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辦完之后,我感到心力交瘁,告別兩人就回家了。到家時已是半夜,父母早就睡著了,我打開自己臥室的門,剛要開燈,隱約看到電腦桌前的椅子里坐著一個人。我很奇怪,難道是我爸想用電腦上網,可為什么不開燈?我輕輕問了句“爸啊”,那人回頭看著我,屋里實在太黑,我伸手摸著開燈,屋中空無一人,椅子上也是空的。 當晚,我又做了一個怪夢,夢到之前那個老頭生氣地指著我說:“你非逼我這樣,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次日醒來,我一直在回憶最近這兩次怪夢。之前孫喜財和我說過,在骨灰盒事件沒解決的時候,他和王嬌也做過類似的夢,只是聽不到老頭說話,而我卻聽得清清楚楚。這個老頭和骨灰盒又有什么關系? 下午出去辦事,剛把衣服從衣帽架上拿下來,就聽“嗤”的一聲,袖子居然刮在一個鐵制衣架的鉤上,破了個大洞。把我給心疼的,這衣服是我前幾天新買的,花了七百多塊錢。 去裁縫店補衣服就花了兩百多,回來之后發現一直在錢包里的身份證丟了,只好去派出所補辦。晚上和朋友吃完飯回到家,拉開抽屜,看到昨晚還放在抽屜里的兩千塊錢現金不見了,找了半天也沒有。從昨天到現在父母一直在家,也不可能遭賊,但這錢就奇怪地丟了。 這幾天我就像撞了邪似的,接二連三發生倒霉事,平時從不信邪的我,心想是不是得去請個觀音像回來拜拜? 三天后,王嬌給我發短信,問我有空沒,說想請我吃飯。我問有什么理由嗎?王嬌回復:“沒啥理由,就是喜財最近運氣特別好,總得外財,想慶祝慶祝?!蔽倚南?,真是否極泰來,解決了骨灰盒的事,難道他還開始走運了? 晚上在佛牌店門口,王嬌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張報紙,往皮包里塞,我譏笑:“出來吃飯還帶報紙,我咋不知道你這么愛看新聞呢?” 王嬌神秘兮兮地說:“一會兒你就知道啦?!?/br> 三人在佛牌店附近一家燒烤大排檔坐下,這是附近著名的燒烤一條街,再加上天氣悶熱,吃燒烤的人特別多,煙霧繚繞,整條街都像失了火似的。孫喜財氣度不凡地點了一條烤羊腿,還有不少海鮮,連啤酒都是十五塊錢一瓶的青島純生,而不像以前專點扎啤。碰杯之后,我問:“你小子搶銀行還是砸當鋪了,怎么這么大手筆?” 孫喜財還沒說話,王嬌搶著說:“哥,你不知道,他這幾天簡直神了,那天路過鄰居的彩票站,他又去買彩票,平時他買彩票幾乎從來沒中過,那天不知咋了,非要買十注福彩3d單選,怎么勸也不聽。結果第二天開獎,他居然中了十注單選,整整一萬塊錢??!” 我一聽頓時愣了,還有這好運?孫喜財嘿嘿笑著,光喝酒不說話。王嬌又說:“第二天他幾個朋友來店里打麻將。平時他那麻將水平都是輸多贏少,可那次打了一下午加半宿,那三個人輸得都去atm取錢了,喜財總共贏了四千多呢?!?/br> “有這好事?”我拍了拍孫喜財的肩膀,“行啊,看來你是走好運了,不錯不錯?!睂O喜財哼了聲,湊過來,低聲說:“這都不算事,上午我倆去銀行存錢,柜臺旁邊有個報紙包,我隨手就給裝皮包里帶回來了,打開一看,你猜是啥?” 我連忙問:“是什么?” 王嬌說:“是五萬塊錢!”我有點驚呆了,心想就算走財運也沒這么邪虎吧?去銀行存款都能撿到錢?就說這錢可不好拿,銀行都有監控探頭,到時候肯定會找到你。王嬌笑著從皮包里掏出那張報紙遞給我。我打開一看,其中有則新聞說是某儲戶去銀行取錢,結果邊接電話邊走出去,就把錢的事給忘了。等想起來的時候回銀行調監控,湊巧的是那天監控系統硬盤損壞,無據可查。新聞最后還提醒市民,注意看管好個人財物。 這可真是邪門,我看看孫喜財,又看看報紙,孫喜財和王嬌臉上都露出掩飾不住的笑容。毫無疑問,這種行為是典型的侵占罪,但王嬌畢竟是我表妹,中國人講人情通常大過法,我也不例外,于是只好告誡他們低調,不要聲張,悶頭花錢就是了,別惹禍上身。王嬌連連點頭,孫喜財卻不說話,就在那大口喝啤酒。 