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我只好跑到廟外。心跳得快要出嗓子眼了,眼前發黑,忽然,后背覺得像背了電熱毯那么熱,尖銳的聲音漸漸消失。 外面的涼風吹來,我感覺好多了,想起上次那五位師父施法時,我比現在還難受,而今天有六位師父,我的反應還好一些,難道是阿贊nangya給我紋刺的法本有效果? 靠墻坐在公寓門旁邊,看到廟內那跳動的火苗,聽著傳出來的經咒聲。這時老謝走出來,小跑著來到我身邊,彎下腰問:“田老弟,你怎么回事?” “不太舒服,上次也是這樣……”我把有時遇到陰物會頭疼噩夢的癥狀和他說了說。老謝笨拙地坐在我旁邊,說我以前也這樣,后來慢慢就好了,你比我年輕。應該沒事。 正在這時候,看到阿贊蓬站起來走出廟,身體晃晃悠悠。老謝連忙要坐起,可他體胖腿短,一時沒起來,最后還是扶著我肩膀站起來,走過去剛要問,阿贊蓬咳嗽幾聲,從嘴里往出噴血。 他的助手連忙跑過去攙扶,老謝也扶住他胳膊,但阿贊蓬似乎已經站不起來,腿一軟癱在地上,再也不動了。我們三人連忙把他抬進樓,放在臥室床上。助手用手指去摸他的脖子動脈,臉色大變:“怎么摸不到跳動?”老謝也連忙過去摸,再摸他的胸口,完全沒反應。 阿贊蓬死了。 后面的加持儀式還沒結束,十幾分鐘后,看到阿贊nangya也從廟內走出,腳下很不穩當,我嚇得半身冰涼,心想她可千萬別出事,連忙跑過去扶住她。阿贊nangya臉色紙白,什么話也沒說出來就昏倒在我懷里,我把她抱到另一個房間,沒有床,只好讓她半躺在地上,好在她還有呼吸,只是不太平穩。 那邊只剩下四名師父,按阿贊蓬的說法。至少要有五股法力才能開始加持,現在人數已經沒達標,我告訴老謝,讓他馬上去找方剛,看能不能立即結束加持儀式。不然這幾位師父都有危險。 老謝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小跑著飛奔出去。 我一直守在阿贊nangya身邊,生怕她也像阿贊蓬那樣送了命。后來的事是老謝告訴我的,只剩四人的加持儀式越來越危險,幸虧方剛把魯士路恩請來,他那尊布周十面派起了大效用,頂得上兩三名阿贊師父的法力。最后四位師父共同用刀割破手臂,把血灑在靈體山精上,用多位法師的鮮血來喂養山精,令其怨氣暫時減弱,大概也就是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但已經足夠。在布周十面派的鎮靈之下,成功地把靈體山精再次禁錮,又用地壇鎖住陰靈。 雖然儀式成功了,但卻損失慘重。這幾位阿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阿贊洪班口鼻流血,阿贊巴登和登康連氣都喘不勻,阿贊nangya更是昏迷了兩天,只有魯士路恩師父還算好,但也能看出氣色明顯不對。 阿贊蓬死了,他的助手也很沮喪,不過這人還算講究,他有阿贊蓬的臥室保險柜鑰匙,打開后取出五十萬泰銖分給幾位阿贊師父,我和方剛也分別得了十萬泰銖,老謝得了五萬。 對于這個靈體山精的處理方法,魯士路恩建議,除非能有十幾二十位以上的阿贊師父共同加持,否則是很危險的事。他從來沒遇到過怨氣這么大的陰物,簡直聞所未聞。最后大家決定,不再為了它而冒險。從貨運公司雇來一輛貨車,把靈體山精連同地壇搬進貨車廂,運到泰北烏隆府附近的深山中。 在搬運工人對靈體進行搬運和運輸中,魯士路恩特意囑咐我們。設好的地壇千萬不能破壞,必須和靈體山精共同移動才行,否則禁錮失效就麻煩了。靈體山精的木盒被放置在地壇的木桌上,用長長的經線纏成幾十道,再用混有骨灰、尸油和經粉的蠟燭油封死。 抬桌子時,我和方剛也跟著幫忙,老謝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跟著,生怕我們出差錯,時不時地還說著“那邊別歪了”、“大家一起用勁啊”、“腳下別?!