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趙飛白深呼吸了一口氣,拎著旅行箱推門而入。 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迎了上來,“先生住店還是吃飯?” 趙飛白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漂亮女人。 她和沈曼長得極為相似。 但她絕不是曾經和趙飛白同床共枕過的沈曼。 “住,住店……” “請問有預約么?” “有……” “啊,趙先生是嗎?請您出示一下預約訂房成功的手機短信……” 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趙飛白有些失望。 會不會是……張胖子微博上的那個女人其實不是沈曼,只是眼前這個和沈曼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呢? 他無精打采地站在一邊,直到這女人遞了張房卡過來。 趙飛白拎著行李箱上了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房間不大,卻收拾得干凈整齊,但與一般客棧不同的是,房間里的細節處理得特別好;歐式鐵藝置物架上放著國家地理雜志,一對可愛的陶瓷玩偶,一個精致漂亮的小座鐘,一個放著些巧克力和糖果的透明水晶碟子……窗臺處垂著漂亮的蕾絲白紗窗簾,旁邊還掛著一盆雅致的吊蘭,吊蘭下方放著個造型別致的玻璃魚缸,里頭養了五六條小尾指大小的漂亮金魚,缸底還鋪著潔白的砂石和幾根纖細的水草。 不知為什么,這房間讓趙飛白覺得很熟悉,很舒適…… 當沈曼還沒有離開他的時候,她也很會收拾屋子;他們的家,總是被她打理得干凈整潔又漂亮舒適…… 趙飛白扔下了行李箱,合衣躺在大床上。 這床墊的軟硬程度,是他最最喜歡和適合的;而縈繞在鼻端的淡淡香氣,竟也是沈曼曾經慣用的衣物柔軟清香劑品牌的氣味…… 但趙飛白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他和沈曼終究是無緣么? 趙飛白靜靜地躺在床上,感受著身下的柔軟床墊和鼻端嗅到的清新香氣……不知不覺地,他就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時天色已漸沉。 他腹中饑餓,就穿了客棧提供的拖鞋,踢踢踏踏地下了樓,想去客棧附帶的餐廳吃晚飯。 餐廳里亮著明亮柔和的燈光,桌布是淺灰配深紫的斜紋簡潔圖案,陶瓷餐具精致而又漂亮,一切都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而大約是因為現在并不是旅游旺季,所以在餐廳里吃飯的客人并不多;那個年輕的漂亮女人見了他,連忙迎了上來,把他帶到一張桌子前坐下,又遞了菜單給他。 趙飛白接過菜單看了看。 這菜單制作得非常別致,與其說是菜單,還不如說是一份精美的產品展示資料;重點推薦的菜式和特色菜,圖片都拍攝得非常漂亮,而且還有菜式制作的簡單介紹以及關于菜式的小故事。 趙飛白的嘴角莫名就彎了起來。 他點了一份rou燥豆角和一份蒜蓉粉絲火腿蒸奶白菜,想了想,又點了一杯凍奶啡。 沒過一會兒,那個漂亮女人就把菜品和咖啡端了過來。 趙飛白看了那杯奶啡一眼。 他的眼睛再也移不開了…… 端起杯子試了試奶啡的味道,一種突與其來的熟悉感覺就像潮水一樣將他整個人包圍??;趙飛白頓時陷入了怔忡。 恍惚中,趙飛白似乎又看到了鐫刻在他記憶最深處的那副畫面。 他最最深愛的女人系著花布圍裙彎下腰,把他的拖鞋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他面前;又語笑嫣然地接過他手里的公文包,服侍著他脫下西裝外套,柔聲念叨著讓他去洗手;跟著,她就去餐桌邊為他盛上一碗濃香四溢又不燙不冷的時令靚湯…… 而被他含在嘴里的這口凍奶啡,咖啡少酸偏堿,奶香濃郁,口味微苦泛甜;正是沈曼曾經為他試過上百種咖啡和好幾種品牌的鮮奶之后,才用選中的一款特定巴西咖啡和a市本地產的鮮奶,再加入怡口糖調配而成的。 趙飛白的心突然怦怦亂跳了起來。 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酷似沈曼,不是沈曼;但這杯奶啡的獨家味道,還有他剛才入住的那間屋子的擺設和沈曼的審美習慣幾乎并無兩樣,難道說……這家客棧和這個女人,會跟沈曼有什么密切的聯系嗎? 怔忡之中,趙飛白聽到那年輕女人似乎在埋怨什么人,“……都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回……打她手機也不接,真是的……” 有個男人的聲音含含糊糊地說了幾聲,但那人的身影隱在黑暗中,趙飛白看不到他的樣子,也聽不清楚他的聲音。 這時,一輛半舊的皮卡車緩緩駛到了客棧門口,閃了幾下大燈之后就熄了火。 坐在收銀臺的那個女人欣喜地喊了一聲,“來了來了,你快去接一接??!”跟著,趙飛白就看到一個抱著小孩的高大男人匆匆朝門外走了出去。 趙飛白瞇著眼睛看著那個男人。 那個叫“虎生”的男人,正是張胖子微博中的那個少數民族美男! 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虎生,看到虎生走到了門口的皮卡車那兒……這時,從皮卡車上下來了一個身段窈窕的女人,她跟虎生說了幾句話,阻止了虎生想要彎腰的舉動,卻從副駕座上抱下來一個粉嫩嫩的小女孩。 趙飛白的眼睛瞪得溜圓…… 他絕不會認錯,那個女人確實就是沈曼?。?! 她披著一頭嫵媚至極的大波浪長發,穿著一條極飄逸的白底玫瑰花不等式雪紡長裙,腰間松松垮垮地系著一條金屬質地的腰鏈,腳下卻穿了一雙及膝長筒靴,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又風情萬種…… 他還看到沈曼把那個小女孩抱出來以后,那小女孩就主動朝虎生伸出了小手;跟著,虎生就非常自然地把小女孩給抱在了懷里…… 趙飛白瞇起了眼睛。 高大的男人站在皮卡車旁,雙手各抱著一個孩子;而女人則打開了車后座的車門,正把幾個小箱子往外搬……這一幕看上去非常養眼,男的英俊女的嫵媚,一雙孩童又冰雪可愛,十足十就是丈夫迎接遠歸的妻子,一家四口笑盈盈的模樣。 