忽然孫喜財劇烈咳嗽起來,發出的聲音就像七八十歲的老頭,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王嬌連忙給他捶背。我問:“怎么了?喝嗆口了吧?” 第0034章 人咬狗 王嬌說:“這幾天不知道是感冒了,還是呼吸道過敏,一天總得咳個幾次?!睂O喜財漸漸平復了,這時有人牽了一只美國大丹狗路過,那條狗體型龐大,像頭小毛驢似的。經過我們身邊時,那只大丹猛地躥到孫喜財面前,發出震耳的叫聲,幾個吃燒烤的食客差點沒摔倒。 孫喜財斥道:“叫個屁,再叫把你給清燉了!”狗主人連忙往回拽狗鏈,可大丹狗越叫越起勁,突然掙脫狗鏈,飛撲向孫喜財。這狗起碼也有六七十斤重,把孫喜財整個撲倒在地,塑料桌子也掀翻了,周圍的人連忙躲閃,我和燒烤店老板一塊上來阻攔,狗主人也是連踢帶打,可狗就是不聽,兩只前腿踩在孫喜財胸前,大嘴一個勁汪汪,唾液都流到孫喜財臉上了。 孫喜財大罵:“我cao你媽,給我滾!”情急之下,孫喜財張開嘴用力咬在狗脖子上,血管破裂,鮮血往出直涌,噴得孫喜財滿臉都是,情景那叫一個恐怖,幾個圍觀的女孩都給嚇哭了。 狗主人急得不行,最后在三個大老爺們共同協助下,總算把狗給拽了回去,那只狗還在不停地朝孫喜財狂叫,脖子的血涌流不止,狗主人急得高喊:“大寶,大寶,快叫救護車??!”燒烤店老板給120打了電話,這個時候也沒人考慮救人的車能不能救狗了。 王嬌跑過去抱著孫喜財:“你沒事吧喜財?” 孫喜財站起來,抹了抹臉上的血,氣呼呼地說:“沒事,他媽的惹我干啥?咬死你個狗東西!” 那只大丹狗開始還在狂叫,后來叫聲越來越小,漸漸趴在地上,聲音也變成痛苦的哀鳴,血流不止。狗主人緊緊抱著狗,把白色t恤衫脫下來給狗按住傷口,沒多久白t恤就變成了紅t恤。狗閉上眼睛呼呼喘氣,狗主人哭著:“大寶,你不能死啊,你再堅持一下行不?” 等救護車到的時候,狗已經完全不動了,血流得滿地都是,急救護士一看是狗,哭笑不得。但場景實在太慘,一名男醫生不得已,只好上前摸了摸狗的動脈血管,翻開狗眼皮看了看,最后摸摸心臟部位,對狗主人說:“這狗已經死了,但我們不是獸醫,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送到寵物醫院檢查一下再確定?!?/br> 狗主人其實早就知道結果,已經哭不出來,就抱著狗流眼淚。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好多人也跟著流下眼淚。不知道誰報的警,一輛警車開來,警察把狗主人和我們仨都帶去了派出所。結果并無懸念,狗屬于傷人在先,孫喜財屬于正當防衛,再加上沈陽市區內根本就不讓養大型犬,狗主人不但自認倒霉,還被派出所罰了款,又要出錢給孫喜財的外傷看病。 民警做筆錄時說他當了十幾年警察,狗咬死人的案子見過好幾起,但人把狗活活咬死的事,還是頭一次遇見。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了,躺在床上,我仔細考慮發生在孫喜財身上的這些事。以我從事佛牌生意的經驗來看,中彩票、賭贏、在銀行撿錢,這一系列發財事件絕對不是巧合,但孫喜財為什么轉了運,我不得而知。 第二天,我和王嬌陪孫喜財去醫院打狂犬疫苗,狗主人夫妻也去了,狗主人紅著眼睛,看到孫喜財,就像要把他的心掏出來似的。孫喜財把眼一瞪:“看個屁看?你家還有狗沒,再牽來,我保證也把它咬死!”狗主人氣得沖上去就要動手,被他老婆勸開,兩人悻悻離去。 回到佛牌店,我問:“喜財,你也真厲害,那個時候你怎么下得去嘴?” 孫喜財翻著白眼:“我有什么辦法?總不能等著狗咬我吧?!?/br> 王嬌說:“田哥早和我說過,有得必有失,你最近財運這么好,就得在別的地方倒點兒霉,這不就來了嗎?” 孫喜財不服氣地說:“這不算倒霉,我又沒受多大傷,那狗肯定是有問題,不然不能發狂?!蓖鯆烧f沒大傷就是萬幸,以后得多注意了,現在社會太亂,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惹事。