钡脑?。方剛瞪著他,老謝縮頭不說話了。 從曼谷駛到泰北,貨車足足用了兩天,在魯士路恩的幫助下,我們在沙功那空附近的深山里找到一處荒涼偏僻的平坦之地,雇傭幾個當地人挖出大坑,把靈體山精掩埋進去,填平后再把地壇設在上面,點燃尸蠟,魯士路恩幫著加持了十幾分鐘,就算結果。 離開沙功那空往回行駛,我靠在貨車的椅背上,閉著眼睛,感到無比地疲憊。自從這尊靈體山精被阿贊巴登得到消息,到現在兩三個月,真是沒少折騰,因為它。已經死了四個人,年輕徒弟、柬埔寨降頭師、布農和阿贊蓬。我覺得要是有人動了貪念,繼續留著它,還會死更多人。以前經常在雜志小說上看到故事,說歐洲有那種什么“殺人車”、“殺人鏡子”和“殺人油畫”等物,我覺得那東西和靈體山精相比,用現在流行話就是弱爆了。靈體山精才是真正的“殺人精”,還得是山精中的戰斗精。 我覺得特別對不起阿贊nangya,在送她回大城的路上,我表示非常后悔,真不應該讓她來曼谷參與那次加持儀式??砂①漬angya仍然是那樣淡淡的表情,半句埋怨我的話也沒說。這讓我更加不舒服。我拿過她的棉布背包,將分到手的那十萬泰銖也放進她的背包里。 阿贊nangya淡淡笑著,也沒拒絕。我很了解她,如果不給這份錢。她絕不會討要和埋怨,但給了,她也不會太過感謝你。阿贊nangya的性格就是如此,淡得就像清水。 在大城停留了四五天,等阿贊nangya基本恢復健康之后,我才回到羅勇。在泰國和香港這段時間,經歷了不少驚心動魄的事,讓我感到很疲憊,于是我又飛回沈陽,想徹底放松一段時間。 回到沈陽那間曾經的佛牌店,看到這家xx印刷廠的業務辦公室還挺紅火,里面不少人忙忙碌碌。我也沒有進去的打算,只想路過看看,畢竟這個店還是給我留下很多回憶的,尤其是白梅。 這天,趕上有個姓胡的同學老爸去世,這老爺子年紀并不大,也就五十多歲,但因為大煙大酒數年,把身體搞垮。后來心臟罷工,在醫院西方接引了。我和這個姓胡的同學關系很好,初中時經常一起躲在樓層偷著抽煙,現在大家都習慣稱他為老胡。和幾個同學共同去醫院看望的時候,老胡他爸剛咽氣,病房里聚了不少人,都是同學的家人和親屬。 因為當了兩年多牌商,我深知人在剛咽氣的那一兩個小時之內,魂魄執念較大,如果在場的人體弱多病?;蛘哌\勢低,有可能會被陰氣侵擾。雖然我并沒有體弱多病,但還是心里發虛,于是來到走廊,和兩個同學說話。 正聊著,看到電梯門打開,有個中年男人行色匆匆地出來,邊走邊看病房門上的編號。 第0585章 96144 “哎,田七,這是不是老胡給96144打電話叫的一條龍?”同學甲問。 所謂一條龍,是東北人對從事殯葬業務者的俗稱,因為他們能把從死者咽氣、凈身、穿衣直到最后在殯儀館火化并把骨灰裝進盒里讓你拿走這整套程序全給包下來,所以叫一條龍。而96144是民政局殯葬業務的專線,屬于國家的非盈利性機構。當然,現在這些非盈利性機構卻往往是最賺錢的,比如醫院和學校。 我遠遠朝那中年男人招了招手,那人快步走來:“您就是胡先生吧?” “不是,人在這屋里呢?!迸赃叺耐瑢W指了指病房,中年男人連忙走進去。 老胡和家人在病房里忙活。那中年男人顯然很有經驗,先取出兩瓶便宜白酒,讓家人把死者的衣服脫光,再用酒把身體擦干凈。然后換上老胡已經買好的全套壽衣。再把死者的長子、也就是老胡叫到病房窗前,讓他跟著自己念著一套說辭,什么“爸,你走好,西方大道xxxxxx”之類的話,內容挺多,早就記不清了。 我們這幾個同學一看程序較多,有人想抽煙。就先下了樓,在住院處的院子里抽煙聊天。有輛車身噴涂著96144字樣的長廂車停在門口旁邊,應該就是那中年男人開來的。有同學說:“聽說現在這民政局的一條龍也有假冒的?!?/br> “怎么可能?”我不會抽煙,只好聞著他們的二手煙?!凹倜暗牟粫操I同樣的長廂車,還噴涂成和民政局一模一樣吧?那成本也太高了?!?/br> 另一個同學也說:“就是,假的怎么和殯儀館對接業務?” 