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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茫然地在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撐著坐起身,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椅子上睡了一晚上。 很奇怪的,如今十二月末的天氣里,他就這么躺一晚上,居然都沒怎么覺得冷,也沒有太久沒動血液不通導致的酸麻感。 小護士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問道:“現在病人已經轉入普通病房了,你要去看看嗎?” 江燼回瞬間將疑問拋到腦后,趕緊起身:“好,麻煩你帶路?!?/br> ** 二樓的單人間里,江燼回走進房間,輕輕帶上房門。 房間里收拾得很干凈整潔——當然,因為本身就沒什么東西,自然無論怎么擺都談不上亂。 江燼回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一低頭就能看見時倦垂在被單上的手。 醫院的床單無疑是純白的,可那人的手和床單比起來,顏色卻也不逞多讓,顯得毫無生氣。 一支細細的針頭陷入他的手背,尖銳的部分正對著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后頭細長的膠管彎彎曲曲連通著冰冷的吊瓶。 江燼回就這么看著他發了會兒呆,想起了什么,伸手輕輕覆上對方的手背,入手的觸感又冷又硬,像是皮膚下僅僅包著一塊骨頭,又仿佛一塊碎裂的瓷器。 卻在這時,一陣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江燼回一愣,慌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按下靜音,方才拉開落地扇,來到陽臺上,按下了接通鍵:“喂?” “江哥!”曲闊聽到熟悉的聲音,當場嚎了起來,“我今天到教室沒看到你還以為你出什么事兒了居然來得比我還晚!結果現在第一節 課都下課了你還沒出現。剛剛老師還問我你怎么了,我說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不過你現在能接電話啊那就證明問題不大……” 江燼回以前從來沒發現自己這個同桌話居然這么多,聽了半天沒聽到重點,只能打斷:“怎么了?” “你還問我怎么了?您還知道今天要上課嗎怎么遲到了?怎么周末玩瘋啦?” 江燼回之前一顆心都被吊著,除了出于習慣還記得給家里打電話報平安以外,其他的事早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被這么一提醒,他總算想起自己還是個學生,想了想道:“我會跟老師請假?!?/br> 曲闊:“所以你今天到底……” 他話沒說完,手機忽然傳來一陣滴滴滴的提示音。 電話被掛斷了。 曲闊蹲在學校水房里的監控死角,對著手機界面懵逼了三秒,忽然“靠”了一聲,猛地站起身,腦袋磕上了頭頂的木板,疼得差點飆出淚來。 ** 另一邊,江燼回隨便扯了個理由,跟班主任打完電話,收好手機,重新回了病房。 落地窗一拉開,他抬頭,就對上了病床上那人深黑的眼睛。 眼神清明,明顯不是剛醒時茫茫然找不到焦距的狀態。 江燼回腳步頓了頓,走到病床邊:“醫生說你是破傷風誘發了心臟病,現在還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 時倦安靜地注視著他的眼睛,直到把人看得渾身不自在,方才開口道:“有?!?/br> 江燼回一怔,趕緊道:“怎么了?手疼還是胸口喘不過氣?” “都不是?!睍r倦說,“伸手?!?/br> 江燼回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把手伸過去:“那你是……” 時倦扎著針的那只手握住了對方的掌心。 江燼回一句話沒說完,剩下的盡數卡在嗓子眼里,只覺得大腦到脖子以下盡數燒了起來,一雙手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 時倦道:“我冷?!?/br> 江燼回大腦混混沌沌的,僅剩不多的理智勉強讓他從對方的話里分辨出原因:“因為藥液太冰了么?一般人輸液的時候都會覺得冷,這是正?!?/br> “可你現在摸起來很燙?!睍r倦打斷他,語氣平靜得仿佛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所以你能不能讓我抓著?” 江燼回腦子里嗡地一聲,反應了半天,方才擠出一個字:“???” “不可以?”時倦問道,“你不是喜歡我?這點事都不行?” 江燼回茫然地眨眨眼,下意識點頭:“沒,可以?!?/br> 剛剛動完手術的病人身體情況擺在那里,就算意志力再強,精神也難免不濟。 不過這么幾句話的功夫,時倦便覺得手上提不起什么力氣,疲憊來勢洶洶,再度將他拖入沉沉的黑暗。 一直到對方再度閉上眼陷入昏睡,江燼回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捂著對方冰冷的手掌,無限拖長的反射弧方才跑完全程。 時倦剛剛,似乎是主動來碰他的……吧? 江燼回注視著對方蒼白的睡顏,一張臉默默紅了。 ** 時倦在醫院待了大半個星期,掐著一年的末尾回了學校,恰好趕上月末的跨年晚會。 在學校,高三的學生是不配有娛樂活動的,這代表這一次的晚會是正處于高二的他們最后也最盛大的一場活動了。 那一天的小雨從清晨下到傍晚,直到在學生集合完畢的前一刻鐘方才堪堪停住。 時倦站在班級位置的末尾,遙遙看著臺上穿著禮服的主持人抑揚頓挫地念著開場白,將全場的情緒引至高點。 “咔啦咔啦……” 隨著一陣機關運作的聲音,禮堂上方的天花板驀然緩緩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