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第二天中午,方剛和我在酒店對面的一家潮州戲院包了個雅間,邊吃潮州菜邊看戲。說實話,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泰國菜,而潮州戲我更是沒任何興趣,一句也聽不懂??磻虻臅r候,方老板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問結果,方剛接過電話,不耐煩地說等著,不要耽誤他看戲。其實我心里也挺急,但看到方剛那副完全沒事人的表情,令我很佩服。 好不容易把戲看完,走出戲院,我問方剛要不要催催他的朋友回復。方剛嘿嘿一笑:“早就回復了?!?/br> “什么時候回復的?”我很驚訝。 方剛說:“剛開始看戲的時候?!?/br> 我問:“那你為什么不在電話里告訴方老板?” 方剛哼了聲:“那時候戲才剛開始演,告訴他的話這戲就看不成了,急什么?”我徹底無語,心想這老哥還真沉得住氣。 方剛說:“照片沒搞到,但知道了那個降頭師的名字,叫阿贊巴登。我和他認識,說起來當年跟他是不打不相識,交情還算不錯?!蔽液荏@訝,沒想到方剛人脈居然這么廣,連菲律賓的降頭師都是朋友。 回到金店,方剛問方老板:“那次晚宴上,你和所有人握手或者其他身體接觸時,有沒有感覺到被針刺痛?” 方老板想了半天:“沒有,要是有我肯定會記得?!蔽易屗倥貞泟e的異?,F象,哪怕一個小小的細節也不能放過。方老板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想起什么來。 第0106章 解降 他老婆生氣地說:“你再好好想,要是真想不起來,就別指望誰能救你了!” 方老板苦著臉:“我是真想不起來?!蔽覄袼麆e急,把當時的場景都努力回憶一遍,看有沒有收獲。方剛說:“你想想在飲食方面的反常,蟲降不光由血液施法。入口也能?!?/br> 方老板說:“要是這么說的話,有個細節不知道算不算線索。當初在餐桌旁,我和一個朋友聊天,掏名片的時候就把酒杯放在桌上,談完我又拿起杯喝酒,覺得紅酒的味道似乎變苦了,但我沒有在意?!?/br> 我看了看方剛,他點點頭,意思是病根找到了,基本可以肯定就是那時候被人在酒杯里做了手腳施的降。方剛先沒對方老板提阿贊巴登的名字,我自然也沒多嘴。晚上回到酒店,方剛說:“我先聯系一下阿贊巴登??此懿荒芙o我這個面子,能的話自然是好,要是不能,就要再找其他降頭師來解降,難度會很大。因為這個阿贊巴登是修鬼王派的,法力不小。普通降頭師不容易解開。這樁生意估計就賺不到了?!?/br> “你覺得他會告訴你嗎?”我問。方剛說很難,因為行有行規,降頭師不能輕易透露雇主的信息,否則就是壞了規矩,以后沒人再敢出錢找你。 我一聽,心就涼了半截,心想什么錢也不好賺。又問他和阿贊巴登是怎么結識的,方剛把身體靠在沙發上,吐了一口煙圈,出神地望著窗外:“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做佛牌生意還沒幾年,要不是那小子死得早,我也不會和阿贊巴登交朋友……” 我和方剛合作兩年,從沒看到他有過這種表情和眼神,就好奇地問他口中的“那小子”是誰。方剛卻把手一擺:“算了算了,我最討厭提那些舊事!反正你知道我和阿贊巴登是朋友就行,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你回自己的房間吧,我聯系生意的時候,不習慣旁邊有人偷聽?!?/br> “有什么了不起!”我不高興地出了方剛房間?;刈约旱目头咳タ措娨?。