那同學說:“你們不懂,他們可能都和殯儀館勾結?!蔽覇栠@種勾結有什么意義,殯儀館自己就有車,為什么非要把業務讓給外人,有錢自己不賺。 這同學笑著說:“你又老外了吧,殯儀館的一條龍業務都是明碼實價,就和公立醫院一樣,不能隨便要錢,也不能加項目,否則就得被投訴。但這些假冒的就沒事,他們隨便要價,還能給你整出各種名目來。外包出去接個活兒,收的回扣比自己出車賺的還多?!?/br> 我表示不理解:“假冒的隨便要價,死者家屬就不投訴嗎?而且這還是事業單位的瀆職行為,那還不得被主管部門罰死?” 那同學說:“你們太天真了,投訴也得有人受理吧,到時候拖你幾個月,總說正在調查中。你還能天天追著屁股問?”我們都不太相信,心想沒這么黑吧。 我們正在這閑聊時,那邊老胡已經和幾個人抬著紙棺從住院處大門出來,中年男人快步走到那輛長廂車前。打開后廂板,指揮大家把紙棺放進去。剛把后廂板關上,老胡接了個電話,頓時神色緊張,對他媽說:“我姑在病房里心臟病犯了,大夫正搶救呢!” 胡家的家屬連忙又跑回醫院,老胡讓那中年男人等一會兒,轉身跑進住院處。中年男人掏出一包煙。給我和幾個同學分了幾根,我擺手示意不抽,幾位同學各要了一根,我看到這人抽的是軟包中華,看來收入應該不錯。 我和幾個同學接著聊天,有人問:“田七,這兩年在泰國賣佛牌沒少賺錢,也該請我們哥幾個去洗浴中心玩玩了吧?”另外兩個紛紛咐和,我笑著說這個理由不算充分,再換個。 又有同學問:“聽說呂雯還戴著當年你賣給她的那條佛牌呢,到底有沒有效果?上個周期她騎電動車把腳給摔斷了,不是說戴了佛牌就能金剛護體嗎?” “扯淡。你聽誰說的?佛牌又不是防彈衣,還能金剛護體!它只能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佩戴者的機運?!蔽疫叿謾C短信,邊回答。 那同學說:“我本來還想找你買一條呢,這么說就算了?!?/br> 正聊著。那中年男人走過來,問我是不是賣佛牌的。我說是,中年男人讓我給他一張名片,我心想他為什么對佛牌感興趣,難道和殯葬行業有關?就從皮包中翻出名片遞給他,這中年男人剛要說什么,老胡和親屬又從醫院大樓急匆匆地出來,中年男人問怎么樣,老胡疲憊地說:“我姑心臟病犯了,剛被安排緊急住院,我叔叔和表哥留下照顧呢,咱們走吧?!?/br> 中年男人鉆進駕駛室。老胡家有個面包車,他親戚也有兩個開車的,就讓那中年男人自己駛到殯儀館。中年男人把頭探出來,非讓老胡跟著坐在副駕駛上。老胡也沒多想,就上了殯葬車,其他親屬都開車出發,幾輛車先后駛離醫院。我和幾個同學也各自回家。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就是昨天那中年男人。這哥們自稱姓武,我很清楚地記得他的名字叫武大偉。聽上去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武大郎,幸虧這人身高足有一米八左右,不然估計沒少讓人笑話。 武先生問:“我就是開一條龍殯葬車的,你還記得吧?” 我說:“當然記得。找我有事嗎?我老胡同學那邊都辦利索沒?” “肯定辦利索,咱們就是專門做這個的嘛!”武先生笑著說,又轉移話題,“對了,有事想問問你。咱們這些開殯葬車的也不容易,專門拉死人。雖然車上經常有死者家屬跟著,但還是有很多時候跑空車。我就是想知道,有沒有那種能放在車里、辟個邪的佛牌?” 聽他這么說。我還是挺高興的,心想商機真是無處不在啊,拉尸體的殯葬車陰氣重,可能是這位武先生覺得不吉利,所以想壓壓煞。我說:“當然有,佛牌嘛主要就是辟邪保平安,其次的功能才是招財旺運。你想請什么價位的,從兩千多到上萬都有?!?/br> “上萬的也有?那得是啥佛牌啊。金的還是玉的?”武先生問。我說正相反,泰國佛牌一般都是由泥土胚制成,外殼多為塑料和亞克力,少數是純銀的,沒有什么貴金屬。 