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可能是李澤前后反差太大,夏正松的態度有些緩和。雖然還是滿滿的抗拒,但到底冷靜了下來,沒之前那么情緒外放。 “是嗎?那伯父有什么好的安排?”瞥了眼關上的緊閉木門,李澤微抬眼,“是讓夏淺做個未婚生育的單身mama?還是索性以絕后患,打了這個孩子?”聲音一緩一緩,并沒有什么起伏,只是最簡單的陳述事實。 “、你、、”夏正松被噎個正著,原本冷靜下去的怒火,也有點上升的趨勢。誰都不是笨蛋,李澤的畫外音,他當然能聽明白。只是,該死的,他竟一點反駁的余地都沒有。 夏淺才二十一周歲,正是人生的最好年華。他自然舍不得讓女兒忍受別人異樣的目光,做個被人討論的未婚mama??墒?,打掉這個孩子?先不說夏淺剛剛經歷過自殺后的身子能不能承受住流產的傷害。就是能,他也不敢保證女兒心理上會接受。到時候,若是再想不開鬧自殺,他就是后悔也為時晚矣了。 這一次,夏淺的自殺,真的讓夏正松害怕了。直到現在,他晚上都會被噩夢驚醒,夢到女兒倒在一片血血泊中,而自己卻一直沒有發現,任女兒就這么冰涼涼地躺在紅艷艷的地上。 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李澤利用的都不過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疼愛之情。 這種手段,對于醒悟過來的李澤,很不好受。若是可以,他并不想用這么激進的方式迫使夏正松同意他和夏淺的事。 只是,他不想再拖下去了!明知道結局都一樣,卻因為一些不值當的原因,讓那個小女人托著有孕的身子,周旋在他和夏父之間,左右為難。 “我會對夏淺好的,絕不會委屈她,”見夏正松的表情有些松動,達到了目的,李澤也不想做得太過,忙加了一句保證道。有著共同的目標——為夏淺好,李澤對夏正松也多了分理解、添了份敬重。 “好?”李澤近乎直白的話顯然激怒了夏正松,聞言,更是嗤之以鼻,“你憑什么對小淺好?又有什么資本對小淺好?別說,你們倆的家世是天壤之別,就單論感情,你敢說自己真得愛小淺?絕沒有二心?” “李澤,你摸摸自己的心,若是小淺生在普通的小康之家,你會費這么大的力氣算計嗎?”一連串的反問,宛若火上澆油般,讓夏正松憤怒更甚。有氣夏淺的不諳世事、輕重不分,更多的卻是恨李澤滿腔算計、肆意欺騙。 “別和我在這說些愛啊好的,我不是小淺,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我看你是愛上了夏家的錢,對錢好才對!” “……我”夏正松一聲蓋過一聲的質問,讓李澤無言以對。前世的他確實如夏正松說的那樣,甚至更甚,哪怕是這一世,在他沒有重生過來之前,也是這樣想、這樣做的。 他無從反駁,也反駁不了! 只是, 這一世他不會那樣了。 他會靠著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會變得更好,更強,讓那個一直堅信他只是愛她這個人的小女人,可以大聲地告訴所有人,她沒有選錯。 他不會再讓她癡心付錯人! ☆、第5章 承諾與默許 不大的隔間,因著李澤的沉默,有些窒息。 夏正松發泄完心里的質問,無力地半靠在門上,煩躁地掏出煙,一下有一下沒地抽著。 他何嘗不知道,李澤說得是唯一的出路。只是,讓他就這么認下,卻是萬般的不甘心。他只有這一個女兒,在明知對方不是良人的情況下,怎么可能安心把女兒交給他。 只是,除了他又能有誰呢? 小淺為了這個男人連命都不要了,這次是老天有眼,讓他落下文件返回家,及時救了小淺的命??上乱淮?,誰能保證還這么幸運? 一瞬間,夏正松整個人都有些頹廢,仿佛蒼老了十幾歲。兒女都是做父母的債,從來都是父母妥協的命,哪還有父母拗得過子女的。 即便知道前面是個火坑又能怎樣?女兒已經著了魔般,就認定這個男人,他除了同意,還有什么法子! “伯父,我知道現在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但我還是想說一句。這一輩子,李澤絕不會再委屈夏淺了?!彼呀浳惠呑恿?,怎么可能還再傷她一世。更何況,這個世界,只有她是真心愛著他的,他怎么可能還忍心傷害這唯一的一個呢? “我承認,現階段還沒有完全愛上夏淺,但婚姻并不是只有愛情。它需要考慮的東西有很多、很多,愛情不過是其中有效的潤滑劑而已。若是我能做好其他每一點,暫時沒有愛情又能怎樣。更何況,我能保證自己永遠對夏淺和我們孩子好的?!?