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沒事?!瘪鐢[了擺手,屋里的簾子一掀,已經有丫鬟婆子從小廚房拎了冬日里常備著用的熱水進來往屏風后頭去。 “姑娘……”淺春的眼睛依舊是紅紅的,嗓音中也帶著nongnong的鼻音。 覃晴瞧著眼前這兩個眼睛紅得同兔子似的丫鬟,也是能猜到昨日出事之后她們是如何得心焦,可又不能出府,怕也是在屋里提著心哭了一夜。 “好啦,我不是回來了嗎?!瘪缯酒鹕?,拉著住兩個丫鬟的手寬慰地笑道。 淺春吸了吸鼻子,道“多虧了裕王殿下……” 昨日覃晴失蹤之后,她們驚慌失措地回府稟報,正好溫氏還在老太君那里,登時闔府就炸了,她們也是跟著心焦,可一夜無果的等待里頭也是覺出了此事嚴重性來。 那個裕王殿下,之前她們也是隱約知曉一點點的,但瞧著覃晴每回的臉色,總覺著不是什么好人,可這一回,卻是全靠了他的,還抓住了匪首,供出了大夫人,否則……否則便是此刻覃晴叫找著了,后果還不知如何呢!想到這個,淺春的眼里又濕潤了起來。 說到言朔,覃晴的眸中劃過一絲柔軟,笑了笑道:“你們姑娘我昨兒在破廟里頭待了一個晚上,身上正是臟亂得很,可是難過地緊,你們是要服侍我沐浴更衣呢,還是臟兮兮地在這里同你們一道哭哭啼啼地訴苦?” “當然是服侍姑娘沐浴更衣了……”淺春的眼睛哭得紅通通水汪汪的,瞧著覃晴的眸光里平白叫人覺出一股委屈的撒嬌味兒來,看得一旁的淺夏不由得一笑道: “好啦,姑娘安全回來是多么大的喜事,你這般是做什么,還不趕快動手準備,服侍姑娘?!?/br> “是,奴婢著就去?!睖\春抹了把眼淚,轉身便去準備了。 覃晴也是笑了一聲,便起身往屏風后頭去了。 熱湯沐浴,香脂擦身,覃晴慢悠悠地泡完澡出來的時候,已是上燈時分,穿好衣衫從屏風后頭出來,熱騰騰的飯菜早已擺好。 覃晴也是餓了,坐下來便先用了一碗珍珠白玉羹,方才問道:“老太爺那里怎么樣了,爹爹和娘回來了嗎?” 淺夏道:“回姑娘的話,傳出來的消息說是并沒有什么嚴重的呢,只是一時氣急攻心,這會兒老爺和夫人也都還沒回來,不過剛剛有小丫鬟傳到前頭院子里的信兒,說是老太爺醒了,這老爺和夫人大約也是快回來了?!?/br> 淺夏口中的前頭院子,指的就是在繡樓前邊的二房的院子。 “嗯?!瘪鐟艘宦?,道:“派人去看著,爹爹和娘一回來便來稟報?!?/br> “是?!睖\夏應了一聲,轉頭看了眼一旁服侍的小丫鬟,小丫鬟便會意走了出去。 覃晴又繼續用了半碗米飯,便叫人撤了桌子,漱了口,將頭發髻放下來,又回到了床上躺著。 “姑娘累了?!睖\夏問了一句,想著覃晴也是折騰了一天一夜必是累極了,便想將屋里多余的燭火滅了,好叫覃晴就寢。 “別?!?/br> 卻不想覃晴卻是出聲阻攔,“我不困,等爹娘過來?!?/br> 之前她又是哭地凄切,又是暈倒過去鬧一場,覃沛和溫氏從老太爺那里回來必定回來看看她,她可是不能就這么睡了,況且昨夜雖是折騰,但她其實還睡得不錯來著,這會兒也是真不怎么困。 “是?!睖\夏應了一聲,只想這著覃晴經此一難,怕也是有很多話要同老爺夫人說的,便上去理了理床上的紗帳,又整了整覃晴的被褥,方做完事,便見淺春從外屋匆匆進來,道: “老爺夫人回來了,還有三少爺和四少爺,都一同過來了呢?!?/br> 覃晴聞言,忙躺好,搓下幾縷頭發落在額頭上,歪了腦袋閉上眼睛,一臉弱不勝衣的模樣。 未多久,外頭便傳來了聲響,丫鬟打了簾子,覃沛和溫氏先進了門,然后是覃子懿和覃子恒。 “我的小六啊?!睖厥峡熳邇刹?,便先到了覃晴的床邊,看著覃晴一臉憔悴的模樣,心中更是抽疼,那老太爺的事情推脫不得,否則哪里舍得肯放下自己還在床上的女兒去那兒干等著耗時光呢。 “娘……”覃晴睜開眼睛,刻意壓了嗓音,甚是虛弱的模樣,眸光一轉看向溫氏的身后,“爹,三哥哥,四哥哥?!?/br> 說著,便要掙扎著坐起身。 “你躺著別動,仔細自己的身子?!闭f話的是覃子懿,瞧著自家親妹子的這般模樣,整個眉心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大房的那些個玩意兒,真不是東西! “我的小六啊……”溫氏的眼睛一紅,就有哭了出來,想想這個女兒,可險些就毀了去啊…… “娘……”覃晴也是立即就紅了眼睛,“您別哭了……” 一時間,屋中便響起了兩個女人的抽泣聲音,覃子懿看著這整個寧國公府中最親的兩個女人這般模樣,心中一股火便燒了起來,怒道:“哼!