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節
樊籬點頭,同樣攏了眉心。 如此深藏不露,且就在他們身邊,的確很可怕。 而且,他還聽說,關在冷宮的池輕失蹤了。詭異的是,刑部跟禁衛一直在查,卻完全查不出此人去了哪里?就像是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人看到,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想必也應該是身邊人所為吧? “會不會是太后請的七王爺?你上次不是說,太后也一直在派人查嗎? tang” 帝王搖頭,“應該不是,如果是太后,以她的身份,知道了池輕是女兒身,根本不需要如此復雜,還要讓岳七王爺過來,給對方好處,直接揭穿她是女兒身就可以,而此人,顯然是既要揭穿池輕的女兒身,還要絲毫不暴露自己?!?/br> “也是,”樊籬低低一嘆,眉心卻是皺得更加緊了些:“那會是誰呢?肯定是我們的身邊人?!?/br> 帝王微微瞇了眸子,漆黑的鳳目中,眸光一寸一寸轉寒。 王德入了內殿:“皇上,太后娘娘讓孔公公送了杏仁露過來?!?/br> 帝王跟樊籬對視了一眼,吩咐王德:“讓他進來?!?/br> 片刻,孔方就在王德的帶領下,端著一個托盤進了內殿,托盤里一碗杏仁露。 孔方跪地行禮。 “皇上,太后娘娘說,今兒個又立春了,每年立春,娘娘都會親手給皇上做一碗杏仁露,今年也不例外,一早娘娘就在小廚房里忙,杏仁露一做好,便讓奴才給皇上送來了,還熱乎著呢?!?/br> 帝王揚袖,示意王德端過去,微微笑道:“讓母妃費心費力了,朕最喜歡吃母后做的杏仁露了,替朕謝過母后?!?/br> 王德將杏仁露端上前,放在帝王面前的桌上,并從邊上的一個瓷盅里取出一片什么葉子,在杏仁露上蘸了蘸。 帝王蹙眉:“做什么?” 王德躬身:“回皇上,奴才在試毒?!?/br> “放肆!”帝王驀地沉聲,一掌拍在桌上,“連母后送的吃食也敢試,難道母后會給朕下毒不成?” 王德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皇上息怒,奴才并非有意冒犯太后娘娘,奴才只是做奴才該做的,給皇上所有的吃食試毒,本就是奴才的本分,請皇上恕罪?!?/br> 帝王沉默了片刻,面色稍霽,揚袖示意他起來,并轉眸看向孔方。 “等朕一下,朕馬上喝完,你順便將碗端回去?!?/br> 看著帝王三口兩口喝完,將空碗端下,出了龍吟宮,孔方的背心早已冷汗一層,兩腿還在打顫。 幸虧,這是一碗普通的杏仁露啊。 如果真有洛條夏,后果簡直不敢想。 看來,太后猜得沒錯,帝王就是懷疑了。 試毒不是應該用銀針嗎?王德卻用一片什么樹葉,說明,試的就不是普通的毒,而洛條夏正是銀針試不出來的。 另外,那片樹葉還是放在手邊的一個瓷盅里,說明早就備在那里的。 總之,好險??!孔方抬袖揩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內殿里面。 王德退下之后,樊籬便忍不住打趣起了帝王,“你喝得那么爽快,就不怕里面有洛條夏?” 畢竟王德試毒的那片樹葉,只是一枚普通的樹葉而已,根本試不出什么東西。 帝王勾了勾唇,“王德在試毒的時候,我觀察孔方,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此碗杏仁露無毒??磥?,我猜得沒錯,那只老狐貍,暫時不敢輕舉妄動?!?/br> “既然你已經知道今天的杏仁露沒問題,還讓我去搞什么破樹葉,讓王公公演這出戲做什么?” “再給太后一些壓力,讓她明白,我不僅知道洛條夏的事,甚至在懷疑洛條夏是她下的,讓她急一急,最重要的,讓她消停一段時間,不敢亂來,我這段時間太累了,不想陪她玩……” ****** 然而,越是累,越是煩心的事多。 比如,朝堂之上,朝臣們開始提選秀充實后宮之事。 而且,一呼百應,百官空前的團結,力諫要舉行選秀,說什么后宮凋零,皇嗣奇缺,選秀勢在必行。 又比如,民間忽然謠言四起,說當今皇帝不是妖魔化身,便是在暗練邪功,因為在食人。 關于第一條選秀的事,帝王通常情況下,就聽著,經常下面說得口干舌燥,他在上面面若秋水地聽著。 可是,群臣鍥而不舍啊。 