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心參木
商瀛好心地沒打破他的幻想,收了兩個留在人間十年的鬼魂,心情甚好地幫著崇令把假山恢復原味,陣法已經被破壞,哪怕恢復布置也不能再發揮它的功效。 崇令解決了這邊的事兒,準備去奶茶店和周煒碰個面。 他還鮮有搶特調局活計的時候,得好好說明說明。 - 商瀛回了地府,手下幫他打雜了幾百年的參木進門給他提了壺熱茶,商瀛接過自己倒了杯,捏著杯身喝下,眉目里皆是松快。 參木抬眸看了看他,慣會審時度勢的他詢問道:“領主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商瀛把懷中的書掏了出來,擱在身邊的木桌上,“這個月的任務超額完成了?!?/br> 參木斟酌了兩秒,“可,這個月也就剩四天了呀!” 商瀛臉上的笑容一垮,仔細看了看面前站著的鬼,當初他挑中他當打雜的時候,怎么沒看出來這個小鬼這么會掃興。 參木感覺到耳邊的寂靜,將下巴貼到胸前,低聲補救道:“恭喜領主能休假四天?!?/br> 商瀛面色一滯,咬牙切齒吐出幾個字:“滾出去…” 參木如被大赦,飛快飄出門檻。 商瀛也沒了快活的心思,從書里把那對情侶鬼拎了出來,朝外走去。 門口蹲著數螞蟻的參木在商瀛路過時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符咒的味兒他熟悉。 還是上次那只羊! 商瀛一手拎著一只鬼從自己住的古式小洋房到地府辦事處,青石鋪成的城內大道兩邊許多無處可去四處漂泊的鬼,看見商瀛個個避而遠之,扎堆在角落對著商瀛的背影小聲討論。 “那是東邊那位鬼王吧?” “你不知道?陰間最后一位鬼王,閻王大人搞改革,把他請來當白無常了?!?/br> “嘖嘖嘖,也就這位敢答應,之前的白無常大人真是慘,魂飛魄散,拼都拼不起來了?!?/br> “我若是他,才不來當什么白無常,東邊地界那么大,怎么逍遙不行?” “可別說了,現在陽間現代化建設,不讓信鬼神,城里連燒紙都不行,我死了大半個月了,家里也沒給我燒個紙,窮地連口吃的都得沿街討?!?/br> “去辦事處啊,花點錢給家里人托個夢?!?/br> “就是沒錢??!” “......” 商瀛大步進了辦事處,幾個考核官看他提著鬼,忙堆著笑臉迎了過去,“無常大人又來交差了?” 商瀛“嗯”了一聲,找了個木椅坐下,將手里的兩個暈暈乎乎的鬼放下。 兩個鬼軟綿綿的,商瀛一松手,他們就滑到了地上,后背貼著的黃符紙落入眾考核官的視線中,伸出去的幾只手又默默收了回去。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個考核官搓著手不好意思道:“無常大人能不能先把符揭了?!?/br> 商瀛瞥了眼那黃符紙,有些看不起這幾個被嚇破膽的考核官。 一張紙罷了,這也不敢碰。 上回幾個考核官被崇令的符篆拽進畫里,出來時一個個臉色蒼白,卻閉口不言經歷了什么,只是這回再進來時,考核辦公室墻上的那幾幅畫好像都被拆走了。 商瀛伸手揭下兩個鬼背后的黃符,想了想把符紙又揣進衣服里。 幾個考核官看著他的動作目瞪口呆。 這東邊的鬼王什么來頭,符篆說塞懷里就塞懷里,還把這玩意兒當收藏不成? 商瀛輕咳一聲,考核官們回神,七手八腳的把兩個還在昏迷中的鬼拽起來。 “滯留人間十年,生前無孽緣,魂魄俱全......” 鬼魂檢查完,商瀛看著考核官在小本上戳下紅章,才安心瞇了瞇眼。 一個考核官把小本雙手遞給商瀛,臉上帶著笑,“無常大人本月考核超額完成,已被評為甲等,您請收好?!?/br> 商瀛把本子放回口袋,站起身離開。 剛剛那個考核官從身后又追了出來,“無常大人,這是下個月的考核任務,您忘了拿走?!?/br> 商瀛臉色微沉,接過他手里的那個新的本子,翻開看了眼,聲音不悅,“三個,不是每月兩個嗎?” 那考核官見他臉上似有怒氣,不敢火上澆油,只能賠著笑臉道:“無常大人本月超額完成任務,得到地府辦事處的肯定,能者多勞,所以自動給您升級任務,祝您生活愉快,闔家歡...” 考核官話還沒結束,翻了個白眼,癱倒在地。 商瀛揮揮衣袖走后,眾考核官紛紛湊過去圍觀,只見地上那個考核官額頭上被貼了張黃符,隨著陣陣陰風在他臉上不停扇。 “真慘啊,真慘!” 大家紛紛扼腕嘆息,只無一鬼敢伸手替他揭下。 - 崇令回到奶茶店,周煒已經接了電話提前趕到,兩人相對而坐。 “那景觀湖里被關了兩個鬼?”周煒聽崇令大致說完,驚訝道。 崇令點頭,“嗯,一直沒能去投胎?!?/br> “資料里也沒提到,你怎么知道是那個男學生要布置的陣法?”周煒早把那份資料翻了幾遍,對里面記錄的內容了然于心。 崇令似笑非笑,“我不知道啊?!?/br> “那你...”周煒的聲音戛然而止,恍然大悟,“你在誆他乖乖去投胎?!” 崇令頷首,“反正都愧疚十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不過看他的反應,我可能無意中猜中了事實?!?/br> 周煒摸了摸額頭,有些無奈,好笑道:“那我還得夸你一句聰明了?!?/br> 崇令也笑,“又搶了你們特調局的活兒,你們今年任務指標能成嗎?” “沒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了?!敝軣樋闯缌畹难凵駵睾?,與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格格不入。 譚晟聞言手一抖,半袋糖澆進了奶里。 他們聊得融洽,譚晟把裝著奶的杯子端到兩人面前,崇令捏著杯柄喝了一口,眉毛皺成一團,“師哥你這是砸咱家招牌啊,真齁!” 譚晟聳肩,暗道你這歡聲笑語中快把自己賣了,竟然還能嘗出來齁。 快入夏的白晝被拉長,周煒走的時候,天色還沒完全黑,崇令惦記著夜里再去那個找不出古怪的寺廟看看,跟譚晟提了一嘴便匆匆出了門。 夜風微涼,崇令把手揣進兜里,摸到一個圓圓的東西,他掏出來看了眼,是那個鬼留下的珍珠。 他抬頭看看天,戲院離得不遠,索性先去幫他把這顆珠子埋了,省得他投胎都不安生。 崇令不由想到那兩個鬼自己都沒摸到手,就被商瀛給搶了,現在還沒忘了給那兩個鬼做掃尾工作,他什么時候開始變這么好心了。 算了,當積德了。 但凡天道講點道理,這個功德就該記到自己頭上吧? 驅車繞路到戲院門口,崇令第一次來這兒,下了車才察覺這里早就被荒廢了。 大院門邊掛的招牌歪歪扭扭,被風雨侵染失了原本的顏色,崇令跨步走進,院內中央有個大戲臺,下面陳列著排排座椅,沙地上雜草叢生,撲面而來的寂寥。 看這個場地的規模,十年前應該是人來人往熱鬧。 崇令繞了一圈,發現側邊有個通往后臺的門,沒法推開,門上沒有灰塵,像是還有人居住的痕跡。 找了個角落的地方,崇令蹲在地上用隨手撿來的木棍刨坑。 好人做到底,替那對情侶十年前恩愛挖個深點的坑埋,希望這兩個八字相克的人下輩子別再遇著了。 或許是因為要布陣,周煒帶來的資料上將他們倆的出生時間寫得明明白白,明明是互相克制的命格,竟然還能有愛情,難怪最后在水里待了十年。 他手里重復著挖土的動作,腦袋里想的全是寺廟里的事,他把兩次去的見聞在腦袋里回應,突然聽背后有聲響。 崇令下意識回頭,卻沒見著半個身影。 他眼神微閃,起身看了看四周,毫無異樣,除了剛剛的那個腳步聲。 崇令繼續挖土,余光卻注意著附近。 沒過多久,腳步聲由遠及近,崇令沒動,等那個聲音幾乎離他只有幾步之遙時,他驀然回頭。 沒有人,也沒有鬼。 裝神弄鬼! 崇令看了看手心里的珠子,揣鬼口袋,想著今天怕是埋不成了。 捏著木棍,崇令借著附在上面的土,在墻上書寫。 身后的腳步越來越近,他書寫的動作越來越快,直到停下最后一筆,他一閃身,墻上赫然呈現的符文撒下紅光,一個黑色的身影踉蹌地鉆進地里。 崇令看著剛剛那個黑色影子消失了的地方,目光探究。 這個鬼物的天賦似乎是入地! 如同天上砸下了一張餡餅,崇令瞬間就聯想到夢里地底的那片魂魄,如果得到這個天賦,他哪里還需要靠著千萬縷的樹根,以萬分之一的可能慢慢尋找崇奕的魂魄。 他轉身將墻上的符文擦掉,如剛開始那樣背對空蕩蕩的場地挖土。 可那個聲音沒有再出現。 他還是打草驚蛇了。 崇令把珠子埋進土里,掩好土,踏著月色出了戲院,背后傳來有人唱曲的聲音,字正腔圓,期期艾艾,余音繞梁。 崇令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眼,透過那扇門,他看見舞臺上有一抹明黃。 大概是那個屋里住著的人。 車啟動離去,崇令仿佛聽見有許多人在拍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