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漫怕自己爸爸的那些齷齪事被朋友聽見，所以是自己過來堵季眠的，沒想到碰到了張可可這個硬茬。

    她狠狠瞪張可可一眼，“你他媽給我等著?！?/br>
    張可可撲哧笑了，“小學雞打架啊，還給你等著?！彼f完，根本不理會施漫，拍了拍后座，沖季眠道，“上來，帶你回去?！?/br>
    季眠爬上去，抱住她的腰，小電驢一溜煙開走了。

    電驢速度不快，微風輕拂，沒有喧囂噪音，兩人說話的聲音很清晰。

    “哇塞，季眠，你不僅看著軟，胸也好軟啊?！?/br>
    季眠：……

    前面張可可笑得抖起來，“臉皮這么薄，怎么吵得過別人??？人得學著保護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br>
    “剛才表現還不錯，就得懟回去，有進步。不過下回別抖了，大聲點，吼她！”

    “嗯?！奔久吖怨郧汕傻貞?。

    “要是有人像剛才那樣調戲你，說你胸軟，你就懟回去?！睆埧煽深D了下，“除了我，我們是朋友了，對吧？”

    季眠笑：“對?！?/br>
    “別人欺負你，你就罵他。滾你媽的，臭傻逼！”

    季眠訝然，沒敢吱聲。

    “你學一個，大聲點。滾你媽的，臭傻逼！”

    電動車拐了彎，進了一片人少的地方，季眠左右看看，有點躍躍欲試。

    “這會兒沒人，罵！”

    季眠猶豫了會兒，終于提高點音量，罵道：“滾開呀，混蛋！”

    張可可樂不可支，笑得電動車都跟著抖，季眠嚇得死死抓住她的腰。

    “你再狠點兒，教你罵人呢，沒教你撒嬌?！?/br>
    季眠漲紅了臉，努力提高聲音：“滾開，混蛋！”

    張可可還在笑，“還行，有進步。下次我教你打架吧?！?/br>
    “??？”

    “罵急了，不得動手啊，難道你就等著挨打？”

    季眠想了想，視死如歸般應道：“好，我會加油的?！?/br>
    張可可笑得不行，“哎，又罵人又打架的，我這壞學生是不是把好學生帶壞了？”

    季眠認真回答：“可可，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壞?！?/br>
    張可可沉默了會兒，道：“季眠，你這股認真勁兒真他媽可愛?！?/br>
    第8章 保溫瓶的告白   不是說了嗎？告白要用玫……

    兩人騎著電動車，笑鬧著穿過城市的大街小巷，終于停在了一片市場處。

    這里是江城的老城區，周圍不少老舊居民樓，百貨市場也都是矮□□仄的房子，破破舊舊的，處處顯現著歲月帶來的破敗感。

    張可可把車停在入口處，從菜籃里拎出個塑料兜，沖季眠晃晃，“我把東西拿給我媽，一會兒送你回去?！?/br>
    季眠乖乖點頭，站在車邊等她。

    她看著張可可晃著塑料袋，不緊不慢往里走，然而只走了一段，就開始拔腿就跑狂奔，瘦小的身影片刻就隱在一個門店中了。

    這個門店離入口不遠，季眠能看見門店外倒在一邊的招牌燈箱，繃的箱面已經被砸壞，但能辨出“炒菜”“炒粉”“快餐”等字樣。

    除了倒地的燈箱，還有些桌椅板凳，鐵盆蔬菜等灑在店面外。

    她猶豫片刻，還是進了市場。

    這是間快餐店，屋子低矮窄小，但墻面卻收拾的干凈整潔，不像通常的蒼蠅小館那樣結滿油污。

    但地面一片狼籍，桌椅板凳，櫥柜用具，食材碗筷撒的滿地都是，亂到無處下腳。

    張可可跟一個瘦削的婦人正蹲在地上收拾東西，兩人沉默著，安靜到壓抑。斜陽從門外照進來，顯得場景越發慘淡。

    似乎是感知到有人進來，蹲在地上的張可可扭過頭，手里還捏著個醬油瓶。

    她神情凝重而麻木，完全沒了剛才嬉笑怒罵的模樣。

    看見季眠，她怔了怔，有一瞬窘迫，但隨即佯裝無所謂地揚下眉，“要不你自己坐公交回去？”

    季眠注意到她的眼眶紅了，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她沖她笑，“可可，那個燈箱有點重，我們一塊兒搬吧?！?/br>
    張可可突然生氣，“我讓你走??！”

    “可可！”蹲在地上的婦女站了起來，“怎么跟同學說話的呢?！?/br>
    婦女顯然也是對眼前的狼狽感到窘迫，她快速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沖著季眠局促的笑了笑，“是可可的同學吧?！?/br>
    季眠乖巧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可可的同學季眠?！?/br>
    可可媽瞬間睜圓了眼，有些驚喜道：“可可，這是你們班總考第一那個姑娘嗎？”

