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覃晴帶著長長的幕離下了車,跟著言沂一道進了里頭,從后面上了二樓的一間包廂,打開門的時候,里頭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阿晴?!毖运芬簧砑涫T射服,是往日有沒有的一種英姿勃發,徹底掩去了他身上那種溫雅的書卷氣息。nuom “臣女參見裕王殿下?!瘪绻ЧЬ淳葱辛艘欢Y,含著一種冷淡疏離。 “六哥,我可是帶六姑娘過來了?!毖砸什唤艘痪涔?。 言朔瞧著言沂那紅了眼睛,又想覃晴昨日還丟了他送的東西的那股子倔強,想想也是知道言沂是又用了那種法子了,不由心中暗嘆,看了眼言沂示意他出去。 言朔看著覃晴,卻只是見那厚厚的幕離垂腰,什么都看不見,可仍是柔聲道:“阿晴,父皇派我去京畿大營巡防,這段日子我都不能在京中了?!?/br> 京畿大營巡防嗎?皇帝將這種事情交給了言朔,她要恭喜他終于更上一層樓嗎? 覃晴立著,不為所動。 “阿晴,我知道你還在惱我,可我就要走了,你讓我見一見你難道不成么?”言朔想上前直接摘了那礙事的幕離,卻只是動了動手指,一步也不敢往前造次。 覃晴不冷不熱道:“王爺身份尊貴,可到底也是外男,依禮臣女也是該避諱的?!?/br> 覃晴說不清心中還有多少氣,可就是不想見直接面對言朔罷了。 “你可還是同我置氣?”言朔問了一聲,可不等覃晴回答,便立即接上道:“好了,你說不摘便不摘吧?!?/br> 言朔的心中不能說是不失望,卻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去碰覃晴的軟釘子,整不好又叫她惱了可是不好。 言朔輕嘆了一口,從身后的桌上拿了一封信上前遞給覃晴,道:“這是你上回讓春兒查的事情,這會兒已是清楚了,你拿去,不過得思路周全了再用?!?/br> ☆、第48章 覃晴隔著紗瞧著言朔手里的東西,知道是上回關于大老爺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動,卻又黯然。 從三房到大房甚至老太君那里,她重生后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每一回都化險為夷能這般春風得意地活到現在,都是言朔在幫她暗中籌謀,是言朔給予的援手,有倒是拿人手短,只要她一日靠著言朔過活,就得拿依附的姿態對著他,永遠都是矮上一截。 他要她如何,她到底都是不能反抗,她要他的援手,便不能拒絕見他。 對付大房一事雖然重要,可這一回她卻不能再用他的援手了。 覃晴一動不動,言朔上前一步,又遞進一步,“怎么了?拿著?!?/br> 覃晴卻是猛地后退一步,“臣女……不敢再受王爺恩德?!?/br> 言朔看著,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真是倔脾氣上來了……” 覃晴聞言,眼眸瞪他,卻是隔著一層幕離。 “阿晴,聰明人可是要拎得清楚能屈能伸,氣歸氣,也不妨礙占便宜,這些圓滑本事,你當初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就沒看懂么?” 所謂綿里針,平日里瞧著是和順識時務的,若是叫觸了逆鱗,可是死磕到底。 這牛角尖,雖是心中落寞,但言朔可不會蠢到冒失急進硬將人繞出來。 也罷,來日方長。 言朔將信收了,看著覃晴的眸中波光微閃,頓了頓,道:“阿晴,本王不在京中的日子,你……可要萬事小心?!?/br> 城里與京畿大營的距離到底不比他在裕王府中能時時顧及到,他還要專心與公務,有些事情難免要有疏漏,雖是重生一回,可與那些陰謀詭計上覃晴未必能夠應付。 兩世的相處,覃晴的性子言朔再清楚不過,她不適合,也不該卷進那些斗爭里頭去的,他不夠陰毒,也不夠狠辣就如當初她只敢推覃涵下水,若是換他去做,早已趁著周圍無人的時機將那主仆毀尸滅跡永絕后患了。 他從來不求她能有多少本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將來替他在各府的后院里周旋鋪路,他今生所求,不過是能同上一世一般,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為她隔絕所有的紛紛擾擾,傾盡他所有,為她修建一處人間極樂罷了。 言朔語意中是nongnong的擔憂與不舍,緩緩在覃晴的心間鋪散開來,叫覃晴不由眸光一顫,卻依舊沒有說話。 