死,會餓死……這個出頭鳥,怕是沒人想當的。

    想到這里,今上并不說話,心里早有答案,便只是微笑。

    莊成秀在下面尋思了一會,終于無奈的還是站了起來回道:“陛下,前朝多以門閥所出士人為政,以鄉里宗族選定推舉,為官者多以豪族出身,以門第取人,非才之所長,因此方有后來的人士散亂,主荒政謬之禍。如今我朝方歷經三朝,根基不穩,雖有科考,然!科考之法亦有利弊,此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妥?!?/br>
    莊成秀回完話,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天承帝。天承帝沒有言語,他只是看看水澤殿的窗戶。在殿下的岳全子機靈,便走到那邊,輕輕的推開窗子,放進一屋子的清明。

    這會子正是半上午的時分,今日天色甚美,天空無云,露著一片坦蕩蕩的青藍色,偶有兩三只飛鳥自宮墻上飛過,這宮里安安靜靜的,就若個死城一般,那鳥兒的翅膀撲啦啦的飛過去時,它飛的那么高,可趙淳潤仍舊能感覺到那翅膀用勁兒的聲音。

    屋內的大臣眼睛也隨著今上往外看,他們看了一會,又都收了眼神,知道今上還是不高興了,可是,身為臣子,自有臣子的考量。如今國庫依舊不滿,剛剛穩定的國家,需要一個復蘇的階段,現今便是隨意一些小的變動,都能毀掉剛剛復蘇的民心,他們一起站起來,齊齊無聲的跪了。

    趙淳潤看了一會天空,眼睛回到室內竟有一會子什么都看不到,眼神中朦朦朧朧的,半天后今上才看清楚,莊成秀他們竟然悄悄的跪了。

    “都起來吧,朕……就是問問?!碧斐械壅玖似饋?,他還是笑著,只擺擺手命他們都散了,他下意識的握握裝著布帛的那只袖子又去后面“清修”了。

    莊成秀他們散了之后,本想等金山主出來敘話,可惜,金山先生下來后,仿若知道今日要被“請教”,因此他腳脖子一拐,去了后面皇子們讀書的地方,找燕王下棋去了。

    莊成秀與許東興等了一會,自然知道人家這是不想見他們,便只好一起轉身離開,他們才走得一會,卻看到才將還在水澤殿侍奉的岳全子帶著幾個小太監,抬著兩三臺四層的金花鳳圓套盒子急急往外走。

    “全子!”許東興開口叫住岳全子。

    岳全子是九歲凈身,早年也在舊府呆過,只他那時候年紀小,因此跟許東興他們算半熟。

    岳全子忙過來施禮,微笑著問:“兩位大人可有事兒?”

    許東興瞧瞧套盒,又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錦袋兒遞給岳全子道:“我前兒,得了個有意思的玩意兒,你猜猜這是什么?”

    岳全子笑了下,接過錦袋兒,那東西一入手他便知道,這玩意兒是金子制的,重的很!他將錦袋兒打開,反手卻倒出一個小沉甸甸金龜來。

    “呦,這是金龜?”岳全子瞧這金龜,雕琢的活靈活現的,掂掂分量,能有三兩多吧。

    許東興撲哧一樂:“什么啊?!彼f罷,將金龜從岳全子手里接過來,反手一扣,又從龜肚子里倒出一個小金蛇來。卻不想,這龜肚子里有一個金蛇雕成的印戳兒。

    許東興舉著那印對岳全子說:“你瞧瞧上面寫得字兒,是個什么字兒?”

    岳全子本是個睜眼瞎,他見許東興叫他認字兒,心下有些不快,卻也不敢帶出來,因此只是干巴巴的擰著臉皮子哼哼道:“許大人真有趣兒,咱小時候家窮,如何識得字兒??!識字兒也不會來這里了!”說著,他從許東興手里接過小金蛇,翻過來一看,卻是一個驚喜,他道:“呦,這字兒,我認識!許大人,這是個全,岳全子的全字兒!我師父教過我的?!?/br>
    許東興呵呵笑道:“可不正是全字兒,此印名曰龜蛇印,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人所鑄,前幾日我跟他們去坊市溜達,無意看個老道在賣這個玩意兒,我一看,這印里竟有個全字兒,就想起你了?!?/br>
    岳全子一笑,很是愛惜的看看這方小印,他嘿嘿呵呵了一下,抬頭問許東興:“許大人,莫不是要將這小印送我?這……能有三兩多呢,這就是放到外面,也能換套上司馬附近帶院子的好宅子了?!?/br>
    莊成秀與許東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跑過一些莫名的東西,他們眼神換的很快,奈何岳全子卻是個人精兒,他依舊笑著,手上的東西卻不還回去。

    許東興微微一笑道:“這印是不錯,可惜,我的名,我的號,都沒個全字兒,看樣子,注定是你的東西了,喏……快收著吧!”