我在店里轉了幾圈,告訴王嬌哪些佛牌擺得太亂,哪些應該擺在什么位置更顯眼。我看到貨架上放著一個精美的金色指甲刀,就拿起來看,孫喜財說:“這是一個朋友送的,韓國進口貨,鍍18k金的,特別好用,你試試?!?/br> “是嗎?”我隨手用指甲刀剪了幾下指甲,進口貨確實不錯,又鋒利又舒服。在剪指甲的時候,我看到孫喜財悄悄朝王嬌使了個眼色,王嬌走過來,笑著說:“哥啊,有個事……想跟你談談……” “有話就說唄,客氣什么?!蔽倚南?,不知道孫喜財又要打什么歪主意,就把指甲刀放下,心里加了警覺。 王嬌說:“我和喜財這幾天商量了一下,想把這個店兌下來,每月給你三千塊錢租金,從你這現金進貨,不欠賬,你看行不?” 我心中一喜,連忙說這是好事啊,王嬌說:“那就這么定了,喜財也有不少親戚朋友,到時候多做生意,哥你也跟著賺錢。這是協議,我們已經打印好了,哥你看看?!蔽医舆^協議,寫得還挺清楚,心想看來他們都準備好了,這對雙方都有好處,于是就簽了字,按了手印。 孫喜財先付了三個月的租金九千塊,王嬌也按庫存賬把店里所有的佛牌和古曼及各種飾品都按進貨價上浮百分之二十給我算錢。除了營業執照是我的名字以外,這個店的利潤就和我沒關系了。不過這樣也挺好,免得我總為店里的業務cao心。為方便和我聯系,孫喜財特地在店里安了鐵通的國際長途座機,往泰國打電話一分鐘才一塊二毛錢。 臨走的時候,我對孫喜財說:“做生意要講誠信,你平常喜歡貪小便宜,以后可得改改,不然要吃大虧的。這次的骨灰盒事件就是個例子,要不是運氣好,用經咒解決了,你說我得花多少錢擺平這事?” 王嬌連連點頭,孫喜財卻坐在椅子里不說話,光看著我笑。那是一種很怪的笑,又像假笑,又像冷笑。開始我以為他不好意思說話,直到我走出店門,他仍然那樣對我笑著,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似乎另有深意,但我并沒在意。 幾天后,我帶著那條賓靈佛牌回到泰國,先去芭堤雅找方剛喝酒泡妞,回到他的寓所后,我把佛牌拿給方剛。因為對這條已經變成陰牌的正牌比較忌憚,我把它放在方剛手里,讓他出貨給客戶,利潤平分。 方剛拎著佛牌在眼前晃來晃去,笑著說:“田七先生也學會了制作陰牌,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阿贊七了?”我哈哈大笑。忽然方剛笑容凝固,眼睛盯著手指上戴的五毒油戒指。他旋開寶石蓋,在佛牌周圍比劃半天,對我說:“你小子這就不對了,跟我也?;?,就不怕我把你賣到非洲采石頭?” 我沒明白他的意思,方剛生氣地指著五毒油戒指:“五毒油都沒變色,這佛牌根本就沒有入靈!”我笑著說不可能,當時我可是用五毒油項鏈試驗過的,為了讓他相信,我把項鏈摘下來,將項墜貼在佛牌上,頓時傻了眼。 項墜內的五毒油完全沒變顏色。 我怕看花眼,又試驗了幾次,方剛找出一條陰牌扔給我做試驗品,項墜的油很快變成深灰,看來五毒油沒問題,那就是這條賓靈的問題了。我撓著腦袋:“這、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佛牌中的陰靈自己跑出去了?” 第0035章 貴州怪事 方剛冷笑:“你以為陰靈是哈巴狗,想出去就出去跑一圈,那樣的話誰還花錢請陰牌來戴?”我上下打量著這條賓靈陰牌,怎么也想不明白原因。不管怎么說,這條佛牌我還是給了方剛,讓他自行處理,方剛說為了懲罰我騙他,賣這條佛牌得來的錢我就不要想了,全都歸他。我氣得半死,但也不好說什么,畢竟理虧。 過了大概半個月,王嬌忽然在qq上跟我聊天,這讓我很意外。為了避免誤會,除特殊情況之外,我已經很少和她聊天,不管qq還是手機,生怕孫喜財吃醋??蛇@次王嬌主動找我留言:“哥,我想和喜財分手,自己一個人經營佛牌店,還像以前那樣幫你開店,利潤平分,你看我能行嗎?” 我很奇怪,回復說你又和他吵架了吧?她說不是,說孫喜財有很多缺點,但看在他還有優點的面子上一直容忍,可現在這些優點也沒了,就不想再和他處下去。