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婆媳兩個倒是并不在意,今日只是來試探一下,不成也無妨。反正洪家交際的圈子與俞府完全不同。兩個人逗留到下午,便道辭離去。 賀濤則與姜洛揚找了個安靜之處說話。 “俞夫人,”賀濤看著姜洛揚,“我自成婚之后,一直沒登門拜訪,是因為早些年就甚是懼怕俞少傅,眼下則是因著我堂姐的事情,怕你心存芥蒂。那樣一來,坐在一起未免尷尬,是以,到今日才鼓足勇氣過來的?!?/br> “原來是為這個啊,”姜洛揚失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知情的說起來,也只說三爺與你堂姐是朋友情分?!庇终{皮地笑了笑,“難道事情不是那樣?” “就是那樣,只是朋友情分而已?!辟R濤連忙道,“再有什么的話,只是我堂姐那邊了,俞少傅是什么人,誰都清楚的?!彼α诵?,“難得你這樣通透,有些人對這種事卻完全不是這個看法,會以為自己身邊的人就不該被人傾心側目,不論品行如何,都會惱火,甚至會遷怒那個人身邊的人?!?/br> “不會的。品行不好的,我當然要敬而遠之,可是你們賀家的人不同?!苯鍝P覺著這樣談論賀汮不好,便是言語再隱晦也不好,便擺一擺手,“不說這些了。我們日后常來常往,好不好?” “好啊,當然太好了?!辟R濤滿眼的笑意,“話說開了就行了,往后我少不得要常來叨擾的?!?/br> “我也一樣啊,日后定會帶著南煙去蕭府找你的?!?/br> 賞菊宴到晚膳后才結束,人們紛紛道辭離開。 姜洛揚與俞南煙親自送賀濤到二門外。 沒想到,俞仲堯和蕭衍走在前面。 蕭衍看到妻子,微微挑眉,“怎么跑這兒來了?”分明是沒料到的樣子。 姜洛揚和俞南煙俱是失笑,隨后上前行禮。 蕭衍拱手還禮。賀濤則上前去給俞仲堯行禮,之后才對蕭衍解釋了兩句。 “阿行哥哥這話可不對,賀jiejie怎么就不能來這兒了?”俞南煙嗔道。 蕭衍笑了笑。 俞仲堯摸了摸下巴,“事情說完了,酒也喝完了,你們一道回府吧?!?/br> “那行,我們就道辭了?!笔捬軐鍝P行禮,“嫂夫人請留步?!敝笫疽赓R濤與自己一同離開。 俞南煙不滿,“那我呢?我就該送你們到府門外么?也不跟我招呼一聲再走?!?/br> 蕭衍輕輕地笑,“你高興的話,跟我回府里,陪你賀jiejie幾日?!?/br> 俞南煙忍不住笑起來,蹭到俞仲堯身邊,搖著俞仲堯的手臂,“我這個好哥哥不允許呢,昨日給我留了好多功課。都是算賬之類的,恨不得把我埋到賬冊里去?!?/br> “逮住機會就數落我?!庇嶂賵蛱峙呐膍eimei的額頭,“越大越沒個樣子?!?/br>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姜洛揚則打量著站到一起的蕭衍與賀濤。 蕭衍一襲大紅官服,身形挺拔修長,不笑的時候,氣度內斂沉冷。他有著與俞仲堯、高進不同的俊美,眸子里的鋒芒太盛。賀濤就不需說了,海棠紅的褙子,映襯的她愈發美艷襲人。 端的是一對璧人。 末了,兩人在大紅燈籠映照下,相形離開,邊走邊低聲言語,兩人之間的氛圍,透著說不盡的柔和融洽。 回去的路上,俞南煙走在兄嫂中間,分別攜著兩人的手,語氣歡快地說著今日聽聞到的一些事,宛若一只歡快的百靈鳥。 ** 沈云蕎忙碌之余,見了見沈大老爺。 她是聽人說起父親有兩次曾在鋪子在逗留,便命人傳話,請父親去了一個小茶館說話。 這一次相見,沈大老爺顯得心平氣和,落座后道:“過段日子,我便要官復原職了?!?/br> 思過時間,已有一年多,這一日委實來之不易。沈云蕎很為他高興,“恭喜你了?!?/br> 沈大老爺道:“那間鋪子真是像模像樣的,你——” “是洛揚給我盤下來的鋪面,修繕等事也是她和姜夫人一手cao辦的?!鄙蛟剖w笑道,“我只是需要籌備人手等等小事?!?