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這樣的為安實屬少見,他即使脅迫別人亦會將魔鬼一面掩藏在從容優雅之下,從不會如今日般直白不加掩飾,更何況他眼下的動作已算得上蠻橫。 我已分不清究竟是哪句話讓他惱怒至此,此景此景我亦無暇去分析,他胳膊上的緊繃力道讓我心懼,本能讓我奮起抵抗,力量斗不過,唯有逞口舌之快,“誰指望你手下留情,你的手段無非就是用錢來壓制人,除了用錢,你還能把我們怎樣。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出于愛,那真是對不起,我無福消受這份充滿銅臭與血腥的愛,我受不起,也永遠不會愛上你這種惡魔?!?/br> 肩膀上猛然吃痛,為安的五指似要捏斷我的肩骨,我痛的幾乎要叫起來,額上冒出津津冷汗,讓我真正害怕的卻不是這疼痛,而是為安的表情。 他死死盯著我,面孔上有壓抑不住的潮紅之色,似血液充到頭頂,而他眼神一半似火一半似冰,憤怒占了上風,偏又冷峻的如寒冬臘月天的冰渣子,直直的將要戳進人心口去。 他嘴唇有些干裂,呼出的氣息帶著異常的火熱,唇齒間卻似藏了冰,每一個字都含著寒意,“謝明朗,你再說一遍?!?/br> 永遠別指望正在吵架中的人會有多理智,如果夠理智,那一開始就不會吵。 我梗著脖子回擊他,“你聽不懂么,我說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這種惡魔,你讓我記住身份,我記得很清楚,倒是你,卻忘了自己身份不成,還期望金絲雀真的愛上買主,不,應該說期望□□愛上嫖客不成……” 這一定是我說過的最荒誕最惡毒的話語,話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卻已無法收回它們,而戰事正酣,又叫我如何能做到即時改口。 我從小就倔,絕不會輕易服輸或低頭,在過去的幾年里,我不止一次預感也許有朝一日我會為這份倔強而付出代價,我曾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太倔,但每至緊要關頭,總不能自控。而今日,這預感終于應驗。 話音未落,肩膀上的力量驟然消失,下一刻,為安的拳頭擦著我的一只腿重重砸在床沿上,拳風凌厲,直將床砸的一震,我吊在空中的傷腿被波及,疼痛襲來,卻趕不上我的恐懼,我短促驚叫一聲,之后叫聲梗在喉嚨里,惶恐的看著為安。 為安白皙面孔因用力而略顯扭曲,輪廓分明的下頜繃出凌厲弧度,似能窺出緊咬的牙齒,而他雙目赤紅如同被激怒的猛獸,鼻翼間噴出炙熱的憤怒氣息,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如同埋著一顆即將爆裂的炸彈,他需要大口大口的呼吸方能壓制住它炸開,此刻的為安渾身充滿與他不相符的戾氣。 這樣的為安我從未見過,他從小受西方禮儀浸染,骨子里已刻上優雅從容的標簽,動怒是修養大忌,而他向來精明能干,在公司里御下有方,能讓他動怒的人與事并不多,而在我面前,他亦是常常三言兩語便能讓我敗下陣來,是以這些年來,我未曾見過他真正生氣憤怒一面。 卻不想,今日竟見識到,原來是這般駭人。 為安死死盯著我,劇烈喘息著,他的樣子讓我害怕,他自己也似不好受,因他眼中流露出讓我陌生卻濃烈的痛苦。 這一拳之后,病房內陷入寂靜之中,只能聽見我們彼此的呼吸聲,急促而沉重,讓人快承受不住。 第五十一章 不知過了多久,為安終于動了動,他深呼吸一口,收回陷在被單下的拳頭,慢慢站直了身體,他身上的戾氣慢慢收斂下去,眼中翻涌的強烈情緒亦緩緩褪去,他往后退了幾步,似是疲憊不堪,順勢坐在了病床對面的雙人沙發上。 因他而起的壓迫感終于有所緩解,心頭卻依然無法放松,這個樣子的為安突然讓我覺得不安。 