那大伯母平日里瞧著倒是和善模樣,竟是不知背地里竟能這樣作為,能這樣狠毒地害咱們小六!真真是最毒婦人心!” 覃子懿的言語中含著明目張膽的不敬,可覃沛聽著卻未置一詞,只是微皺了皺眉。 覃子恒聽著,也是面目深沉,道:“此事,也只能等老太君還咱們一個公道了?!?/br> 覃子懿不屑嗤道:“嗤,誰還不知道祖母就向著大伯他們,能怎么樣了去?要我說,這樣的毒婦,就該趕出府去!” 最好連帶著大房一起,他們大房的老爺少爺在外頭的臭名聲,他也是真聽得厭了! “子懿?!瘪娼K是有些聽不得了,沉了嗓音喊了一聲,算是提醒。 覃子懿不服地哼了哼,別過頭去,雖說他常年不在府中,但大房的不好想于他還是清楚的,真真是怎么瞧著都難受。 真是都義憤填膺心中怨氣沖天的時候,覃晴在床上聽著,抹了抹眼淚,揀了時機便哽咽著嗓子抽泣道:“六兒自省,從不曾對大伯母不敬過,不知哪里便得罪了大伯母去,既然大伯母這樣容不下我,還不如搬了出去……” 語畢,便又是一串眼淚下來。 溫氏也是叫覃晴面上的凄切悲傷所動,想到這些年府中妯娌見的貌合神離,一時便叫覃晴說動了去,道:“對,大房既然已經容不下咱們,咱們走就是了……” “住嘴!”卻是叫覃沛一聲呵斥了去,“爹娘健在,這般大不孝的話是能隨意說出口的嗎?” 覃子懿本就是心中窩火,聞言脾氣一上來,出口就頂道:“有什么不能說的,反正咱們在不在也沒什么兩樣,搬出去大家都樂得高興!” “放肆!”覃沛轉頭怒斥道,沉著臉就差動手一巴掌拍到覃子懿的腦袋上了,“你祖父如今仍在病榻之上,你怎能說出如此不孝之語!” “我……” 覃子懿的脾氣上來,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同覃沛叫板更不是話下,眼看覃子懿又要口無遮攔起來,覃晴忙截斷了道。 “可如今大伯母這般害我,往后只要在這府中,還不知又會生出怎樣的事情來?!?/br> 覃沛轉頭看向這個小女兒,他有兩子,為后來得了這樣一個小女兒,又是真的聰慧可人的,雖大部分時間叫老太君從小留在身邊教養,但他的心中又怎么能不喜愛的呢?看著她叫韓氏這樣害,他的心中又怎能不疼,只是……只是這個家,不能分啊。 “事情尚未調查清楚,尚不能蓋棺定論,不可單聽片面之詞,還是要等你祖父的病好了,再來定奪?!?/br> 不想讓女兒的心底生怨從此不得安寧,覃沛也只能這般遮掩著眼睛安慰覃晴,卻是語言蒼白,只能拿面上的威嚴神色來威嚇住在場眾人哽在喉嚨里的話。 “是……”覃晴的面上雖是委屈,可仍是順從地應了一聲。 本就是不指望能借著此事說動覃沛下決心分家,不過是埋下一個種子罷了,覃沛有覃沛的顧慮與牽絆,她也是能夠體會得到。畢竟覃沛生于寧國公府,又半生倚靠著這個大家族的蔭蔽生活,他可以不屑,可以反感,甚至厭惡,卻是不能夠背棄,就如同她上一世想著用出嫁來逃離,卻是從未起過分家這個念頭。 “好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瘪娴捻咨钌?,說了一句,便示意眾人離開。 “小六兒,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就什么都好了?!睖厥弦酪啦簧岬匚罩绲氖?,軟聲安慰著,卻是連自己都不信,眼淚忍不住就撲簌簌地掉著。 “嗯?!瘪绲哪樕蠏熘蹨I,卻是乖順的點了點,更是叫人心中由衷地升起一種不忍來。 覃沛已經是轉過了身去,溫氏不敢違逆,緩緩放開覃晴的手,轉身抹著眼淚就跟著往外去。 覃子懿的眉頭緊皺,看了一眼覃晴,一句話都沒說便轉身走了,不知是和誰在慪著氣。 “好好休息?!瘪雍忝銖姽戳诵θ萃缧α诵?,卻是比憂愁還憂愁,轉身走了。 一時屋中人便走了個空,淺夏淺春上來,詢問地看著覃晴。 覃晴抹了抹面上的眼淚水,臉上哪里還有什么悲切的神色,淡淡道:“把燈滅了,你們也早些去睡吧?!?/br> 說著,便往里翻身,閉上眼睛就睡了。 淺夏淺春將紗帳放下,也不多驚奇覃晴的神色,收拾了東西,悄聲退了出去。 分家,其實她們也覺著,分家挺好的。 