/br> 沈大老爺很是意外,“那孩子對你,倒真是掏心掏肺的好?!?/br> “是呢?!鄙蛟剖w笑得特別滿足,“洛揚對我一向是這樣的?!?/br> “順昌伯——不,章遠東,怎樣了?” “這我倒不知道?!鄙蛟剖w道,“你要是想知道他的下落,不妨托人打聽打聽?!?/br> 沈大老爺神色一黯,“算了,沒必要了?!?/br> “嗯?!鄙蛟剖w暗自松了口氣。 章遠東的下落,她清楚。那人已經自盡身亡。只是俞仲堯命人秘而不宣,京城也沒幾個人再愿意記得那個人,事情盡可以一日日淡化,直到所有人將章遠東忘記。 隨后,她岔開話題,“你給我的銀兩,我不會揮霍,會花到刀刃兒上?!?/br> 沈大老爺語重心長地道:“不管是我給你的,還是自己賺來的辛苦錢,你都要做出妥當的打算,到底不同于別人,也沒娘家給你做主撐腰?!?/br> “是,我明白?!鄙蛟剖w笑嘻嘻地看著父親,“說起來,你打算什么時候讓我回家???” 沈大老爺微微一笑,“等到家里的親事全部都定下來了,都不敢再望向指望利用你得到好處,我自然會親自接你回家?!?/br> 沈云蕎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爹爹,謝謝您?!?/br> 沈大老爺沒說話,只是遲疑地伸出手去,握了握女兒的手,“獨自一人,千萬不要行差踏錯,要把日子過好?!?/br> “嗯!”沈云蕎用力點頭,“為了您,我會爭氣的?!?/br> 清閑一些之后,她去了俞府,單獨找俞南煙說話。她只用自己在宮里所見到的那一幕說事。太明顯,那分明是相互鐘情的一對少年人。 俞南煙起初有些窘迫、羞澀,后來斂起心緒,理智地應對此事:“沈jiejie說的沒錯,自從回京之后,皇上一直對我特別好,有心無心的總是哄我高興。這樣的一個人,我的確是不能不動心。但是……”她垂下頭去,“我還是要聽哥哥嫂嫂的話,他們同意,這件事才能再談起。要是他們不同意,尤其哥哥不同意的話,我還是要聽他的。我再也不想讓他難過,更不能讓他對我失望?!?/br> 沈云蕎感慨不已。這兄妹兩個的情分至深,著實叫人動容。沉了片刻,她才逸出溫和的笑容,“別擔心。這件事本就是你嫂嫂讓我幫忙說項的,先跟你交個底。你哥哥那邊早就知道了——皇上早就親自和你哥哥提親了?!?/br> “???!”俞南煙驚訝。 沈云蕎篤定地點一點頭,“這種事,我可不敢開玩笑的??蛇@結果多好啊。你哥哥滿心盼望的,不過是你嫁一個你自心底喜歡的人,那才是好歸宿。他若是不答應,就沒有今日這檔子事情了?!?/br> 俞南煙眼睛泛紅了,“哥哥最初肯定不是很贊同的?;噬鲜撬皇謳Т蟮?,有多少毛病,他比誰都清楚……” “人無完人,到底要看的,還是那個人對你是實心實意的好?!鄙蛟剖w攬住俞南煙的肩頭,“你嫁得好,過得舒心,是你哥哥最盼望的?!?/br> “嗯,我知道。只是覺得為難他了?!庇崮蠠熚宋亲?,“他總是那樣的,不聲不響地照顧我們?!?/br> 沈云蕎好生寬慰了一番,轉身去找姜洛揚說明此事。 這樣一來,姜洛揚就容易說話行事了,找到俞南煙,把皇帝親口跟俞仲堯保證過的事情說了,“不要有那么多顧慮,待你至此的人,我和你哥哥都想不到還有誰了?!?/br> 俞南煙在意的還是那一件事:“哥哥真的是打心底同意么?嫂嫂你可要跟我說實話?!?/br> 姜洛揚笑起來,“自然是啊,說到底,讓你哥哥橫看豎看都沒瑕疵的人哪兒有啊?!?/br> 俞南煙這才笑了起來,“那倒是。他看自己都不大順眼?!?/br> 事情就這樣你來我往地有了最明確的結果。 姜洛揚與俞仲堯說了,俞仲堯說那就如實稟明太后,讓她和皇上兩個看著辦吧。 三日后,皇帝下旨:冊封俞仲堯為當朝太子太傅,加衛國公爵。 這一次,俞仲堯沒再婉言謝絕。 越五日,太后與皇帝親自張羅著與俞府的親事,皇室中的禮數一樣都不落,甚是周到,一道又一道的旨意到了俞府。 