我目光隨著他移動,他卻沒再看我,而是垂眸低眉,從口袋里掏出煙與打火機,徐徐點燃一根煙,煙頭上紅光閃爍,白煙隨之飄至空中,房內即刻充滿煙草味道。 為安并不是個癮君子,事實上他吸煙極少,偶爾忙碌起來時會在書房點上一支,但幾乎沒在我面前抽過,上一回親眼見到他吸煙還是在來c城之前,那時我因初戀結束在臥室內痛哭,他在客廳獨坐半夜,煙蒂滿桌,煙霧繚繞。 這一次他沒有回避我,我親眼見到他抽煙的樣子,卻只覺無比忐忑。 我們都沒有說話,為安靜靜坐著,眼眸低垂,不知看在哪里,眸中神色難以察辨。 我知道我也許該說點什么,可內心太過混亂,剛剛的這一場爭吵如同一場戰爭,雖然戰事已停,但硝煙未散沖擊太猛,我無從開口,只能屏息等待,等待什么我亦不清楚,這場戰爭我似乎是贏家,卻沒有絲毫喜悅。 時間靜靜流淌,為安手中香煙已燃燒過半,煙味嗆人,我低咳了一聲。 為安自沉思中回過神來,他一定聽到我的咳嗽,但他并未掐滅它,他往后靠了靠,緩緩開口,“我現在需要它,抱歉,委屈你忍忍?!?/br> 嗓音略有沙啞卻已恢復一貫平靜語調,他不似方才那般駭人,但我卻覺得心里一驚,他的修養與禮貌都回歸,卻無端給我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 我摸不清他是何意,只能一眨不眨緊張的看著他。 為安吸煙的姿勢很好看,從容不迫淺淺一口,過許久后,唇間方緩緩逸出一股白煙,白煙散盡,他的聲音亦響起,“第一次見你,你才十七歲,在謝家庭院里見到穿著裙子偷溜出去的你,那副畫面至今都清晰存在我心里,小小的面孔,長長的頭發,狡黠的眼睛又黑又亮,我以為那一晚天上的星光都跑進你眼里,我想,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生珍愛這個女孩,讓她永宛若精靈般無憂無慮?!?/br> “我其實是個寡情之人,從未對任何女人上心,亦不曾為情傷心,可那之后看到你與他在樹下親密,我失眠到黎明,第一次沾染上香煙,我想,怎么辦呢,我來晚了?!?/br> 為安平緩說出這一番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我卻震動不已,他的心思我窺探猜測無數,但從未想過竟自初見已源起。 為安面朝我的方向,卻未看我一眼,他目光落在空中飄渺而虛無的輕煙上,并無實質焦點,似沉浸在往事中,“我不喜歡放棄,想要的便要盡全力爭取。你爸爸是個精明有眼力的商人,我對你的想法瞞不住他,我亦沒想瞞,那次的生意他極力想參與,我沒拒絕,但他急功近利……這些沒什么可說,你爸爸出事,我認為這是老天爺給予的一次機會,我本來是可以等的,等你與他的青澀戀情自然結束,等你長大,但我們相差七歲,我無法預料與掌控你的感情,讓你先待在我身邊,是最保險的方式?!?/br> “可是你多么倔強多么勇敢,竟對我說永遠不會愛上我,一輩子只愛他,小小年紀真是會傷人,我怎甘愿被你就此拿捏在手心,你爸爸的事我私下已找人幫忙,想著總要煞煞你的脾氣,但沒想到你爸爸會突然離世,我多么擔心你,連夜坐飛機回來,但在醫院里你的眼神與話語都讓我明白,無論怎樣,在你眼里我已算不上好人。那么,就這樣吧,反正誰叫我不忍心丟下那個時候的你,將錯就錯將你留在我身邊也好,反正來日方長?!?/br> 為安指尖香煙上留下一截暗色煙灰,他伸出食指輕輕撣落它,它們無聲無息落在他腳邊,默聽為安沉靜嗓音繼續講述。 “來日方長,我原本很有自信,認為努力總會到達目的地,只在于時間的早晚。然而你很快瓦解這種自信,我不得不施加壓力讓試圖與你私奔的他出國去,我想五年總足夠你忘記他,足夠你看到我?!?/br> “這幾年里,我用盡一切對你好,希望你不要被任何陰影覆蓋,你沒了他,我會對你好,比起他我更能讓你幸福;你沒了家,我會重新給你一個,只要你愿意,你會是世上最美滿的女人?!?