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了一眼名片，正面中文看不懂，背面英語。他揚了揚眉，手一揮，將名片扔進了垃圾桶。

    ***

    樊希剛在飛機上坐穩，有人走了過來，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真巧。又見面了?！?/br>
    說話的男人，是候機廳里的那個老型男。

    樊希出于禮貌笑笑，卻沒接口。

    對方不介意，繼續他的smalltalk，“你去柏林是求學，還是工作？”

    “求學?！?/br>
    他揚揚眉，暗有所指，“那你可真有錢。這里是頭等艙?！?/br>
    樊希一臉淡定，“中國從來不失有錢人?！?/br>
    那人道，“那倒是。我第一次來中國，卻被她的繁華震驚?！?/br>
    “是褒義？”

    “是褒義。有人把她比作沉睡中的雄獅，我覺得現在是雄獅覺醒的時候?！?/br>
    樊希更正，“是騰飛的巨龍?！?/br>
    他哈哈笑了聲。

    “你是德國人？”

    那人更正，“我是美國人?！?/br>
    “哦，抱歉，我對美國人沒好感?！?/br>
    “你可真直白?！?/br>
    她不以為然地聳肩。

    “很高興和和你聊天。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馬丁.康斯坦丁。這是我的名片?！?/br>
    對方遞了一張過來。

    樊希掃了一眼，卻沒接。

    馬丁笑道，“只是作為一個備選，將來，沒準我們有機會合作y小姐?！?/br>
    樊希吃驚，“你認識我？”

    “我看過你最新的作品。一開始不確定，通過對話，確定了就是你本人。我不得不說，作為一個藝人，你有一顆像天空一樣寬廣的心?！?/br>
    贊美的話，誰不愛聽呢。

    她接過名片，低頭看了一眼，wtitlefilm歐洲區負責人。wt是環球影業的子公司。

    樊希一挑眉，“你來頭不小啊?！?/br>
    康斯坦丁微笑，“你又何嘗不是？”

    樊希將名片收起來，道，“可惜我已經退出影壇了?！?/br>
    “退出中國影壇，但你可以嘗試下新方向的發展?！?/br>
    “比如？”

    “比如進軍好萊塢?！?/br>
    好萊塢！

    多少華人影星的夢想。

    樊希笑了起來，“也許?！?/br>
    ***

    經過十二個小時飛行時間，終于抵達了柏林機場。

    從飛機上下來，一直到海關，一路順利。美麗的小姐，上哪都受歡迎。

    外面等滿了接機的人，都是外國人，看得樊希有點眼花繚亂的。

    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聲，“樊希?！?/br>
    聲音不大，卻足以傳入她的耳中。

    樊希轉過頭，茫茫人海中，看了尼爾斯。她知道，他一定會在那，兩人的約定，從不失約。胸腔中的一顆心砰砰直跳起來，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確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她丟下行李，大步跑過去，跳到他身上。而尼爾斯張開雙臂，接住她，按在懷中。樊希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迫不及待地尋找他的嘴唇。

    這里是德國，沒有狗仔、沒有粉絲、沒有戰爭，只有兩個相愛的人。

    尼爾斯將她抱起來，熱烈回應，這一刻重逢，他們倆都等了很久，恍若隔世。

    有人說，愛情，不是依附，而是各自獨立堅強，然后再努力走到一起。對的人終究會相逢，美好的人終究會遇到，只要讓自己保持一顆希望的心。

    ***

    小尼子是條流浪狗，是樊希從阿富汗撿回來的。

    現在它跟著主人一起在德國了。

    圣誕節，尼爾斯邀請她去家里吃團圓飯，小尼子也跟著去了。最興奮的，不是尼爾斯，不是他父母，也不是他弟弟，更不是樊?！悄釥査辜依镳B的那群秋田狗。那叫聲，此起彼伏的，簡直跟合唱團似的，吵得人耳朵疼。