房門輕輕叩響三聲,言朔看了一眼,笑道:“阿晴,本王要走了?!?/br> 今早他大張旗鼓去了陽京書院,可是不能耽擱到晚上在出發了。 雖不過幾日分別,可言朔眼前的姑娘,真想上去好好抱一抱親一親,當初重生之后他倒是沒有那么熱切,當時只想她不過還是個娃娃,直到她也回來了,一直壓抑在心中他也不曾察覺的那股子渴望才終于再也抑制不住。 “阿晴……”言朔的眸光留戀,可到底再沒說什么,轉身出了屋子。 “臣女恭送王爺?!瘪缃K于開口說了一句,抬眼看去,只能見著闔上的門扉。 其實,言朔是真的待她好。 覃晴暗暗深吸一口氣,又等了一會兒,方才出了屋門,至走到樓下,只見言沂等在馬車邊兒上,見覃晴過來,黑著小臉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又惹六哥難過了是不是!” 他是見著言朔出來的,那面上的神情雖是掩飾的很好,可他也是看的出來,他這就是在強顏歡笑! 雖說覃晴是他六哥心中最重要的姑娘,但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六哥,她惹六哥不高興,他也不高興! 覃晴不理,只是兀自上了馬車,言沂跟著上來,氣呼呼地瞪著覃晴,“六哥這樣好的人,你還同他置氣,我討厭你討厭你!” 覃晴依舊是不理,帶著幕離一動不動,好像壓根兒就沒聽見。 “哼!”言沂氣得做了個鬼臉,扭過頭去,“寧國公府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覃晴雖言沂如何說著,就是不為所動,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兩世加起來活了這么久,可沒必要同他真計較什么,只是默然,直到回了寧國公府,言沂老大不愿意可仍舊是臭著臉同她下車。 “這天下想六哥喜歡的姑娘多得是,你這么不識好歹,我一定勸六哥不要你!” 孩子氣。覃晴心中暗翻了個白眼,“殿下還送臣女到府門前么?” 言沂面上的神色微頓,然后神色愈發臭,“送,送!” 說著,便同覃晴一道往府門前去,臉上的神色幾經調整,終于不再那么難看,勉強笑著送覃晴到了門前,等覃晴客氣了一句,然后一聲不吭就走了。 小屁孩兒。 覃晴心中道了一句,進了府門,往老太君處去請安,正巧碰上老太君午歇,便在外行了個禮,回了二房的院子,覃晴先是往溫氏那里去請了個安,然后方回了自己的屋子。 “姑娘回來了?!睖\春淺夏早已聽說了覃晴回府的消息,已是叫小廚房備好了午膳,十幾道精致的菜色騰騰地冒著熱氣,色香味俱全。 “嗯?!?/br> 屋中的炭燒得極旺,覃晴應了一聲,有些懨懨的,脫了外罩的大氅叫換了一身簡便的衣裳方坐在桌邊用膳。 “姑娘,方才您出去的時候外頭傳來消息,說是三少爺的親事已是定下了呢?!睖\夏替覃晴盛了一碗熱湯,道。 “定下了?”覃晴的唇角勾了勾,這是早已預料的事情,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出了這種事情也只有成親一條路了,覃晴依稀記得,上一世好像也是覃子懿跟陶惠然鬧騰出了事情,才定了親,只是當時溫氏一樣看不上陶惠然是出入戰場的沒有京中貴女的溫婉秀氣一直拖著,直到拖到京中流言滿天飛拖成了一樁丑聞,傳到了當時專心公務的覃沛耳朵里,才叫覃沛逼著定了親。 “親事盯在何時?”覃晴問了一句。 淺夏道:“說是下個月就成親呢?!?/br> “哦?!瘪缃z毫不意外這速度,覃子懿這事兒到底是不好聽,親事自當速戰速決。 “那姑娘,咱明兒還去不是英武伯府?”淺春問道。 “去,當然去,我可得找惠然jiejie賠罪去,”說來也是她把人邀到安定候府的,出了這檔子事,她亦是擔責任。 “惠然jiejie可好些了嗎?”覃晴問道,其實她早就該去登門道歉,只是先派去的人說陶惠然回去當夜就病了,是以才拖著沒去。 “好了呢?!睖\春道,“外頭花房里的春兒今兒過來稟報的?!?/br> 覃晴聞言,不由眸光沉了沉,“是嗎?!?/br> 淺春點了點頭,“那個春兒可真是個機靈的,奴婢瞧咱院里的小廝都不如他呢?!?/br> 覃晴沒有應聲,倒是淺夏道:“到底是個小廝,咱還是不能同她走得太近了,免得叫人說閑話,帶累了姑娘?!?/br> “也是?!睖\春點點頭。 覃晴靜靜吃著,用了半碗的米飯便停了筷子,漱了口擦了嘴,道:“我想歇個晌,伺候更衣吧?!?/br> “是?!睖\夏召了小丫鬟進來收拾碗筷,自己和淺春則跟著覃晴到了妝臺前,將她發髻上累贅的首飾都卸了。 “咦,這是什么?”淺春伸手取梳子的時候忽然瞧見了壓在妝奩下的一個信封。 