/br> 為安突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自嘲又諷刺的輕笑,“可這一切你似都不能看見,你只想著離開我,有時候我想或許我應該對你溫柔一點,對你直白一些,但每回看見你懷疑如同見鬼的眼神我又沒了勇氣,是,你沒聽錯,堂堂常為安竟也會缺乏勇氣,多么稀奇,但這是事實,我做了那么多,你都不能感受到,我說出來又能如何,你成功一步步將我變成膽小鬼?!?/br> “不止如此,你還將我變的患得患失,將我變成我自己都厭惡的嫉妒狂。每次看你偷偷存錢為以后打算,我都恨不得掐死你,你時時刻刻想著離開我,我沒有辦法,只能切斷你的后路,用金錢禁錮你從來不是我本意,你覺得受辱時我不比你好過半分,因為只能靠金錢才能迫使你不得不乖乖留在我身邊,這是我最大的悲哀?!?/br> “而你為他哭泣時,你永遠無法想象我有多嫉妒,多希望你為之傷心的那個人是我,但我又怎么舍得讓你流淚。我只想一輩子對你好,永遠護著你,在我創造的環境里,你可以無憂無慮可以肆意妄為,我所求不多,只愿你有朝一日能眼里有我。前些日子你對我說以后要繼續與我一起過下去時,我真心高興,終于自黑暗中看到一縷曙光,而后來你說再給你一點時間時,我簡直欣喜若狂,覺得光明終于到來?!?/br> 我回想起說那些話時的情景,從不曾想那些話竟帶給為安內心那樣大的波瀾,他當時的喜悅我沒有體會到,如今他的心境我卻有所感應,只覺心里漸漸喘不過氣來。 為安手中香煙已快燃至盡頭,似某種不祥預兆,他停頓片刻,微微抬頭,“可他一回來,一切都變了。你為他惆悵郁結,為他失魂落魄,將我視作你殺父仇人。我五年多的陪伴與付出,抵不過他三言兩語,嗬,我竟會落魄至此?!?/br> 為安微微仰頭靠在椅背上,似疲倦不堪,“剛剛你說永遠不會愛上我,讓我想起你當年也說過這句話,那時我想以后的事誰說得準,我賭自己能改變你想法,而方才再聽到這話,我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也讓我終于明白有的心是捂不熱的,永遠也捂不熱?!?/br> “我將你捧在手心里,你卻將我踩在腳底下,這絕望的痛苦滋味真叫人難受,真叫人難受?!?/br> 他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似是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因為感冒,嗓音本就含著些許暗啞,此時里面似夾雜了模糊的哽咽,尤叫人聽的難受。他仰著頭后靠著,我無法看清他神色,只能自飄渺煙霧間看見他喉結艱難的上下滾動幾回,似要強咽下他語音里nongnong的悲傷。 我看的大慟,為安并不是個情緒十分外露的人,從不見他有特別的大喜大悲,而此刻他卻這般傷心,為我這般傷心,我眼里迅速潮濕一片,輕輕喚他,“為安?!?/br> 我一直希冀他能先一步剖白心跡,如今終于實現愿望,卻是難過甚過欣喜,我實難想象高高在上驕傲自信的為安竟是這樣度過這幾年,而他突然的剖白也讓我心生不安,我不知道他突然說出這些是要做什么。 為安靜默好一會兒,似已平復情緒,然后慢慢坐直身體,“這樣也好,總算能叫我死心了?!?/br> 他終于抬眼朝我看來,可他平淡的眼神卻令我心里生出冷意,下一秒,這冷意隨著他的話語傳遍我全身,他說,“我死心了,決定放棄,恭喜你,終獲自由?!?/br> 我大震,不可置信看著他,下意識問道,“為安,你什么意思?” 為安眼中還有些許紅血絲,但他整個狀態已然沉靜淡定下來,聽到我問話,他微微揚眉:“我想你應該已聽明白,我的意思很清楚,我們分開,你自由了?!?/br> 不,不,我從未想過與他分開,他這句話如同悶棍擊在我后腦勺,我幾乎要痛死,“我沒說要分開?!?