/br> 重活一世,李澤已經沒了過去那種對愛情的憧憬。前世,夏淺愛著自己,可自己是怎么對待她的?他愛著劉沁雪,結局又是如何? 愛情,不過是童話小說中編制出來的毒藥,是少男少女臆想出來的糖衣炮彈。人心,最是虛無縹緲,不過是一縷無影無蹤、隨時消散的荷爾蒙,憑什么就能自以為是地掌握對方的情感? 他信夏淺愛他,也不過是兩世,夏淺都采用這么激烈的方式——自殺來表明心意,以及前世一生都無怨無悔地把心寄在他身上的事實。若是換了一個人,他恐怕除了嗤之以鼻,還是嗤之以鼻吧。 而選擇結婚,更多是一種愧疚的彌補。他知道夏淺最大的心愿便是和他做一對普通的夫妻,雙雙對對恩恩愛愛地一起慢慢變老。前世,他一手毀了她的夢,今生,就讓他一點一滴地去編制這個夢。 還有,他們的孩子,他要讓她做一個幸福的孩子,再也不會遭遇前世不公平的待遇。 “李澤,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將抽到一半的煙頭,狠狠地按進煙缸皿中熄滅,夏正松的面目閃過一絲陰狠,“不管怎樣,夏淺都是我夏正松的女兒,若是你敢委屈了她,我不介意讓你嘗一嘗什么叫做手段?!?/br> 并沒有將李澤的話放在心上,夏正松更相信自己對李澤的威懾。一個為了錢途,費了那么大的心思,策劃一切的人,怎么可能幾天之間就改變想法?不過是在他面前說些好聽的而已,他若是當真,這幾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只是,他也不會讓李澤那么好過,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絕不容許李澤欺負上夏淺。不就是想要錢嗎?他夏正松什么都不多,就是錢管夠。若是他李澤乖乖聽話,哄得他女兒高興,他不介意多養這么一口人。 否則,哼哼,這世界多得是整人的法子,尤其是對上一個無依無靠的普通人。 “不會有這么一天的,”聽到夏正松隱晦的默許,李澤提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雖然早就知道結局只有這一個,談之前也準備了足夠的理由說服夏正松,但真得事成了,還是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他別的不怕,就擔心夏正松為了心里的那口氣,一直拖著。到時候,只會讓夏淺跟著左右為難。而且,肚子大了,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語也跟著起來。不比他現在小市民一個,上流社會的繁文縟節總是多不勝舉,一些眼光、議論,有時比刀子還要傷人。 事情早些落定,風波也少上一點,夏淺受到的傷害也更少些。 該談的都談得差不多了,夏正松實在不想和李澤再共處一個房間內,便打開門出去看望夏淺。從住院開始,夏淺就昏迷著,一直都沒有醒過來過。若不是醫生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證沒什么事,夏正松都恨不得辦轉院手續了。 說了一些日常話,并保證只要夏淺醒來,他便同意她和李澤在一起后,夏正松就離開了。作為大集團的董事長,公司里有許多事需要他親自定奪。就連這每天探病的一小段時間。也是他推了好幾個會議才有的。 直等外面再次傳來關門聲,確定夏正松離開了,李澤才從隔間里出來。坐了一會,見夏淺睡得很沉,并沒有醒來的趨勢,李澤才離開。 從重生的驚雷中徹底清醒過來,李澤才發現還有很多的事等著他去做。重來一世,既然已經端正了對夏淺的態度,李澤就絕不允許自己像前世那樣,借著夏家的踏板達成目標。他會靠著自己的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回到出租屋后,李澤便開始收拾行李?,F在正值大四上學期,學校里該有的課程還是安排得滿滿當當。并沒有像下學期那樣,只依稀的幾節課,學生們都忙著找房子、找工作,沒個時間呆在宿舍里。 j大是b市、乃至全國最好的學府之一。里面的學子,即便現在看上去默默無聞,可若干年后,絕大部分都會在各自的領域上占有一席之地。 以前,他只看到了夏家的森威,不懂,也不在意這些無形的財富。如今,重活一世,李澤自然知道這人脈的重要性。不趁著他們始于微末時結交,等日常成長起來,便是費更多的心思,也不過爾爾。 所幸,他重生得還算及時。還有半年多的在校時間,足夠他結識更多的人才。