    岳全子一笑,毫不客氣的將小蛇扣進龜肚子,收好錦袋兒,往袖子里一踹道:“那就謝謝許大人了?!彼f完話,回身想走,許東興怎么能放過他。

    “哎,你這小潑皮,怎么?訛了我的東西,倒溜得快?!?/br>
    岳全子看著面前的許東興噗哧一樂道:“我說,許大人,咱們都是舊府出來的,我那時候跟著師傅年歲小,如今才當上差沒幾天,可……規矩還是懂的,不過……規矩是規矩,人情嗎,卻也是人情!

    我呢!跟大人們也不慣熟,可我也知道,您們跟我師傅,那是沒說的!都是長輩兒!怎么?今兒給小侄兒一個耍物,還要問點什么?哎!您們問吧,虧我師傅出來的時候,還跟我說呢,若是莊大人跟許大人問我話,就是不賞東西,該說的都不許隱瞞?!彼瘸鍪种钢杆麄?,再指指自己道:“都不是外人,還送什么東西?!?/br>
    莊成秀頓時臉上漲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許東興訕訕的摸摸鼻翼,讓開道,笑著說:“你這鬼東西,還是你師父了解我們,我們能問什么,就是問問,這幾日天氣不好,總是走秋雨,你師父那盜汗的老毛病可好些了?”

    岳全子連忙施禮稱謝:“勞煩兩位大人惦記,師傅挺好的,去歲師傅得了個南邊來的好方子,就是用牡蠣跟麻黃根兒配的,別說,去歲吃了一冬,今年就沒犯過呢!”

    莊成秀咳嗽了一聲道:“哦?真的?這可好了,卻不知道是誰給你師傅尋得好方子,我倒要謝謝他?!?/br>
    岳全子道:“哎!那不是外人,是顧巖顧老公爺,那不是他們家的郡公爺有個南邊的干貨鋪子嗎,說也巧了,他家老太太早年受過勞,受過驚,也盜汗,就尋了這個叫牡蠣散的方子,說是頂用的很!那不是師傅知道了,就打發我去要。

    老公爺大方得很!他說了,方子給你們,可好牡蠣你們也尋不到,這么著吧,以后你師傅吃的,我們都包了!也不費什么事兒。

    這不,人家也大方,給他家老太太搓丸子的時候,也給我師傅做了不少,能吃好久呢,我師父也常說呢,這朝上朝下的,就平國公他老人家,最是個耿直忠厚人。人家,說什么,是什么!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從來都不帶一點點心眼子跟人交往。如今我師父越發的好了,今后,我遇到人家也要好好的謝一遭,二位大人您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莊成秀心下慚愧,他自持身份,便也不回話,只是讓出道兒,隨岳全子趕緊走了完事兒,這話里話外,說給誰聽呢!

    岳全子依舊做完禮數方帶著人急急的去了。

    莊成秀與許東興曬了半天太陽老爺兒,心里好沒意思,許久之后,許東興安慰莊秀成道:“咱們啊,再做得好,一件事兒招惹著上面不高興,那要哄半天呢。你看看,人家總歸是護帝星出身,說來說去,都是自家人,哎!”

    莊成秀沒吭氣,只是背著手,沿著宮墻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回

    人住在京里,時間便是靜止的,無論與阿潤每天說多少。無論阿潤跟自己的臣子在殿上針砭時弊,為天下如何謀求福祉,那都是語言與數據上的一些東西。

    出得上京半月,顧昭冷靜下來后,方覺察如今的大梁與他多年前到處溜達的那會子,卻有區別。最大的區別不在于民富,民強這些書面的詞語。這個國家最大的變化在于,一路行來,民生安穩,來來去去的跑商都有個盼頭,其中遇到行人坐下來暢聊,也都是滿口稱頌。若是旁人聽到稱頌也就罷了,可偏偏顧昭與這別人口口相誦的圣明天子有那么一點子關系。

    于是驕傲之心,便有了。每每想起,也是虛榮不已,只是不能與人分享,算是憾事。想是這般想的,細細尋思卻有些心疼,那人對自己刻薄,對別人也刻薄,刻薄來,刻薄去,還不是為了這些民生民計。

    如今這天下越來越好了。不說旁的,單這一路官道也不同于以前,最起碼一場十月雨過后,路面深坑甚少,路況更是與前些年不同??礃幼?,顧昭想的要想富,先修路的政策,如今已然被貫徹執行的透徹。各地民情雖不同,可各地父母大人也著實干得不錯,甭管本地貧富,這一路行來,雖有顛簸,卻大多順暢。時不時的能看到,鄉里的勞役,拖著石碾子在滾路,那路面結實的,深水雨都澆不透。

    轉眼,出京半月多,正是第十八天的日子,離京遠了,興旺的城鎮便越來越少,來去得見的都非重鎮,因此場面便寒酸起來。顧巖這人看上去心粗,其實骨子里倒是有著跟張飛先生一般無二的粗中帶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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