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不管渺修將他弄進來的目的為何,莊王爺他都不想走了。他忽然想看看云端,究竟是怎么死的?渺修曾經叫他沉璧....    渺修、云端還有本王,究竟發生過什么?    王爺現年二十六,也就是說如果他是沉璧,那么云端死后不久,他也不久就絕于人世。為何就只有渺修這個妖道活著?    其實,王爺更耿耿于懷的是,云端的那一魂一魄被渺修帶走了。他回頭去看那人來人往的山門,他們已經走了。王爺回過頭來,他想要找找看有什么法子能將云端的魂魄要回來。    云端不能死,要死也要等到老子百年以后一起!    ☆、第69章 我能說真話嗎?    時間過得太快,一晃,王爺在這個世界已經待了將近十三年的時光。也不知道他的世界過了多久,但莊王爺自己本身幾乎沒什么變化,進來的時候什么樣子,眼下還是什么樣子。    他跟了云端十三年,看著她從一個小不點長成一個妙齡姑娘。同時,他也時常因為他們師徒倆惱火,但是沒辦法,誰讓他不管有什么事兒,他都只能干站在一邊當透明。    小時候的端端本是極粘渺修這個師父的,莊王爺自當是很不爽。但是云端三歲那年坐在渺修的懷里吃炒花生,也不知那渺修突然發什么瘋,竟一把將她推到了小坡下,小小的孩子磕破了頭,仰躺在石頭邊上哇哇哭。莊王罵一聲娘,忙跑下去,手掌穿過端端的身/體,卻發現自己只能干著急,根本幫不上手。    想不到年少的渺修竟是個后知后覺的,端端都摔了,他愣了半天才想起來要下去把她抱起來。    那天云端頂著烏青的額頭,哼哼唧唧哭了半天,渺修師父是心疼的,抱著哄,背著哄??伤吘固晟?,被她啃咬過的掌心rou上還留著濡濕的觸感,長久不去。男女授受不親,云端再小也是個女孩子。那一瞬間,渺修師父確實是羞惱的,可眼下才覺得是自己心思不單純想多了,云端才多大點???她懂些什么?她知道累了找師父背,餓了找師父要吃的。    瞧著她頭上的傷,渺修師父自責不已。他伸手想摸一摸,卻沒想到在他抬手的一瞬間,云端渾身一哆嗦,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叫人心疼不已。    渺修的手僵在半空中,端端的反應讓他心上突然被針扎了一下,沒流血卻抽疼,“端端?師父只是看看傷?!?/br>    師父給她重新剝了花生,她抓在手心里,一個一個往嘴里送,眼睫毛上的淚珠還沒干,甚至還打著哭嗝。頭上包了藥紗,她也不看師父,一個人低著頭嚼花生。    就是從那天起,云端再也不敢往師父身上爬,也不嚷著要背也不嚷著要抱。    渺修為此自責和失落了好久,直到端端長大,這件事都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他從來不說,也一直沒有人知道。小孩子的記憶短暫,沒等到長大端端就已經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但是那時候的渺修是個很溫柔的師父,端端跟師父的感情很好。    這十三年來,云家漸漸發了財,也有了聲望。    女孩子到年紀了,家里人便開始張羅著她的親事。她容貌長得美,家世尚可,適齡的大小伙子上門兒的不少。渺修師父每次聽到她上山的父母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臉上都只是掛著溫和的笑,并不發表什么意見。殊不知,他心里是有些難受的,那時候他覺得大概是舍不得自己照看了十三年的徒弟離開。因為,倘若她嫁了人,便會很少再回山上了。    有時候端端會換上漂亮衣裙跟著父母下山去。    那一次她回來,靠在案幾上托著腮幫子發呆。渺修師父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她心不在焉的模樣,“這次回來待多久?”    端端學著師父,長長地嘆了口氣,眉頭變成了倒八字,整張臉都扣到了案幾上,“師父...你就這么急著趕我走???”    這話怎么說的?左右也不過就是句尋常聊天的廢話,怎的還真盼著她走不成?    渺修垂眸給她倒了碗茶,也不跟她計較,“這次回去,還是沒有遇上合適的?”渺修師父的眼睫微動,這種話他幾乎從來不問,因為這丫頭自己就兜不住說了。但是,她這次回去的時間有些長。渺修莫名地.....想知道。    