即便彼此不能引為好友、知己,但面子情終歸是有的。 東西并不多,再加上又不是不回來,李澤只收拾了些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不重,倒是體積有些看頭,李澤一手拎兩個,肩上還挎著個電腦包。 印象中的大學宿舍是六人間,環境還不錯,網絡、空調、浴室,該有都有。只是,直到了校園,李澤才有些后知后覺地發現,時隔多年,他早就忘了當初他被分配到那間宿舍,只依稀記得幾號樓。 從通訊錄里翻出舍友的聯系方式撥過去,李澤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好意思,非常淡定地厚著臉皮詢問了下宿舍號。 對方可能是在上課,聲線特意地壓低,間隙還夾雜著老師洪亮的回音。李澤也不廢話,問完,就掛了。 j大有個傳統,大一新生的宿舍都安排在那種八人間,沒有空調的老宿舍區。等到了大二,才會搬進新建的宿舍樓,而且人員還得重新隨機組合。 印象中,他是大二上剛分配好宿舍沒幾天才搬到外面住的。那時,他和夏淺已經在一起了。因為心虛,擔心別人看出夏淺對自己物質上的補貼,便有意無意地在夏淺面前說,要考證,但宿舍比較吵,影響看書和睡眠。 果然,在這之后,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夏淺就租下了現在住得那套一室一廳。而且,怕他不接受,更是一口氣交足了一年的房租。那時,他是怎樣的呢?一邊享受夏淺出錢租的房子,一邊又在心底記恨著一筆。 這種因付出而厭惡的現象,一直維持到他們婚后第七年,他徹底掌權了才好些。而他一直愛不上夏淺的最大根結也莫過于此。 她的每一次付出,對當時那個自卑又敏感的自己而言,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提醒著他兩人的差距、提醒著他利用感情得來的算計。即便后來,他掌控著偌大的森威,心態日漸成熟,每每看見夏淺,也會不知覺地想起這段不堪的過往。 所以,他討厭她,討厭到不希望她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地步。若非后來見證了劉沁雪的背叛,又在病床上等死般地熬了三四個月,看透一起,即便重生,李澤也不想見到夏淺。 這樣算起來,他在新宿舍,其實只住了一個多學期。對里面的舍友,也只是熟悉,并不了解。想到這,李澤心下有些放松。相比起了解的熟人,他更希望和這些只是熟悉的人住在一起。這樣,即便偶爾不注意間泄露些什么,也沒人會發覺異常。 打開門,和預料一樣,靜悄悄的沒有人。李澤大致地掃了一眼,見屋內還算干凈,并沒有想象中的雜亂。 他的床位是左手邊靠近門口的上鋪。此時空蕩蕩的,只有兩個紙盒子放在上面,應該是下鋪舍友的物什。 ☆、第6章 搬回宿舍 下課的鈴聲響起,學生們抱著書本,三三兩兩地走出教室。 將書本扔給彭宴,江照攬著顧銘之的肩膀,笑得猥瑣,“小銘子,你猜,剛剛是誰打的電話?”為了增強效果,故意又補了一句,“你絕對猜不著哦?!?/br> “是李澤嗎?”明明疑問的句子,顧銘之硬是說出肯定的味道。他上課坐在江照旁邊,隱約聽到他接電話時,提起過他們的宿舍。因此,被江照這么煞有其事地問出來,第一個就想到了李澤。 “江大頭,李澤說了什么?”彭宴剛將書本塞到書包里,就聽到顧銘之的回答,忙跟著問道,“你有沒有問他今天怎么沒來上課???” 這節課是他們院公認的法西斯陳上的。人如其號,只要是他的課,不僅逢課必點名,更是動不動就隨機抽人回答問題。 答不上來的,運氣稍不好,就要一直站到下課。曾經有人就這一點,匿名舉報到校領導處,可人家還是該咋地就咋地,甚至還有些變本加厲的趨勢。 因此,很少有人會在這節課出席。今天突然冒出一個,還是他們宿舍的,幾人都有些小小的好奇。 “什么江大頭江大頭的,不是說了在外面,要叫全名的,你想挨揍是不?”看了眼周圍還沒有走掉的同學,江照威脅性地看了眼彭宴,小聲警告著。 宿舍里每個人都有小名。 像老大許非凡,非凡、非凡,就是超人的意思;顧銘之,簡而化之,就是小銘子;彭宴,因為當初自我介紹時強調此“宴”非彼“晏”,宴會的宴,故被戲稱宴會;陸濤,則是典型的學霸,加上憨憨的長相,便成為公認的書呆子。 這些小名都是住在一起后,江照自個琢磨出來的。一開始,大家都不應,但天天這么叫著,日子久了,也就默認了。后來,還是顧銘之看不過去,攛慫著彭宴開始給江照起外號。 話說,當時彭宴正苦逼地做著國際金融學的作業。聞言,腦海里第一瞬間出現金融老師禿得光亮亮的大腦門。