武先生沒明白:“泥捏的佛牌咋還能賣上萬塊錢?”我告訴他,泰國佛牌的價值不是以金屬論,而是法力、年代和原料,又給他簡單科普了一下。武先生說。他認識兩個朋友也是開這種殯葬車的,為了保平安,也托人從泰國帶了兩條佛牌回來,天天戴在脖子上。不知道效果怎么樣。 對于這類客戶,還是老套路,我從來不大包大攬地打包票,但肯定會說優點。于是說:“泰國佛牌肯定有效果,你有沒有經常上網看新聞,那些港臺明星都去泰國請過佛牌,還有” “我知道,張柏芝嘛,都說她養什么小鬼,也是泰國人制造出來的,那個小鬼是什么佛牌?”武先生接過話頭。 我說:“小鬼就是小鬼,和佛牌是兩個不同的種類,你也用不上。就請條正牌吧,能辟邪保平安就行,多少錢能接受?” 武先生想了想:“這個我也不懂啊,你……你說吧?!笨磥磉@個客戶和別的不太一樣,可能是怕被宰,所以不敢先說價。我說正牌的話怎么也得三到四千,太便宜的效果不明顯。武先生說,效果不明顯,那不是白花錢嗎。 “你請牌的原因,是只想圖個心安,還是有什么具體要求?比如撞過邪,鬧過鬼,碰過邪啥的?”我問。武先生干咳幾聲,猶猶豫豫半天,也沒說出什么來。 第0586章 殯葬車司機 我告訴他,佛牌可不像手機,花幾千隨便買個,能用的就行。佛牌畢竟是由佛牌的高僧加持,有法力在里面,供奉者必須誠心,也不能說謊,否則以后就麻煩。 武先生說:“哦,這么回事啊……這個得怎么說呢,唉呀,可他媽鬧心了!”他越說鬧心,我就越開心,因為這說明又有生意要送上門來。 經他的自述,這位武先生開殯葬一條龍車已經有四五年的經驗,這行業聽上去不太吉利。膽小的可能還會害怕,說這和靈車有啥區別,車后廂經常躺著一具冰冷的尸體,誰受得了。畢竟中國有幾千年封建社會的歷史,大多比較忌諱這種事。所以普通人還真開不了這種車,能開的人無非是兩種,一是膽大,二是神經大條,無所謂,武先生就屬于后者。 他這人平時就比較大大咧咧,但也不能說就是那種天生不怕鬼神的人。他平時從來不會說對鬼神不尊敬的話,畢竟是做特殊行業的,只是在這方面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人都強些。這種人其實也不少,畢竟很多相關行業都得有人去干。要是統計下來,全中國光是殯儀館、醫院停尸間、喪樂隊和紙扎店的從業者就得有幾十萬人。 武先生這個工作在別人眼中看來似乎很不吉利,甚至很可怕。無論什么樣的人去世,你都得隨叫隨到,還得幫死者更衣擦身抬進棺。換成膽小的,一次都做不了。有時候死者臨去世時極其痛苦,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大張著,尤其是那種老人,看起來特別嚇人。但為了賺錢,你也得去伺候。 沈陽市的殯儀館有好幾個,使用率最高的就是北邊那個。有時候死者家屬會坐在副駕駛上,跟著司機一道前往殯儀館,但也有不少死者家屬自己有車,直接開車去,然后在殯儀館碰頭。這樣的話,司機就只能獨自開車回殯儀館。 這段路程有長有短,沈陽沒有北上廣那么大,但郊區面積不小,只要屬于七大區的都必須去這家殯儀館,有時路上要花費四五十分鐘。武先生要是和死者家屬共同前往殯儀館時,就只安安靜靜地開車,但要是沒人跟著,而路途又比較遠,他就會打開收音機聽評書。趕上深夜凌晨時分,電臺已經休息,武先生就把mp3接在儀表盤上,里面有不少已經下載好的東北二人轉。 之所以他一定要聽點什么東西,是因為有人對武先生說過。剛死的人,在幾個小時之內都其實只是處在陰陽兩界之間的狀態,這個時候死者的魂魄最不穩定,所以總有那種人剛死時會把靈魂附在什么貓、黑狗,甚至小孩或死者家屬身上的傳聞。 武先生的幾名同事很有經驗。他們說死者剛裝進紙棺,送往殯儀館的時候,有些死的不明不白,或者有心事未了,他們在紙棺中也許會有尸動,舊社會也叫“尸變”或者跳筋。多數情況只是尸體關節在肌rou僵化過程中發生的移位,看上去就像死人又活了似的。