泰國和日本一樣,色情業無處不在,雖然這個國家全民信佛,色情業卻極發達,可謂奇觀。據說是當年美國人出錢搞鬼刷票,買通了全部參加投票的泰國人,結果色情業在這個佛教國家就合了法。泰國的有線電視節目處處可見美女的胸和屁股,尺度相當大,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門被砸得咣咣響,打開一看,卻是方老板的老婆。 方夫人氣喘吁吁,流著眼淚,渾身發抖地說:“田、田先生,你們快去看看,我老公吐了好多蟲子!”我連忙敲方剛的門,三人一道來到方老板的豪華公寓,方夫人指向衛生間,自己卻不進去。我和方剛走過去一看,方老板正在抱著馬桶不停地嘔吐,嘴里一堆一堆地往外吐像泥鰍似的蟲子,很多蟲子都落在外面的地上。 這些蟲子大概有拇指那么長,有黑有灰有黃,夾雜著慢慢蠕動。我一陣惡心,從胃里有股熱流往上涌,連忙轉頭不看,否則我也得跟著吐。吐了一會兒,方老板靠在墻上,再也不動了。 “這怎么辦??!”方夫人哭得不行。 方剛低聲對我說:“蟲降發作得越來越厲害,你馬上去買一瓶高度白酒,醫用酒精也行,越快越好?!?/br> 我連忙跑下樓,在附近的藥店買了一小瓶75濃度的醫用酒精回來。方剛掏出從芭堤雅出發前帶的小玻璃瓶,將里面的淺黃色液體倒在酒精里晃勻,然后把酒精硬往方老板嘴里灌,嗆得他直往外噴。十來分鐘之后,方老板慢慢睜開眼睛,明顯比剛才清醒多了。方夫人連忙跑過去,抱著老公安慰。 “這是什么意思?”我問。 方剛看了看旁邊發呆的方夫人,說:“那些蟲子是靠吸收方老板肚子里的精血生存,而且會還分裂。胃里裝不下,就會反吐出來。小瓶里的黃色液體是蠱水,能解蟲降,防止蟲子越裂越多。但這只是暫時的,如果沒有施降者的蟲降粉,最后方老板還是會被蟲子把內臟吃光,那就只能準備棺材了?!?/br> 聽到這里,跪在地上抱著方老板的方夫人放聲大哭,轉頭對方剛說:“方先生,求您給想個辦法吧!” 方剛為難地說:“你老公這個事情很難辦,除非出高價去請降頭師來解,不然神仙也救不了?!狈椒蛉诉B忙問要多少錢,方剛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 方夫人說:“這是多少,三十萬泰銖嗎?只要能把我老公治好,我能出!” 方剛掏出手機:“那好吧,看你這么有誠意,我就冒險去聯系降頭師給你解。你不知道,降頭師輕易不會為別人解降,這是要得罪人的,降頭師之間容易結仇,因此送命的都有?!狈椒蛉诉B忙哀求,無非是一些“救人救到底”之類的軟話。 到了傍晚,方剛告訴方夫人,明天會有一名厲害的降頭師來到曼谷,專門給你老公解降,這段時間你不能把此事對任何人講,包括你的親戚,否則泄露出去,你老公就會有殺身之禍,到時候我也幫不了你,方夫人連連答應。 當晚我問方剛那降頭師是誰,方剛說反正你也不認識,到時候就看到了。 第二天下午,方剛去曼谷機場接降頭師,直到深夜才回到方老板家中,我猜應該是怕被人看到。這位降頭師大概四五十歲,長得還挺英俊,穿一身白衣,剃著平頭短發,腦后還留了根長辮,手里拿著一串黑色珠串,很有氣質。 我已經按照方剛的囑咐,先讓方夫人把處在昏迷中的方老板脫光衣服,躺在臥室床上,再叫她躲進另一個房間別出來,以免看到降頭師的面目,傳出去對他不利。在方老板的臥室內,這位降頭師開始給方老板施法。他從包裹里取出一顆沒了下顎骨的人頭骨,呈黑灰色,很陳舊,兩個眼眶黑洞洞的,也不知頭骨的主人死了多少年。 方老板赤裸身體躺在床上,雙眼緊閉。降頭師站在床邊,右手平托頭骨,嘴里念著經咒,左手按在骨頭頂部,方剛用手指緊緊捏著一個刮胡刀片,站在降頭師身邊。