脫口而出的“光頭”兩字,差點沒笑崩顧銘之。 事后,顧銘之特正經地對著江照說,“江照,今天宴會給你起了個外號,叫大光頭,”看著江照隱隱冒出怒火的小眼神,顧銘之繼續不緊不慢,“但我想著,大光頭實在有損你俊朗的形象,還是改叫江大頭來得好些?!?/br> 說完,施施然地出了宿舍,徒留下滿腔怒氣的江照,以及在外面洗衣服,還啥都不知道的彭宴。 之后,甭管江照怎樣在武力上碾壓彭宴,“江大頭”這個特別的外號算是落在他頭上了。只不過顯然,直到現在,江照都有些難以接受。每當在外面聽到這個外號,都會下意識地警告一番。 只是,小伙伴們明顯不能理解他的內心,依舊是該怎么叫就怎么叫。偶爾,興子起了,還會大頭、大頭地叫得更歡。 “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掩飾的?”彭宴不在意地嘟囔著,倒也沒繼續外號這個話題,而是好奇地追問起李澤的動態,“李澤和你說了些什么,怎么突然打電話過來?” 在他們這群人眼里,李澤算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存在。聽說,他是個孤兒,還是那種從小就被丟在孤兒院,連自己姓啥名誰都不知道的孤兒。 彭宴見過不少單親家庭長大,或跟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生活的同齡人。倒是這種實打實的孤兒,還真沒見過,也不清楚他們和一般人有什么不同。 只是,印象中,李澤看上去并不像個孤兒。整個人清清爽爽,帶著些習慣性的嚴肅,衣服更是干干凈凈、新新嶄嶄,從沒出現過洗到發白的情況。 “也沒說什么,就是問我宿舍是哪間,他今晚搬回來住?!苯盏浆F在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們雖說是一個宿舍的,但關系真得不怎么親密。平常除了上課見見面,私下里并沒有什么往來。若不是肯定以及一定那就是李澤的聲音,江照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么突然就搬回來???”顧銘之皺了皺眉?,F在宿舍里五個人的氣氛很好,他并不希望再多出一個人,還是一個不怎么熟悉的人。 “搬回來???”顧銘之的話還沒引起共鳴,彭宴就跟著大叫起來,“怎么辦?我還有東西放在他床上,不行,我得趕快回去收拾收拾?!睙┰甑刈チ俗ヮ^,彭宴一邊說著,一邊拽著兩人快步走著。 “喂!你有必要嗎?”拍落彭宴拽著的手,江照有些看不上他的大驚小怪,“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時候打過來的,說不定人李澤早就看到了,你趕回去有什么用?”又不是洪水猛獸,放就放了唄,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頭說得對,不過是借他床鋪放幾樣東西,看到了也沒什么。我們還是快點吃飯吧,上次那個餐館不是說還不錯,今兒就那個?”顧銘之也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這人都不住宿舍了,床鋪還不允許其他人動??? 彭宴還是有些猶猶豫豫,李澤雖然只和他們同住了小半個學期,但個別習慣還是很鮮明的。其中,最明顯的一點,便是不喜歡有人碰他的東西。 想他們這些男生,有些興頭上,誰還管這是誰誰誰的床,逮到就直接盤坐下來??善顫墒莻€異類,他從不碰別人的東西,也不喜歡有人碰他的東西。 平時看著溫溫和和的,但心底最是藏事的,痛快與不痛快都憋在心里。 “快走啦,”彭宴的遲疑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江照咋呼咋呼地拽走了,“如此屁大的事,都值得你惦記,以后怎能成大事?”遠遠地,似乎還能聽到江照煞有其事的教訓聲。 而被幾人討論的李澤,并沒有意識到,他搬回宿舍,有意打好人際關系的決定,給宿舍帶來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此時,他又回到了出租屋,準備收拾些床上用品帶回去。 現在已經是九月中旬,天氣帶著些秋的微涼。尤其是晚上,上下不鋪蓋些東西,很容易著涼。 再次確認了下沒落下什么,李澤就鎖了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