/br> 為安奇怪的看著我,“我可是你殺父仇人。唔,關于這件事,雖然對我沒什么大影響,但被人污蔑總歸不好,你最好還是去查清楚一下,有任何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可以找我,爭取早日水落石出?!?/br> 我愣愣的看著他,一時不知該有何反應,只本能重復一句,“為安,我沒說要分開?!?/br> 為安唔了一聲,淡淡道,“是我說分開,如你所愿,你應該感到高興?!?/br> 我不高興,我只覺難受,我想抓住為安告訴他我的心情,可我動彈不得,他又隔的那么遠,沒有走過來的意思。 為安丟掉煙蒂,一腳踏上去輕輕踩滅它,然后他站起來,“醫院你住著,費用我預付過,三姐依舊會過來照顧你,直到你完全康復。你若是想回家……回房子那邊靜養亦可以,提前通知我一聲,我會搬出去。剩下的事律師我會交代給律師,等一切準備好他會與你聯絡?!?/br> 我聽的心寒,惶然道,“為安,你到底要干什么?!?/br> 為安竟似有些不耐煩,“難道這還不夠明白,我們領證結婚過,分開自然就是離婚的意思?!彼粗?,輕描淡寫的說道,“別告訴我,你此刻發現愛上我舍不得我?!?/br> 我滯住,他已然是對陌生人般的平淡與疏離,真正叫人心口發疼,我咬唇盯著他,想不顧一切求他不要這樣,可他眼神冷漠的叫我說不出一個字來,我剛剛那樣傷害過他,現下又如何開口求他留下,我只能強撐著看著他,希冀他能看出我內心哀切。 為安眸色更冷幾分,他似乎不想再與我多待,他說道,“那就這樣,明朗,再見?!?/br> 他很快離開,帶起一陣輕風拂過臉頰,涼意沁人。 為安走了,他的黑色手套留在床邊,似在說他還會回來,但我卻知道,這一次恐怕我要失去為安了。 這個認知讓我一夜無眠,第二日三姐一早就急急過來,她看到我嚇一跳,“喲,太太眼睛怎么腫成這樣?!?/br> 言畢也似明白過來,而后打量我神色,斟酌道,“太太,你跟先生怎么了,那個,先生辭退了我,讓我以后不用再回去伺候,只將太太照顧好就可以離開了。這到底是怎么了呢,之前不還好好的么?” 我又忍不住落下淚來,三姐忙急急安撫,“別哭,太太,你眼睛都不像樣子了,快好好休息,等身體養好再與先生好好談談,夫妻吵架嘛都是床頭吵床尾和,太太別太急啊?!?/br> 她勸不了我,只能看著我嘆氣。 到中午明媚卻急匆匆趕來醫院,她眼睛通紅,似也哭過,一見我便急問,“jiejie,志宇是不是對你說了一些話。不要相信他,那都是他胡言亂語?!?/br> 我怔怔看著她,明媚道,“他昨日回去后不太對勁,我們一起去了酒吧,他喝醉后我才知道他竟因他自己的私心而誹謗姐夫,jiejie,爸爸的死與姐夫不相干,那都是志宇胡謅,只因他不甘心你愛上姐夫而故意挑撥,你不要信他?!?/br> 不信他又怎樣,已然晚了,我已傷害為安。 我斷續講出昨日與為安的爭吵,明媚聽畢忍不住跺腳,“jiejie,你怎么這樣糊涂,為何都不再多想想,再則,姐夫為人你能不清楚,他就算想得到你,也斷然不會用害你家破人亡這種卑劣手段,愛你是要與你一輩子的,怎會給自己制造這種無法逾越的障礙?!?/br> 明媚說的對,可她怎能了解我當時聽到志宇那番篤定話語時的心境。 時至那刻,我對為安的愛意已確鑿無疑,正因如此,志宇的話才有力量,因我害怕他所言非虛,害怕我不能愛為安,那種驚慌與恐懼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么怕失去他,所以才會心亂如麻迫不及待的向他求證…… 我急迫了些慌不擇言,可我多希望為安能矢口否認,可到最后不知為何,卻偏離了原本的方向,我們竟會吵的那么兇,竟會那樣傷害他…… 想著那些失去理智下的沖動之語,我恨不得掐死自己,天,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我捂住臉頰,眼淚無聲落下。 