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我與他如何在一起,是我一直耿耿于懷的實質所在,然而這一切如果是建立在他愛我的基礎上,那么所有便為之不同,我的心意亦不會顯得不堪。 只是我不確定自己是習慣依賴他而離不開他,抑或是女人虛榮心作怪不舍得他這種好男人罷了,在不確定之前,我無法冒然即刻回應他,只因他的心意可貴而濃烈,必須回報同等同量的愛方能對得起他。 所以再給我一點時間…… 仿若回到第一次心動時,我緊張的幾乎要咽口水,只羞澀而語無倫次看著為安,“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再沒有人比為安更懂我,我想,他的眼睛亮了亮,他唇角翹起來,好看的一塌糊涂,“好,我知道了?!彼终聘采衔已劬?,“明朗,你此時需要的是休息,乖,閉上眼睛?!?/br> 我依然閉上眼睛,踏實又安心的墜入夢中。 等醒來,明朗與為安的新生活便要開始了吧。多好。 第四十九章 傷筋動骨一百天,接下來我便只能與床為伴,終日躺著。 如何叫人耐得住,原本也不覺難熬,反正為安定會時時來看我,但當時他亦淋在大雨中,又急又嚇,一向少生病的他竟患上重感冒,咳嗽發燒齊齊上陣,他亦成為病人,不過他討厭醫院又要辦公,便在家中輸液治療。 這讓我很不平,抗議幾次均被他無視,我忍不住在電話里埋怨他無義氣,“都說夫妻應患難與共,你卻將我獨自丟在陰森森的醫院里,真正無情無義?!?/br> 他有一點鼻音,顯得他聲音尤其溫和,“明朗,我的心永遠與你同在?!?/br> 我被逗笑,“可我不想獨自待在醫院,好沒意思,好孤單?!?/br> 三姐其實時常過來,常常一陪我便是大半天,但我依然覺得浮躁難耐。 我想看到為安,想與他待在一起,我與他在一起快六年,現在亦沒分開,但卻覺得想念,是的,我無比想念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否便是我此時心境的最好寫照? 不知為安是否聽出我的小情緒,他壓抑咳嗽兩聲,溫聲道,“等過了感冒傳染期,我會去看你,你老實待在醫院治療,如果你不想真的成為瘸子謝?!?/br> 我哼一聲,知道說不過他,于是改走迂回路線,“等你感冒好,我的腿大抵也能搬動了,到時我也回家好不好,反正都是靜養,何必非要躺在醫院,為安,我討厭死消毒水的味道,討厭死白色床單,討厭死每日千篇一律的食物?!?/br> 為安好脾性的聽我抱怨完,輕描淡寫戳穿我,“明朗,醫院食物就算每日千篇一律,也與你無關,你一日三餐都由三姐做好送到你面前?!?/br> 他偶爾真是缺乏紳士應有的風度與幽默,我叫道,“常為安!” 為安輕笑,愉悅笑意從電話里爬到我耳邊,癢癢的,他說道,“我又說錯什么惹惱你,讓你連名帶姓叫我。知道了,不說了?!彼R煌?,“等我感冒好些,便接你回家?!?/br> 接我回家,多么好聽的字眼,我的心里蹦蹦跳,如此甜蜜又迫不及待。 我們一個在醫院,一個在家中,沒有見面,但電話與短信卻沒有間斷,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狀況,以前我們日日相對卻覺相隔遙遠,如今不曾相見卻覺越來越近,我喜歡這種感覺,喜歡到每日都眉開眼笑。 連明媚都看出來,她來看望我,坐在我床邊,取笑我,“jiejie,你如今模樣真似情竇初開的少女,滿心滿眼都裝滿蜜糖,請克制點,別甜溺其中?!?/br> 言畢亦替我高興,“這樣挺好,jiejie,你多好,終究還是明白,終究得到幸福,我也就放心?!?/br> 她曾做過的事一定讓她也不安多年,索性終究得到一個好結果,此時看著她,我突然覺得一切也許是天意,上天早安排好一切,無論你怎樣掙扎與迷茫,終究會兜兜轉轉走上命定的那條路。思及至此,過往一切懼都只得感慨一聲。 想起她的心思,我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的訂婚宴真的取消了?” 因這場車禍,明媚突然決定取消訂婚宴,我心頭一松的同時又覺不放心,她為訂婚宴忙碌許久,當日那么大決心,說取消就取消,總覺有些蹊蹺。 明媚勉強笑道,“恩,暫時取消,你傷成這樣,我哪有心思,再則你若不能出席,那婚宴又有何意思?!?