    小尼子那可憐的抗議聲，瞬間就被鎮壓。

    樊希抱著胸，道，“看起來小尼子很不舒服?！?/br>
    尼爾斯從背后摟住她，問，“為什么？”

    “被一群外族狗包圍的感覺……”她嘖嘖地搖頭，“我感同身受?！?/br>
    尼爾斯失笑，“你這是在含沙射影地罵我們，還是在罵你自己？”

    樊希側過臉，用面頰去蹭他的下巴，眼底閃過狡黠之色，“你說呢？”

    尼爾斯拉著她轉了個圈，看著她很認真地問，“你在這里覺得不舒服？”

    樊希老實回答，“有點。不過，不是你的原因?！?/br>
    他了解，入鄉隨俗，這四個字只是說起來簡單。她是高傲的人，從來都是別人遷就她，現在要她遷就所有人，確實不容易。

    時間還早，他拉著她的手，四周走了一圈。

    天漸漸黑了，天空飄著鵝毛大雪，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

    樊希一腳踩在雪堆上，雪塌方，露出她的鞋印。

    她回頭，一路走過的小道上留下兩排腳印，心里被塞得滿滿，不知道，是不是這就是幸福。

    林間小道的兩邊是洋房，因為圣誕節的緣故，房子上都點綴滿了霓虹燈光，尼爾斯說，每一年他們都會這樣布置，給回家晚的路人照亮前路，同時慶祝新一年的到來。

    燈光閃爍，明明天很冷，她的心卻很暖。明明天很黑，路卻照得很亮。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還記得你撤防那天，打給我的那個電話嗎？”

    他心一跳，轉頭看她，“怎么突然提起這個?！?/br>
    她將臉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一下轟隆聲，你說是直升飛機降落?！?/br>
    他點頭。

    于是，她繼續，“我卻以為是炸彈爆炸?！?/br>
    尼爾斯笑了笑，“你想多了?！?/br>
    “當時。我突然想起了一部電影?！?/br>
    “什么電影？”

    “血鉆，李奧納多演的。你看過么？”

    “看過?！?/br>
    “時間太長遠，具體講什么的，我不記得了。只記得最后男主角一個人在黃土高坡上，中了槍彈，被敵人包圍，只有等死?？墒?，在死前，他撥了一個電話給他心愛的女人。那女人在美國，穿著華麗的衣服出席宴會。兩人說著無關緊要的話，她全然不知道這也許是最后一次通話，他正面臨著死亡……接到你電話的那瞬間，我曾有這種恐懼感……”

    不等她說完，尼爾斯一把將她拉進懷中，用力吻住她的嘴唇，將她的話堵了下去。

    他將她扣在懷中，緊緊的，半晌后，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道，“放心，樊希，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br>
    她雙手環住他的肩膀，向后仰了仰，看著他道，“如果等不來你，我會再去阿富汗。如果你死了，我就替你收尸。然后，再找一個，從此相忘于江湖?！?/br>
    聽她這么說，他笑了。

    樊希好奇，“你笑什么？”

    “無論說什么，都只是假設。而事實上，我們走到了一起，現在很幸福，將來……”

    她追問，“將來如何？”

    “也許會更幸福?！?/br>
    她笑了，淺淺的笑，卻充滿期待。

    散了一一會兒步，家里打電話來，讓他們趕緊回家吃飯。

    路上，尼爾斯突然問，“樊希，你打算重返影壇嗎？”

    兩人都不是笨蛋，聽他這么一說，樊希立即了然，“你看到了康斯坦丁的名片？”

    “無意間?！?/br>
    她道，“心動過?！?/br>
    他挑眉，等她下文。

    “可是，我剛從一個坑里出來，不想這么快再入另一個坑。是華人影壇，還是好萊塢，對我來說，都一樣。錢，賺的夠了。名和利，也曾擁有過。我現在唯一缺少的是……”她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甜甜的笑。

    話不說下去，他也知道。

    唯一缺少的，是愛情。

    （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