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沒想到媯姜卻輕瞟了一眼那瓜,無甚稀奇地道:“這瓜我已吃過滋味,還是留給你與莘奴jiejie品嘗便好?!?/br> 姬瑩便將那瓜又移給了莘奴,莘奴卻并未伸手來接,只是淡淡道:“我不愛喜甜食,姬瑩meimei若愛,便全吃了吧!” 說完這話時,在河岸邊垂釣的王詡卻是回頭看了這自小就嗜甜如命的小奴一眼。 兩人都不食。姬瑩隨了心意盡是敞開肚皮吃了個夠。最后那瓜皮也是啃哧得干干凈凈,心滿意足道:“這等奇瓜,也不知下次什么時候能吃到?” 可惜這話卻無人回答。 恩師悠哉臥石而坐,垂釣著鱗波浩渺。媯姜看著遠山,眉頭微微緊縮。而莘奴則看著遠方的天空,一群白鷺飛得甚是高遠…… 燕脂店鋪的生意,最后還是隨了王詡的心意,交由可靠的仆役經營。莘奴不知的是,就在其后,那名少年又幾次尋訪卻悻悻而歸。 而王詡的日常也不再局限在兇宅深巷里,總是外出不知尋訪何人。 莘奴閑極無聊得很,整日憋悶在自己的院中。不過這日在外赴宴的王詡卻派人來接莘奴。 替莘奴駕車的正是少年廉伊。最近他還幫忙照看著燕脂鋪的生意,將各色貨品送到臨淄的公卿貴女們的府上。所以在馬車上,他也給莘奴講了講最近燕脂鋪的情形。 這樣的話題倒是引了莘奴的興趣,便多言了幾句。說話間,馬車到了臨淄城外的一處宅院。 此處看著門口的奇獸雕刻,應該是公卿之家。四周少有緊鄰,郊野里甚是豪派。 當她在隨侍的指引下入了宅院時,才發現院中的賓客寥寥無幾。 王詡與一個白衣劍眉英目的男子正圍坐一處簡陋的火塘前,自己用竹簽炙烤著小塊的rou塊,也不知上面撒了什么,香氣襲人。這樣的炙烤之法甚是奇特,似乎不是中原的食法。 那白衣男子抬頭看見莘奴走了進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著說:“難怪藏起不讓人看,的確是不可多見的絕麗?!?/br> 第55章6.05 不知為何,王詡在這白衣男子的面前隨意了許多,只是笑談道:“原來你眼中還能看出別的女子也是麗姝?!?/br> 那男人哈哈一笑,不再多言,只是對莘奴說道:“快過來,食一食這犬戎之地的炙rou?!?/br> 莘奴走了過去,也沒有卷拂了他二人的興致端坐到了王詡一旁的巖石之上,只看鬼谷家主從火架上拿了一串下來,輕輕地吹了一吹,遞到了莘奴的嘴邊。莘奴小心地從竹簽上咬下咀嚼了幾口,只嘗這么一小塊,竟全然沒有感覺到羊膻的腥味,只有一種別樣特殊香料烘襯得rou質無比鮮美多汁,鮮味縈繞在唇齒之間。 有這美rou不算,那男子還捧出了幾只酒囊,遞給了莘奴與王詡,說道:“有炙rou,豈可無美酒?來,嘗一嘗這‘馬酮’的滋味!” 說完,便將酒囊里的酒倒入兩只陶碗里,只見那名喚馬酮的酒液呈現乳白色,如同甜漿一般,可是飲一口卻是濃郁卓烈,還帶著淡淡的乳香。 “這是馬的乳汁釀制出的烈酒,麗姝你還要飲的少一些,免得一會上頭?!?/br> 嘴里還有一口尚且未飲下,聽者被王詡稱呼為姜云君的男子一解釋,差一點便噴薄出來。馬的乳汁來釀酒?還真是從未聞過。 不過她倒是在書中曾經見過,知道那些蠻族有“馬逐水草,人仰潼酪”的風俗,她今日飲下的,大約就是潼酪一類吧? 出于好奇,莘奴又飲了幾口,漸漸品出了這馬酮的妙處,方才走得口渴,一時也漸漸得趣。 在二人談笑風聲,推杯換盞間,莘奴也聽明白了這位叫姜云君便是那個從犬戎之地回來的人,甜瓜也是他帶回的禮物。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沒想到一向孤僻的王詡,竟然也有摯友這一類的存在。 