我問是什么優點沒了?王嬌打字也吞吞吐吐:“哥,不怕你笑話,喜財在那方面的能力特別強,所以我一直離不開他??勺罱拖褡兞藗€人似的,早上起來得先咳半天。最關鍵的是,他那方面也不行了,以前和我天天都……都有,現在十天八天才有一次,倒是挺主動,可每次都半路熄火,好像一口氣沒上來,隨時都能累死似的?!?/br> 我在心里暗笑,這種事都和我說,我這表妹還真夠可以的。就勸她不要亂想,男人不是鐵打的,和汽車一樣,不能光知道開,也得注意維護才行。建議你們禁欲一兩個月,讓他適當吃點天然補品,再多加鍛煉,好好將養將養。 晚上我睡在房間里,覺得心發慌,像餓了一天沒吃飯似的。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敲我臥室的房門,心想難道是表哥找我?可都這么晚了,他能有什么事?我在表哥家住了幾年,晚上睡覺從來都是不鎖門的,因為沒必要,整棟三層小樓只有我和表哥一家人,而樓下大鐵門緊鎖,誰也進不來。我想從床上爬起來,但身體就是動不了,好像累得不行,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睜開一條細縫。 門慢慢開了,一個黑影慢慢走進屋,站到我床前,我想伸出手讓他拉我,但身體絲毫動彈不動。我喘氣加重,像被施過全身麻醉剛蘇醒似的。耳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在塔里等你……我在塔里……等你……” 黑影慢慢轉身出了房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猛然坐起來,大口喘氣,渾身全是冷汗。屋里安靜得死一般,只有石英鐘的擦擦聲響。 幾天后,我在曼谷某著名寺廟里請了幾條佛牌,剛出廟門,就接到孫喜財打來的電話:“田哥,我這有個生意,客戶開價挺高,但很麻煩,我是整不了啦,你有興趣沒?” 我笑了:“只要有錢賺,就千萬別嫌麻煩。再說了,解降頭和下降頭的活我都能搞定,還有什么錢不好賺?具體是什么情況?” 孫喜財說:“我讓客戶直接聯系你吧,要是能成,賺的錢咱們再分,咋樣?”我說沒問題,視難易程度,事成之后至少分你兩成以上。 回到表哥家不久,我就接到一個從貴州畢節打來的號碼,是個男人的聲音:“您是田七先生嗎?我叫王宏,是孫喜財介紹我給您打電話,他說您認識不少東南亞的修法師父,是嗎?”我說當然,王宏焦急地說:“太好了,您救救我們全村人吧!” 我告訴他別急,有話慢慢說。 王宏說:“我是貴州畢節人,在當地開一家婚姻介紹所,專門保媒拉線。大概四個月前,有個云南女人到這里游玩,路過我的婚介所就進來看,說自己是云南貢山人,想找對象。我就給她介紹了一個畢節某縣村的男人,兩人很談得來,見過幾面之后,那女人提出想去男方家看看,沒想到一去就住下不走了,兩人開始正式過日子??烧l也想不到,那女人的脾氣和行為特別古怪,家人都不喜歡她,有時吵起架來,男方在氣頭上就會罵她幾句。女人懷恨在心,不到半個月,男方家里的幾口人陸續生病,那女人自稱懂醫術,配了藥讓男方家人喝,果然喝下去就有緩解,可沒多久又再犯,必須還得喝女人配的藥才行,跟上了毒癮似的?!?/br> 我忍不住插嘴:“恐怕不是毒癮,而是什么邪術吧?” “田先生,您真是內行,一眼就看出來了!”王宏激動地說,“男方家人也這么懷疑,就問女人怎么回事,咱們村民風淳樸,整個村都像一家人似的,所以村民都過來質問,可女人死活不說,男方家人一怒之下就打了她幾巴掌。女人也不生氣,沒過多久,村里又有人得了怪病,什么癥狀都有,爛手爛腳的,滿地打滾的,精神失常的,醫院民查不出病因,只有那女人配的藥才管用?!?/br> 我問:“死過幾個人?” 王宏說:“還真沒有因為怪病死人的,那女人好像是在故意折磨村民,到快死的時候才給喝藥,所以沒出過人命?!?/br> 我又問:“你們沒報警嗎,或者找苗族懂蠱術的高人去看看?” 