    從季眠出現，可可就一直埋著頭，這會兒悶悶應了一聲，“嗯?！?/br>
    家長們總是對學習好的孩子有種特殊喜愛，她趕緊張羅，“孩子，你吃飯了嗎？阿姨給你炒個粉？”

    “阿姨，我吃過了，您別忙了?！奔久哒f著，已經開始扶板凳了，“這個是放這里嗎？”

    “放靠墻的?！睆埧煽赏蝗徽酒饋聿逶?，沒什么表情地看她。

    季眠笑了，“哦，我知道了?！?/br>
    張可可白她一眼，也笑了起來。

    三人邊收拾，可可媽邊嘮叨，無非都是學習的事。季眠這種次次家長會被表揚的好學生，她自然是喜歡，見了就忍不住多說。

    “可可以前學習可好了呢，”可可媽嘆氣，“都怪……”

    “媽！”張可可打斷她，“行了，收拾完我走了?！?/br>
    張可可邊說著，邊拉著季眠往外走，顯然不想讓她媽繼續往下說。

    張mama追出來，邊在圍裙上擦手，邊囑咐可可，“你好好讀書啊，上次你們趙老師說了，這次期末考試再不行，高三就得退出陽光班了?？煽?，你……”

    “知道了，你別說了?！?/br>
    張可可有些不耐地打斷她，季眠聽見張mama在身后很沉很沉地嘆了口氣。

    兩人出了市場，張可可沒急著去拿車。她轉個彎，繞到了一邊的小巷里。

    季眠沒出聲，乖乖跟在后面。

    張可可也沒說話，單腳支著往后靠在墻上，動作嫻熟地掏出一支煙咬住。她摁了打火機，卻沒點，側頭看季眠，“介意嗎？”

    季眠搖頭，但還是忍不住勸她：“可可，抽煙對身體不好?！?/br>
    張可可點了火，咬住煙笑，“我這樣賴活著，還求長命百歲？”

    季眠不再說話，安靜看她。張可可垂著頭，深吸一口，隨即吐出濃郁的煙霧，好像是吐了口濁氣，神情都變得松散了。

    兩人站在巷子里，一個乖巧文靜，一個乖戾張揚，反差鮮明，卻都是陽光班的。

    季眠跟張可可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作為學生，大家似乎都有這樣的自覺，好學生怕招惹壞學生的注意，壞學生也覺得好學生有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不愿靠近。

    同班快一年，季眠跟張可可很少有交集。

    但在好學生云集的陽光班，張可可的存在也算傳奇，所以季眠多少聽過她的事。據說高一入學考試時，可可以第九名的好成績考進陽光班。但第一學期期中考試就考到了二十多名，接下來幾次越考越差。高二文理分班，她低空飛過，以最后一名進入理科陽光班。之后次次班級墊底不說，全年級排名也越來越低，之后甚至開始逃課，打扮也越來越夸張。再這樣下去，估計下學期她就要被踢出陽光班了。

    如果是以前，季眠會循規蹈矩地按照既定路線讀書考大學，找個理想工作，結婚生子，絕不會跟張可可這種學生有太多糾纏。

    但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連死神都能存在，還有什么軌跡是不能被打破的？

    季眠看著籠在煙霧中的張可可，突然小聲問：“你為什么不好好讀書？”

    張可可滿不在乎道：“我也想啊，剛開始是不想讀了，現在想讀，跟不上了?！?/br>
    她說完，垂頭盯著腳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她聽見夜風里，季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給你補課吧?！?/br>
    她沉默會兒，把煙掐滅，往巷外走，“再說吧，別耽誤了你。先送你回去，住哪兒？”

    季眠跟著她往外走，“學校附近的庭岸小區?！?/br>
    “這么巧？我也住那兒?！睆埧煽烧f完，補充，“跟朋友一起?！?/br>
    季眠不知道張可可為什么不住家里，也不知道她為什么不住宿，但她沒多問?？聪挛绲哪瞧羌?，也知道，她的生活并不順，有很多不愿意說的秘密。

    不到半小時，電動車就停在了小區外。

    季眠下了車，轉過身往便利店走，“可可，你要吃什么？”

    兩人都沒吃晚飯。

    “罐裝咖啡就行，冰的?！?/br>
    “這樣對胃不好?！?/br>
    張可可又笑，“你比我媽還能管，行吧，再來個面包?！?/br>
    季眠買了東西出來，兩人邊走邊吃，到了岔路口，張可可停了下來。

    “我住四號樓，你呢？”

    “十一?！?/br>
    “行，沒事兒來找我玩兒。不過你還是好好讀書吧，把你帶壞了，我可負不起責?！?/br>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交換了號碼，便各自離開。

    項殊給安排的小公寓很合季眠的心意，精致溫馨的小二居，一點不像天宮的空蕩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