/br> 我望著她,斟酌字句,“明媚,你不必顧忌我,但你一定要確定所作一切都值得。我不希望你委曲求全,我希望我的meimei能得到真正幸福?!?/br> 明媚從小聰慧,如何不明白我的意思,她紅了眼圈,“道理我懂,可真要做起來太過艱難,jiejie,有時我亦覺得自己卑微沒出息,可總不能說服自己死心,總望有朝一日守的云開見月明?!?/br> 我握住她柔軟雙手,只嘆造化弄人,又忍不住在心里怨一句志宇,他曾經那么美好陽光,在我青春里給予我明亮光芒,然而現在卻突然變的陌生起來,他的行為亦有些……惹人厭,一面說掛念我一面又吊著明媚,如若不是我與明媚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只怕早被他膈應的生分起來,而這次與為安冷戰亦是因為他,可真叫人著惱。只希望有一日明媚能早日醒悟,不再受他擺布,到時便不用再與他周旋,亦不用擔心額外生出事端。 沒想到的是,志宇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他捧著一束艷麗玫瑰放在我床頭:“明朗,身體可好些了,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他用熟絡語氣詢問我,我心頭總覺怪異,出于禮貌,不得不忍著怪異回道,“好多了,謝謝關心?!?/br> 志宇坐到床邊,靜靜看著我,半晌不言語。 這種氣氛讓我不太自在,恰逢三姐進來,看到此景,隨口問道,“太太,有朋友來看您啊?!?/br> 我應一聲,想讓三姐留下,志宇卻仿佛看穿我想法,他說道:“明朗,關于明媚與我的事,我想單獨與你談談?!?/br> 他刻意加重單獨兩字,又事關明媚,我只好讓三姐離開。 等三姐掩好房門后,我問道,“你說吧,關于明媚,我亦有話對你說?!?/br> 志宇笑一笑,似了然于心,“我大抵知道你想說什么,不過沒用,我已經傷害明媚,”他頓一頓,“取消訂婚是我提出?!?/br> 難怪明媚笑的那般勉強。自志宇對我說出那番告白,我便一直擔心明媚,私心里甚至希望他們暫時不要訂婚,其實不管訂婚與否,對明媚都是一種傷害。然而現在由志宇主動提出取消婚宴,無疑將加大這種傷害。 “你究竟什么意思?明媚并不是玩物,你不能這般玩弄她感情?!蔽依淅湔f道。 志宇因我的冷淡而目光黯淡,“我亦不想這樣,與明媚取消婚約,亦是不想一輩子害了她。而且,明朗,我始終不能忘懷你,盡管你那樣侮辱過我,我依然不能忘懷你。這次回來見到你,更是不甘心,我常想,如果我再努力一點事業再成功一些,你是否會重新考慮我?!?/br> 我想都未想,斷然回絕道,“志宇,我們早已結束,以后亦無任何可能。這并不關乎金錢?!?/br> 志宇怔怔看我,良久突然慘淡一笑,“你出車禍的原因我已從明媚口中得知,而明媚說你現在每日都很快樂,我聽得這些總是不愿相信,但此刻你這些話卻讓我不得不相信,明朗,你確已愛上他了,是嗎?” 如果說在這之前我還并不十分確定自己心意,然而此刻,由旁人口中說出這句話,我卻毫不猶豫在心底承認,一切都那么自然與篤定。 我的面容上一定表達出我內心所想,志宇緊緊盯著我,“果然,你愛上他了,明朗,你竟愛上他,這叫人多不甘心?!?/br> 我們被迫分開,我曾經亦不甘心,為安帶著我一步步走出來,志宇卻因曾經那些被誤導的我的“侮辱”而耿耿于懷,他的不甘心尤甚,客觀來講,他亦是可憐人。 我放緩語氣,“志宇,一切都會過去,我會過的很幸福,而你,不要再沉迷過往回憶,亦不要再傷害明媚,你們……” 話語未畢,卻被志宇打斷,“幸福?明朗,你確定你會幸福?” 他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必露,而他臉上卻帶著一種莫名神情,似不忍心,又似決絕,無端讓人覺得心懼,“你愛上誰都可以,卻獨獨不可以愛上常為安。你以為他是你恩人?明朗,別太天真?!?/br> “如果你只是因錢財被迫與他在一起,我無話可說。但如果你竟愛上他,那實在可悲,明朗,我不愿你被蒙在鼓里,做不孝而可笑之人?!?/br> 我心頭大震,“志宇,你想說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信口胡言?!?