降頭師的經咒越念越快,忽然把左手中指伸出,在方剛手里的刀片上輕輕劃過,將幾滴鮮血滴在右手的頭骨頂部。 躺在床上的方老板渾身哆嗦,胃部一鼓一鼓地動彈。降頭師左手掌在方老板身上反復劃過,再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方剛連忙過去打開瓶蓋,降頭師把瓶里的黑色液體倒進方老板嘴里。 幾分鐘后,方老板的肚子動得更明顯,降頭師忽然喝了一聲,方老板猛然坐直,哇地連續吐出幾大口蟲子,各色都有,全落在床上,然后方老板又躺下,人事不醒。 降頭師用手指醮了一點頭骨頂部的血液,涂抹在方老板嘴里,頭也不回地走出臥室,解降就算結束了。 方剛送降頭師出門之前,讓我用掃帚把床上和地上的蟲子都掃干凈,要仔細檢查,一個也不能漏網,最后把這些蟲子倒在事先準備好的鐵桶里,搬去露臺倒入酒精,點火燒光。我敲門告訴方夫人可以出來了,她連忙跑出房間,去臥室查看老公的病情。 從那天之后,方老板的降頭癥狀果然消失,身體也一天比一天恢復。在我和方剛告辭的時候,方老板先是千恩萬謝,又為難地表示最近資金周圍不靈,那三十萬泰銖能不能分期付款,先給五萬,以后每三個月付一次。 第0107章 好朋友欠的債 離開方老板的家,方剛并沒帶我回芭堤雅,而是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下。在客房里,我提出剛才的疑惑,方剛點點頭:“沒錯,他就是阿贊巴登。方老板所中的蟲降也是他下的?!?/br> 我大驚:“你這么快就把他從菲律賓請來了?” 方剛哈哈大笑:“他并沒在菲律賓,而是借住在曼谷一位朋友家幫他看房子,順便辦幾件事,否則也沒這么快出現。我說去機場接他,也是掩人耳目,說給方夫人聽的。我好說歹說,阿贊巴登終于同意解這個自己下的降,但要我們嚴格保密,否則傳出去,他在東南亞都不用再混了?!蔽覍λ宸貌铧c兒下跪,又問到底是誰雇傭的阿贊巴登給方老板下降。 方剛說:“我也問過他,阿贊巴登告訴我。是一個居住在清邁的華人富商出的錢。那人明天要來曼谷,去阿贊巴登的住所和他碰面,將余下的施降費用付給他。明天我們也得去一趟,這三十萬泰銖其中有二十萬給阿贊巴登,剩下十萬我倆平分?!?/br> 聽說能分到手一萬人民幣,我特別高興。次日中午。我和方剛來到阿贊巴登的朋友家。把二十萬泰銖交給他,阿贊巴登很高興,但讓我們先回去,因為那位出錢給方老板下降的華人富商就快到了。 我卻很好奇,提出想見見那個人,方剛瞪著我,怪我多事,阿贊巴登起了猶豫,我說方德榮夫妻肯定不會把我和方剛的事說出去,阿贊巴登看在方剛的面子上。勉強點頭同意。他讓我們自稱是他的助手,只是不要亂說話,別把給方德榮解降的事說走了嘴,我連忙指天發誓不會。 半個小時后,那華人富商來了,和方老板一樣,也是個中年男人,但沒他那么胖,cao著福建口音。聽到我和方剛是阿贊巴登的助手,他也沒避諱。直接從皮包里取出一包鈔票交給阿贊巴登。介紹之后得知,這華人富商姓趙,在清邁做甘蔗加工生意。 喝茶時,趙老板問阿贊巴登:“那個方德榮大概還能活多久?” 阿贊巴登說:“為了讓他多承受痛苦,我減小了蟲降的法力,幾個月之內他都會很難受,然后再慢慢死去?!壁w老板顯然對這個方案很滿意。 我忍不住問:“趙老板,您為什么要給那個方老板落降,之間有什么仇嗎?” 趙老板咬著牙:“這個方德榮簡直壞透心肝,我恨不能親眼看著他被蟲子痛苦地折磨到死,這樣才能解恨!” 方剛也覺得奇怪,就問是什么原因。聽了趙老板的講述,我們才明白。 原來這個趙老板和方德榮老板之前曾經是很好的老朋友,好到什么程度,在十幾年前,兩人剛從廣東和福建來到泰國,在曼谷唐人街的同一家華人餐館打零工,從此結識。