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大哥要移民,我心里是不支持的。人離鄉賤,賀英慧還不曾嘗過那是怎樣的一種滋味。眉生若要嫁去美國,我也是第一個不同意的?!?/br> “我年輕時吃過的苦,不能叫眉生再受一次?!?/br> 張小曼心中隱約覺得惻然,她年輕時的日子過得太順遂了,無法想象顧鴻華那段日子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輕輕握住了顧鴻華的手背,“馬上天快亮了,回屋里再睡一會兒吧?!?/br> 兩人回到水上居,和衣睡下。夜色間,銀漢無聲。 張小曼輕聲對顧鴻華說:“以后如果心中有事,還是說出來的好?!?/br> 顧鴻華心間覺得有一股淺淡的暖意流動,他閉上眼輕嗯了一聲。 這個強勢硬朗了大半生的男人,因為妻子在中秋月圓中不經意間說出口的一句話,眸眼濕潤。 顧鴻華這輩子,情感太過匱乏。 他一直都清楚的:這輩子,他唯一想愛的,唯一愛著的,從來就只有一個張小曼。 中秋節,顧鴻華生病了,高燒39。5度。 顧眉生終究沒有能將煮好的那盤東坡rou拿去給欒劍誠嘗一嘗。張小曼早上都在忙著照顧顧鴻華,她則負責請醫生,打發那些上門來問東問西的親戚鄰里,還有那些時不時冒出來的記者。 母女倆一直忙到下午2點左右,才終于有時間坐下來吃午餐。 吃過午飯,顧眉生換過衣服正準備出門,剛發動引擎就看到了顧鈺墨。 顧鈺墨迅速坐上她的車,“你是不是去找史文云?” “不是?!?/br> 顧鈺墨輕皺了眉:“顧眉生,這可不像你。你爸都被那老頭污蔑成什么樣了,你怎么還能這么沉得住氣?” “還有,原本在我爸賬戶里的那筆錢一夜之間悉數不見了,且完全查不到去向?!?/br> 顧眉生輕擰了眉,“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早從史文云嘴里要到了密碼?!?/br> 車行至高架路,顧眉生的電話忽然響起。顧鈺墨替她拿起電話,看了一眼,然后道,“是史文云?!?/br> 顧眉生打開車載藍牙,“什么事?” 史文云在電話那頭說:“我想與你做一筆交易?!?/br> 顧眉生轉眸看了眼身旁的顧鈺墨,然后道:“什么交易?” “相信你已經知道那筆錢不見了,我可以幫你找出來?!?/br> 顧眉生:“條件呢?” “我想知道何美琪的真正死因?!?/br> 顧眉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晚上7:30,你可以去皇廷酒店找我?!?/br> “好?!?/br> 顧鈺墨狐疑看著她:“你現在要去哪里?” 顧眉生轉眸看他一眼,勾了勾唇,“如果我是你,與其在這里多管閑事,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令唐朦原諒你?!?/br> 一刻鐘后,車子停在了蔣梨現在住的別墅門外。顧眉生將手機連接在車載屏幕上,正巧能夠將屋子里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她所料,史文云已經知道了那晚上的那個蒙面護士就是蔣梨。 看到突然出現的史文云,蔣梨的眼中有著幾分難掩的心虛。 史文云并不是個身心健康的人。此時,他的身體對毒品已經有了極深的依賴。望著他那雙深深凹陷的雙眼,蔣梨心中是有些懼怕的。 史文云似乎也感覺到了她那種懼怕,他說:“你不用擔心,我并不是瘋子,只要你把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絕不會為難你?!?/br> 蔣梨沉默,權衡輕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輕易將顧眉生給抖出來的。 史文云暗暗觀察著她面上的表情,又道:“是與你的那位前夫有關嗎?” 這個問題與蔣梨心中的真實答案相去甚遠。電光石火間,蔣梨終于明白,為什么顧眉生要逼著她走這一步棋。 蔣梨垂眸,半晌后,她說:“你對顧白兩家的事知道多少?” “什么意思?” 蔣梨貌似不經意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顧禮墨還有已經死去的顧子墨,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悄悄與白沫先合作了?!?/br> “還有秋波弄之前的那個管家劉文。我聽說顧子墨就是他殺的,現在卻突然失了蹤?!?/br> 蔣梨抬眸看了史文云一眼:“你與何美琪真的曾經是夫妻?” 史文云眸色微變,“與你有關嗎?” 蔣梨抿了抿雙唇,“為了那樣的女人賠上自己的人生和命途,可不大值得?!?/br> 史文云倏而沉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美琪究竟是個多么狠心絕情的女人。 蔣梨活了一把年紀,自詡見過各種男人。