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啟兒甚是懊惱,雖然被淋得滿身酒水,內衫顯露,卻顧不得遮掩,而是連忙撿拾起了紗帽替莘奴遮戴好。 那毛奉倒是一早回過神來,連忙起身不輕不重地責備那幾個冒進的同窗:“怎么這般不小心?還不快些向莘姬賠罪?” 莘奴不愿與這等虛偽之人多言,只是淡淡說了句:”不必?!北阏{轉身子,做得離眾人更遠一些。 此時她心內想的,卻是啟兒方才的阻攔身姿,她也略曉武藝。自然看得出啟兒那機敏的反應可不是短淺的時日能練出來的??墒撬孕≡谧约旱纳砼?,為何從未露出半點端倪? 不過在幽谷中無意的露臉,卻讓莘奴的清靜徹底打破了。 郊游回來的第二日,莘奴剛剛在書院的席上做好,便看見自己的書簡里夾了一根竹簽,拿起一看,字句都是頗為熟悉:“有桃萼紅兮,飾我于牖兮,有女嬌姝兮,邂逅幽草兮……” 若她是夫子,定然要狠狠責罰這等憊懶的少年郎。邀約不同的女子,竟然連詩句都懶得換一換…… 作者有話要說: 早起狂敲,竟然這么有效率,親們,字這么多,你們怕是不怕? 第30章 莘奴沒有做聲,只是隨手將那竹簽扔進了書院焚香的鼎爐里,任它燒成灰末。 可憐一直眼巴巴看著姣姝的少年,原本還在思踱著幽草后的纏綿,卻見麗人冷清如斯,頓時難過得蹙眉捧心…… 入夜時,莘奴依著慣例,是要入內院服侍王詡用餐。 “聽說白日里,你不小心掉了紗帽?” 王詡飲了一碗香rou羹后,突然開口問道。 莘奴雖一早便料到啟兒會通風報信,卻沒想到她會如此這般事無巨細地向家主匯報,當下也默默點了點頭。 本以為王詡會就此發難,沒想到他只問了這一句后便沒有再言語,一時間只有筷箸碰碗的聲音。 王詡這般的大度,真是出乎莘奴的意料。似乎從他同意她在前院求學后,便不再似以往那般步步cao控,倒是讓莘奴略覺松泛了一些。 這般不吹毛求疵的主子,還是略叫人心安的,以至于當夜王詡求歡之時,莘奴也是難得地配合了些許,惹得男人竟是不知怠足一般,又折騰出了些許花樣。 不過莘奴倒是長了些教訓,從枕榻里出來時,特意打了熱水,好好地泡了個澡。 雖然主子并未追究她擅自露臉之過,可是山上的那驚鴻一瞥還是后患無窮。 莘奴修習的商道重在利錢計算,而由于諸國通行的錢幣不同,計算起來也頗費周章,需要清楚知道各國錢幣與金幣的兌換。 每次算數課后,都是她一人留下再單獨計算。 以往冷清的學堂,這幾日卻驟然熱鬧了起來。有許多詭辯與排兵的弟子也突然對這金錢俗物起了興致。原本不大的學堂擠得滿滿當當。 因為初入課堂,眾人都是對利錢不熟,時不時要向莘奴討教,一個個都是求學若渴! 步入學堂的章祖一皺眉,藏著褶皺里的老眼慢慢悠悠地環顧了四周,說道:“怎么個個都對錢幣這般上心?既然這樣,老夫也不能卷拂了諸位求學之心……” 鬼谷向來不缺錢銀,是以私庫里積攢的這些零散碎錢也是幾許未動。一群少年郎蹲坐在散發著銅臭味的圜錢中,一枚枚的細數錢幣,竟然是一日都沒有數完,只將一群平素潔身自好,遠離錢利的君子們消磨得叫苦不迭。 莘奴終于可以清凈地修習完功課,不由得感激地望向了章祖。 章祖擺弄著新制的算籌,似乎自言自語道:“吃一塹當長些教訓,與其招惹那些個無用的毛兒,不如自己習得技藝這才是長久之計……” 莘奴自然明白章祖話里的意思,他是在拿兩年前的那次私奔敲打自己。章祖面冷心熱,莘奴是領情的。