此時的他,不再是鬼谷高堂上被眾位學徒仰視的恩師,酒香rou肥中,似乎更像那個會上樹給她掏蜂蜜吃的少年…… 莘奴默默不語,徑自倒在馬乳酒液一口一口地慢慢飲下:那片遠在秦地之外,被中原人視為煉獄一般的廣原,卻在姜云君的嘴里變成了五光十色的異域奇觀。 莘奴昨日觀齊史才了解天下的博大,深深覺得自己乃是井底之蛙,而今日聽了姜云君的話才知,中原也不過是一偏稍大的池沼而已,這中原之外廣袤的土地,需要有大鵬一般的翅膀,才能觸及…… 馬乳釀的美酒果然渾烈,只飲了淺淺的一碗便有些頭重腳輕,最后當姜云君哼唱起異域迷音時,莘奴漸漸地輕松起來,平日的略顯壓抑的謹小慎微,這一刻,竟然隨著酒液揮發了不少, 竟然用竹棍大力地敲打著碗沿,一副愈加灑脫的忘我狀。 引得王詡在一旁看得輕笑,雙目迷離地看著她染滿晚霞的臉龐。 就在這時,門口又有一人到,伴著一陣草藥的清香,一位麗人款款而來。 姜云君正在哼唱的異域新婚酒歌,看見了那麗人,頓時眼睛變得晶亮,在大漠風霜里曬得赤銅的皮膚顯得整潔的牙齒愈加的潔白,毫不吝嗇地露出爽朗的笑容,起身迎了過去:“媯姜,就等你一人……” 可惜這遲到的麗姝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竟然冷漠地與他插身而過,微笑的走向王詡,款款施禮道:“媯姜見過恩師?!?/br> 姜云君的笑容微微凝滯,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用力一甩手臂,將酒囊里剩下的酒撒噴向了那個清高的麗人,效仿犬戎的習俗翻譯成中原音高喝道:“新娘子馬酮灑身,郎君還還不快些去舔凈!” 說完,他放蕩無忌地走過去,準備作個體貼的郎君。 哪里想到有人比他竟是快了一步,弱小纖細女子全身的內力似乎被馬乳酒催發的大漲了數倍,猛地一推身旁穩坐的男子,愣是推得他一個趔趄,載向走過來的麗人媯姜。 “還不快些娶了你的夫人,一起雙宿雙飛,也不必再糾纏著我這孤女,放了我一份自由,也算是你這豎子積了些德行!” 除了發酒瘋的莘奴外,其余的幾個人一時不能入戲,皆是呆愣。 王詡臉色陰沉道:“莘奴,你這是飲了多少,怎么胡說八道起來?” 莘奴卻狡黠地一瞇眼,猶如獒犬姬瑩附身一般,指著王詡與媯姜道:“我都聞到你們二人身上的味道了!嘖嘖嘖,竟是鉆了那些葦蕩草甸?也不知洗洗竟還想隱瞞? 媯姜meimei賢淑端雅,才智過人,這般的女子當配世上的偉男子!卻偏叫你王詡這心思齷齪,品行不端的豎子白白占了便宜!既然這樣,怎么不娶她?還是你當這世間的女子都如我一般卑賤,可以任著你百般凌.辱?” 此話一出,一向“賢淑端雅,才智過人”的媯姜都有些嘴巴打結,顫抖著問:“莘……莘姬!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幸好在場的人里還算有人耳力過人,將莘奴說得字字句句聽得是清清楚楚。 孟云君先是狐疑地掃視幾人,當看到一向清高的媯姜竟然露出一抹困窘時,頓時有千萬匹秦馬俊駒踩著他的腦子,迸濺著腦漿,風馳電掣奔馳踐踏而過! 下一刻,王詡此生唯一的摯友如犬戎草原上的惡狼般赤紅著眼,猛撲向王詡,舉起拳頭朝著他狠狠揮去! 王詡雖然寡情,看來還算是重友之輩,先是忍耐著生生挨了幾拳,只低聲道:“她喝醉了,你豈可聽她胡言?” 莘奴耳力也不弱,當下絕美的臉龐微微一繃道:“豎子,還敢抵賴!可是敢做不敢為?我哪里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