一個男人是不是愛一個女子,從他的無聲沉默中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這個男人,深深地愛著那個早已經死去了很多年的何美琪。 蔣梨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她望向史文云,半是挑撥,半是試探:“你說顧鴻華當時搶了你的妻兒,言下之意:何美琪的兩個兒子和那個小女兒,都是她為你生的?” 史文云的身體重重地顫了顫,瞪著蔣梨:“你胡說什么?!” 蔣梨說的這一切不過都是臆斷,她并不介意何美琪生的小孩究竟是顧鴻華的還是眼前這個癮君子的。 她眼中泛起了幾絲同情,望著史文云:“史教授,你怎么會落魄到這樣的地步。若顧希顏他們三個都是你的孩子,如今死的死,殘的殘,你該如何自處呢?” “尤其是顧子墨。你不知道他死得究竟有多慘:一顆心殘缺了不說,五臟六腑都被人挖走了,他是生生被人開膛破肚而死的……” 史文云面色漸漸慘白成一片,忽然低喝一聲:“夠了!” 蔣梨很識相地噤了聲。 史文云竟忘了今天來找蔣梨的目的,他失魂落魄似地走到門口,忽然又回頭看著蔣梨,“你知道顧子墨是誰殺的?” 蔣梨:“聽說是劉文,就是那個秋波弄的……” 史文云打斷了她,冷冷道:“我知道劉文是誰!” 顧眉生坐在車里,目不轉睛看著史文云像丟了魂似地從蔣梨的房子里走出來。她淡淡地勾了勾唇:若要說栽贓嫁禍和編撰故事的本領,沒有人能比得上這位過氣的白太太。 接下來,史文云一定會去醫院找顧禮墨做dna檢驗。 晚上7:30,史文云準時走進了皇廷酒店,經理一路領著他去了顧眉生的專用套房。 史文云進去的時候,顧眉生是不在的。但客廳里的電視機上循環播放著一段視頻。 何美琪在白沫先身下受盡屈辱的視頻。 顧眉生在不久前為了毀掉白沫先的名聲而刻意編撰的視頻。 一輪又一輪的刺激,不停地擊打著這個被命運殘忍玩弄著的男人。 天邊月圓滿星辰。 明月不知人世蒼涼,星辰不知人心如鬼。 史文云覺得自己的脖子被命運死死地掐著,捏著,他心中絕望地完全透不過氣來。 他愛了大半生的女子——竟是如此人盡可夫的模樣。 史文云頹然跌坐在沙發上,耳邊是靡靡刺耳之音?;腥恢?,他似看到了最初相識的那個何美琪。 齊耳利落的短發襯著她尖細的臉容,一雙眼妖嬈地上翹。 她很精明,她精明地知道一個人喜歡著一個女人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她拿捏著他的喜悲。 數十年來始終不曾變。 那一年,他們本來已經訂婚。何美琪卻在某一天突然對他說:“我是政府公職人員,是不可能與你結婚的?!?/br> 史文云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他天真地對何美琪說:“那我隨你一起入籍榮城?!?/br> 何美琪看著他輕輕搖頭,殘忍地對他說:“不,我們分手?!?/br> 史文云怎么肯。他求她不要走,他大膽地將何美琪壓在身下,纏綿索取,無窮無盡:“小琪,我絕不會與你分手?!?/br> 史文云呆呆地坐著,腦子里忽然開始倒推,如果他與何美琪第一次的纏綿之后她就懷孕了,那……那個孩子現在應該已經…… 顧眉生就是在他思維最混沌迷茫的時候走進來的,她將一份dna報告的結果放在桌上:“你下午去過醫院,是不是?” 史文云抬眸,盯著她,半晌后:“結……結果已經出來了?” 顧眉生表情淺淡望著他:“你希望顧禮墨是你的孩子?” “他……是嗎?” 顧眉生將報告推到他面前:“你不如自己看吧?!?/br> 史文云輕輕搖頭。 顧眉生于是打開那份報告,“你與顧鈺墨的dna匹配指數為:99。999%,鑒定應該是親生父子?!?/br> 史文云震驚地看向顧眉生,連連搖頭,“這不……不可能……” “你親口咬下了自己兒子的耳朵?!鳖櫭忌樕媳砬楹艿?,“你那天晚上突然失控,也是因為犯了毒癮嗎?” “不是!”史文云眼神兇惡,“是蔣梨?!?/br> 顧眉生輕輕挑眉,“這對夫妻還真是有意思。當年白沫先就是用這樣的方法在侮辱了何美琪之后又將她殺了?,F在,蔣梨又用這樣的方式來利用你對付你自己的兒子?!?/br> 她說完,淡淡看著史文云:“史教授,比起找我們顧家的人尋仇,你現在似乎有更大的危機在等著你吧?!?/br> 史文云緊皺著眉頭,“白沫先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如果不先下手為強,難道等著你為了何美琪去找他尋仇嗎?” 史文云徹底沉默了,他抬眸凝視著顧眉生:“你想知道那筆錢現在在哪里?” 顧眉生靜靜看著他。 史文云拿著那份dna報告站起身,一邊往門口走,一邊道:“欒亦然轉走了?!?/br> * 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 秋波弄里,顧云禮將自己關在了房間里,顧鴻華又病了。晚飯又只有張小曼和顧眉生一起吃。 要不是顧鴻夏一家中途出現,這個中秋節就顯得有些冷清了。