王宏嘆氣道:“畢竟沒死過人,警察也查不出證據,我們村太偏僻,警車從鄉派出所開到村里得兩個多小時,全是難走的盤山道,只能慢慢開,所以時間一長也沒人管了。村民開始也懷疑這女人會下蠱,可能是用村民練蠱呢,就湊錢從外面請了苗族師父來看??善婀值氖?,一連請了三位師父,都是看到村民發病的癥狀之后扭頭就走,說根本不是中蠱,他們解決不了?!?/br> 聽了王宏的講述,我也覺得奇怪,如果不是中了毒蠱,那又是什么?我想了想,說:“你去聯系縣里或市里的電視臺,讓他們去采訪加曝光,這不也是條路嗎?” 王宏說:“試過了,費了好大勁,畢節電視臺的兩名記者才答應來看看。結果在盤山路上遇到大雨,山體滑坡,采訪車差點兒被活埋。從那以后再也沒有記者愿來,都說那村子里有邪,誰也不去?!?/br> 我心想那只是湊巧吧,不過也夠倒霉的。王宏聲音哽咽:“田先生,我也是那村子走出來的,我們村特別窮,為了治怪病,大家已經花了不少錢,但還是沒效果。您要是能解決這件事,村里二百多戶人家愿意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湊出十萬塊錢當您的辛苦費,一定得幫幫我們吶!” 這讓我感到非常為難,中國貧富差距大,兩百來戶人平均每戶出不到五百塊錢,居然要把所有家產全都變賣,這是有多窮??墒f塊錢也是個大誘惑,當時沈陽市商品房每平米不到三千,這筆錢都能買一套單間了,所以我又動了心。 我猶豫的時候,王宏又說:“田先生,您不要為難,如果方便的話,最好能來我們村看看情況。從沈陽到畢節是挺遠的,無論飛機還是火車,路費由我們出,您看行嗎?您這不光是解決問題,而是積德行善,是救我們全村人的命??!” 以前也有不少次這種事,先去了解情況,就算不成也當旅游了??晌疑碓谔﹪?,光來回機票就得幾千塊,而且還是貴州畢節的一個偏僻山村,從縣城開車進去居然都要兩個小時,這地方有什么可游?要是活沒接成,還把自己累個半死,不值當,所以我拒絕了。 第0036章 怪病 王宏表示很遺憾,把電話掛斷后,我腦子里始終有十捆扎得整整齊齊的人民幣在晃來晃去,心有不甘,于是給方剛打去電話,把情況說了。沒想到這老哥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訓:“你是不是在沈陽待得太久,腦子也壞掉了?送上門的十萬塊錢都不賺?你怕累不愿去是吧,好,把地址給我,我去,大不了事成之后分你點錢就是?!?/br> 我立刻表示反對,這么肥的生意怎么能拱手相讓?不合規矩啊。方剛很生氣:“去又嫌累,不去又不甘心,你這種人做生意居然也能賺錢,真是老天不長眼!”在方剛的連訓帶勸之下,我決定還是去跑一趟,辛苦就辛苦點兒,大不了當減肥了。最后方剛告誡我,人生地不熟,去的時候注意安全,留個心眼,多搜集物證,有不懂的一定要打電話給他。 我回電話給王宏,告訴他去看看可以,但路途遙遠,機票得他幫我訂好。王宏非常高興,連忙答應下來,雙方約定好三天后在畢節市火車站碰面。從曼谷先飛到廣州,再轉機貴陽,畢節那時還沒建機場,火車站離市區也挺遠。王宏很守時,我從火車站出來時,他的車已經在站外等我。這人又高又瘦,看上去一臉的精明,寒喧之后先開車到了市內他開的那家婚介所,隨后很痛快地給我報銷了飛機和火車票。 吃過飯后,王宏說:“田先生,咱們現在就出發吧,先到縣里,再到鎮鄉,怎么也得四個小時的車程,下午五點之前就能到村里?!本瓦@樣,我坐在副駕駛,和王宏駛車前往那個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名字的村子。從市區到縣鎮路還是比較好走,但從鄉往村就難了,我頭一次看到盤山路,左側全是山,右側真叫陡峭,坐在副駕駛的我一探頭就能看到懸崖,而且路面又窄又不平,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王宏笑著說:“不用擔心,這條路我已經開過幾百次,只要不是剎車失靈,就沒事?!彼@么一說,我更害怕了。 