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不過看她一臉關切的樣子,宗衍沒來由地想起那天撞見朱啟航興高采烈地去幫她收拾東西。 哦,是她打電話給朱啟航,拜托他的。 “這么擔心,不如給他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封窈眉梢微揚,須臾湊過去,皺著鼻子在他身上聞,“哎呀,我怎么聞到一股酸味?” 宗衍額角青筋微跳,修長的手指點著她的額頭,將她的腦袋推開,“你鼻子出問題了!” “……窈窈?” 封嘉月剛從病房里出來,就看見走廊上,封窈拼命往宗衍身上湊,被宗衍黑著臉嫌棄地推開。 丟人現眼。 封嘉月抿著唇,沖宗衍點頭打招呼,“宗少?!?/br> 宗少爺只是從鼻腔里“嗯”了一聲,權作回應,寒暄社交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了封窈的肩上。 只是封窈也不擅長這個,干脆省了,直接問:“封嘉文怎么樣了?” “右腿骨折,另外還有不少擦傷?!狈饧卧抡驹诜块T邊,禮貌地讓他們倆先進去,“因為撞擊的緣故,有些輕微的腦震蕩?!?/br> 封嘉文住的是套房式的vip病房,病床在里間,外面是會客廳,另外帶有獨立的衛浴。 此刻封季同和鄒美婷、以及便宜爺爺奶奶和姑姑都在。 鄒美婷眼睛紅腫,顯然是大哭過,然而令封窈震驚的卻是封季同的臉—— “爸爸!你的臉怎么了?” 封季同一張臉上青青紫紫,還有一只眼睛眼周黑青,如果不是知道出車禍的是封嘉文,封窈都要以為是他被車撞了。 ——這要是走在路上遇見,她怕是得猶豫了再猶豫,才敢認爹呢。 鄒美婷的眼睛在看見封窈時變得更紅了,甚至全然沒看見她身后的宗衍,跳起來就要撲上來,“賤人!都是你,害我兒子,我要你償命!” 封窈嚇得往宗衍身后一躲。 償……償命? 封嘉月不是說只斷了一條腿嗎,這就死了? “你亂說什么屁話!”封季同攔住了鄒美婷,便宜奶奶氣得連修養都忘了,“償什么命,嘉文好好的!有你這樣當娘的咒孩子的嗎?不會說話就給我滾!” 封窈松了一口氣。 怎么著也是一條人命,沒死就好。 鄒美婷大哭著撕打封季同:“你們都是想逼死我!嘉文出門時好好的,封季同你個老東西,打我弟弟,還害我兒子,我跟你拼了,拼了……” 宗衍將封窈護在懷里,忍耐度已經見底,“這是病房還是瘋人院?” 話雖然不好聽,可鄒美婷宛若瘋婦的樣子也著實丟臉,封嘉月走過去,拍著鄒美婷的肩膀安撫,眼睛卻不受控制地瞟向宗衍環著封窈的手臂。 是在人前的關系,裝個樣子嗎? 封嘉文用了鎮痛的藥物,這會兒睡得很沉。封窈進里面看了一眼,看不出什么名堂來,反正只看見一條腿吊著,就退了出來。 兒子沒有什么大礙,封季同又是后怕又是慶幸。不過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看見宗衍,他想起正事來。 “宗少,借一步說話?” 反正人已經看過了,宗衍覺得不必在這兒繼續待下去,于是拉起封窈,“出去說吧?!?/br> 私立醫院環境優雅,院子里有花有草有假山,還有一座涼亭。 路燈灑下柔和的橘光,封窈還是很難將注意力從封季同的臉上移開。 封季同假裝沒有注意到女兒的視線,他當然也不想頂著這幅尊容,可是淤青一時半會兒又消不掉,只能竭力鎮定自若。 他知道宗衍的脾氣,沒有試圖東拉西扯,“鄒家的事情,你們打算追究到什么程度?” 宗衍深幽的黑眸中眸光微動,卻是轉頭瞥了封窈一眼。 ——爸媽都挺精明的,怎么生個女兒傻乎乎? 封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封季同會問這個問題,實際上是在表明立場,同鄒家切割。宗衍笑了笑,“這得看窈窈,受傷害的是她,該由她來決定?!?/br> 封窈試圖不要一直盯著封季同的那只熊貓眼,“我要他們向我道歉,另外我還想知道,這件事,以及上回的視頻,里面還有沒有別人參與?!?/br> 雖然沒有任何線索指向封嘉月,可她就是無端端地懷疑這個便宜meimei。 尤其是想起方才封嘉月看宗衍的眼神,封窈莫名地覺得有點不爽。 封季同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恐怕難了,我的岳丈只有一兒一女,兩個都被慣壞了?!?/br> 宗衍眸光淡淡,沒有開口。慣壞了關他什么事,難道要他來容忍? “我知道了?!狈饧就c點頭,看了眼封窈,“外面涼,容易著涼,你們先回去吧?!?/br> 封窈滿頭霧水,宗衍不是沒說話嗎,他知道什么了?