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當時,她是怎么想的呢?其實也沒想得太多,就是單純覺得夏淺家世這么了得,若是李澤真和她成了,她也能順便和夏淺拉近關系。以后有事了,也有個人情找夏淺幫幫忙,即便夏淺不愿,憑著李澤對她的愛慕,也能背后幫幫她。 至于李澤會不會真的愛上夏淺,或者夏淺會不會受到傷害,劉沁雪就從不去考慮了。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享受了這么多年的好日子,苦幾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李澤,若是真的對她情深,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她就是想利用也找不著機會。能夠被利用,自然是活該,也犯不著她為此愧疚。 當然,她也不能真的讓李澤愛上夏淺。不然,以后還有她的什么事啊,最好就是要做李澤心頭的朱砂痣。這樣,即便李澤發達了,她也不會落下好處。 所幸,除了膨脹的野心外,李澤那可笑的敏感自尊心也足夠她想法子。只要夏家不倒,夏淺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劉沁雪就永遠也不用擔心李澤會真得愛上夏淺。 只是,現在是什么情況?一向穩cao勝券的劉沁雪,突然有種事情要脫離掌控的預感。 ☆、第3章 屬于過去的他 “夏淺,自殺了,割腕自殺的……” 不知道為什么,李澤突然對劉沁雪說出來了。等反應過來,連他自己都愣了愣。 像所有的窮小子與公主的故事那樣,他們克服了種種阻礙,終于成功地在一起了??山Y局卻一點也不美好,甚至是悲劇收場。 他不愛她,或者說,他們從開始便是他一步步算計來的。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生活在孤兒院。那種一針一線、一衣一食都要爭的日子,他過慣了,也過怕了。所以,無意中從劉沁雪口中得知,夏淺是森威集團董事長的女兒時,他潛意思里便生出了那種不可告人的卑鄙念頭。 他們相遇、相知、相愛,像一部精雕細琢的劇本,經過他的大腦,緊密嚴謹地實行著。而結果也從未讓他失望,憑借著完美的算計,精準的偽裝,夏淺終于死心塌地愛上了他。 看著她像個傻瓜一樣,為著兩人的未來忙前忙后;又像個刺猬,和疼愛她的父親一次又一次地斗爭,他幾乎忘了他當時是怎樣想的。 感動?沒有吧! 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她!表面上,在她喪氣疲累時,大義凜然地說一些不想讓她為難、心疼她的話;背后,卻又暗爽地看著她來回奔走在兩處。千金小姐又如何?被家人寵愛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被他拿捏在手里,任意玩弄。 心臟不由自主地縮緊、驟痛。重新來過一次,李澤甚至不敢相信他真的曾這么冷血無情過。莫名的,就對那個小女人生出一股愧疚。 這種情緒,最近一段時間,總是來得頻繁、來得突然。好像自從他看清劉沁雪的真面目,生命垂危后,過去對不起的人、事,就開始不經意間地盤旋在他腦海里,清晰得仿若昨天! “自殺?…你是說夏淺割腕自殺?”劉沁雪想過各種可能,可從未往自殺這方面想過。在她看來,那種永遠不知愁滋味的富家千金,怎么可能會自殺。 不過隨即,似想到什么,劉沁雪的心跳了跳,一種難言的激動涌上來。 “怎么、怎么突然想不開?…是,為了你嗎?”后面的話,劉沁雪說得有些小心,特意壓低的聲線,帶著些遲疑。似乎是怕引起李澤傷心,但又控制不住地先一步問出了聲。 “夏淺想和我在一起,夏伯父不同意,所以……”聲音飄飄蕩蕩,李澤并沒有看坐在對面的劉沁雪,只是一個人獨自地說著。說到后面,聲音低得近不可聞,劉沁雪只看得見他一動一動的嘴唇。 似乎從她打電話那刻起,李澤就變了,對她沒了以前的熱心。偶爾的抬眉、轉眼,甚至都讓她感到陌生。明明前兩天還看得清、握在手里的人,突然間就深得像一汪海壑。 難道,夏淺的自殺,真得對他影響這么深?