兩年前的事情現在想來,的確是自己思慮不周,將王詡的能耐想得太過簡單。 那時的王詡,雖然一如對待小時的自己那般冷淡,但是衣食起居卻從未苛待自己,甚至身旁的仆役也是按著莘子健在時的規矩,稱呼自己為女少主。 可是自己與孫伯私逃被抓后,竟然能惹得他那般動怒,也是莘奴始料未及的。也是那時,她才發現王詡竟是對自己存著那般可怖的占有欲。儼然已經把自己視為他的私物一般,一遭觸怒這個陰險之人的下場,便是自己兩年來的境遇。 加上之前與老仆的私逃,再次讓莘奴知道自己現在還不具備擺脫那豎子的力量。所以就算章祖不提醒,她也絕不會與這些貪慕美色的少年有任何的瓜葛,免得再出動了王詡的逆鱗。 既然想遠遠避開這些孟浪的少年,莘奴完課后,便總是與媯姜呆在一處。 媯姜不似張華那般活潑,閑暇時倒是與莘奴一般喜好讀書。二人相處倒也各得清閑,有媯姜在身側,那些個想要遞交情詩的少年也要忌諱一些,不得近身。 不過媯姜這幾日卻癡迷上了博弈。整日盤布棋盤,看著棋子交錯的盤面久之不語。 莘奴知道,她是因為照顧那傷重孫仲的緣故,閑暇時,陪著不良于行的孫仲下棋,竟然屢次敗在他的手上,一時起了好勝之心的緣故。 那孫仲雖然識人不清,卻是個用兵的奇才,于棋盤方寸間也收發自如。 莘奴因為幼時常于父親對弈,倒是精通博弈之道,便陪著媯姜對下幾盤。 這日那媯姜又要去替孫仲換藥,便對莘奴道::“jiejie,你既然閑來無事,也陪我一同去吧,正好一會與他博弈時,你可在旁替我瞭陣。所謂當局者迷,也許jiejie你能看出他的些許破綻呢!” 媯姜難得開口求人,莘奴自然是笑著答應了。便幫著媯姜整理了藥箱,燙洗好了纏布。不過莘奴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此時正好開口:“meimei你出身齊王室,為何要學著世人看不起的醫道?” 媯姜微笑道:“世上珍寶無數,可生命卻是最昂貴不可估量的。世人輕賤行醫者,可是又最離不得可妙手回春之人,我學醫是為了能夠掌握更多人的生命,cao控他們的生死……” 她說話輕柔,可是莘奴聽了卻微微打了個冷戰,那一句“cao控”不知為何,竟有些讓人不寒而栗之感。 不過媯姜說完后,卻是柔柔一笑道:“看jiejie嚇的那個樣子,就算身在王室,女子也不可如大丈夫一般掌握自己未來的出路,不過圖個自救罷了,哪里還有本事cao控別人的生死!說笑耳,不要當真??!” 莘奴也跟著一笑,可是她卻知道媯姜所說的確有些道理。 想她在魏宮里只停留了那么短短幾日,可是自己的從母璉夫人卻可以冷酷地命人割掉自己的舌頭。想來媯姜自幼生在齊宮中,這種如履薄冰之感更是深透體會了,如果學醫能自保,那么對于媯姜這等聰穎的女子來說,醫道可比詭辯一類的實用得多。 見莘奴也陪著媯姜一同前來,孫仲倒顯得有些慌亂。 不過莘奴卻面色如常,在一旁給媯姜搭手。 雖然只習醫短短數日,可是媯姜已經粗通皮毛,換藥包扎俱是有模有樣。莘奴在一旁這才看到了孫仲雙腿的傷勢,真是讓人看了一陣的揪心,可憐一個翩翩少年,就算敷抹了靈丹異草也落得終身的殘疾了。 沒想到那龐涓在沙場上心狠手辣,私下里對待同門也是這般無情。魏王重用這樣心胸狹隘之人,看來不是魏國之福。 “聽聞孫郎準備傷好后下山,不知可有好的去路?”媯姜一邊換藥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