從最低級的雜工做起,后來因故失業,最窮的時候兩人身上的錢只夠每頓飯買一個面包,平均分成兩份,每人各吃半個。 在泰國混了三四年,兩人逐漸攢了些積蓄,就開始合伙做小規模的稻米加工生意。一兩年后生意穩定,方德榮想要獨自經營,兩人就分伙了,但一直是好朋友。幾年后方德榮的稻米加工廠越做越大,就又開了家金店,而趙老板的生意規模比方德榮要差很多。兩人都是從最窮時期熬過來的,所以感情特別好,雖然方德榮生意比趙老板大,但卻經常向趙老板借錢周轉。他有個毛病,就是借錢不愛還,總喜歡拖著,實在到拖不下去時才給。趙老板借給他幾次款,都沒按時給過,但趙老板也沒在意,早就知道他有這個習慣,畢竟多年交情,也不好說什么。 一年多前,亞洲金價開始上漲,方德榮看準時機,為了多抄貨,就向趙老板借錢,越多越好,承諾給高額利息,半年后連本帶利歸還。為了幫襯方德榮,趙老板甚至變賣了幾臺大型的加工設備,總共借給方德榮五百萬泰銖。 轉眼半年過去,方德榮已經賺得流油,但金價一直在上揚,所以到期后他并沒按時還這筆錢,趙老板催過幾次也沒結果。就在這當口,趙老板的妻子突然查出白血病,送到新加坡診治,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干細胞配型,但需要一大筆錢。 趙老板找到方德榮,把事情一說,可方德榮并不相信,還說趙老板為了催款,居然想出這種借口,實在太不夠朋友了。趙老板磨破了嘴皮也沒用,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次飛到新加坡,讓醫院開了證明,準備以此讓方德榮相信這是真的。 可方德榮為了躲避趙老板的催債,竟借考察之機跑到南非去了。兩個月后,方夫人給方德榮打電話,說趙老板已經不再催款,他才回到泰國。而趙老板的稻米加工廠也關門了,趙老板不知去向,方德榮本想拖個一年半載再還錢,可他從南非回到泰國之后,卻沒了趙老板的消息。他也覺得奇怪,但慢慢也忘了。直到兩三個月前,趙老板才再次出現在曼谷,并沒提催款的事,方德榮雖然感到奇怪,但樂得對方不催,能拖一天就多占一天的便宜。 趙老板的妻子在方德榮躲到南非的時候不幸去世,趙老板萬念俱灰,覺得人生已無留戀,但又十分痛恨方德榮。他用僅剩的積蓄托人在菲律賓找到阿贊巴登,要給方德榮施降,越痛苦越好,最后再要了他的命。 我和方剛面面相覷,萬沒想到方德榮居然是這種人。趙老板冷笑著:“當年我把五百萬泰銖交給方德榮的時候,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說我就是他的再造父母,以后會好好報答??蓻]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恩將仇報。所以我要他死,而且還不能太容易,要受盡痛苦!” 離開阿贊巴登的家,在路上,方剛說:“早知道那個方德榮老板是個壞家伙,就再多要他十萬泰銖!” “世事復雜,我們能看到的常常只是表面啊?!蔽乙哺锌?。 回到羅勇,表哥聽說我在沈陽開的佛牌店被黑社會打砸,就勸我別在意,大不了就在泰國幫他做生意。我心灰意冷,也就不想回國了,幸好大海和二寶他們不認識我家,不然我父母也別想消停。 幾天后,方德榮老板忽然又給我打來電話,先是閑聊幾句,說天天悶在家里很無聊,想出去又怕被仇家知道。扯著扯著,就開始試探地問我,是否知道他這個蟲降到底是誰下的。我開始說不知道,后來方老板說:“田先生,如果你能告訴我實話,我愿意再給你五萬泰銖,當作是信息費,而且我保證,絕不會說出去,怎么樣?” 要說不動心,那是假話,一萬人民幣就買一個名字,誰不想賺?我有些猶豫,心想就算告訴他趙老板的事,也不見得能怪到我頭上,只要方德榮不承認是我說的,趙老板也沒辦法。 