…不是還沒死嗎? 原本的激動慢慢變淡,劉沁雪甚至有種自己做了一場無用功的可笑。就好像萬里征途中,好不容易弄到一輛車,可以快點到達終點,但臨了卻發現沒有油。 “夏淺現在怎么樣了?要不要組織看望一下?”見李澤從那種失神的狀態中出來,又恢復為她熟悉的沉穩,劉沁雪心里的那抹失控越來越清晰?,F在,她只想早一點看到夏淺,弄清楚是什么讓李澤變化這么大,還有沒有挽回的可能。 她暗中費了那么大的勁,好不容易讓李澤、夏淺成功地在一起,怎么可能甘心就這樣退出! “不用了,等夏淺好一些,再去看望吧?!鄙钌畹乜戳艘谎蹌⑶哐?,李澤隱隱覺得她除了看望外,似乎還有其它更深層次的目的。垂下眼瞼,李澤下意識地回憶起前世這一幕,只是,時隔太久,只留下一些隱隱約約的片段,并沒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或許,質疑起一個人,她做什么便都是錯的。 即便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表明,劉沁雪現在這個時候就開始算計,但李澤心里還是不受控制地懷疑、猜忌。這個他曾真的愛過、疼惜過的女人,時至今日,他竟然覺得像蒙了一層厚霧般,看不清,也不想、不愿再看??! 說他躲避也好,懦弱也好。之前滿腔的憤恨、報復,在真的面對劉沁雪時,竟什么都不剩。前世的怨、恨,既有她的錯,也是他的活該?,F在,他只想好好經營住這難得的今生。 劉沁雪,只是過去的回憶,是屬于前世的李澤,與現在的他無關。 他不想因為一個不值得的人,來影響現在難得的平靜。 或許,有一天,他會站在高處,笑看并痛快著劉沁雪的落魄。但那也只是以后,并不是現在?,F在,他的世界,與劉沁雪只會是兩條永不相交的水平線——熟悉的陌生同學而已。 早餐,在兩人心思各異中緩慢度過。 與劉沁雪分開后,李澤沒有目的地徘徊在校園里。 b大占地很廣,林蔭鋪就的走道彎彎曲曲向前延伸,通向各個角落。偶爾,還能看見一撥又一撥,抱著書本或急或緩,趕著上課的學生。 這種畫面很陌生,也很年輕,讓李澤經過幾十年歲月侵染沉落的心升起一絲生機。周圍,似乎彌漫著一種不真實的色彩,明明四十多歲的心理,卻有著二十歲的身體。 坐在走道邊的長椅上,李澤雙手張開,平放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李澤甚至感性地覺得空氣都多了一絲美好。這種美好,是年輕的味道,是重回過去展望新生的明天。 嘴角不知覺地勾起一抹微笑,李澤從未像現在這般感謝上天對他的厚愛。以前的疾世憤俗,寧可我負天下人的心態,在得知重生的那刻,悉數化為過往的云煙。讓他清晰地醒悟著,上天并沒有拋棄他,只是一時讓他迷了路而已。 這一世,他一定會好好地過著每一天!絕不會讓自己在回首往昔時,只剩下nongnong的愧疚與不甘。他會讓所有愧對的人、事,都得到彌補,過上幸福的日子,從而成全自己的心安。 腦海里,不可控制地又出現那個小女人的身影。痛苦、絕望、不可置信的小臉,像高清的鏡頭般,不斷地在眼前閃爍。李澤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些特意被壓制在腦海深處,遺忘的畫面,會再次清晰地一遍遍回放。 前世,他算計過許多許多人,也愧對過許多許多人??晌í氝@個小女人,他是用了整整十三年的時間去欺騙、算計。從青蔥的大學年華,到最后臥床的彌留時光,他以女人最美的感情為武器,一點一滴地謀劃著。直到最后奪了她的所有,只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 或許是死過了一次,許多東西都看開了。前世視為生命追逐的野心,突然之間好像也沒那么重要。相反,與那些嗤之以鼻的精神追求,更多了一絲共鳴。 摸了摸有些泛疼的額角,李澤有些無奈,這是被夏正松親手揍得。前世他覺得憤恨,認為夏正松有什么資格打他??涩F在,他卻覺得揍得好,揍得應該,他的確該揍。 他重生的那日,夏淺因抵制被夏父囚禁的局面,外加突然上涌的悲觀情緒,在臥室里割腕自殺。若不是夏父發現得早,及時送往醫院,恐怕以后再也沒她這個人了。 