覃晴看了一眼,眸中的神色凝了凝,這是方才言朔要給她的那個。 “收起來,找個機會給那個□□兒的小廝送去?!?/br> “是?!睖\春應了一聲,拿了信封就要收進袖子里。 “慢著?!瘪鐓s又出口阻攔,“還是收著吧?!?/br> 雖然她想靠自己,可言朔既然已是給她送進來,她這要是再送回去,便是狠狠地在打言朔的臉,當初也是她托春兒去查的,他巴巴地送來,她幾次三番推手,怕是真要應了言沂的那句不識好歹。 覃晴叫淺春收了信,自己則到床上歇下,卻是不想一躺就躺了一個下午,還夢見了從沒夢見過的人。 言朔。 前后兩世,覃晴夢見過很多人,可就是沒有夢見過言朔,或許是因他總是縈繞在她周圍揮之不去不勝其煩,或許是她不愛也不恨,這一回覃晴卻是實實在在地夢到了,或者說是在夢中回憶到了。 是當初言彤帶兵突襲裕王府別院的事情。 那是言朔已是大權在握,與逼宮一戰中贏了先機,得了不知真假的傳位圣旨,可言彤照樣是有兵權在手,雖已是強弩之末可窮途末路必得拼死一搏。 她不知道具體逼宮的情景,當時她早已叫言朔秘密轉移去城外的別院好幾日了,只是知道那一日有皇帝傳位言朔的消息傳來的下一瞬,言彤便立即帶人突襲強攻別院。 雖說言朔派遣留守別院的高手和兵甲有很多,可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沒有頂住言彤大軍的強攻,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之時,言朔帶著人仿若天降神兵,突然而至。 覃晴不知道應在宮里掌控全局占住堡壘的言朔怎么就會到了,只是他再快依舊是晚了一步,言朔大軍殺到的時候,別院中的人已是支撐不住,淺夏淺春都死于亂刀流箭,她也生平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場面,滿眼的鮮血早已是將她驚得滿眼滿心的混沌失神,直到言彤的劍貼上了她的脖頸將她挾持住。 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兩軍交戰與一座小小的別院之中,混戰之中,言彤為的能夠迅速撤退出去,動用了手底下最厲害的一支黑鋒隊,用一顆顆天雷彈炸了整座別院以逼言朔大軍不得前進只能躲避。 覃晴叫言彤挾持著往另一個方向撤,冰冷的刀鋒劃破她脖頸間皮rou的瞬間,覃晴的眼前忽然一陣清明,穿過硝煙與刀劍之間,遠遠地看見言朔掙扎著叫親兵架住了胳膊往后撤退,黑沉的眸中透著一種不甘,直直地盯著他,嘴唇不停地動著。 ☆、第49章 覃晴不是驚醒的,只是倏然之間便睜開了眼睛,沒有大汗淋漓也沒有淚流滿面,卻是一時躺著起不來。 言朔當時說了什么?覃晴想不起來,或許這根本不是對她說的,當時的場面那么混亂,兩邊都急著撤退,言朔身為主將有多少命令要下達,或許只是再調兵遣將罷了。 覃晴的心中安慰自己,腦中卻是忘不了言朔看著她的那雙眼睛,那是什么,驚惶?言彤手底下黑鋒隊的天雷彈的確是厲害,若是撤退不及時,恐怕要傷亡慘重賠了原本的大好局面,言朔的確該慌一下,只是為什么要盯著她看呢?莫非上一世他便中意與她了? 可他雖然有求必應,卻始終冷淡疏離。 上一世他的確是對她好,錦衣玉食甚至專房獨寵,可對著她的神色卻永遠是淡漠的,哪怕他將最好的都放在她的院兒里,卻向來與她不假辭色,更像是興趣來了在豢養一只金絲雀,喂好住好,悉心照料,卻只是個可以隨時丟棄的玩物,甚至都不介意在她面前處理那些不聽話的手下來對她殺雞儆猴…… 他若真是愛她惜她,當不該叫她日日直臨那些骯臟血腥的事情,甚至有時嚇得她夜不能寐,若是真的心中有她,又怎么會用那般清冷的面色對了她三年之久…… 說到底,是他將她從寧國公府的泥沼中掙脫出來,又遮蓋卓潯在她心中造成的傷痛,讓裕王府中的每一件一樣讓她無暇多分心沉迷在卓潯帶來的傷痕中。 她不是情竇未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他一直那么好,又俊逸無雙才華橫溢絕不輸卓潯,正是她最初懵懂時所期盼過的夫君,是以不管形勢如何,三年里,她也曾多次燃起過希望想要試探。 畢竟寂寞也好,虛榮也罷,哪個女子的心底不想要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的男子呢?只是每一回她的心里開始活動的時候,總是叫言朔的死水無波冷淡平靜磨得一干二凈,就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