我考慮了整整兩天,方德榮發短信說,讓我提供銀行賬號,可以先把錢匯到,他相信我會守信用。我好像被鬼附了身,地把賬號發了過去。不到半天時間,就收到五萬泰銖的匯款。我有點兒后悔,但那時貪念已經戰勝顧慮,就把趙老板的事告訴了他。 方德榮打來電話,問我怎么知道的這個消息。我早已想好詞,就說我在泰國認識很多降頭師,打電話問了幾個,就打聽出來了。方老板嘿嘿笑著:“老趙這家伙,我還真沒想到居然是他??磥硎裁慈硕疾荒芟嘈?,就連曾經最好的朋友也一樣,照樣給你暗地里下絆。居然想弄死我,他的心還真黑??!” 第0108章 恩將仇報 “你欠趙老板的那五百萬泰銖還了嗎?”我忍不住問。 方德榮說:“他也不來朝我要,怎么還?” 我不能理解:“既然你已經拖了那么久,不管人家老婆的病是真是假,也應該主動歸還?!?/br> 方德榮無奈地說:“當初我向老趙借錢,可是承諾過會給他高額利息的。到期我是沒有還,但那也是有原因的。田先生。你不懂生意場如戰場的道理,競爭那么激烈,一不小心就會被打敗。那時候金價正漲得厲害,我要是拋貨,那錢就白借了,所以就拖了幾個月?!?/br> 我問:“可趙老板妻子得白血病,你就應該還錢???” 方德榮哼了聲:“這個老趙,為了催款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以前他的借口可多了,什么老娘住院、舅舅病危、表弟出車禍,無非就是讓我還他錢。你給評評理,我不還錢是真有難處。而他不但不理解,反而找出那么多借口來欺騙老朋友,這到底是誰不對?所以后來他說妻子生病,我也根本沒信。這不是我的原因,是他這個人沒有誠信?!?/br> 聽他這么一說,我居然無言以對。雖然明白這完全是在強辭奪理。卻又不知道怎么反駁。掛斷電話,我心想方老板會不會去找趙老板算賬?又一想他應該不會,因為他肯定不愿意還那筆錢,要是去找對方,這筆賬就不好賴了。 我這樣安慰自己,再想起銀行賬戶里剛剛又多了一萬人民幣,再加上前幾天解降的賺頭,已經把之前佛牌店被砸的損失賺回了一多半,心里高興多了。 就這樣,我在表哥家暫住下來。表哥的銀飾店因為某種原因已經不再經營,而改成了水果加工廠,和之前的表嫂也離了婚,又談了新的女友。我平時幫他打理生意,但工廠里還有另一名泰國監工管事,那人很有能力,只是表哥比較相信我這個自己人。而我平時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免得搶了泰國監工的飯碗,再說我能力也不如人家。 那天我又想起老謝的事來,就給他打手機。仍然是關機,看來這家伙還真換了手機號碼,令人佩服。我咬牙切齒地想,總有一天我能找到這只老狐貍,到時候非像方剛說的那樣,把他關在衛生間里七天七夜不可。 恨歸恨,飯還得吃,覺還得睡。這天我正在吃飯,方剛來電話了,有個現象很奇怪,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如果你今天只接過一個電話,肯定是在開始吃飯或吃到半路的時候。方剛說:“有個怪事,你還記得那個給方德榮下降的趙老板嗎?” 我說記得,方剛說:“剛才阿贊巴登告訴我,說趙老板不知道得罪了誰,居然中了極厲害的鬼降,上午剛去找過他。阿贊巴登檢查過,說施降者的阿贊法力在他之上,沒有什么把握能解開,除非去菲律賓檳城找他師父鬼王,否則活不過半個月。但因為趙老板當初已經把錢都拿出去給妻子治病,現在成了窮人,根本拿不出幾十萬泰銖的解降費用。對了,你沒把那件事透露給方德榮吧?” 我連忙說沒有,但心里發虛得很。 方剛說:“沒有就好。