而他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是怎樣呢?擔憂不已! ——卻不是對夏淺身體的擔憂,只是生怕布了這么久的局會因此而崩潰一窺! 急慌慌地趕到醫院,連面都沒見上一面,就得知她搶救過來了,還懷了身孕。心臟像被雷炸了一樣,驚喜得快要懵過去。李澤第一反應就是夏淺沒死,還懷了他的孩子,這下看夏正松還怎么反對他們的事。 若不是夏父還在對面,李澤都想大笑出聲,這么久的謀劃終于見到可喜的前景。這一刻,李澤似乎看到了他坐在森威最高層辦公室里,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畫面。只是,美夢還沒來得及展開,夏父的拳頭就有力地揮過來。 夏正松從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做出這種事!未婚有子,還在讀書的年齡,就和這么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發生關系、懷孕。 是的,在夏正松眼里,李澤從來都是一無是處四個字代替。從他見到李澤第一面開始,他就清楚這個男人,眼里是沒他女兒的。那滿眼急切的算計,即便掩藏得再深、再好,也逃不過夏正松經過二十多年商戰養成的雙眼。 無奈,他的女兒就是看不清這個男人的狼子野心! 想到一向聽話的女兒,竟然做出這種事,還生出自殺的念頭。夏正松滿腔的怒氣、心疼全部積攢到嗓子眼處,發泄不得。 突然,眼角瞥到李澤掩藏在擔憂底下的興奮,腦子里的一根弦徹底崩斷,還沒反應過來,拳頭就已經揮出去了。 那一頓狠揍之后,醒過來的就是如今的李澤,從二十年后重生回來的李澤。 想到當時的“戰況”,李澤有些頭痛。有著如今資歷的他自然清楚,夏父除了看不上他的家世外,更多的恐怕是早就看清他的算計。畢竟,那時候的他偽裝得再好,也只能騙騙少不更事的小女生,面對那種在商海沉浮幾十年的長者,恐怕連班門弄斧都不如。 只是,突然間,很想見見那個小女人,看看她還好不好! ☆、第4章 夏父的質問 空蕩蕩的病房,女人沒有生機地躺著。本就小小的瓜子臉,在一片慘白中更顯瘦削,與以往的紅潤形成鮮明對比。 李澤直直地坐在床沿,愣愣地看著。原本靠回憶堆疊成的愧疚,在此刻硬生生地轉變成心疼。 從前,他從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一切!古往今來,成大事者,誰沒有不折手段過?他只不過是其中小小的一員。 可如今,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女人,李澤竟有些動搖了。 他從小便生活在孤兒院里,接觸得最深便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生存法則。從不知道這個世界,會真的有人僅為了和自己在一起,而不要性命。 前世,在得知夏淺沒有死,還懷了身孕,他的詫異、遲疑一瞬間便被滿滿的算計、野心代替??涩F在,看透了那種頂端生活、經歷了生命消亡后的李澤,突然就,僅剩下一種感動。 是的,感動!那種有人為你生、為你死的感動!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里,李澤曾不止一次地回想,這個世界或許只有她一個,這般愛他比愛自己還要多一分。 只是,他沒有好好的珍惜!不僅算計了她的父親,還逼死了她,就連他們唯一的女兒,也被他猶如眼中釘地對待著。 而今,幸得上天厚愛,重回到最初的時光。他只想把這個小女人納入翅下,永遠地護起來,免她苦、免她累、免她悲、免她傷。 手,顫抖著,碰了碰夏淺被層層紗布包裹住的手腕,李澤覺得自己的手腕筋脈也隱隱地有些發疼。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明明那么怕疼、那么膽小的小女人,怎么就生出那么大的勇氣,竟敢拿著刀子生生地割自己手腕?難道不怕嗎?不疼嗎? 這個傻瓜,他何德何能值得她這樣! 