明媚此時卻冷靜下來,“jiejie,不能離婚,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與姐夫離婚,你們既然相愛,就要在一起,這次是你做錯,你好好給姐夫認錯,不能因此而分開?!?/br> 她摟住我肩膀,“jiejie,自尊算什么,低頭又如何,失去姐夫你一定會后悔一生,因不會再有人如姐夫般愛你?!?/br> 我亦不會再像愛他般愛別人,我在心里加上一句,卻還是覺得絕望,“他待我已客氣冷淡如路人?!?/br> 明媚給我打氣,“那又如何,你給姐夫這么多年臉色,現在看看他冷臉又如何,他生氣是應該,但相信我,他依然愛你?!?/br> 這句話給我莫大鼓勵,抬眼看她,才發現她雙目亦腫脹,一看便是被淚水浸泡過。 我磨牙,志宇若在我面前,我定要將他掐死,蓄意破壞我與為安感情,又害明媚傷心,什么東西。 明媚明白我心中所想,她凄然笑笑,“我一直覺得對不起jiejie,總覺這份感情不磊落,好似背叛jiejie一樣,只是因心中執念而不能舍棄,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希望能有好結果,但我現在終于醒悟,他已扭曲至面目全非,不再是我心中良人,jiejie,以后我與他再無瓜葛,我現在只愿jiejie一定要跟姐夫和好,幸福一生,否則我一輩子都難以心安?!?/br> 我即時振作起來,下定決心,定要留住為安。 卻不想為安向來是行動派,不過幾日就有兩名律師來到我病房,當他們說明來意后,我不客氣的將他們統統趕出去,而后鎮定心神給為安打了電話,過了許久他才接起來,“喂?!倍皇且酝囊唤油ū銌疚颐骼?。 我忍著失落說道,“我傷還沒痊愈,現在不想談什么離婚的事?!?/br> 為安應該是在家中,安靜的很,他頓了頓,淡淡的說,“可以,傷好后通知我?!?/br> 然后掛掉電話,讓我氣餒一天。 倔強的另一面是固執,我不顧他冷言冷語,又想出新的招數,“醫院太憋悶不利康復,我想回家靜養?!?/br> 為安似早已預料道,口吻波瀾不驚,“好?!?/br> 我欣然急切回到家中,卻只有劉管家在家,憨厚的老實人亦有些尷尬,“先生出去住了?!?/br> 我扔下特意叮囑三姐買來的鮮花,只覺胸悶氣短,為安竟對我避而不見,是打定主意真的要與我分開么?如果他真的鐵了心,我該怎么辦。 三姐看出我心思,她自告奮勇傳授我經驗,“太太不必擔心,俗話說男人最怕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您就豁出去一回,怎么管用怎么來?!?/br> 我深深思索一回,還是不敢冒險,以前為安或許會遷就我的胡鬧,現在以他的脾性可不見得還會容忍我,思及至此不由挫敗,若是以后他真的當我做陌生人,不再對我溫柔,不再揚眉邊訓斥我邊開導我……光是想想,便無法忍受他與我形同陌路。 不管怎樣,總要見到他才行,只有面對面方能更好交流。 然而為安拒絕與我相見,他要么說忙,要么說會有律師與我交談,去他見鬼的律師,他倔起來比我更甚,我幾乎拿他沒有辦法,一想到以往我也是如此頑固,不由覺這是他刻意報復我,如果他還愿意報復我的話…… 我心急如焚,最后實在沒辦法,亦放下狠話:“你一定要離婚,我答應你,但不見到你本人,我絕對絕對不會簽字?!?/br> 電話里沉默片刻,我似乎可以聽見為安平緩的呼吸,良久,他拋下一字,“好?!比缓蠹纯虙斓綦娫?,似不愿再與我多說一句話。 我腿腳行走還不是特別方便,于是為安回來與我面談。 我本來欣喜,可見到他身后跟著的兩位律師頓時垮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