躺在紙棺中,跳筋時會發出聲音,有時候還挺大。開殯葬車的人難免被嚇壞,所以最好能聽點兒音樂或評書。以掩蓋可能發出的聲音,只要耳朵聽不見,也就沒那么害怕了。 那天晚上,武先生接到電話,有住在沈陽市北部某村鎮的人打96144說有人在家中去世,他趕到后看到死者是個老太太,瘦得皮包骨頭,身長只有一米五左右,估計體重也不會超過70斤。眼睛緊閉,但嘴張得很大。死者家屬問武先生能不能想辦法讓老太太把嘴閉上,武先生就問死了多久,家人說大概不到兩個小時,武先生一聽就直搖頭,說剛死的人肌rou還有彈性,用東西頂著下巴。十幾分鐘后就能讓嘴閉上,可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小時,肌rou發僵,沒用了,家屬一聽只好作罷。 舉行完簡單的儀式后。將張著嘴的老太太裝棺上車,已經是凌晨兩點,死者家屬開著面包車,因為東北有規矩,殯葬車的時速不能超過四十公里,以免太快而驚擾死者,所以武先生就讓家屬的車先走,他在后面慢慢開。 在家里去世的人,得先去醫院開死亡證明,從該鎮子到殯儀館附近的醫院,這條路沒高速,只能順公路開,得一個多小時。武先生又想來老套路,但天是周二,電臺從下午就開始休息。他走得匆忙,又忘了帶mp3出來,只好無聊地開車。 開到四環邊上時,路面平坦,車開得很穩。忽然從長廂車的后面傳來一點聲音。開始武先生以為聽錯了。但聲音又響了幾下,有些像紙棺蓋和棺體摩擦的那種響動。武先生開殯葬車幾年,每次出車都要幫忙將死者抬進紙棺,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 他回了下頭,存放紙棺的后廂和駕駛室之間用一塊塑料板隔著。上面有個小窗口,可以橫著拉開,駕駛室的一側有個掛鉤能鎖上。武先生從車內的后視鏡看到,背后的那個小窗口的鐵滑門正在連續晃動,似乎有只手正從后廂用力去拉那個小窗口。但被掛鉤鎖著,怎么也拉不開。 武先生頓時把心提到嗓子眼,他連忙回頭,緊張地看著鐵滑門。因為走神,再次把頭轉回來的時候。沒看到車已經打歪,朝著路邊石就去了,他連忙打回方向盤,但還是晚了一步,右前輪在路邊石上軋過去,車身猛地顛簸了一下。武先生能聽到后廂中紙棺撞擊汽車側板的聲音,他連忙打著雙閃把車停住,下車來走到車尾處。 這種事武先生以前從沒遇到過,他有幾分害怕,心想這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開了四五年殯葬車,怎么今晚出了這檔子事?公路上燈火通明,不時有車來車往,這讓武先生多少壯了些膽,他用鑰匙打開后廂,掀起廂蓋,看到里面的紙棺已經移位,棺蓋也被剛才那一下給顛開,斜著搭在紙棺上。 他吐了幾口氣,彎腰鉆進車后廂。伸手剛要把棺蓋重新蓋到紙棺上,借著路燈映的光,武先生看到里面躺著的那具老太太遺體的嘴仍然大張著,但眼睛也睜著。 武先生這回是真嚇壞了,當時他記得很清楚,在老太太家里時,她的眼睛是緊閉的,只有嘴處于張開狀態,可現在這眼睛怎么也睜著?只聽說過死者眼睛睜開,后來因尸僵消除。還慢慢能合上,但卻從未聽過閉著的眼睛自己能睜開的。 看到這情況,武先生覺得雙腿發軟,他在后廂里蹲了半天,才把紙棺蓋好。趕緊鉆出后廂鎖好廂板,再進駕駛室開車?,F在武先生開車的心情就不同了,握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眼睛總盯著后視鏡,總覺得那個小窗口的鐵滑門還回再次響起。 緊張歸緊張。好在沒出什么異常,武先生把車開到殯儀館附近一家醫院,連忙下車打開后廂蓋,有醫院的人過來抬紙棺,武先生松了口氣,心想總算沒我事了。進了診室,剛把老太太從紙棺中抬來,死者家屬找到武先生,問為什么老太太眼睛是睜著的。 武先生當然裝不知道,說和我沒關系,我只管開車。死者家屬不干了,在診室里互相指責,稱死人眼睛從閉變睜,肯定是有心事未了,或者有怨氣在心里。