身后傳來一聲門開的吱呀,陷入自我思緒中的李澤并沒有發覺,直到背后一股大力將他拉離床沿,才愕然回頭。 只見夏父一臉憤怒,外加嫌惡地瞪著眼,“給我滾,這里不歡迎你!” 夏父的聲音中氣十足,十分傳神地配合著他臉上的表情——憤怒、厭惡。 “伯父,你來了,”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了兩三步,堪堪穩住身子,李澤才抬起頭來,淡淡地向夏正松打招呼。 身體似乎還殘留著對夏正松的懼意,不過掃了一眼,李澤便不動聲色地將眸光向下移了一分。 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夏正松對他的態度都表現得很鮮明。那種商戰上十幾年久居高位帶來的氣勢,總是毫不掩飾地張開,讓人喘不過氣來。 從前,因為心有算計,李澤總不敢直面夏正松,生怕被看出一分一毫。如今,沒了那份顧忌,自己也曾高位掌權過,卻依舊少了那份直視夏正松的底氣。 所幸,十幾年的時光并沒有白過。雖然下意識地有一些畏縮,但面上還是一如之前的沉穩,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平淡,不卑不亢。 “滾!”夏正松的態度很不友好!盡管已經從這短短的一個照面瞬間,覺察到李澤前后巨大的變化,但夏正松并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去思考。 只要想到自己嬌養了十幾年的乖女兒,被眼前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人算計成這個樣子,夏正松心底就涌起一團滅不下去的火。若不是顧忌著這里是醫院,女兒還在休息,恐怕第一時間就像前幾天那樣狠揍一頓李澤。 “伯父,我認為我們應該好好的談一談,”并沒有將夏正松不客氣的話放在心里,李澤依舊很沉穩、平靜,“現在,并不是責怪我的時候?!?/br> 前世,李澤也被夏正松揍過一頓。因為心有怨恨,再加上有了夏淺肚子里那塊rou的倚仗,索性玩起了消失。直到后來夏淺肚子大了,再也瞞不下去,夏正松遲疑了,才姍姍出現。 那時,他是得意的! 看著夏淺扶著肚子,希翼地詢問他結婚的事宜;而一向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夏父,也是好聲好氣、有意無意地順著他。 李澤是興奮的,前所未有的興奮。就好像一直討好的對象,突然有一天匍匐在自己腳下,那種感覺,心理上的虛榮,前所未有地壯大。 所以,他有足夠的資本,清高地一而再再而三表示:“他本來并不打算這么早結婚,但為了夏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好放棄事業先成家?!?/br> 那種明明一切是自己費盡心思算計來的,卻還表現得一副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賤樣,至今想想,李澤都有一種掩面的沖動。 時過境遷,他竟也有些受不了自己當初的虛偽勁。 如今,他只想力及所能的對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在感情的角逐中,看不到方向的主動總是痛苦的,尤其是對一個女孩子而言。她本就是養在溫室里最嬌貴的花朵,不應該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放下面子、委屈自己成全他。 她已經主動過一世了,這一生,就讓他完成后面的步子。她只需好好地呆在原地,等著他一步步地靠近??v使他現在還做不到十全十的愛意,但他會努力,一直努力的。 獨立的隔間,布置得簡單又不失單調,是專門準便給家屬休息用的,此時倒也方便了李澤和夏正松。 透明的落地窗,陽光洋洋灑灑地侵泄進來。向下望去,是一片成排的綠蔭,偶爾間或幾個病患徘徊其中。 “有什么好談?”沒有理會其他,夏正松進門的第一句話便是拒絕,“你和小淺的事,我不會同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