渺修師父手上還在忙,他在給自己倒茶,也不看她,聲音是十幾年不變的溫和,“挑來挑去也沒見你點過頭,是想找個什么樣的?”    前世今生,端端的性子倒也應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沒什么變化,她捧著茶盞,下巴擱在托盤兒邊上,彎了眼睛嘿嘿一笑,握在茶盞上的手指卻是微微用力,心里有小小的緊張,“...師父,我能說實話嗎?”    “當著為師的面兒,你什么真話假話沒說過?你說吧,為師聽著就是?!?/br>    許是在山上呆慣了吧,她覺得世上沒有比師父更有本事,更溫柔,更好看的人了,既然讓她說,那她眨眨眼就說了,“我想找個好看的、有本事的還要性格很溫柔的!”    “噗——”    一口茶結結實實地噴在地上,渺修聽見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轟然作跳,然后,他倏地臉紅了!    “說,說的什么話?!”    師父的臉色變了幾變,茶盞“嗒”一聲被擱在了案幾上。    端端抿了唇,垂下眼,從案幾上直起身子來,屋子里的空氣有些凝固了。渺修手足無措,許是端端的話應了他心里的那個聲音,微微顫抖的手蜷縮成拳。    忽然,一只白生生的手伸過來扯扯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叫他,“師父?那要不,我找個不好看的?”    渺修轉過臉去,不理她。    她再伸手扯扯,“要不,找個既不好看也不溫柔的?”    渺修未做聲,他心里慌得厲害。    這回她倒是把手收了回去,鼓著腮幫子重新趴下,悶悶不樂,“那我總不能找一個既不好看,脾氣也不溫柔,還沒有本事的吧?”    渺修當然知道她是在胡說八道,逗他開心。要是往常,他定會露一個笑臉,可方才那句話著實撞上他的心坎兒上了,就好像有什么藏了許久的秘密突然被人扒開了一個角,他笑不出來。    二十九歲的俊美道士,心里藏了一個徒弟。這種羞于啟齒話叫他怎么說的出口?    他告誡自己是修道之人,早已脫離了俗世。    努力壓住了心頭上情緒的涌動,“你總是這般活潑跳脫的性子,擇婿,須得靜下心來?!?/br>    聽了這話,端端更是把臉埋進肘窩里,哦了一聲。    這些年來,師父越發沉穩了。端端抬起頭來,望著他走出去的頎長的背影,覺得他就像一個遠在天邊的謫仙,可遠觀不可褻玩。抹了抹眼角溢出來的淚珠,小姑娘暗暗的傷感了一把。    莊王爺重重地哼了一聲,抬腳就上了屋頂??上?,他再惱怒,云端也不識得他,更看不到他。    師父心里是矛盾的,他想讓她覓一個好夫婿嫁了,卻又矛盾地不想她身邊換成別的人去照顧她。    日前師尊與渺修的師父說過,“太和門,下一任掌門,最有資質的恐怕當屬青云子了?!?/br>    那時候他還叫青云子。    閉眼想到這句話,渺修得以靜下心來,他說:師父該當是師父,徒弟也自當是徒弟。    可能宿命當如此吧,渺修和端端還是規規矩矩的師徒,可有意思的是,端端還真就遇上了一個長得不如師父的容顏若雪好看、性格也不如師父溫柔,本事倒是有些的一個人。    這人就是沉璧,也就是莊王爺的前世。    時隔三個月,端端又被家里叫回去后,她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再回山上去。云家是做藥材生意的,云老有個好友,早年一直在外,不久前回來了。這老友呢,有個兒子,老大不小了,也有沒門親事。兩家人知根知底的,門戶也相當,這不正好回來了嘛,這倆老的就琢磨著要不咱倆家結個親?結果兩家一拍即合。    也不強求,就借著老友之間的走動,叫倆孩子見見面兒。要是覺得還成,就多接觸接觸,不成吧,權當挺久不見的好友聚個頭吃個飯。多簡單一個事兒??!    云端被三番五次的叫回來,次數多了她原也是有情緒的??蛇@一段時間待在山上,她心里有點小小的不舒服,回家趟也好。    兩家人聚一起吃飯的時候,她見著那個叫沉璧的人了。她抬頭看他,那沉璧忽然也抬頭看她,兩人目光就撞上了,卻也不尷尬。沉璧眼睛很黑,嵌在微深的眼眶中,更深邃,引人沉入其中。膚色微黑,看起來很結實,與她之前悄悄躲在簾后面見過的公子們不一樣。    端端被他看得受不住,心里嘀咕了一聲,便低下頭吃東西去。    端端的頭頂對著他,沉璧眼眸閃動,臉上沒什么表情,低頭飲一口茶,時有時無的回答著云家兩老的問話。他聲音沉緩,與他的名字很像,不急不躁,很好聽,有著一股子厚實的穩當感。    