趙老板這人也夠倒霉的,給人落降,自己也被仇家落降,還不知道是誰干的。阿贊巴登說,這幾天趙老板天天都去求他解決,搞得他很煩?!?/br> 掛斷電話,我猶豫再三,還是給方德榮打了電話,借口詢問他的恢復情況。方老板說一切正常,而且也已經走出家門,大膽地去金店和工廠忙生意了。聊了幾句之后,我就順便說起趙老板被下了鬼降的事。假裝輕描淡寫地說你為什么給趙老板下這么厲害的降,用來套他的話。 對于這事,方老板沒有正面承認,但也沒否認。我繼續套話,說因為你不還錢,人家老婆命都送了,你現在不但仍不還錢,還下降給趙老板,這太說不過去,還是收手吧,畢竟以前是好朋友。 方老板不再回答我的提問,說明天晚上有個重要的華商晚宴,他還要準備一下,就不多聊了,然后把電話掛斷。 當時我心里的后悔就別提了,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就為了五萬泰銖,要把趙老板賣出去,連自己都不能理解。如果給方剛打電話,告訴他趙老板的鬼降是方德榮干的,想讓他幫著問阿贊巴登趙老板的聯系方式,這顯然行不通。因為等于直接對方剛說,我已經把趙老板給方德榮下蟲降的事泄露給后者了。但我很不甘心,趙老板被方德榮害得那么慘,我和方剛幫助方德榮解降,這和助紂為虐有什么區別?上圣腸號。 想起方剛說過的話,我悄悄出門,來到阿贊巴登的公寓樓下,在附近瞎轉悠。兩個多小時后,我都要放棄了,卻遠遠看到趙老板從巷口走過來,身體搖晃,臉色鐵青中透白,很是詭異。 趙老板看到我在路邊坐著,也很奇怪,我向他招手,把他帶進一個小餐館內坐下。我先請他吃了一份炒飯,說:“方德榮已經知道有人給他下降,雖然沒有證據是你干的,但他最懷疑的就是你?,F在他不但已經找人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蟲降,還反過來想給你下最厲害的降。他找了幾個降頭師,也找過阿贊巴登,但他沒同意。不過看到你這副模樣,很明顯,方老板已經另找別人干了這件事?!?/br> 聽我講完原因,趙老板忍不住大哭起來。他的工廠已經倒閉,手里僅有的錢也都搭進去給妻子看病,工廠的設備抵押給他人變賣,可一直沒能脫手?,F在他分文沒有,連吃飯都成問題,根本出不起解降的費用,老婆的仇也沒能報上。我心里有愧,吃過飯后,就從銀行取了三萬泰銖給趙老板。他非常意外,一時不敢要,我托說都是阿贊巴登的朋友,讓他用這個錢先托人想想辦法,以后再還給我。趙老板很感激,我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飯后,我給趙老板出了個主意,說了方德榮明晚要參加華商晚宴的事。我讓他想辦法也去參加,并在眾華商面前直接問方德榮要錢。 趙老板說:“以前礙于面子,我從沒當著外人面向他催過債,后來老婆去世,我忙于報仇,也再沒聯系過方德榮?!?/br> 我說:“他就是抓住你這一點,所以才拖起來沒完。既然你倆之間的債務已經不是秘密,干脆就把事情鬧大,方德榮在曼谷唐人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了做給人看,也會還你一些錢?!?/br> 趙老點了點頭:“好吧。要不是您把這個信息透露給我,我怎么也想不到方德榮那個混蛋居然找人解開了身上的蟲降,還反過來給我施降!我去找過阿贊巴登師父,他說只有菲律賓的鬼王師父才能解開這個降,不然我活不過十天。但要收五十萬泰銖,我哪里拿得出來?看來只好等死。對了,您知道當初給方德榮解降的人是誰嗎?”這我當然不能說,趙老板也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