每日每日早朝提,不僅早朝提,還奏折一本一本地上,一個一個全都為他的后宮cao碎了心。 日子久了,實在被滿朝文武逼得沒辦法了,他就只得應允了,選就選吧,反正是做樣子的事。 而第二條,他聽到的時候,正在喝茶,當即一口茶水噴出來。 說他食人? 所謂無風不起浪,據說,是因為在護城河里飄起了白骨。 官府已經介入調查,暫無結果。 而,關于帝王食人之說,是民間老百姓謠傳的,因為他們覺得,護城河一向有專門的部門在管理,且管理甚嚴,不會輕易出現白骨這樣的東西。 而,唯一能朝護城河里排放的,是帝王龍膳的排食道。 ****** 密室里,池輕一天一天等,一天一天失望。 是的,白骨是她扔的。 她知道,這是對死者的極不尊重,但是,她沒有辦法,她真的沒有辦法。 密室里沒有任何其他可以通過排食道排去護城河的東西。 原本她打算撕身上衣服,讓布塊通過排食道排去護城河里,但是,她有好幾方面的顧慮。 她現在身上所穿,是大牢里的囚服,沒有任何特色,所有的囚犯都穿的是這種。 如果什么都不寫,就這樣流入護城河,就一塊破布而已,并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而,如果寫,沒有筆墨,且就算有,也得是防水的那種墨,更沒有。 她考慮過用自己的血寫,但是,血遇水,同樣會化掉。 就算沒化掉,她寫什么呢?寫她沒死,在密室被困?還是寫自己懷了孩子?都不行。 她只是想要讓男人下來見她一面,并不想給男人帶來任何麻煩。 一旦讓人知道龍吟宮下面有密室,且她這個被處以腰斬之刑的人竟然藏匿于此,后果不堪設想吧?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她得做兩手準備,做長遠打算。 如果她出不去,孩子生在密室里,孩子穿什么? 她身上只有一套里衣,一套中衣,一套外衣,到時,得包裹孩子,得給孩子穿,如果現在撕了,就沒了。 所以,思來想去,只能是扔白骨。 白骨扔出去,才能引起大家的關注,才有可能傳到帝王的耳中,畢竟護城河不同于一般的河,應該會稟報到帝王這里吧? 雖然可能也會給他帶來一點麻煩,但是,以他的能力絕對能夠化解。 而且,若是一丁點麻煩也沒有,他也不會下來見她。 必須是給他有些影響,卻又不至于造成危機的那種,最好。 白骨便是。 所以,跟那堆白骨磕了幾個頭,又將自己的處境和不得已跟那堆白骨虔誠地做了一個說明,她就開始扔了。 因為要保證能排出去,所以,只能是比較小比較輕一些的骨頭。 可是,也不知道是沒傳到男人的耳中,還是男人根本就沒有當回事,她依舊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 龍吟宮 帝王坐在龍案前,眉目低垂,看著鋪展在面前的一張皇宮地圖。 地圖上,皇宮的地面建筑和底下建筑都畫得很詳細。 在龍吟宮的下面,就只有兩條溝道,一條是通地龍的,一條便是排食道。 修長的手指點指在地圖上,順著那條排食道,一直指向宮外護城河。 眸光微微一斂,他起身,邊卷著地圖,邊吩咐王德:“幫朕更衣,朕要出宮去看看?!?/br> 王德疑惑,取了一件普通的月白色軟袍過來,“皇上要出宮看什么?” “看白骨?!?/br> 他也想知道這東西從何而來? 主仆二人微服出了宮,沿著護城河的河堤而上。 帝王手拿著地圖,一直走到一處停下來。 “這里便是龍吟宮排食道排到護城河的出口處?!?/br> 收起地圖交給身后的王德,帝王跳了下去,冬末春初,河水不深,兩側露出松軟泥沙的河床。 帝王站在河床上,傾身看向排食道的出口。 邊凝目細看,邊問站在河堤上的王德:“你相信白骨是從這排食道里出來的嗎?” “奴才當然不信?!蓖醯禄氐煤V定。 每日的殘羹剩汁都是他負責倒的,倒了些什么,他可是清楚得很。若說排食道里出白骨,那就是出了鬼了。 帝王“嗯”了一聲,“聽說,這兩日都是巳時差不多在下游看到白骨,現在還是辰時,朕就在這里守一個時辰看?!?/br> “皇上上來吧,奴才下去守著?!?/br> “沒事?!?/br> 好久未出宮了,他正好吹吹河風。 衣發翻飛間,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去江南調查河道坍塌一事時的情景,似是也是這樣的天氣,也是站在河道的河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