第二日,覃晴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因著托了病,也沒人管她在床上躺到什么時候起,是以等覃晴一切梳洗完在桌邊坐下以后,已是到了快午膳的時候,小廚房的人摸不準該上什么,只好粥飯包子羹湯并著幾樣菜色一同端上了桌子。 覃晴倒是不管這些妥不妥,只是挑了自己喜歡的用了一些,還是因睡得久了有些頭昏腦漲的,正是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的時候,淺春從外頭回來,稟道:“姑娘,前頭院兒里的管事往咱院子里送來一個新的丫鬟,說是咱院兒里原本灑掃的丫鬟杏兒的爹娘過來贖身了,是以要補一個進來呢?!?/br> “嗯?!瘪鐟艘宦?,并不怎么在意,以二房和她在府中的地位,下邊做事的丫鬟婆子向來不少,她哪管這些? 淺春見著覃晴的神色,眼中略一猶豫,可仍舊是道:“那管事的還說,那新來的丫鬟是咱們院里做園藝的小廝春兒的遠房親戚……” 雖說不知那個春兒到底什么來路能叫姑娘放下身段一次次去見的,但傻子也知道在姑娘這兒絕不簡單就是了。 春兒…… 覃晴的眉梢驀地微顫了一下,道:“人在哪兒呢,去把那個新來的丫鬟帶進來我看看?!?/br> “就在屋外頭呢?!睖\春轉過身,將門上的簾子掀起一角,“進來吧?!?/br> 話音落下,門上的簾子動了動,走進來一個容貌俊秀五官端正的丫鬟來,走路行止之間,那氣度氣韻,并不輸了在屋中多年的大丫鬟淺春和淺夏去。 “奴婢淺秋,給姑娘請安?!?/br> ☆、第66章 淺秋……聞言,屋中站著的淺春淺夏的神色不由得微變,她們叫了淺春淺夏,這寧國公府闔府上下就沒一個屋里的丫鬟敢接著淺秋淺冬地叫下去,這個淺秋到底是…… 覃晴卻是沒自己那兩個丫鬟的心思了,只是饒有興致地笑了笑,問道:“我屋里的大丫鬟叫淺春淺夏,你卻叫淺秋,可是專門來做大丫鬟的?” “回姑娘,姑娘叫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睖\秋低頭道。 覃晴低眸看向那淺秋放在身側手,虎口的地方明顯,那是言朔手上也有的習武的繭子,“行了,既然你叫了這名兒,便在這屋里做事吧,不用去管那些灑掃的,咱院里也不缺少一個灑掃的,你今后便同淺春淺夏一道做事就是?!?/br> 果真是手眼通天了嗎,言朔竟然這樣快又派了人進來,既是如此,她便爽快收了就是。 “是?!?/br> 淺秋垂著頭應了,一旁的淺春淺夏心中雖是詫異,卻是沒有多置一詞。 正是這時,屋里的簾子又是一掀,是雙兒走了進來,道:“姑娘,二姑娘過來了?!?/br> “二jiejie!”覃晴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快請她進來?!?/br> 話音方落,覃韻已是打了簾子走了進來,看到全須全尾面上紅潤的覃晴,松了一口氣,由衷念了一聲:“阿彌陀佛?!?/br> “二jiejie?!瘪缬松先?,伸手握住覃韻的手,“正是閑的無聊呢,二jiejie可真是與我心意相通,立馬就過來陪meimei了?!?/br> 覃韻看著覃晴,又是嗔怪又是高興,道:“你這丫頭,還能貧嘴呢,可是不知道真真是擔心死我了!” 明鏡亦道:“六姑娘不知道,我家姑娘可是在菩薩面前跪了一個晚上,可算是菩薩顯靈,保佑了姑娘?!?/br> “二jiejie,你待我是真的好?!瘪缟焓直惚ё×笋嵉氖直凵先ト鰦?。 “好了,瞧著你如今這般活蹦亂跳的想必是沒事,”覃韻笑著無奈地拍著覃晴的手,復又問道:“那昨兒你暈倒是怎么回事?聽可有大礙沒有?” 四房向來不招老太君待見,自然也是不敢多往又老太君的地方去湊,她的心中雖然焦急,卻是沒法兒到二房去等消息,只能聽別人說的。 “沒有大礙呢,”覃晴抱著覃韻的手臂悠悠道:“二jiejie瞧我像是有事嗎?” “那你是……”覃韻低頭看著覃晴一臉的輕描淡寫,心中也有了猜疑。 “二jiejie聽說了此事的主使是誰了嗎?”覃晴淡淡道。 聞言,覃韻的面色也是一暗,“也是想不到大伯母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本是一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怎么可以這樣害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