/br> 志宇憐憫又殘忍的看著我,“信口胡言?不,我所說都有證據,而這證據亦是無意中從父母口中得知,當日常為安逼迫我父母強行將我送往國外,五年內不得歸國時,大抵沒想到,我會得知其真相罷。此刻我所說每一字,字字屬實,你若不信,可當面與我父母對質?!?/br> 他在病房內待了一個多小時后離開,留下我一個人獨自呆臥病床。 下午三姐來送飯,我無絲毫食欲,一口未動,三姐詫異,“怎么突然沒胃口?太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不理三姐,她見問不出個緣由來,只得收拾好食盤離開。 夜色漸濃時,窗外華燈明亮如晝,有人走進我的病房。 是為安的腳步聲,他一面按開關,一面說道,“明朗,怎么不開燈?” 驟然的明亮讓我瞇起眼睛,再睜開時,為安已走過來,他穿著灰色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長款大衣,身形挺拔修長,黑色頭發淺淺搭在額前,他臉頰似乎瘦了些,眼窩微陷,黑眸尤為深邃,這種深邃在他專注看我時,很難不讓人想起一往情深這四個字。 多好的字眼,我想。 為安脫掉黑色手套,順手放在床邊,見我不回話,他凝視我,而后皺眉,“明朗,怎么臉色這般差,傷處很疼?” 我緊緊看著他,想看出些端倪,可他的關心不像作假,我動了動唇,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你怎么來了?” 為安低低咳嗽一聲,“三姐說你下午什么都沒吃,又無故擺臉色,我便來瞧瞧。明朗,發生什么事?” 這幾個字觸及我心事,我脫口而出,“常為安,你會不知發生什么事?” 為安正伸手隨意撥弄床頭已掛完的藥水瓶,聽到我的話,他放下手臂,掃了我一眼,眼眸里瞬間冷厲幾分,然而他很快垂下眼眸,再看我時,已平靜如初,“他來過?!?/br> 他怎會不知志宇來過,他既能從三姐口中得知我情緒不佳,便也知曉何人來過我房間,停留多久。 我有什么能瞞過他,從來只有他能只手遮天瞞過我。 第五十章 我迎視他,“他來過,和我說了許多話?!?/br> 為安笑笑,眼里沒有暖意,“所以讓你食不知味,連帶對自己丈夫又變的冷漠,明朗,他依然決定你心情?!?/br> 他抿了抿明顯有些干枯的薄唇,似乎還想說什么,我了解他,此刻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必定嘲諷又惡毒,我等著他說,然而他卻極力隱忍住,最終欲換話題,“想來醫院你也實在住夠,等會讓三姐收拾收拾,跟我回家?!?/br> 跟他回家,如果是在前幾個鐘頭聽到這幾個字,我一定歡呼雀躍,現在卻只覺百般滋味縈繞,苦澀難言。心里堵一口氣,沒有著落,震驚恐慌難過,都無法及時消化整理,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卻神態自若欲接我回家。 我捏住被子一角,問道,“為安,你愛我嗎?” 他抬眸看我,黑色眼睛緊緊盯住我,我亦緊緊盯住他,手掌不自覺握成拳頭。 房內靜謐異常,似能聽見我擂鼓般的心跳。 我知道,這句話將我們之間的對峙明明白白擺到臺面上,猜測與試探都不再有,最后一層窗紙終被捅破。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不好看,為安亦一定看出來,他黑眸里喜怒難辨,微微揚眉問我,“明朗,你想說什么?!彼D一頓,“現在無論我如何回答,你恐怕都不會覺得是真心話?!?/br> 他的神態讓我再忍不住,他永遠這樣,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中,我此時無比厭惡他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姿態,我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語調,“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我?包括逼死我爸爸?” 為安眼神猛然一凜,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他皺起眉頭,面容冷峻,“明朗,你在說什么?” 