初見沈曼時的狂喜,此時統統化為一股邪火,在趙飛白的頭頂上熊熊燃燒! 他再也忍不住,突然站了起來,咬著牙朝著沈曼沖了過去…… ☆、第6章 再見已罔然 話說虎生正一手抱著小豹子,一手抱著俏俏,站在皮卡車前勸沈曼,“姐,這些你放著,我先回去把這倆小的放下,回來再搬?!?/br> 沈曼笑道,“沒事兒,這幾箱又不重,我自己搬得動!” 隔著玻璃窗的趙飛白只覺得這副“夫賢妻俏兒女雙全”的溫馨場景十分礙眼;盛怒之下,他完全失去了理智,站起身來就朝虎生沖了過去! 而虎生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男人突然躥到了自己面前,跟著,就是一記重拳擊向了自己的面門…… 虎生身材高大,反應也迅速。但他害怕自己摔倒之后,懷里的兩個孩子也會受傷,因此便只能直挺挺地站著,硬生生地受了這記重擊! 兩個小孩子先是一怔,然后就被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沈曼驚怒交加地看著眼前這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男人,呆了好半天才喊了一聲,“……趙飛白?!你,你瘋了?” “我瘋了!我就是瘋了!”趙飛白兩眼通紅,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他媽的就是瘋了……當初才會放你走!你,你……你已經跟他,有了兩個孩子?” 沈曼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你胡說八道什么!虎生是我妹夫……小豹子是虎生和阿云的兒子!”她嗔罵道。 趙飛白愣了一下。 他開始仔細地打量起被虎生抱在懷里的兩個孩子來。 被虎生牢牢抱在懷里的小男孩生得虎頭虎腦的,皮膚也有些黝黑,個頭也比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大上許多,看著也有四五歲的樣子了,而他和沈曼離婚才三年,沈曼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兒子…… 他目光呆滯,好半天才把目光轉向了此刻已經被沈曼抱在懷里的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也一直在打量著趙飛白。 見這個打人的怪叔叔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小女孩被嚇得緊緊地摟住了沈曼的脖子,卻忍不住窩在mama的懷里,繼續悄悄地偷看著他。 但就只這一眼,趙飛白已經清楚地看到了小女孩的長相。 ——這膚色白晰五官精致的小姑娘,活脫脫就是稚嫩版的沈曼! 趙飛白怔怔地看著這對母女。 見沈曼完全沒有想要解釋的樣子,趙飛白只得艱難地開口問道,“沈曼,那她,她……她也是你meimei的孩子嗎?” 看著趙飛白期盼又隱忍痛苦的表情,沈曼心中五味雜陳。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今生沒有自己給他的阻力,為什么他還沒有移民?為什么他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沈曼垂首,沉默不語。 她離開他已經整整三年了,連她都以為自己早已將他遺忘,可直到他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時,她才知道……過去她所謂的“已經將他盡數相忘”,只不過是她欺騙家人和自己的一個幌子! 看著他憔悴的臉,濃青的黑眼圈,頭發長得蓋住了耳朵,下巴處那泛著青還差點兒連成了絡腮胡子的胡子茬兒;身上雖然是西裝筆挺的,但一眼就能看出那已經是幾年前的舊款了,還是幾年前自己為他選購的……可是,即使是穿著西服,也無法掩蓋他那略微發福的身材…… 沈曼心中陡然生出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滋味來。 在沒見他之前,她恨過他;恨他前世為什么要收留白安妮,還是說,白安妮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他的?除此之外,她還恨他總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永遠都在忙工作…… 但是…… 當沈曼看到這樣潦倒憔悴的趙飛白時,心中卻難受之極。 習慣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縱然她離開他已經三年,縱然她在這三年里,也在一直刻意地引導著自己一定要將他遺忘;可當活生生的他站在她面前時,她才知道,其實他早已深深地被鐫刻在她記憶最深處。 “沈曼,沈曼?她,她……她到底,是不是,是不是我們的女兒……沈曼?”趙飛白耐著性子又換了一種說法。 他的眼神熱烈而又期盼,還帶著一絲隱藏著的小心翼翼。 沈曼沒說話。 要告訴他,俏俏就是他和自己的孩子嗎? ——他現在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證明著他并沒有跟白安妮在一起;那么她要怎么解釋她懷著他的孩子卻獨自帶球跑?可誰又知道將來他會不會再出國?或者又跟白安妮攪和在一起?再說了,前世白安妮的那個孩子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他的…… 沈曼緩慢地搖了搖頭。 趙飛白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他真的……已經來晚了么? “那,她是誰的孩子?”他緊緊地盯著沈曼,繼續問道。 沈曼的鼻尖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垂下了眼眸。 “剛到l市的時候,我……我心情不好,就,就去酒吧……有天晚上,我,我……喝醉了酒……后來,我,我也不知怎么就……”沈曼慢吞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