禮部的人連忙請示皇帝大婚的吉日定在何時,皇帝只說明年入秋之后再提。 這樣一件大事,很快傳遍朝野,無人不知。就此只有上門道賀的,再沒提親求娶俞南煙的——誰敢與皇帝搶人?誰又敢打當朝太傅meimei的主意? 蕭家、賀家昭雪一案,一直不緊不慢地進行著。 皇帝首肯之后,案件交由三法司會審。 洪家絞盡腦汁地想法子打點三法司里的人,一家人忙得團團轉。 這件事牽連甚廣,并且是陳年舊事,實際施行起來,雙方想要從速如愿都是不可能的,只能耐著性子照章程一步一步行事。 這些到底是男人的事,內宅女子一切如常。 這一日,姜洛揚進宮面見太后。 太后是記掛著俞南煙,“那孩子在家里怎樣?有沒有覺得悶?” “太后娘娘放心?!苯鍝P答道,“南煙這段日子都在揣摩廚藝、繡藝?!闭f著取出兩條帕子,“這是她要臣妾帶來給太后娘娘的?!?/br> 內侍接過,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看了,眉開眼笑的,“嗯,大有長進了。必是得了你的指點?!?/br> “太后娘娘謬贊了?!?/br> 兩人正說著話,有宮女進來通稟:洪太妃、洪夫人和宋雅柔來了。 太后不動聲色,“請?!?/br> 稍后,三個人先后進門來。 洪太妃比太后年長十多歲的樣子,年華已逝,可是風韻猶存,不難想見當初是個怎樣的美人。 見禮之后,洪太妃笑著凝了姜洛揚一眼,“俞夫人時常來宮里陪伴太后么?” 不等姜洛揚回話,太后已將話接了過去,“是啊,哀家與俞夫人投緣,常喚她來宮里說說話?!?/br> “這說起來,”洪太妃慢條斯理地道,“皇家和俞家日后是要結親的,最遲明年冬日,皇帝便要大婚了。俞夫人手上的瑕疵……若如當初一般,只與皇家是君臣,倒也不需忌諱。眼下卻是不同了。太后娘娘,您就真的一點兒也不忌諱?臣妾可是怕得不行,萬一被克的與親人生離多年,或是下場潦倒……總歸是不好?!?/br> “這是說的什么話?”太后和顏悅色地道,“細說起來,你我的運道何時好過?你一生都不曾為先帝開枝散葉,至今能夠依仗的,不過是娘家人。哀家呢,雖說皇帝登基之后至今已是事事順遂,到底還是早年喪夫。信那些莫須有的說法,未免可笑?!?/br> 洪太妃剛要搭話,太后已繼續道: “可你既然忌諱,哀家也不勉強你。那就這樣吧,日后少來慈寧宮里走動——正是忙于籌備皇帝大婚的時候,哀家與俞夫人少不得經常相見。真該忌諱什么,不該忌諱什么,哀家心里清楚得很。往后你留在宮里就好,不需來請安了——許多年你也沒來請安,眼下破例了,哀家反倒不習慣,每日多應承一個人也實在是覺著辛苦?!?/br> 洪太妃聞音知雅,雖說不情愿,還是笑著稱是,倒是并沒即刻離開的意思,抬手指了指洪夫人與宋雅柔,“太后娘娘的話,臣妾記下了。今日前來,是帶著兩人來給您請個安。說起來,洪家新進門的兒媳婦,您還沒見過呢?!?/br> 洪夫人與宋雅柔上前兩步,再次行禮問安。 太后并未如先前一般叫兩人即刻平身,而是淡漠地瞥了一眼,冷漠地笑了笑,“哀家雖說久居深宮,該知道的事情還是知道的。就是這兩個人,在諸多宴席上散布關于俞夫人的謠言。明知皇家將與俞家聯姻,還出言詆毀來日皇后的至親,安的是什么心?” 洪夫人與宋雅柔垂下頭去,別說無從辯駁,便是占理,也不敢反駁太后的話。于理不合。 洪太妃卻道:“太后娘娘多慮了,她們也只是隨意說起了一些聽聞過的事情,是無心……” “你既然清楚,都不加以阻攔?”太后忽然變臉,目光寒涼地看住洪太妃,“還將這樣的貨色帶到哀家面前請安?出去!日后別再讓哀家看到你們!” 洪太妃顧忌著禮數,只得當即起身行禮告罪,隨后退下。離開之前,冷冷地凝了姜洛揚一眼。 姜洛揚只當做沒看到。 太后招手示意她到近前,“這些風言風語,是不可避免的,別放在心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