你說我不孝順,我說你沒伺候好。旁邊的醫生只好勸解,說這也許是巧合,比如死者死后皮膚和肌rou僵化,導致眼皮被拉開,看上去就像睜開似的,沒事。 第0587章 午夜拉尸 不管怎么說,這事就過去了,武先生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他經常這樣黑白顛倒,就開始睡覺。夢中看到那個老太太站在床邊,眼睛閉著,武先生想爬起來卻不行。忽然老太太把眼睛睜開,怒道為什么不讓她透口氣,為什么不打開小窗戶,又把車開得那么顛,把她給吵醒了。 武先生從噩夢中驚醒。渾身都是冷汗。 幾天后,武先生又出車,這回是去醫院拉遺體,在開車去的時候,看到塑料隔板的那個小窗口滑片又在活動,現在是大白天,武先生不怎么害怕,他用手去撥弄,才發現鐵滑片上下的滑道已經很松,滑片在中間晃來晃去。他松了口氣,苦笑著想這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嗎,至于老太太的眼睛,應該就是工作人員所說的那樣。 十來天后的夜晚,武先生接到電話出車去拉人,是在和平廣場附近一個獨棟別墅。這里有兩三座別墅。外表看起來非常舊,但卻很有氣派,據說是以前某位老革命后代居住的,在沈陽相當有名,當然,不少老沈陽人也不知道這些別墅的主人是誰。 到了別墅,武先生看到死者是個中年男人,臥室里全是酒氣,這男人吐得滿床都是,臭味熏天。只有兩名中年女人冷冰冰地站在旁邊。 武先生照樣想指揮她們給死者擦身體和舉行簡短的儀式。但兩個女人不同意,催著武先生趕緊動手。他只好把紙棺拿進屋,想讓兩女幫他抬,但兩女卻只坐在客廳中,也沒有動手的意思,武先生心里這個氣,心想還真是頭回遇到,只好自己去抬。紙棺貼著床放置,先把死者的雙腿扳過來,讓腳搭進紙棺,再去扳上半身。 蓋好紙棺,武先生說我一個人怎么也抬不動,這屋里就你們兩位女士?能不能打電話再叫兩名男家屬來。女士說沒有,只有她們倆,你自己想辦法吧。武先生一看這兩位是指望不上了,只好打電話叫了同事過來,兩人費力地把紙棺抬上車。 搬完后那同事就回家了,畢竟已經是深夜。兩女士自己叫出租車去殯儀館,武先生獨自開車。那晚武先生聽著單田芳的評書,快到九一八紀念館的時候,忽然車內的塑料隔板發出咣咣的聲響,好像有人用拳頭在砸。 武先生嚇得車都不會開了,連忙踩剎車停下,緊張地回頭看著。聲音沒了,他等了幾分鐘也沒有。繼續開車。武先生以為自己有了幻聽癥。車開到殯儀館,兩位女士早就到了,武先生回到家后補覺,又做了噩夢,那死去的中年男人被關在玻璃籠子里。瘋狂地用拳頭擂著,但武先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兩次事件之后,武先生開始懷疑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魂這種說法。他問過同事,有人稱在寺廟請過高僧開光的辟邪木,另有兩人告訴他托朋友從泰國請過佛牌,天天戴著。武先生不懂泰國佛牌,也不認識人去泰國,就經“高人”指點,到錦州某寺廟從住持手中花五千塊錢請回一塊玉佩,雕的是鐘馗。稱能辟邪保主。 自從武先生戴了那塊玉佩,以后再沒出過什么意外,他很高興,心想看來這些廟里的和尚還是有些法力。但那天又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徹底失去信心。 那天是晚上九點多鐘,武先生是去的某醫院接死者。死者是個年輕姑娘,長得還挺漂亮,武先生很想問怎么死的,但沒好意思問出口。半路仍然是他獨自一人開車去殯儀館,路過鐵路的時候停下來等火車,有人從車邊經過時,朝武先生打招呼,原來是他同學,他住在這附近,晚上出去吃夜宵。正巧看到開車的是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