山一座接著一座,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座山,我心想當年修這些盤山路的人真是英雄。王宏并沒忽悠我,從鄉里到這個村子,足足開了兩小時零十分鐘的盤山路。這座村莊就藏在這些連綿不絕的大山中。村莊處在一個山坳里,奇怪的是,村口居然有道石門,底部有滑道,石門旁邊的山丘上蹲著一個男人,抽著煙袋,像是個放哨的。王宏按了幾下喇叭,男人朝門內下方揮了揮手,石門慢慢打開,汽車這才駛過去。 我回頭朝車外看,見兩個中年男人共同扳著石門背后的木杠,用來開關石門,等汽車駛進去之后,兩人又用力把石門關上,插好木杠。 進村后一路塵土飛揚,很多地方根本沒有路,又窄又陡,連轟幾次油門才勉強爬上爬下。偶爾能看到穿著破舊衣服的男孩女孩牽牛而過,那衣服已經不能稱之為衣服,而就是麻袋,上面全是灰土。 房子基本是磚房外面刷灰,很多墻壁上還涂著很多“忠于毛主席就是忠于……”、“土地改革好”之類的殘缺標語。整個村莊最多的顏色只有兩種,綠和灰,綠是草木,灰就是房屋了。不時看到有一些人用扁擔挑著水桶經過,王宏說:“村里的井水不夠用,他們就只好去鄰村借水吃。鄰村人多,我們去了只能排在后面,有時候一排就是兩三個小時?!?/br> 我問:“可以晚上去取水??!” 王宏搖搖頭:“不行,這村里晚上任何人都不許出門?!?/br> 我很疑惑:“為什么?難道晚上還有人攔路搶劫?” 王宏失笑道:“這村子是全縣最窮的,值錢東西只有村民肚子里的心肝腎,哪有錢可搶?”我追問那為什么晚上不讓出門?王宏的回答躲躲閃閃,說村里不太干凈,晚上有東西出來晃,碰到就不好了。 我立刻來了興趣,剛要再問什么,透過玻璃窗看到路邊躺著一個男人,上半身赤裸,下穿一條又臟又破的褲子,不停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身上起了很多大膿泡,有的還往外流黃水,同時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臭味,就像夏天的屋里堆了幾百只死老鼠似的。 旁邊有個女人蹲在地上,用一個瓢把小鐵桶中的水舀出來往男人身上慢慢澆著。我胃里一陣翻騰,要不是這一年多在泰國看到過烤嬰尸、在阿贊師父家里聞過血rou甕的味,估計當時就得吐出來。那股惡臭絕對是提神醒腦,估計三天三夜沒睡覺的人,聞了也得精神。 “這、這人怎么了?什么味這么臭?”我捂著鼻子。 王宏苦笑:“這是那些怪病中的一種癥狀,身上起爛瘡,怎么治也不好,而且臭得要死,所以他只能躺在下風頭,不然全村人都得吐?!避囉珠_了一陣,緩緩停在村里,兩個老婆婆慢慢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我。王宏走過去和老太婆們聊天,邊聊邊指著我,用的是畢節當地土話,聽上去和四川話很接近,但也比較難懂。兩個老太太高興地朝村里四下揮手,還高聲說著什么,不多時,十幾名村民從各個方向圍過來,對著我指指點點。 有個大概七十幾歲的老頭在幾名男村民的跟隨下來到我面前,一邊點頭一邊對我說著什么。畢節話實在難懂,我只能聽懂不到兩成,大意是歡迎我來。 王宏說:“這是村里說話最有份量的人,姓洪,你就叫他洪大爺吧?!蔽液秃榇鬆斘樟耸?,王宏低聲和洪大爺說了幾句話,洪大爺連連點頭,最后把手一揮,一名婦女跨著小竹籃走過來,籃子里是個廣口瓦罐,她用一個小碗從罐里舀了半碗水,雙手捧著遞給我,面帶微笑。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王宏連忙說:“這是附近村落的規矩,來了遠方的貴客,就要讓客人先喝一碗當地的井水,以示尊重?!蔽也缓镁芙^,只得端碗喝,這水并不太清,還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可能是該村的地下水并不太清澈吧,我并沒多想,就仰頭喝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