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怎么卻只有她一個人錯過劇情? “你跟我爸,打什么啞謎呢?”回去的路上,封窈忍不住問宗衍。 宗衍垂眸睨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封窈會意地貼過去親了他一下,眸含期待望著他。 然而宗衍半天沒開口,她忍不住催促,“快說呀!” “說什么?”宗衍無辜地看著她,須臾恍悟地“哦”了一聲,慢悠悠道,“我有說過親一下就告訴你嗎?” 封窈:“……” 封窈哪里還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她睨了他一眼,“不說拉倒?!?/br> 回到家中,封窈就要回房先去洗個澡。 哪知男人邁著長腿,亦步亦趨,也跟了進來。 封窈以為他想搶浴室,“你的客房那邊明明有浴室!” 下一瞬,她只覺得身體一輕,被打橫抱了起來。 宗衍蹭了蹭她的鼻尖,“陪我洗澡,我就告訴你?!?/br> *** 幽雅的茶室里,茶香混著白色的水氣,裊裊升騰。 蘇冉將一個厚厚的文件夾放在桌上,涂著深紅色指甲油的纖纖玉指將文件夾朝前推了推。 “這是鄒世勇在任時貪污、瀆職、妨礙司法、涉黑涉惡的部分證據?!?/br> 第65章 多睡幾次就喜歡了…… 每年冬天, 都有一群少男少女懷揣著演藝夢想,聚集在慶城,趕赴藝考。 二十四年前, 來自萊城的徐景晨是其中的一個。 徐家是工薪階層最普通不過的人家, 徐父本來要請假陪同,徐景晨卻堅持要自己一個人去。 不過第二天, 雙胞胎meimei徐景曦就偷偷溜到了慶城,美其名曰陪他趕考, 其實主要還是自己想來慶城玩一圈罷了。 慶城的文化生活豐富, 各種戲劇話劇表演很多。晚間徐景晨想去看一場話劇, 可惜徐景曦有點小感冒, 吃了藥需要休息。 徐景晨便一個人去了。 …… 二十四年前,最后一次看見活生生的哥哥時是什么樣的, 蘇冉還記得很清楚。 他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長羽絨服,脖子上系著一條千鳥格的羊毛圍巾,背著一個雙肩書包。 高高的個子, 站在門口,笑著對躺在床上看電視的她說, 回來的路上給她帶糖炒栗子。 后來他出事的那個巷子口, 巷子里面有一家擺攤賣糖炒栗子的。 蘇冉出道這些年, 不耍大牌不刁難人, 唯一只有一點, 她的粉絲大都知道, 她待過的劇組都被要求格外注意, 她極其厭惡糖炒栗子,甚至不允許人在她身邊吃,連味道都不能聞到。 從茶室里出來, 外面燈火闌珊。 迎面一陣蕭瑟的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蘇冉攏了攏領口,轉身上了車。 那天夜里,她遲遲等不到哥哥回來。那時候手機還是個非常奢侈的玩意,她當然沒有,徐景晨身上倒是帶著一個,還是徐母跟同事借的。 她用酒店前臺的座機,一遍遍地撥打,不知道打到第幾遍,終于有人接了。 是警察。 后來的事情都很模糊了,爸媽趕了過來,認尸,聽警方通報情況,調解…… 徐景晨的死因是失血過多。 如果肇事者沒有逃逸,如果他及時地被送去了醫院,或許還是有救的。 可是肇事者逃了。 他在一個天寒地凍的冬日夜晚,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流著血一直到死去。 肇事者是自首的,一個頭發斑白,形容猥瑣的老男人,肇事車輛卻是一輛很貴的紅色跑車。 連她都覺得這一點不對勁,徐父徐母更是表示異議,可是辦案的警察說沒有問題,只催著他們接受賠償。 警方提供的肇事人的說法,是他偷開了停在路邊忘記上鎖的車,因為cao作不熟練加上夜晚路黑,撞了人害怕,就逃了。后來良心不安,才來自首。 那個年代,街上還連監控攝像頭都沒有。他們一家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無權無勢,在慶城甚至連一個親戚都沒有,就算有疑議,卻是抗辯無門。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父親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突遭喪子之痛的打擊,一下子又病倒,病情很快急劇惡化,住進了加護病房。 母親含淚簽下了協議,他們需要那一筆賠償款,來支付父親飛速累積起來的醫療費。 只是不到兩個月后,父親還是病重去世了。 夜晚的城市里燈火輝煌,蘇冉駕著車,漫無目的地行駛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