聽見他說話的時候,云端不自覺的就會抬眼看他一次。    沉璧發現了,也只是不動聲色看她一眼。他話少,但是與云老聊起來做生意,言語倒是沉穩謙遜又耐聽。    看得出云家的兩老都很滿意,端端看她爹娘的歡喜勁兒,再看看沉璧,自己低下頭去扒一大口飯塞嘴里慢慢吃。也不知道跟誰賭氣呢,她娘悄悄拍拍她的手,借著夾菜的功夫,壓著聲音問她,“怎么樣啊這次?你爹的眼光不錯吧?”    直到酒席散的時候,沉璧和端端除了席上的眼神交流,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第70章 你看我配你成嗎?    沉璧就是莊王爺,性子當真也是很像的。話不多,但就是有能耐??茨悴豁樠哿怂膊粠ЯR人的,直接一個刀子眼神兒瞪過去,保準夠人受的。也就是這么個雷厲風行的性格,沉璧少爺到如今也沒耐著性子坐下來談一門親事。    今兒吧,本來他是不愿意來的。但是沒轍,這云家當家是他爹的故交,不來也不好。    但,幸虧今兒來了。    沉璧扶著他娘上馬車,禁不住回頭瞧一眼,他就看見那個低頭耷腦的丫頭杵在門里。沉璧收回目光,與云家兩老道別。    云老呢,拿胳膊肘子杵了杵云端。    云端抬眼望過來的時候,沉璧還站在原地,正好又與她眼神相撞。他也不躲,幽深的眼眸就那么瞧她,看那意思是想問句,你有話說?    真是生平難逢敵手,端端莫名其妙地就應了句,“沉公子走好,有空常來?!?/br>    沉璧一斂眉,有空常來?    深眸微閃,花了一彈指的功夫,略微思考,然后對上她的眼睛,認真的回了句,“明日有空?!币馑际?,那我明日來。    端端眼睛眨了幾眨,不明白這啥意思,但師父教導她往而不來,非禮也,遂點了點頭,“....哦,好?!?/br>    哎呀,這下可把兩家的老人高興了。這倆小人兒當著四個老人的面兒迫不及待的約時間,這是司馬遇文君一見鐘情?    這好呀!    “老伙計慢走啊?!痹评纤统晾戏驄D。    “欸,成了。都回吧,回吧?!背晾暇筒顜暇溆H家公親家母的稱呼了。    云家送走了沉家,兩家皆大歡喜。    端端提著裙子進屋,見她爹提溜著個小茶壺、哼著小曲兒,她娘坐在炕沿上一個勁兒地說,“這好這好,這下子我可算是放心了?!?/br>    她就納了悶兒了,你倆老人家咋打從回了家門兒就這么樂呵?可是最近她娘的話特別特別多,抓著她一說就是大半天,端端吐了吐舌頭,貓著腰,順了自己的小短劍就準備溜回房,免得被看到了又要說東道西。    沉璧說明日有時間,果真明日就來了。    正巧遇上了中元節,沉璧想了想,最后挑了個晚些的時候來。他是個商人,做事情講究策略,這個娶媳婦嘛,他也習慣策略一下。    中元節的晚間要放河燈,他垂眸,一本正經地思考了下,覺著老坐著吃飯,瞧她大概不甚感興趣??春訜舭?,聽說女孩子們都愛湊那種熱鬧。    第一次見面雖然沒說上啥話,但那姑娘叫他有空再去,也就是說那云端瞧上他了。沉璧覺得姑娘家臉皮兒薄,說出這番話不容易。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能太拿喬不是,更何況見了一面,他也有那么點意思。    那成,既然她開了頭,那以后的事就都交給他了。    前前后后想清楚,打定主意了,那就是不能變的了。于是沉璧少爺如約上門了,天擦黑的時候帶著她出去走走,瞧瞧河燈,順便說說話。    都說上元節是鬼門大開,百鬼夜行的時候,沒事兒最好別在外邊兒瞎溜溜。但是就沖沉璧那張面癱臉吧,什么牛鬼蛇神不得躲得遠遠兒的?    說出來走走還真是走走,河燈看了一溜。端端就困了,她打了個呵欠,含著淚包,本想抬頭問問他什么時候回家去,“沉....”    “你冷?”    端端搖搖頭,一個呵欠又上來,“我們回....”    沉璧明顯不在狀態,腦子里在想別的事,正巧走到一處暗影里,聲音不疾不徐,倒是帶著鄭重打斷了她的話,“我家中不曾娶妻室,也未曾納妾?!?/br>    云端愣愣的:?    沉璧低頭見她在聽,人生大事頭一回,他有點緊張,咳嗽了一聲,“我父親母親你也見了,無兄弟姐妹?!?/br>    端端站住不肯走了,耳垂兒上的翠鐺一晃一晃。    一雙大眼瞧著他。    沉璧也站住了,他還說,“家中良田百頃,商鋪大大小小加起來二十余間,酒樓三座,另有零碎的生意往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