疑問一旦出口便再收不回來,我此時深的為安真傳,口氣里不自覺帶了諷意,“我在說什么你豈會不懂,難道你就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我總會得知真相?你是太過自負還是覺得我不足為慮?枉我還為以往態度對你覺得愧疚,卻不想,這幾年我竟是將仇人作恩人?!?/br> 為安皺眉看著我,他眉宇間有隱約可見的怒氣在涌動,語氣卻十分克制,“明朗,我聽不懂你的話?!?/br> 他想抵賴抑或是敷衍,我無暇深究,“好一句聽不懂,我都知道了,所有事實真相我懼得知,當年是你逼死我爸爸,又是你趕走志宇脅迫他家讓他五年內不得歸國。你以我恩人自居,實則是我殺父仇人?!?/br> 為安一震,他一貫平靜的表情終于生出裂痕,“殺父仇人,誰對你說的?” 我心里一冷,他第一反應讓我幾乎顫栗,他只問我從何得知,卻不是解釋,我咬唇死死盯著他,“世上無不透風的墻,你做過的,終究不會被掩蓋?!?/br> 為安打量我,目光又冷又厲,“他告訴你的?你這幅樣子看來是選擇相信他了?” 我沒有退讓,與他對峙,“我不知道??晌也幌嘈潘?,難道相信你么?爸爸原本一切都好,自從他準備與你合作后便開始發生狀況,而他出事后,是你開口暗示我可做交換條件,卻又在我主動送上門后拒以援手,直到爸爸死后我們無路可走時你突然出現……這一切都是你導演編排的一出好戲,只為得到我,讓我一輩子逃不出你手掌心,還要對你感恩戴德!如果你不想我相信他所說,那這一切你給我一個解釋,一個可以相信你的解釋?!?/br> 我半躺在床上,沒法坐起來,身體里的力量全積蓄到嘴上,這一番話我說的很大聲,言畢只覺氣短心促,不由大口喘息。 為安依然保持著他的風度,沒有如我般高分貝,但看的出來,他已然生了怒意,他一只拳頭握緊又松開,似強制壓抑住某些情緒,“他當年欲帶走你,我自然不會放過他,讓他去國外待五年已是我心慈手軟,若早知他死性不改,我倒是應該讓他永遠待在國外一輩子都回不來。至于解釋,明朗,我做過的事我承認,但沒做過的事你也別隨意算到我頭上?!?/br> 他聲音里透出一股滲人寒意,“他與你見面兩次,一回讓你失魂落魄,一回讓你將我視作你殺父仇人,真真是好的很。明朗,你生病生糊涂了,我不與你計較,但我提醒你,最好不要激怒我,我的手段你大抵是知道的,尤其在對付外人上?!?/br> 到了此刻,他竟還威脅我,我憤怒的沖他吼道,“就會以權勢欺人,你這個卑鄙的偽君子,無恥的小人?!?/br> 我只是不愿被他威脅,因以前見識過他的厲害手段,不由覺得萎縮,然而這句話多多少少含了回護志宇的意思, 為安突然瞇起眼睛,他的面孔上布滿顯而易見的怒意,他的目光幾乎如同利刃一般凌厲,“你以為他能高尚到哪里去,幾年未見你不質疑他品質,單憑他三言兩語便認定我罪行,你但凡有一點智商與良心,也該認清誰才是偽君子誰才是小人,而不是豬油蒙心只知維護舊情人?!?/br> 斗嘴上有幾個女人會甘愿落敗,我不甘示弱,步步緊逼,“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證明他所言為虛,否則你又有何立場怪我沒良心。相較而言,我自然要維護他,好歹他算我舊情人,而你呢,你算我什么人,你不過……” 尖銳的話語一字一句自我口中說出,渾然不覺它們有多傷人,但我猛然住口,因為為安突然俯身一把按住我,他一只手扣在我肩膀上,將我死死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他胳膊上的力量大的驚人,我瞬間覺得心口如壓大石,正欲掙扎時只聽為安冷森森的聲音近在咫尺,“我算什么人,我不過什么,嗯?明朗,我不過是惡人,不過是你債主對不對,既然如此,我不得不提醒你最好記住自己身份,我是你債主,亦是你名義上的丈夫,你最好對我客氣點,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你維護的舊情人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只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